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
2018-02-26张旭
张旭
你一定有过这样的情况:别人在夸赞你时,你会心花怒放,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一旦有人诋毁你、批评你时,你就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前途无望。很多时候,我们的思维总是被别人引導着,别人认为自己怎么样,自己就应该怎么样。人很容易上恭维的当。因此,不要轻易攻讦人,也不要轻易恭维人。尤其是领导者,如果经常被下属恭维,就会失去自己原有的判断,渐渐起了自满之心;领导者也不要经常批评下属,这样会让下属失去工作的热情。领导者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在现实中却很难做到。当然,只要不过分地恭维,恭维人还是比诋毁人要好得多。同时,我们也要理性地认知自己,没有人是不遭遇诋毁的,而且会遭遇很多。像耶稣被钉十字架而死,就是因为被人毁。而且越伟大的人物,被诋毁得越多,所以说“谤随名高”。一个人名气越大,后面毁谤就跟着来了。
谁不说人,谁不被说
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人与人相见,三两句话就说起别人来了,这是通常的事,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如果作为一个单位主管,领导人的人,要靠自己的智慧与修养,不随便说人,也不随便相信别人批评人的话,所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一个攻讦人的人,他们之间一定有意见相左,两人间至少有不痛快的地方,这种情形,做主管的,就要把舵掌稳了,否则就没有办法带领员工。另外一些会说人家好话的人,中间也常有问题。
近代以来,大家都很崇拜曾国藩。其实,他当时所遭遇的环境,毁与誉都是同时并进的。因此他有赠沅浦九第四十一生辰的一首诗:“左列钟铭右谤书,人间随处有乘除。低头一拜屠羊说,万事浮云过太虚。”这是说他们当时的处境,左边放了一大堆褒扬令、奖状。右边便有这么多难听而攻击性的传言。世间的是非谁又完全弄得清楚呢?多了这一头,一定会少了那一边,加减乘除,算不清那些账。
《庄子》书中有段屠羊说的故事。楚昭王逃离楚国,屠羊说也跟着昭王逃走。楚昭王返回国土,要赏赐跟随的人。屠羊说说:“大王逃离国土,不是我的罪过,所以不敢伏诛;大王返回国家,也不是我的功劳,所以也不敢受赏。”昭王对司马子綦说:“屠羊说身处地位卑贱而陈说义理很高明,你为我请他任卿的职位。”屠羊说说:“卿的职位贵于屠羊的职位,但是我怎么可以贪图爵禄而使我的君主有行赏不当的名声呢?我不敢接受这高官厚禄,还是愿意返回我宰羊的职业。”终于没有接受奖赏。所谓“万事浮云过太虚”,人生处世的态度,就应该有屠羊说的胸襟才对。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果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孔子这里说,听了谁毁人,谁誉人,自己不要立下断语;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有人攻讦自己或恭维自己,都不去管。假使有人捧人捧得太厉害,这中间一定有个原因。过分的言词,无论是毁是誉,其中一定有问题。
毁誉不是衡量人的绝对标准,听的人必须要清楚。孔子说到这里,不禁感叹:“现在这些人啊!”他感叹了这一句,下面没有讲下去,而包含了许多意思。然后他讲另外一句话,“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夏商周这三代古人,不听这些毁誉,人取直道,心直口快。走直道是很难的,假使不走直道,随毁誉而变动,则不能做人;做主管的也不能带人。所以这一点,做人、做事、对自己的修养和与人的相处都很重要。
《庄子》也曾说过:“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毁之而不加沮。”真的大圣人,毁誉不能动摇。全世界的人恭维他,不会动心;称誉对他并没有增加劝勉鼓励的作用;本来要做好人,再恭维他还是做好人。全世界要毁谤他,也绝不因毁而沮丧,还是要照样做。这就是毁誉不惊,甚而到世界的毁誉都不管的程度,这是圣人境界、大丈夫气概。
据历史记载,有一个人就有这股“傻劲儿”,这个人就是王安石。王安石这个人,过去有人说他不好,也有人说他是大政治家,这都很难定论。但是王安石有几点是了不起的,意志的坚定,是一般人所不能。他有过“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惧,祖宗不足法,圣贤不足师”的倔劲。没有把古圣贤放在眼里,自己就是当代的圣贤,可见这种人的气象,倔强得多厉害。相反,有人说他招了魔道,但也难下断语。他一辈子穿的都是破旧衣服,乃至他当宰相的时候,皇帝都看到他的领口上有虱子,眼睛又近视,吃菜只看到面前的一盘,生活那么朴素,可是意志之戆,戆得不得了。能够做到毁誉都不动心,这种修养是很难的。
看淡毁誉,独善其身
孔斌是孔夫子的六世孙,德才兼备。魏王闻其贤明,以为他会像管仲一样成为名相,就派使者携带黄金绸缎聘请,期待称霸诸侯。孔斌不为财宝所动,提条件说:“如果魏王能相信我的治国之道,我可以效劳,吃蔬菜,喝清水,我也无怨无悔。如果是只让我穿上一身高贵的制服,提供丰厚的薪水,魏王不缺这样的人。”使者一再请求,孔斌来到魏国任相国。
经过一段观察,孔斌采用庸者下、能者上的原则,调整了干部队伍。孔斌觉得这还不够,又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反腐活动,提拔了一批德行高尚、能力出众的官员。一时间,魏国的吏治明显改善,百姓生活明显好转,大家都拍手叫好。那些失去职位的人不高兴,开始制造谣言。
孔斌的老朋友文咨把这些诽谤之言告诉了他。孔斌的心态非常平静,对他说:“你不要去听那些诽谤谣言,这叫小人不可能与君子考虑国事,历史上由来已久!比方说,古代善于治理国家的人,开始都免不了被诽谤。子产到郑国做宰相,三年以后流言蜚语才停止。我的祖先孔子在鲁国为相,也是三个月以后诽谤才终止。如今我所执行的政策虽然让国家日新月异,但是还没有赶上前代圣贤,在没有比较之前,怎能知道这些人是诽谤呢?”
楼有多高,影就有多长,尤其是那些不甘失去权势和利益的人,当他们失去这些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用诽谤的方式反击。孔斌把历史的规律看得很清楚,一番话让文咨茫然,他不知道作为圣人的孔夫子何时被人诽谤过,因此迷惑地问:“我还不知道别人对你的祖先有什么样的诽谤?”
孔斌直言相告:“先祖在鲁国出任丞相时,有人作歌谣传唱说:‘皮裘与草包官员相搭配,杀了他不会流泪;草包官员穿鹿裘,杀他不需要有理由。到了三个月,先祖的改革开始见到了成效,民谣又唱道:‘穿裘衣,戴儒帽,实惠我们都知道;戴儒帽,穿裘衣,一心为民不为己。”孔斌效仿唱着,享受先辈成功的快乐。
遗憾的是魏王眼高手低,孔斌任宰相仅九个月,所提建议不被理会。孔斌长叹:“我的建议不被采纳,是建议提得不合理吗?如果我所说的不合君主的心意,这样的官当下去也就没有意义。”最后称病辞职。
孔斌虽然没有改变魏国,但他那种对待毁誉的态度却值得后人学习,职场上稍有出众之处,就可能遭受嫉妒、攻击。“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人世间的是是非非关键在于自己慎思辨别,做任何事情都可能毁誉参半,由不得自己主宰。
置之度内,修正己身
好誉而恶毁,人之常情,无可非议。古代豁达之人倡导把毁誉置之度外,但并不是说,我们对他人的毁誉听而不思。置之度外,可能表示一个人心胸开阔,但是也有可能表示一个人做不到兼听则明,对于别人的批评置若罔闻,反倒失去了改正错误的机会。要知道,自古以来都是忠言逆耳的。最理性的对待方式是把毁誉置之度内,对毁誉要加以细致的分析。首先要分清:谁毁你?谁誉你?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由于什么原因?这些情况弄不清楚,只谈毁誉,着实是有点模糊。
曾读过一个故事。一个人只有一只眼,于是他就觉得天下人(一只眼者除外)都多长了一只眼。这样的毁誉能靠得住吗?
孔门贤人子路“闻过则喜”,古今传为美谈。可是又有几人能做到呢?因此我们要分析:是谁说的?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因为什么而说的?分析完了以后,再定“则喜”,或是“则怒”。喜,不要过头。怒,也不要火冒三丈,怒发冲冠。孔子说:“野哉,由也!”大概子路是一个粗线条的人物,心里没有宫斗剧里面的弯弯绕绕。
许多人在工作岗位上都会有过这样的体验,你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位同事,你们从未见过面,然而你们却结了怨。因为,你现在所占有的位置,他认为本来是应该属于他的,是你这个“鸠”把他这个“鹊”的“巢”给占据了。因此,勃然对你心怀不满,而你还傻傻地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谁在背后诋毁你。面对这种情况,你只能一笑置之。不这样又能怎样呢?你想向他道歉吗?却也找不出丝毫理由。
大千世界,蕓芸众生,由于各人禀赋不同,遗传基因不同,生活环境不同,所以各人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好恶观等等,都不会一样。比如吃饭,有人爱吃面食,有人爱吃米饭,如此等等。又比如穿衣,有人爱穿休闲装,有人爱穿运动服,如此等等。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各人自是其是,而不必非人之非。俗语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这话本来有点贬义,我们在这里却拿来正用。每个人都会有“友”,也会有“非友”,切记,这里的“非友”不是“敌”。友,难免有誉;非友,难免有毁。碰到这种情况,最好持上面所分析的态度,切不要笼而统之,一锅糊涂粥。
相信每个人内心都有这样的愿望:我对每个人都好,也希望每个人对我都好。只望有誉,不能有毁。然而遗憾的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在一个企业里,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人人都说他好,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极端圆滑的人,更加不可靠。有人誉,有人毁,这才符合基本的人性说。如果有人说我,优点不少,缺点也很多,那么我会很开心,至少证明,我是一个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