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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性与兽性之间挣扎
——光源氏与聂赫留朵夫形象比较

2018-01-31唐红英

关键词:兽性朵夫光源

唐红英, 钱 澄

(1. 常州大学 周有光语言文化学院, 江苏 常州 213164; 2. 扬州大学 学报编辑部, 江苏 扬州 225009)

“人是起源于动物界的”[1]19,具体而言,人乃是由灵长目动物进化而来。人类,无论是整体,还是个体,在漫长的历史时期,一直处于由动物性向人性的演化进程之中。英国著名人类学家莫利斯将今天的人类称为“裸猿”,虽然人类在科学技术领域取得了无比巨大的成就,已使我们的地球家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如此,“在华丽的外表之下,他仍然在很大程度上是灵长目动物”[2]22,而且,“我们早期的灵长目冲动仍以较小的、次要的形式不断重现”[2]39。作为由灵长目动物进化而来的人类,先天便保留有灵长目动物的一些特性。灵长目动物的天性中具有享乐主义的倾向、以强凌弱的等级体系。虽然在由栖居猿向狩猎猿转变之后,为了生存的需要,渐渐形成平等合作的机制,享乐主义和等级体系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但当人类的生存条件得到很大改善,物质生活逐渐富裕之后,灵长目先天的劣根性便又充分地显露出来。历史上所有统治阶级的荒淫无度,似乎都可以从人类所具有的灵长目本性这一点上找到生物的根源。

恩格斯说:“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永远不能完全摆脱兽性,所以问题永远只能在于摆脱得多些或少些,在于兽性和人性的程度上的差异。”[3]110在漫长的历史中,人类的动物性也就是兽性是通过环境和文化因素(包括制度、法律、习俗、教育、伦理等等)加以控制的。在生存条件极为艰苦的情况下,人类的动物性便被抑制。进入阶级社会后,物质财富较原始社会有了长足的发展,文化因素成了控制动物性的主要途径。当社会有序、健康发展时,人性便得到相应的发展;而当文化因素失效的时候,统治阶级和权贵阶层很容易表现出人类基因中的兽性。

光源氏与聂赫留朵夫分别是11世纪日本女作家紫式部的长篇小说《源氏物语》和19世纪俄国作家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复活》中的主人翁。虽然所处的时代不同,有着不同的生活环境和背景,但两者都展示了人性与兽性的纠结、矛盾和挣扎的过程,展示了人类进化的艰难历程。从这个意义上说,两者的经历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值得进行比较研究。

一、人性的流露

人类脱离蒙昧社会的同时,便开始了人性培育的过程。从对两性关系的态度、对女性的态度,可以看出人性与兽性的区别。从兽性的角度看待两性关系和女性,必然是色情的、淫乐的、不负责任且自私的;而从人性的角度看待两性关系和女性,必然是平等的、道德的、自律的和审美的。爱情便是最重要的标志。费尔巴哈说过,“爱就是成为一个人”[4]引言6。在两性关系中,有没有爱情是人与动物的一个根本区别。爱情不仅是一种本能和性欲的冲动与生理的享受,而且是在这个基础上以两性之间的感情相维系的,它是一个不断扩大、加深的情感体验的过程;而动物没有,它们只有即时的快感与享受,时过境迁便无法再度重现。正像瓦西列夫所说:“动物不能有意识地再现自己的过去,把过去变为新的、有目的的体验的源泉。从这个意义上说,动物是没有回忆的。另一方面,动物绝不能预见到自己未来的命运。它不会幻想,不会在意念中体验两性关系的美妙和乐趣。”[4]32更重要的一点,爱情是与道德联系在一起的,而动物是没有道德概念的,可以说,它们生活在“善与恶的彼岸”[4]32。动物似是而非的“爱情”,仅仅限于在发情期找到一个异性实现交配[4]35-36,其实质仅仅是由于本能的驱使繁衍后代,不可能有道德的要求。

所以,爱情不仅是人类所有情感之中最美好的情感,也是人性最美好的展现。

爱情自从人类脱离蒙昧社会以后就逐渐产生了,几千年来关于爱情的美好故事不绝如缕。爱情所标示的方向,也正是人性和人类发展的方向。即使是像西门庆那样的流氓、恶棍,也曾有过爱情的昙花一现。李瓶儿死的时候,西门庆表现出的情感是唯一一次近乎爱情的情感,这与他和潘金莲、吴月娘之间的情感不同。爱情是摆脱了所有功利目的之后所展示出来,纯粹的两性精神灵魂领域的一种情感,在不同的人身上,以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光源氏与聂赫留朵夫在真正步入社会之前,都曾流露出这样的情感。

《源氏物语》中的光源氏7岁便开始读书,聪明颖悟,绝世无双,人们见了他便感叹:“这神仙似的人也会降临到尘世间来!”[5]3他的亲生母亲——父皇宠爱的妃子去世时,他才3岁,由于听宫女说,父皇现在宠爱的妃子藤壶女御的长相酷似母亲,“便深深恋慕,因此常常亲近这位继母”[5]12。日久生情,光源氏对比自己仅仅年长5岁的继母产生了爱情,这是由俄狄浦斯情结转化而来的爱情。虽然后来光源氏娶妻成家,但他依然对藤壶女御一往情深,甚至天真地幻想:“我能和这样的一个人结婚才好。这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啊!”[5]18这时候的光源氏的情感应该说还是纯洁无瑕的,正像书中所说:“其实源氏公子的本性,不喜欢世间常见的那种一时冲动的色情行为。”[5]20虽然是不伦之恋,却让人看到他痴情专注的一面。

同样,在步入社会之前,《复活》中的聂赫留朵夫也曾有过美好的感情,显露出人性美好的一面。他在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曾住在乡村姑姑们家中,由于受西方人文主义思潮影响,他对土地私有制产生质疑,认为应该将土地分给农民。而在个人感情方面,他一直在母亲的呵护下成长,尚未涉世,因而非常单纯,一尘不染,正如小说所言,“如果他梦见女人,那个女人就一定是他的妻子。凡是依他看来不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对他来说就算不得女人,而是普通人。”[6]50-51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对姑姑家的使女卡秋莎·马斯洛娃产生了爱情,“形成了年轻纯洁的男子和同样纯洁的少女由于相互爱慕而往往发生的那种特殊的关系”[6]52。这时候的聂赫留朵夫的情感非常纯洁,没有丝毫的淫欲,甚至没有任何肉体上的欲望,给人以一种健康的、积极向上的感觉。

但是,真正的爱情是要经过时间和社会考验的,而光源氏与聂赫留朵夫在特殊条件下产生的爱情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其一,不存在爱情实现的条件。光源氏爱上父皇的妃子,自己的继母,这本身就是一种乱伦行为,所以光源氏一直为此苦恼不已。而藤壶女御由于生下她与光源氏的私生子并酷似光源氏,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这种不伦之恋成了爱情双方痛苦的根源。而聂赫留朵夫爱上的是姑姑的使女,实际上是承蒙主人施恩而接受了良好教育的半个女婢,两人的地位有天壤之别,而此时聂赫留朵夫还不具备冲破家庭和社会各方面阻力的勇气。其二,光源氏和聂赫留朵夫身处的时代,都是统治阶级极端没落腐朽的时代,这样的时代爱情不可避免受到扭曲和玷污,堕落乃是命中注定。

二、人性的堕落

每一个人,首先是社会的人,不可能置身社会之外,长久地生活在象牙塔之中。光源氏和聂赫留朵夫在真正步入社会之前产生了朦胧的爱情,但这样的爱情最终却抵御不了腐朽社会的侵蚀。光源氏与聂赫留朵夫虽然所处的时代不同,但统治阶级的腐朽没落却是相同的,正是这样的社会背景,导致了他们人性的堕落与爱情的迷失。

日本平安时代,统治阶级已失去进取精神,整个社会弥漫着一种淫荡的气氛,除了争权夺利外,上至天皇,下至一般贵族,无一不以追逐女人为乐,正如日本历史学家井上清所说,“平安宫廷完全是妓院。”[7]52这样的社会对光源氏具有极大的腐蚀作用。不伦之恋未果,光源氏却在兽性的道路上很快迷失了本性。他的堕落是从小说第2回《帚木》中“雨夜品评”开始的。妻兄头中将与左马头等在光源氏面前交流各自追逐和玩弄女人的心得体会,品评各式各样的女子。开始的时候,光源氏并不十分感兴趣,但后来却被打动、吸引,并从此身体力行,一发不可收拾,就像书中所说,“自从那次听了雨夜品评之后,他很想看看各种等级的女子,便更加广泛地普遍地操心用思了。”[5]65他到侍从纪伊守家过夜,却趁机强奸了纪伊守的继母空蝉;后来再度向空蝉求欢不成,却又顺手牵羊强行与纪伊守的妹妹轩端获,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发生关系。从此,光源氏玩弄女人就像走马灯一般,与之发生关系的有自己的婶母六条妃子、妻兄的情人夕颜、长着红鼻子十分丑陋的末摘花、皇兄的妃子胧月夜,就连比自己长40多岁可以做自己祖母的老宫女源内侍也不放过,甚至为了这个老宫女而与妻兄头中将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上演了一场令人恶心的闹剧。光源氏就这样在玩弄女人、纵欲放荡的道路上越陷越深,就像他的侍女所说,光源氏玩女人就像“玩古董一样”[5]486。

聂赫留朵夫人性堕落的过程与光源氏可谓是异曲同工。聂赫留朵夫所处的19世纪的俄国,上层社会弥漫着颓废奢靡的风气,人们讲究繁文缛节,讲究排场,以玩弄女人为时尚。聂赫留朵夫也曾抗争过、怀疑过,但整个上层社会的风气很快就同化俘虏了一个曾经是有理想有情操的青年。尤其是当他加入军队并被提拔为军官后,在腐化堕落的泥淖中越陷越深,正如托尔斯泰在《复活》中描述的那样,“原先他是诚实而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青年,乐于为一切美好的事业献身;如今他却成了荒淫无度的彻底利己主义者,专爱享乐……原先女人显得神秘而迷人,是惟其神秘才迷人的生物。如今女人,除了他的家属和他朋友的妻子以外的一切女人,其功用是很明确的:女人无非是他已经尝试过的享乐的最好工具。原先他不需要钱用,他母亲给他的钱连三分之一也用不完,他能够放弃他父亲名下的田产而把它送给农民,可现在母亲每月给一千五百卢布,他还是不够用,已经为了钱常常跟母亲交涉。原先他认为他的精神的存在才是真正的我,如今他却认为他那健康而活跃的兽性的我才是他自己了。”[6]54玩弄女人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当他从一个同事手里将一个法国女人抢过来的时候,他的母亲一点也不感到难过,反而很高兴,觉得自己的儿子成了真正的男人。时隔3年,当聂赫留朵夫到姑姑家再次见到卡秋莎的时候,尽管当初恋爱时的那种感觉时有浮现,但兽性已占据了上风,“在他的心灵深处,他已经听从他那如今肆无忌惮的兽性的人的唆使,对卡秋莎起了歹心。然而他没有感觉到这种歹心”[6]57。所以他极其无耻地诱奸了单纯无辜的卡秋莎,却丝毫没有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告别的时候,非常冷酷地塞给卡秋莎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张100卢布的钞票,并因为自己已经“付费”而心安理得。

三、人性的苏醒

光源氏与聂赫留朵夫一样,都经历了一个人性复苏的过程。这样的过程非常艰难与痛苦,促使人性复苏有着相同和相近的几个方面的因素。

其一,两者的情感状态一直处于矛盾之中。

尽管他们在当时的社会风气影响之下,都曾有过人性的严重堕落,但在内心深处一直有爱情的一席之地。这与西门庆不同,尽管在李瓶儿死时曾有过唯一一次接近于爱情的情感流露,但由于陷于兽性之中已不可自拔,转眼又周旋于新的女性猎物之间,从一个侧面表明了其人性泯灭的程度。而光源氏和聂赫留朵夫却不同,他们的情感世界很多时候处于矛盾之中。光源氏开始涉足玩弄女人的时候,心里依然放不下一个人,也就是自己的继母与恋人——藤壶女御,正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这时候源氏公子心中只管怀念着一个人。他想:‘这个人没有一点不足之处,也没有一点越分之处,真是十全十美。’不胜爱慕之情,胸怀为之郁结。”[5]40光源氏很多时候都用藤壶女御和其他女人作比较,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收养了酷似藤壶女御的紫姬并作为恋偶养育。寻花问柳之际,却时时想到紫姬。例如第6回,光源氏常有过深深的自责,“我真是自作自受!何必却找那些女人,自寻烦恼?为什么不在家里守着这个可怜可爱的人儿呢?”[5]151-152有时甚至产生专爱一个人的想法,如第9回,光源氏便深有感慨,“人生实短,不须东钻西营,我就死心塌地地专爱这一个人吧。何必拈花惹草,徒然买人怨恨呢?”[5]217聂赫留朵夫在兽性的驱使下诱奸卡秋莎的时候,也是充满了矛盾与纠结,托尔斯泰是这样描述聂赫留朵夫诱奸卡秋莎时矛盾复杂的内心世界的,“他一时间愣住了。现在还有挣扎的余地。他对她的真实的爱情的声音,虽然微弱,可是毕竟响起来了,正在对他述说她,述说她的感情,述说她的生活。然而,另外一个声音却在说:注意,你要错过你自己的享乐,你自己的幸福了。这第二个声音盖过了第一个声音。他就坚决地走到她跟前去。可怕的和无法抑制的兽性感情已经把他抓住了。”[6]67在人性与兽性反反复复的挣扎之中,兽性才最终占了上风,导致了聂赫留朵夫人性的堕落。

正是由于这样的矛盾,光源氏和聂赫留朵夫才有可能在特定条件下从兽性向人性转变,而不是如西门庆那样,在兽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其二,多情、温柔的品质。

纵观两部小说,可以发现,光源氏和聂赫留朵夫都有多情与温柔的一面。例如光源氏,一方面玩弄女性,另一方面却又展示了温柔细腻的一面。凡是与之发生关系的女性,他大多能够体贴与照顾。如对于长相丑陋的末摘花,他并没有遗弃,而是悉心照料,使其衣食无忧。后来,又修建私邸,将所有与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妥善安置,在那个男性贵族普遍玩世不恭的情况下,光源氏此举难能可贵。尤其是在与他交往或生活过的女性离世时,光源氏的怜悯与悲情便充分在流露出来,如第4回夕颜暴亡,光源氏悲痛欲绝,紧紧抱住她,叫她“吾爱,你活过来吧!不要教我悲痛啊!”[5]79即使是长期因夫妻不和而始终态度冷淡的葵姬病重和去世时,光源氏亦表现出了关怀之情,以至于葵姬的兄长都怀疑是不是当初错看了光源氏,“原来我看错了:我以为源氏公子这几年来对阿妹并无何等深恩重爱,只因桐壶帝屡次训诫他,父亲也一片苦心地疼爱他,加之他和母亲乃姑侄之谊,有此种种关系,所以他不便抛弃,勉强敷衍,实乃一大遗憾。岂知我这看法全是误解,原来他对这正夫人是非常疼爱又重视的!”[5]206

而聂赫留朵夫同样表现出细腻、温柔的一面。《复活》中写道,聂赫留朵夫见着女人很怕羞,某县首席贵族的妻子正是因为聂赫留朵夫的这种羞怯而产生了征服他的欲望,两人建立了情人的关系。某种程度上,首席贵族的妻子其实也只是将聂赫留朵夫当作玩物,后来两人断绝了关系,只是首席贵族的妻子还没有公开承认。但聂赫留朵夫对这一关系却极其认真。母亲催促他向贵族小姐科尔金娜求婚的时候,他却犹豫不决,因为那个女人没有正式宣布断绝和他的关系,所以他便认为这是他向科尔金娜求婚的障碍,甚至还对那个女人有一种内疚[6]17。这样的表现,既有迂腐、书生气的一面,但同时也有责任担当意识的一面。这样的温柔、细腻在后来解救卡秋莎·马斯洛娃的同时为许多被冤屈的囚徒奔走呼号时充分地展现出来。

这样的情感表现,成为光源氏和聂赫留朵夫人性复苏的一个重要因素。

其三,爱情的幻灭促使其最终醒悟。

促使光源氏和聂赫留朵夫彻底醒悟、回归人性的是爱情的破灭。紫姬的离世和卡秋莎的堕落,深深刺痛了他们曾经迷失的良心和人性。

《源氏物语》写道,光源氏尽管爱着紫姬,却一次又一次背叛,甚至在光源氏因为与皇兄的妃子胧月夜偷欢而被流放到须磨、靠着紫姬的爱情支撑度日的时候,他还是偷偷娶了明石姬。紫姬虽然内心妒忌,却总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找理由原谅光源氏的出轨。可是,光源氏从须磨流放归来执掌朝政后,却故态复萌,继续寻花问柳。这使紫姬极为痛苦,正如她对光源氏所说:“在旁人看来,固然如你所说,我这微不足道之身,享受了过分的幸福。谁知我心中一向怀着难于堪忍的痛苦呢。”[5]732紫姬屡次要求出家未果,最终在痛苦中死去。紫姬的死标志着光源氏爱情的彻底幻灭,他的人性的一面这才真正醒悟过来,从此不近女色,一心向佛,只能在梦中与自己所爱的人——紫姬相见,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了对爱情的专一。

聂赫留朵夫诱奸卡秋莎·马斯洛娃之后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是在法庭上。此时她已沦落为妓女,被人诬以谋杀的罪名要判处重刑。卡秋莎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乃是拜聂赫留朵夫所赐。当年卡秋莎被诱奸,有了身孕,却被聂赫留朵夫的姑姑们认为是“学坏了”并将她赶了出去,从此卡秋莎生活没有了着落,一步步堕落下去,就像卡秋莎的辩护人在法庭上陈述的那样:“那个男人至今逍遥法外,然而她却不得不承受她堕落的全部重担。”[6]83了解真相后的聂赫留朵夫开始是震惊、害怕,甚至想逃避,但他性格中所具有的同情心、责任感、感情丰富细腻这些因素开始发生作用,促使他人性的苏醒。他深切认识到了自己的罪责和罪恶,正是因为这些导致了卡秋莎的堕落,所以他想方设法要帮助卡秋莎开脱罪名。而当努力失败,卡秋莎将被流放到西伯利亚的时候,聂赫留朵夫更进一步认识到了自己的无耻和可恶。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聂赫留朵夫勇敢地承担起了责任,他公开承认自己当初诱奸了卡秋莎,向她忏悔,表示要与她一起去西伯利亚并和她结婚。但当年那个天真无辜的卡秋莎已经死了,她对聂赫留朵夫充满了愤恨,曾想用死的方法报复聂赫留朵夫的绝情。当得知聂赫留朵夫的想法后,卡秋莎无动于衷,甚至对他所做的一切不屑一顾,她愤怒地对他说:“你躲开我。我是苦役犯,你是公爵,你不用到这儿来……你打算用我来拯救你自己……你在尘世的生活里拿我取乐还不算,你还打算在死后的世界里用我来拯救你自己!我讨厌你,讨厌你那副眼镜,讨厌你那张肮脏的肥脸!你走开,走开!”[6]184巨大的痛苦折磨着聂赫留朵夫,他终于认识到自己的罪孽之深,开始警醒,他不仅想尽办法为卡秋莎赎罪,而且也为其他无辜的囚犯申诉、奔走,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甚至同情并帮助政治犯。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到了俄国社会的腐朽与黑暗,对这个社会制度产生怀疑,主动将土地分配给农民,真正回归到了人性的道路。

四、结语

光源氏与聂赫留朵夫在步入社会之前都曾有过美好纯洁的男女之情,但在各自当时特殊的社会条件下均未成为现实,统治阶级的腐朽没落最终导致了他们人性的堕落和迷失。由于矛盾的情感状态、温柔多情的性格、爱情的幻灭促使他们彻底醒悟。尽管光源氏与聂赫留朵夫最终都回归于人性,但他们所处的时代只能将人性扭曲;而且,那样的社会也没有爱情健康成长的土壤,所以他们从兽性向人性转变的过程只能是以悲剧告终。光源氏最终皈依佛门,而聂赫留朵夫只能在福音书中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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