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的希望

赵亚君

1. 村委会门前广场 日 外

［夏日农村广场上，踢鼓子秧歌队在排练。鼓声喧闹，一帮老头老太太围观，几个女人们围观用手机拍摄。

［由8个人组成的秧歌队伍着盛装在人群中表演踢鼓子秧歌。锣鼓声中，队伍行进中,一名戴着髯口的踢鼓子手左右扭摆时,突然白发松动，髯口掉落，忙伸左右手扶和接，引得第二对拉花拿扇笑场，旁边围观人笑。

［高大宝从人群中走到场中间，正准备说什么，此时兜里电话震动，他掏出电话，锣鼓声中什么也听不到，他急忙扒拉开人群边走边接听电话。高大宝 喂，是！我是高大宝。

2. 空镜头

村委会门前广场旁角落 日 外

［村广场旁一棵大树下，鼓声和嘈杂声渐远，蝉声阵阵。一块刻着和谐两字的大石上，高大宝扶着石头。

高大宝 不用参加了，咋回事？让老

营庄踢鼓子秧歌队演出了？因为甚？那我们咋办？张主任，张……

［逐渐放大接电话的高大宝呆滞的脸庞，跳跃出片名：田野上的希望。

3. 村委会 日 内

［从外面传秧歌队锣鼓和打镲声。高大宝与村长围着桌子面对面站着。

高大宝 （低声）村长，原来没问题。

村 长 那现在咋回事？

高大宝 县里说，艺术节只能上一个踢鼓子秧歌，而人家老营庄演出队有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王有根，咱没呀。

村 长 （拍桌子）那你早吱声呀。大家都忙着打工，没人参加秧歌队，我费半天劲才把人召回来，还答应给大家每天10元误工费，如今演出服和乐器都置办下了，你款款说让解散哇。

高大宝 （嘟囔）村长，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是有李二牛的赞助么？

村 长 （吼）好我的宝宝哩！人家赞助的是演出，不演出赞助个屁呀。（无奈坐下，声调放低）高大宝啊，现在要么想办法把村委会出的钱给补上，要么找乡领导给县里说个情参加演出。这个文化站长总不能白当嘛。

［高大宝擦着汗走到村长跟前辩解着什么。

［外面陆陆续续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看村长和高大宝。

一村民 咋啦？

村 长 （起身走到门口，边推村民边说）去去去！

4．村委会大树下 日 外

［树下蝉声阵阵。

［高大宝焦急地多次拨打电话，电话没人接听。5

．公路上 日 外

［两旁半人高的玉米地。

［高大宝急急骑着一辆旧自行车，不时擦着汗。路上不时有人打招呼。

高大宝 乡镇府办个事。

6．乡政府 日 外

［高大宝急急停好车子，从车子上取下篮子，篮子一侧写着“传承弘扬文化”六个字。高大宝走进乡政府大门。

7．乡政府一排窑洞 日 外

［高大宝提着篮子悄悄从门缝里瞧，有人在背后猛然拍他一下，他突然被惊吓得闪了进去。

8．乡长办公室 日 内

［乡长打着电话，抬眼看是他，忙指对面椅子让他坐下，高大宝看看陪着笑继续站着。

［乡长继续打着电话指点让坐，高大宝陪着笑摆摆手。

［乡长放下电话起身欲给倒水，高大宝急忙阻拦。

乡 长 高大宝，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找你，你就来了。

高大宝 （忐忑不安）乡长找我？

乡 长 是这么个事，这段时间大家工作太忙了，你看扶贫攻坚、人手都抽调不开，这不，平安村居工作要收尾了，咱们乡把你村确定为示范点，文化站工作也不多，你就全力负责把这个工作做好，8月26号前再报个材料过来。

高大宝 （不安）哦，我能行吗？

乡 长 行，有啥不行的。咱乡里的数一数二的文化人，啥干不了！

高大宝 （不好意思）哦，哪儿呀，咱乡能人多了。

乡 长 好好干，年底优秀少不了。你还有事？

高大宝 （嘟囔）乡长，我有事。

乡 长 （尴尬笑）哦，你找我肯定有事，看我这脑子，甚事？

高大宝 我们村的踢鼓子秧歌队让县上刷下来了。麻烦您给张主任说个情，让我们参加吧。要不，前期垫的钱……

乡 长 （起身拍拍高大宝肩膀）哎，好事总是多磨嘛。我试试。

高大宝 谢谢乡长！谢谢乡长了！

乡 长 （低头翻看电话拨打电话）张主任……

［高大宝满怀期待。

9．乡政府院 日 外

［高大宝闷闷不乐提着篮子出办公室，心事重重旁若无人地开锁并推自行车。

有 人 大宝走呀？

高大宝 （被惊醒）哦。

［高大宝发现走错方向，调转车头出大门。

10． 天空 公路两旁 空镜头

晋西北酒业集团厂长办公室 日内

李厂长 贵客登门，正好一起吃个便饭。

高大宝 李厂长，我有急事，饭就免了。

李厂长 不就是赞助的事么？没问题，没问题，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村长也说了，家乡人就应该扶持家乡文化嘛。

高大宝 （欢喜却又忧愁）有新状况了。

李厂长 咋啦？

高大宝 县里审核没通过，不用演了，可我们前期已垫付了些钱，李厂长，你看能不能……？

李厂长 （突然站起）当时说好的，演出前两天5千元到位，咱都得按合同办事。

高大宝 可现在不是演不了么？

李厂长 高站长，你也知道，经济形势这么不好，又养活这么多人，每月还有银行贷款要还。

高大宝 （急走）哦，哦，那你先忙。

李厂长 一起吃个饭。

高大宝 不咧。

11．村头 日 外

［太阳正当头。

［高大宝骑自行车失落地回到村头。

［一群觅食的鸡群在垃圾堆里觅食，路不平，自行车猛一歪，高大宝差点跌倒，鸡惊得四下逃散。

［篮子里一叠书稿掉落，高大宝下车捡起拍打土。

12．家 日 内

［高大宝在炕上小桌前吃饭，一手拿着葱，一手扛着馍。桌子放着一盆烩菜。

赵春花 （头上戴着帽子端着一小盆炒酸饭从外屋进来）今天儿子打电话了。

高大宝 （若有所思）哦。

赵春花 （拿起馒头）儿子七月初三和对象回来。

高大宝 哦。

赵春花 儿子问新窑洞刮完没？

高大宝 哦。

赵春花 啊啊啊，嗯嗯嗯，丢了魂似的。窑洞可得抓紧了，弄完还不得晾几天。

高大宝 唉，那个儿子寄回来的3千元还剩多少了？

赵春花 你可不能打这个钱的主意。咋，缺钱了？要我说，你这站长不当也罢，人家当官是为升官了，你见谁家干工作贴钱了，成天就记得垫钱垫钱，那两个工资还不够你垫的钱。

高大宝 （心事重重）天天说这些，有甚意思了。

赵村花 （往嘴里扒拉边吃边说）反正你不能再拿家里的钱往外垫了，这些年你垫过的钱我也就权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现在不一样，我也有病，儿子快娶媳妇了，姑娘还想换个手机，我还舍不得给她换。

［高大宝若有所思地大口嚼着葱。

13．小卖部 日 内 外

［小卖部里热热闹闹的，有闲聊声，有哗哗打牌声。烟雾缭绕，买卖正忙。村民打牌周围聚集了一群闲聊看打牌的人。

大 宝 （进去递钱）拿包烟！

一村民 大宝，打会牌。

大 宝 成天耍钱，不能做些正经事？

一村民 做甚哇，好容易参加个秧歌队，指望展展活活地露两手，却又塌乎了。

大 宝 （警觉）谁说的？

村 民 村里早就吵开了。

大 宝 瞎说哇，明上午9点半继续排练。

村 民 （凑过来）还有补助。

大 宝 补你个头！

［众村民哈哈笑。

14. 村庄 日 外

［文化墙前，高大宝在墙上书写“提高全民素质 建好安居家园”的标语。

15. 三间窑洞 日 内

［高大宝手持刷子正刮家，地下白道道横七竖八，墙上正刮了一半，白石灰水顺着墙慢慢地往下流。

［特写：高大宝额头上密匝匝的汗珠。

16．村庄 日 外

［落日衔山，高大宝疲惫的身影融进了晚霞。

17. 高大宝家内屋 夜 内

［内屋繁星闪烁，一缕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

赵春花 （戴着帽子在炕上躺着）熬好你也早点睡哇。

高站长 （在灯下桌子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嗯。

赵春花 （翻身，咳嗽）什么味？

高大宝 （一愣神，忙站起冲出内屋）呀。

［赵春花从炕上下地紧跟冲出。

18. 高大宝家外屋 夜 内

赵春花 （推开高大宝俯身看，断断续续咳嗽地说）糊了哇？气……死个人了。一天到晚不知你做甚了？白天忙得不着家，晚上回家还写写写！靠你熬个药吧，还把药给熬糊了，这下不能吃了，钱也白花了。

高大宝 （陪笑）别生气了，回头我带你找县医院的中医大夫开几副。

赵春花 说得轻巧，从没见你带我看个病。

19．村景 次 日 外

［远山朦胧，田园、窑洞、老柳树，升起的袅袅炊烟。

［一群鸡扑腾着从鸡笼里飞出来，公鸡气定神闲昂首阔步地走着，叫着。

［太阳光从东方斜射过来，一片金色的光芒笼罩在乡间土路上，在朝霞里如梦如幻。镜头从近到远到近，随着镜头的拉近，十几只羊和羊背后的高大宝走来。

［不时有人从跟前骑着电动自行车驶过，问询“大宝，放羊去？”

高大宝 （提着篮子挥着羊鞭）嗯。

20．山脚下 日 外

［远处土长城蜿蜒曲折探向天际，三三两两羊群埋头吃草。高大宝跟前放着他随身带的篮子，正埋头用腿垫着写着什么。特别安静，只听到鸟叫声音。一只蚂蚱跳到他眼前，短暂停留又跳走。

［此处远景到近景。

21. 山脚下 日 外

［远远地有人吆喝，是村长的身影。

［高大宝偶然抬头沉思，偶尔埋头写东西。

村 长 （越来越近）大宝，大宝！

高大宝 （起身）咋啦？

村 长 （气喘吁吁）南京和市里来了专家，考察咱这里的晋西北文化，让你作陪了。乡长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派人四处找你。

高大宝 （蹲下翻篮子，翻出一堆书稿手电筒等东西）呀，搁家里了。

村 长 （埋怨）大宝呀大宝，关键时刻总要掉链子，赶快走哇，呀，他们来了。

高大宝 那我的羊了？

22．山脚下 日 外

［一群人从远处渐渐走近。

村 长 乡长，大宝在这了。

乡 长 两位李老师，我给您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这里的文艺青年大宝同志，他多年研究我们这里的地方文化，对晋北文化很有研究，古长城也研究咧。

李老师 哦，不错不错，能踏实研究地方文化的人如今是越来越少了，我们的地方文化还得我们本地人来研究。

高大宝 （递上密密麻麻名称的名片）哪里哪里，李老师，我就是个爱好者。

小李博士 （接过名片）哦，还有名片，这么多名号，山西省群众文化学会会员，国家文物卫士，呵呵，不少头衔了哇，我还没大宝老师名头多呢。

［高大宝不好意思挠头笑笑。［众人也笑。

［小李博士拍羊群和景色。

高大宝 要不先把羊赶回去？

乡 长 让村长给你赶回去。

小李博士 （拍着高大宝拿着羊鞭的样子）李老师，咱们本来就是田野考察，其实赶着羊考察也是一种蛮不错的状态。

李老师 小李是南大博士生，城里来的姑娘稀罕村里的一草一物的。那也行，让我们的土专家赶着羊给我们作导游。

［众人哈哈大笑，笑声渐远。［一行人慢慢走在羊群后面，身影越来越远。

23. 山脚下一座失修的破旧小庙 日 内外

［庙门前枯树枝七零八乱地堆在庙门前，门口有一个水瓮，沿着台阶走上去，门紧锁，有一个洞，人可以钻进去。

小李博士 这座庙是什么庙？

高大宝 李老师，是座关帝庙。

李老师 这么破旧，平时没人看守？

高大宝 没有专人看守，让我代管，我也就是隔一段时间来看看。山里也没什么人来啦。

李老师 是座清代庙吧？

高大宝 是呀，老师是真专家呀，里面有两幅壁画。

小李博士 （好奇）哦，画的什么呀？

高大宝 我们这里干旱多雨，壁画就表现龙王求雨。

小李博士 （从门缝里瞧）看不清呀。

乡 长 大宝，没带钥匙？

高大宝 乡长，这个钥匙不归我管。不过，我能钻进去，你们也能钻进去。

乡 长 胡闹，两位李老师怎么能钻进去呢。

李老师 没事，没事。

［一行人依次钻进，壁画有的已经被涂抹得模糊不清，大家在壁画前驻足观看，高大宝提着篮子解说着，小李博士拍着图。

高大宝 多拍点。

小李博士 （指着墙壁正中缩成一团的不明物体）这是什么？

［高大宝拿起一抖，尘土飞扬，众人捂嘴，是一件华丽又蒙尘的袍子。

村 长 （制止）大宝！

［高大宝把衣服挂在了神像上，大家看到神像瞬间穿袍变得高大威武都笑了起来。小李博士拍下了这一瞬间。

24. 村广场 日 外

［农村广场上，鼓声喧闹，踢鼓子秧歌队在排练，小李博士在摄像。

25. 村广场大树下，日 外

李老师 （翻看着高大宝递来的手写书稿）不容易呀，太珍贵了，你把踢鼓子秧歌都说清楚了，历史渊源和流变都说得透彻，队列阵形也画得这么明白，表演内容也写得非常详细，咱市里只有你这儿的资料最全活了，过后你再整理整理，我帮着给你出书。

高大宝 出书是不得自己花钱？

李老师 （逗乐了）不花钱就不出了？

高大宝 自己出钱就算了，这个秧歌队的服装道具现在还没着落呢？更倒霉的是，昨天县里通知说，不用我们参加了。我们的秧歌队也快解散了。

李老师 哦，为啥？

高大宝 说是要专业化的，那个秧歌队有一位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其实，我们这个秧歌队也是费了很大心血组建起来的，艺术节获奖是其次，就为乡亲们提升点自信心，总比坐在那打麻将强。

［李老师若有所思。

26. 村景 次 日 外

［远山朦胧，田园、窑洞、老柳树、升起的袅袅炊烟。

［高大宝赶着羊群走在路上。

村 长 （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宝，大宝，不要放羊了，刚才乡长打电话来，让你好好排练，说县里艺术节指名让我们参加，不过要和老营村不一样的阵法。

高大宝 （发愣）真的假的？

村 长 谁还有心思骗你，那个李老师是艺术节特邀评委。

［高大宝甩在半空中的鞭子猛然停住。

27. 县里红枣艺术节 日 外

［蓝天白云，锣鼓喧天，红枣艺术节拉开序幕。

主持人 （宣布）下面由古村秧歌队为大家呈现最精彩的踢鼓子秧歌表演。

［锣鼓敲得格外卖劲，踢鼓手格外雄浑，拉花扭动得格外欢快。

［晋西北酒业集团赞助的古村踢鼓子秧歌队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28. 山道上 日 外

［公路上，高大宝骑着自行车，车上挎着篮子，应该是有了新的任务。

［随着镜头的放大，高大宝越骑越近。最后，高大宝信心满满的神情定格在荧屏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