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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祖皋治疗肝咳经验探析

2018-01-19王萧萧吴国水

浙江中医杂志 2018年3期
关键词:石决明代赭石大法

王萧萧 吴国水

浙江省绍兴市人民医院 浙江 绍兴 312000

咳嗽是临床的常见症状,是肺系疾病的主要症状之一,咳嗽之症,从肺论治,是为常法,然临床上存在多种类型的顽咳,单独辨肺论治并不能获效。《丁甘仁医案》谓“肺体属金,譬若悬钟;鸣声在钟,撞钟在本”,点明临诊不能逢咳必肺,忽略调治其他脏腑,要整体合参,求本究源,祛除鸣钟之具。陈祖皋先生悬壶延诊50余载,为绍兴市知名中医,先生将咳嗽分外感咳嗽、内伤咳嗽两型,内伤咳嗽善以五行立法、五脏论治,且治疗过程中尤其重视对肝脏功能的疏理,今将先生治疗肝咳经验介绍如下。

1 肝咳病因病机

“肝生于左,肺藏于右”,肝气以升发为宜,肺气以肃降为顺,肝升肺降,龙虎回环,互相制约、互相为用,从而全身气机调畅、气血调和。《素问·五常政大论篇》云:“木德周行,阳舒阴布,五化宣平。”《素问·至真要大论》载:“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肝者,风木之脏,其德在散,其体宜柔,其气宜顺;其以血为体,以气为用,体柔而性刚。若肝之阴血不足,刚亢之性失其柔和之体,则阳亢为害,上犯肺金而发为咳嗽,如清代名医王九峰云:“肝脏阴虚阳僭,是以呛咳。”若忧思烦怨、肝气郁滞,甚则恚怒动肝,肝气偏旺,不受金制,木亢侮金,肺失肃降,升降违和,木叩金鸣而咳;若肝气郁久化火,或肝经实火,循经上犯,则木火刑金而咳;若肺阴素虚,不能克制肝木,则金虚木侮而咳。五行生克乘侮,肝脏还可通过影响他脏脏腑功能间接犯肺致咳,如肝气郁结,失于疏泄,木旺乘土,脾失健运,内生痰浊壅阻肺气,肺之宣降失职而咳。木为水子、肝肾同源,肝阴亏虚、肝体失养,子病犯母、子盗母气,日久导致肾精虚损、肾阴亏虚;金为水母、金水相生,肺之精津下行以滋肾精,子衰母亦虚,间接造成木亢侮金而作咳。

综上,肝木病变殃及肺金而致咳嗽者,病本在肝,病位在肺,如张景岳称:“内伤之咳,先伤他脏,故必由他脏以及肺,此他脏为本而肺为标也。”木亢侮金、木火刑金为其基本病机,治疗时可参合佐金平木、滋水涵木、抑木扶土等大法。

2 肝咳辨证论治

2.1 镇肝柔肺法:《素问·至真要大论》曰:“厥阴司天。客胜则耳鸣掉眩,甚则咳。”素体肝亢或暴怒伤肝,肝失疏泄,肝气上逆叩鸣肺金,肺气肃降不及故而咳嗽不息。此型常因动怒而发,或平素急躁易怒,咳嗽或伴气促,胸胁胀满,少痰或无痰,或见咽干、头晕,舌淡红、苔薄,脉弦细。此以镇摄冲逆肝气为大法,佐以柔肺止咳,陈师治以自拟方镇肝柔肺汤:代赭石、石决明各25g,白石英30g,炙桑皮、甜杏仁各15g,苏子、牛蒡子各12g,炙甘草、金沸花、炙紫菀、炙百部各10g,川贝5g。

2.2 清肝宁肺法:《临证指南医案·肝风》:“其有相火内寄,体阴用阳,其性刚,主动主升,赖肾水以涵之,血液以濡之,肺金清肃下降之令以平之,中宫敦阜之土气以培之,则刚劲之质得为柔和之体。遂其条达畅茂之性。”七情内伤,忧思恼怒,肝失疏泄,久郁化热,或肝体失养,肝火内灼,气火上炎,灼伤娇肺,木火刑金,咳嗽以日间黄昏尤重,少痰或无痰,痰质粘,咳甚面红气粗欲呕、胁下胀痛,口咽干燥渴欲饮冷,常伴大便干结,舌边深红、苔薄黄乏津,脉弦劲有力。此型治以清肝泻火、宁肺润燥,陈师在镇肝柔肺汤基础上加以增减:代赭石、石决明各25g,白石英、生蛤壳各30g,麦冬、浙贝母各20g,炙桑皮、知母各15g,丹皮、青黛、天竺黄各12g,炙紫菀、炙百部各10g,金果榄4g,马勃6g。

2.3 疏肝运脾法:《素问·咳论》中说:“脾咳之状,咳则右胁下痛,阴阳引肩背,甚则不可以动,动则咳剧。”肺为金,居上焦,司呼吸;脾为土,居中焦,主运化。土能生金,脾为肺之母,肺为脾之子。当脾土有病变时,影响及肺,谓之“母病及子”。古往今来,脾脏在咳嗽中的作用已受到很多医家的重视,如李东垣云:“脾胃一虚,肺气先绝。”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云:“从来久病,后天脾胃为要。咳嗽久,非客症。治脾胃者,土旺以生金,不必穷究其嗽。”程国彭《医学新悟》亦言:“久咳不已,必须补脾土以生肺金。”治疗以虚则补其母,益气健脾、培土生金等为大法。概有因脾胃互为表里而论及肺脾胃之相关性者[1-2],当代名医朱良春亦言肺气肃降与胃气通降相须为用、胃降能助脾升清而助肺的宣降畅通[3],然肝木之于脾咳及肝脾肺三脏在咳嗽上的关系鲜有人论。

陈师认为,此文尤要重视对“咳则右胁下痛,阴阳引肩背”的解读。“胁下”为肝经之所循,肺居上焦为阳中之阴脏,肝居下焦为阴中之阳脏,肝主左升、肺主右降呈回环往复之势,肝经的支脉与肺相连,二者气血相通,如《灵枢·经脉》云:“肝足厥阴之脉……其支者,复从肝别贯膈,上注肺。”肝气疏泄、升发条达方有利于肺气肃降,反之则肺右肃降之气不得续接,故而壅滞胁下,咳而引痛,其根本在于肝失疏泄、肝左阳舒发异常。木土本成相克之势,肝失疏泄,肝气横逆乘脾犯胃,脾之功能失常则痰浊内生,母病及子,痰储肺络则肺之清肃愈损,故而咳嗽咳吐痰浊,缠绵不愈,当单凭肺脾论不得尽瘥时可从肝咳论。

此型咳嗽咳而见痰,痰色白量中等,情绪郁闷不舒,善太息,胸脘满闷,胁下胀滞,得矢气胀缓而不解,纳食不香,头目昏晕,大便无溏象,舌淡红、苔厚而滑,脉弦或滑。以疏肝运脾为大法,作以化痰止咳,丹栀逍遥散加减:炒丹皮6g,焦山栀、当归、生白术、姜竹茹各10g,浙贝20g,郁金、瓜蒌皮、茯苓、杏仁各15g,钩藤、莱菔子各12g,生大黄5g。

2.4 清肝滋肾法:水为木母,肝肾精血同源,清·张璐《张氏医通》:“气不耗,归精于肾而为精;精不泄,归精于肝而化清血。”即肾精化为肝血,两脏荣损俱共、休戚相关。《儒门事亲》云:“盖五脏之精皆藏于肾,而少阴肾脉上贯肝膈,入肺中,循喉咙,挟舌本,所以肺金之虚多由肾水之涸,正以子令母虚也。”《景岳全书》指出:“凡治劳损咳嗽,必当以壮水滋阴为主,庶肺气得以主,咳可见愈。”《丁甘仁医案》载:“肺若悬钟,撞之则鸣,水亏不能涵木,木叩金鸣。”皆从肾母阴亏水竭不能滋养肝木导致木叩金鸣论治咳嗽,然母病及子,子病亦可及母也。陈师认为,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刚亢有余、柔润不足之脏,肝阴、肝血易遭耗损,木子虚弱,上累肾母,引起母行不足,子母俱不足;木子亢盛,损伤肾母,子盛母衰,此“子盗母气”。肝之阴血耗伤太过、未能及时充养,即可耗损肾阴肾精。

此型咳嗽病史延久,病势顽疴,以干咳为主,或痰少而质粘,常咽喉干痒而痛,然无外感病史,烦躁易怒,胸胁胀滞隐痛或胸腹冲逆之气阵阵而作,可见气促咯血,舌淡红体瘦、苔薄糙,脉细弦而劲。此型陈师多分两阶段治疗,第一阶段仿仲景之奔豚汤施治,清肝摄肾:生葛根、椿白皮、代赭石、石决明、生地各30g,当归、炒白芍、玄参各15g,桂枝12g,五味子、川贝、象贝各10g,紫石英、白石英各20g。待冲逆之势降微,情绪渐平,胸胁胀滞隐痛或胸腹冲逆之气渐息,脉劲转柔,再投以滋水涵木法,方如月华丸、生脉散等。

3 病案举隅

案1:章某,男,9岁。首诊2012年3月29日。冲逆性咳呛阵作,以黄昏为甚,痰色黄白相间不易咳出,甚则欲呕,大便干,苔中白腻,历时旬日,输液5天不除,此肝气夹火上逆犯肺,治以镇肝清肺法:代赭石、白石英各20g,胆南星、黛蛤散各15g,炙桑皮12g,川贝、象贝、炙百部、炙紫菀各10g,沉香8g,生大黄、金果榄各5g,共4剂。二诊:服药后每日大便畅下2次,冲逆之势大减,黄昏阵咳明显减轻,浊痰已消,胃纳不振,白腻苔已薄。药已中病,再拟镇逆清肺,消滞开胃,上方去胆南星、生大黄、金果榄,加建曲20g,三棱、莪术各10g,鲜石斛12g。续服4剂而愈。

案2:鲁某,女,53岁。首诊2008年4月17日。病起于受气,近一月来经常腹胀,一周前出现小腹有气上逆,前天起,气逆上壅直至胸口则头昏欲厥,肢麻,咽痒而咳,无痰,苔薄腻脉弦滑。此肝肾气结上逆,治以镇逆平咳,奔豚汤加减:生葛根、椿白皮、代赭石、石决明、生地各30g,当归、炒白芍、玄参、黛蛤散各15g,紫石英、白石英各20g,五味子、川贝、象贝各10g,桂枝12g,共3剂。二诊:服药后逆气上冲明显平息,唯咽塞咽痒不除,头晕肢麻减轻,咳嗽不止,大便干燥,苔薄舌边稍红,脉弦。逆气渐平,肺阴已亏,处方:上方去桂枝、当归,加麦冬20g,山茱萸8g,炙桑皮15g。再服4剂。后在上方基础上调整4次而痊愈。

4 结语

古云“百病好治,独嗽难医”,临床上存在许多顽固性咳嗽,中西医诊治均十分困难,常法投以清热化痰、温化痰饮、肃肺止咳等往往无效,病情反复、缠绵难愈,病人苦不堪言。陈师宗“整体合参、四诊结合、知常达变、同病异治”等原则,另辟蹊径,从肝论治,治肝尤以清肝、镇肝为大法,药常用代赭石、石决明、黛蛤散、焦山栀、丹皮、黄芩等,柔肝投以白芍、当归、生地等,参合肝脏与脾脏、肾脏的关系,探析其在顽固性咳嗽中的发病机理,结合五行理论灵活运用佐金平木、滋水涵木、抑木扶土等大法,临床获益颇多,值得借鉴。

[1]王月娇,马健.叶天士从脾胃辨治慢性咳嗽探析[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16,39(7):545-546.

[2]郭菊清,牟重临.牟重临从脏腑论治顽固性咳嗽经验[J].浙江中医杂志,2014,49(11):785-786.

[3]霍莉莉.国医大师朱良春辨治咳喘病思路[J].广州中医药大学学报,2016,33(6):887-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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