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甄氏杂病流派运用调肝调脾法治疗心悸经验撷菁
2018-01-17
心悸是指气血阴阳亏虚,或痰饮瘀血阻滞,心失所养,心脉不畅,引起心中急剧跳动,惊慌不安,不能自主为主要表现的一种病证[1]。《内经》中记载有“心澹澹大动”“心下鼓”等心悸症状,而首次提出病证的则是《伤寒杂病论》。现代医学认为心悸是由各种原因引起的心律失常,如心动过速、期前收缩、心房颤动、心房扑动、房室传导阻滞、病态窦房结综合征、预激综合征、心功能不全、神经官能症等。目前西药治疗仍不能有效防止冠心病心律失常复发及病情进展,中医中药治疗着重调节疾病或相关的脏腑气血功能,纠正因气、血、痰、虚导致的盛衰变化,药力比较缓和,副作用少[2]。
岭南甄氏杂病流派至今传承至第五代,具有近百年的传承史。以擅长治疗呼吸系统疾病、各种疑难杂症及岭南温热时病而闻名于世。张忠德教授为岭南甄氏杂病流派第四代传承人,从医近30年,是广东省名中医,针对疑难杂病的诊治,强调病证索源,审证务求其本。现将张忠德教授辨证心悸案进行整理和研究,并总结报道如下。
1 心悸的病因病机
甄氏认为现代人心悸以虚证居多,亦由虚致实,虚实夹杂。主要因气血阴阳亏虚,不能滋养心神,心主不安,或痰、饮、火、瘀阻滞心脉,扰乱心神所致,关键在于心、肝、脾。
1.1 心脾相依,母子相连,气血之本,痰饮之源 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运化是气血的正常运行的基础,诸脏腑间相互协调的根本。首先,《灵枢·决气篇》云:“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脾气充足,心血方得充盈。血液之所以运行于经脉之中,固赖心气的推动及脾气为之统摄。正如《明医指掌》中所记载:“血者,水谷之精也,生化于脾,总统于心”。若脾虚失其统摄之权,血不循其脉道而溢于脉外,或血的化源不足则心失所养,引起心血不足。
其次,“荣气不能自动,必藉宗气之力以运之”,血之流通全赖心气推动,而动力全由脾胃生发之宗气。若脾胃失衡,宗气无力,则“脉中之血,凝而留止”,形成血瘀于脉络。最后,《金匮要略·心典》有云:“阳痹之处,必有痰浊阻其间耳”,脾为生痰之源。甄氏认为脾失健运,水湿不化,湿浊凝聚为痰,阻滞胸阳,痰浊阻碍胸阳,则可闭涩心脉,因痰致瘀。
1.2 心肝相关,火木相损,阴血互荣,木气疏泄 《本草问答》有云:“心火生血尤赖以肝木生火。此是虚则补其母之义,故温肝即是温心”。肝为母脏,心为子脏,母病及子,子病犯母,两者一方失调,必相互影响。心肝之为病不外乎血与情志二者。心主血,肝藏血。血生化于脾而储藏于肝,通过心气得以运行至全身[3]。故甄氏认为若心气不足,血行受阻,肝无所藏,则肝血不足,心血亦随之而损。
心主神志,肝主疏泄藏魂,与精神情志相关。《明医杂著》云:“肝气通则心气和,肝气滞则心气乏”,人的精神活动,虽有心所主,但与肝的疏泄功能关系密切。心血气充盈方守其神,肝疏泄有度,则志畅快,二者相互影响。甄氏多年临床发现,若神明不安,情志抑郁,可导致肝气郁结;若肝失疏泄,气机不调,则心气困阻。而由于情志所伤,多化火伤阴,在临床上又可见心肝阴虚、心肝火旺常常相互影响,同时并见[4]。
1.3 肝脾相制,木病土传,津血充盈,脏气调达 肝主疏泄而脾主运化,肝主藏血而脾主统血。中焦气机的升降出入离不开肝气的疏泄,脾胃的运化离不开肝气的调达。若肝失疏泄,影响脾胃的运化和升降,进而影响血脉之充盈流通与痰瘀的生成[5]。反之亦然,肝血也有赖于后天之本的滋养。故此可见,若脾失健运,血的化源不足或摄血不能,均致肝阴血不足;水湿内停郁蒸成热,致肝胆疏泄不利,则心气困郁或情志不畅。
2 辨治经验
心悸之为病,病在其心,而肝脾则是发病之枢恒要器,气血之运行,痰瘀之生息,都与之息息相关,所以治病须因其流而溯其源。“观其流”在于察肝之疏泄郁火有无,脾之健运生痰几何,心之神定虚火是否,还有气血痰瘀的生息与否。据“其流”来辨证论治应重在调肝还是补脾,亦或是调肝补脾并重。
2.1 调肝理气,解郁宁心 当今社会发展迅速,工作及生活压力较大,许多中青年病人虽有心悸,但属于心脏神经官能症,并无器质性病变,心悸常常伴有焦虑、抑郁或烦躁、胁肋部胀闷不舒等肝失疏泄的表现。治疗当以调肝为主。调者,和也。调肝之意为求肝脏与诸脏相和,适应体内体外的变化,调肝之法莫过于伐肝、疏肝、柔肝、清肝。
张教授认为肝乃阳脏,易亢进而伤心,若是肝失疏泄,痰浊瘀阻,心肝之气郁滞在内,症可见心悸不舒,胸膈满闷,叹息嗳气等,须用伐肝或疏肝之法,可以柴胡、木香、佛手等药物,伐或疏在于肝气的郁滞程度,即肝之太过的程度。如若肝气郁滞日久,气有余便是火,亦或是肝经血虚而生燥火,肝火旺盛极易燃及心火,此时则需清肝,丹皮、栀子、黄芩等。然而肝用药不宜过猛伐,宜用以柔和,若非非疏或伐不可,应以柔肝治之。此证肝之亢者,多由阴之不足引起,故此以阴柔之,多以白芍、当归、地黄等药壮水之主,以制阳光。
2.2 调脾化瘀,溯悸之源 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即使疾病中伤亦能滋养元气,促进复原;反之,若脾胃不足,元气未能充盈,疾病则杂生。张教授认为心脾为母子相连,调脾在心悸治疗过程中乃重中之重,这就是治病溯源求本,《难经》云“损其心者,调其营卫”,因为营卫之本源即在脾胃。此外,脾胃在中医藏象学中是坐镇中州之位,上通于心,下交于肾,肝升肺降于左右,脾胃运化如常,气机升降才得畅,转枢方得权。饮食不节或思虑过度或情志不畅易出现脾失健运。此类心悸病人常伴有疲倦乏力,面色白,胃纳差,大便偏烂,舌体胖大,舌边有齿印等脾虚失运表现。治疗应以调脾为主,强调调脾应分醒脾、补脾、健脾三步法。喜用布渣叶、佩兰化湿醒脾,党参、太子参、白术等补脾,麦芽、谷芽、六神曲等健脾,强调补脾勿碍脾,切忌滋腻过度,得不偿失,反伤脾胃。
2.3 安神定悸,养心潜阳 甄氏强调心悸有轻重之分,轻者多以虚证为主,以心之气血虚弱,心神失养多见,甄氏以调肝补脾溯其源之余,用酸枣仁、合欢皮、夜交藤等植物类药物养心安神。心悸重症者,心中悸动不安伴有眠差,难以入睡,夜梦多等阳亢之症,喜用矿石类药物,如朱砂、磁石、龙骨、牡蛎等重镇潜阳安神。
3 验案举隅
病人,女,33岁,2016年4月11日初诊。主诉:反复心悸1年余。病人平素工作压力大,近1年来频发心悸,西药治疗近半年,起初有效,但日久疗效欠佳,遂于门诊就诊。症见:心中悸动不安,胁肋部胀闷,时有隐痛,伴有胃脘部胀满,嗳气,纳眠差,二便尚可,舌淡,苔薄白,脉弦细。中医诊断:心悸,辨证为肝郁脾虚,治以健脾柔肝潜阳。方用麦芽20 g,白芍15 g,浮小麦20 g,远志10 g,龙骨20 g,牡蛎20 g,黄柏10 g,牡丹皮10 g,茯苓20 g,山药20 g,元胡15 g,六神曲10 g。共7剂。2017年4月18日二诊:病人心悸明显改善,胀闷不舒明显缓解,故去镇潜药物,加二至丸加大调肝之力,再服5剂,至今随访已有1年余,心悸再未发作。
按:张教授认为思则气结,思虑过多则耗伤心气,心神不得息,心阳浮于外,心气则存留于心中不得下行,便使气机滞结。忧思伤脾,一是思虑耗伤脾血,二是肝脾之气亦因之郁结,气机升降失常,运化失司,脏腑气血则不得统摄、疏通,不得上济于心,心气更不得疏泄。此病人平素工作压力较大,除见心悸不适之余,亦见肝郁气滞、肝脾不和之象,如胁肋部胀满、隐痛,胃脘部胀满、嗳气等。张忠德教授以龙骨牡蛎、浮小麦镇潜浮越于外之心阳,收敛神归于心,魂归于肝,再以远志开心气,通心肝脉之郁结,又可安神定志,因此可祛致病之因。先以白芍柔肝,肝郁日久亦积热,故以丹皮、元胡从血分舒达肝气,以此来调肝,后标证缓解后加大柔肝之力,以二至丸养肝血肝阴。用神曲、麦芽、茯苓、山药等健运脾胃,即滋养后天以养先天,以此来固本,又保持中土之气周流顺畅,变通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