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振华老中医治疗脾胃病验案举隅
2018-01-13陈承马振华熊秀萍
陈承马振华熊秀萍
1.南京中医药大学 南京 210029 2.南京中医药大学苏州附属医院 3.南京中医药大学常熟附属医院
马振华老中医是苏州市中医院脾胃病科的学科带头人,曾任苏州市中医院副院长。马老从事临床工作已逾五十年,曾师从吴医大家黄一峰,在脾胃病的诊疗中具有独到的经验。笔者有幸侍诊其旁,马老谆谆教诲,让笔者受益匪浅。现列举马老治疗脾胃疾病的验案3则,以飨同道。
1 验案举隅
1.1 烧心案 患者董某,女,54岁,2017年8月29日初诊。主诉:烧心1个月余。病史:患者1个月前出现食后烧心,无反酸,无嗳气,平素胸闷、善太息,伴口苦,有口腔溃疡,大便每日一行,质稀,舌淡红,苔薄腻,脉弦数。就诊时查胃镜示:浅表性胃炎,伴胆汁反流。B超示:轻度脂肪肝,肝囊肿,胆囊息肉。西医诊断:胆汁反流性胃炎;中医诊断:胃脘痛。辨证为胃气上逆、胃热内蕴,拟清气降逆为主。处方:苏梗10g,藿梗 10g,前胡 10g,牛蒡子 10g,川连 3g,吴茱萸 3g,白芍 15g,川朴 3g,苍术 10g,蒲公英 15g,玉蝴蝶 6g,防风 10g,鸡内金 6g,砂仁 3g,甘中黄 6g,茯苓 15g。14剂,水煎服,日1剂。
2017年9月13日二诊:患者诉服药后偶感烧心,大便时溏,舌淡红,苔薄腻,脉弦数。原方加减巩固续服,上方去蒲公英、玉蝴蝶,加党参10g,败酱草15g,红藤15g,制香附10g。共14剂,水煎服,日1剂。
按:患者以烧心为主,伴有口苦,胸闷、善太息,胃镜提示胆汁反流。《灵枢·四时气》云:“善呕,呕有苦,长太息……邪在胆,逆在胃。胆液泄则口苦,胃气逆则呕苦,故曰呕胆。”提出胆胃气机升降失常致胆液上逆于胃。《血证论》云:“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设肝之清阳不升,则不能疏泄水谷,渗泻中满之证,在所不免。”[1]故本病总以肝胆失疏、胃气上逆为主要病机。结合舌苔脉象,辨证为胃气上逆、胃热内蕴,治以清气降逆。黄一峰老先生认为人体是一个各脏腑组织相互协调、相互统一的整体,肺主宣肃、肝主疏泄、心主血脉、肾主温煦,以上脏腑功能的失常均可影响脾胃气化升降功能的正常发挥,其中“肺主宣肃”和“肝主疏泄”尤为重要,与脾胃病的产生直接相关[2]。故马老在治疗胆汁反流性胃炎时尤其注重调理气机,用苏梗、砂仁行气开胃,以制香附疏肝解郁、行气止痛。马老还认为肺气的宣发与肃降关系到脾胃气机的升降,“肺主一身之气”,调理脾胃之气还须从宣降肺气着手。喻昌[3]《医门法律》云:“肺气清肃,则周身之气莫不服从而顺利。”故药用前胡、牛蒡子一升一降,宣降肺气,则胃气得以通降。方中用蒲公英、玉蝴蝶清热利湿和胃,川连、吴茱萸苦辛通降以泄木,藿梗、川朴、苍术燥湿健脾。有是症用是药,诸药结合,取得疗效。二诊患者诉烧心好转,大便时溏,胃热已清,以党参顾护脾胃之气,红藤、败酱草清热凉血化瘀,清除肠道炎症。
1.2 胃胀案 患者姚某,女,50岁,2017年9月13日初诊。主诉:食后饱胀1年余。病史:患者1年前出现食后饱胀感,嗳气频作,无反酸,无烧心,纳寐可,大便正常,舌红,苔薄腻,脉弦。2016年3月17日查胃镜示:浅表萎缩性胃炎,幽门螺杆菌(+)。西医诊断:慢性萎缩性胃炎;中医诊断:痞满。辨证为脾虚气滞、湿阻中焦,治以健脾和胃、行气化湿。处方:苏梗10g,藿梗 10g,党参 10g,丹参 10g,五味子 10g,制香附 10g,乌梅 6g,川连 3g,吴萸 3g,白芍 15g,绿萼梅 10g,香橼皮 10g,白英 15g,鸡内金 6g,砂仁 3g,茯苓 15g。共 14剂,水煎服,日1剂。
2017年9月27日二诊:患者诉服药后胃胀好转,稍感胃痛,面部痤疮,大便2次/日,质粘,寐差,舌红有裂纹,苔薄腻,脉弦。辨证为阴虚胃热,治以滋阴清热和胃。处方:党参10g,丹参10g,沙参10g,川石斛 10g,五味子 10g,制香附 10g,乌梅 6g,白英 15g,蒲公英 15g,玉蝴蝶 6g,川楝子 10g,延胡索 10g,黄柏10g,官桂3g,茯苓15g。共14剂,水煎服,日1剂。
2017年10月11日三诊:患者胃胀胃痛好转,予前方加减巩固。随访。
按:患者平素脾胃虚弱,运化不及,加之湿邪为患,无力运化水湿,阻遏中焦气机,脾胃升降失职,“浊气在上,则生 胀”,故发为本病。苏州地处江南水乡,水系丰富,常以湿邪为患,故马老尤其注重化湿行气,方中用到苏梗、藿梗、砂仁、绿萼梅、香橼皮行气化湿。方中五味子、乌梅味酸收敛阴,能化津液,用于萎缩性胃炎胃酸缺乏者,颇具疗效。用左金丸辛开苦降,疏肝泻火,和胃止痛。服药后患者胃胀明显好转,舌红有裂纹,考虑患者素体阴虚,加之方中多用辛燥之品,进一步损伤了阴液。明代医家缪希雍[4]有云:“不能徒知香燥、温补治脾之法,而不知甘寒滋润益阴。”故二诊去绿萼梅、香橼皮、砂仁,加用沙参、川石斛以顾护脾阴,蒲公英、玉蝴蝶加强清胃热的作用,并利胆气以和胃。胆主阳气之生发,主枢之启动运转,启枢在胆,沟通枢机与脏腑器官的联系,故马老强调利胆气对全身气机升降的作用,故治疗时尤其重视疏肝气、利胆气。同时以川楝子、延胡索行气止痛,官桂、黄柏清虚火治疗痤疮,诸症均有兼顾。
1.3 腹泻案 患者朱某,女,35岁,2017年7月26日初诊。主诉:腹痛腹泻半年余。病史:患者半年前出现腹泻,2~3次/日,质稀烂,伴有腹痛,泻后痛减,无黏液脓血便,无反酸嗳气,无发热,纳寐可,舌淡胖,苔腻,脉濡。2017年9月29日查肠镜示:慢性结肠炎。西医诊断:慢性结肠炎;中医诊断:泄泻。辨证为气滞湿阻,治以理气化湿和中。处方:炙升麻6g,苏梗10g,藿梗 10g,当归 10g,党参 10g,防风 10g,川连 3g,吴萸3g,佩兰 10g,草豆蔻 6g,蔻仁 3g,败酱草 15g,红藤15g,茯苓15g,大腹皮10g。共14剂,水煎服,日1剂。
2017年8月11日二诊:患者诉腹泻日2次,头痛,纳寐可,舌淡胖,苔腻,脉濡。予前方加减:党参10g,葛根 15g,苏梗 10g,藿梗 10g,川连 3g,吴萸 3g,防风 10g,佩兰 10g,川朴 3g,红藤 15g,败酱草 15g,蔓荆子10g,藁本10g,大腹皮10g,茯苓15g。共14剂,水煎服,日1剂。
2017年10月18日三诊:患者诉腹痛腹泻明显好转,大便不成形,舌淡胖,苔薄腻,脉弦。予前方加减巩固。
按:患者因饮食起居失调,脾胃功能受损,致气机升降失常,脾气运化无力,水湿停聚中焦。就脾胃自身而言,脾虽主运化而常易被湿困,胃虽主和降而常易见气滞、气逆。究其原因在于脾胃本身功能的虚弱,或者因为劳倦内伤、饮食不节、外邪侵入等因素损伤脾胃,致使脾胃无以完成升清泌浊的正常气化功能,从而进一步影响到机体气化升降功能[4]。“清气在下,则生飱泄”,故常用炙升麻升清阳止泄,并用苏藿梗、佩兰、蔻仁等行气化湿,茯苓、大腹皮利水渗湿,红藤、败酱草清热解毒、活血消痈以消除肠道炎症。二诊在前方基础上随症加减运用,收效甚好。三诊继续巩固治疗,患者症状基本消失,嘱其调整饮食起居。
2 结语
以上3个医案,均体现了马老辨证论治的思想及对全身气机调理的主张,而气机的调理以脾胃气机的升降、肺气的宣肃以及肝气的疏泄为主。“脾主升清,胃主降浊”,脾胃为脏腑气机上下升降的枢纽,常用党参、黄芪、生白术、旋复花、公丁香等健脾益气,降逆和胃。“肺主一身之气”,体现于其对全身气机的调节作用,肺的宣发肃降功能正常,则各脏腑经络之气的升降出入运动通畅协调,故治疗时常以前胡、牛蒡子宣降肺气。肝主疏泄,能调畅全身气机,机体脏腑、经络、器官等的机能活动,全赖于气的升降出入运动,肝脾疏运协调,相互为用,则脾气健旺,运化正常,故治疗脾胃疾病常用绿萼梅、香橼皮、制香附、苏梗等疏肝行气。以本文烧心案为例,患者常感烧心,胃镜提示胆汁反流,责之脾胃气机失调,治疗则从宣降肺气、疏泄肝气、调理脾胃气机三方面着手,取得佳效。对于肝火较盛者常用左金丸加减苦辛通降以泄木。吴地多以湿邪为患,是疾病发生的一个重要病理因素,临床诊疗中观察到大多数患者舌苔厚腻,症状多以嗳气、吞酸、胃胀满、疼痛牵及后背、大便稀烂为主,多离不开湿邪这一致病因素,3个医案中均有体现,故治疗时多用藿梗、砂仁、佩兰、豆蔻等芳香化湿之品化湿醒脾。本文腹泻案中治疗以化湿为主,加用升麻与防风配伍升清止泻,获取佳效。腹泻严重者可加诃子肉、防风炭等收敛止泻,食后饱胀较著者可用五味子、乌梅等酸甘化阴。故在治疗时,强调辨证与辨症结合,因地制宜。
参考文献:
[1] 唐容川.血证论[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2011:8-9.
[2] 葛惠男,欧阳八四,沈贤敏.吴医大家黄一峰诊治脾胃疾病经验述要[J].江苏中医药,2016,48(8):1-4.
[3] 喻昌.医门法律[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6:388.
[4] 赵瑞占,冀绪,李玉娟.浅谈明代医家缪希雍之脾阴论[J].光明中医,2013,28(1):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