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古代汉语教学及其文化因子的挖掘
2017-06-27柴秀敏
柴 秀 敏
(石家庄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5)
高校古代汉语教学及其文化因子的挖掘
柴 秀 敏
(石家庄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5)
在国学热背景下,高校古代汉语课已不再是单纯的工具课,更彰显其人文性。挖掘古代汉语课程的文化因子势在必行;从汉字、词汇和文选三部分总结教学内容的文化构建;从语言学、传统文化和学生三个角度论述挖掘文化因子的价值与作用。
古代汉语教学;文化因子;价值与作用
作为高校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必修课,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古代汉语课程教学探索、教学改革从未间断。20世纪50年代初,有汉语言文学及相关专业的高校纷纷开设古代汉语课程,由于没有教材和大纲,教学内容各异,如单纯理论式、单纯文选式或仅对汉语史进行梳理。直到1956年,高等教育部颁发大纲,使古代汉语基础课的学科性质得以明确,并对其教学内容、方法和目的等进行了详尽说明。1962年,王力主编我国高校文科第一套《古代汉语》教材,编写体例由文选、通论、常用词三部分组成,既有感性知识又有理性认识。20世纪80年代以来,古代汉语教学的研究范围越来越广泛,研究内容也越来越专业、具体,关注古代汉语工具性,侧重培养古文献阅读能力。当前,新的历史语境提出了新的要求。在国学热的背景下,相关教育工作者越来越意识到文化性在古代汉语课程中的重要性。这门课不再是单纯的工具课,更具有人文性。教师越来越重视古代汉语教学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结合,也迫切希望对其文化因子进行更深入的挖掘。
一、挖掘文化因子的必要性
以我国第一套也是目前大多数高校采用的教材——王力《古代汉语》一至四册内容为例。
文选部分:第一册分别选于《左传》《战国策》《论语》《礼记》《孟子》;第二册分别选于《墨子》《老子》《庄子》《荀子》《吕氏春秋》《韩非子》与《诗经》;第三册有《史记》以及司马迁、韩愈、柳宗元、欧阳修、王安石、苏轼等人的古文;第四册则有贾谊、刘禹锡、杜牧等人的赋以及两汉乐府民歌、古诗十九首、唐诗宋词元曲。
通论部分第一册共四个单元:第一单元是绪论、字典辞书和有关古汉语词汇方面的内容,第二单元是有关汉字方面的内容,第三单元是古汉语句式相关问题,第四单元是有关词类活用的问题;第二册共三个单元:第五单元是介词、连词等虚词部分,第六单元是诗经用韵,第七单元是古书注解;第三册有文化常识;第四册有诗词曲律。
文选内容涉及历史、文学、哲学、法学等诸多方面,都是中华传统文化宝库中的优秀作品,蕴含着文化精髓,彰显着民族优秀特质。从这一点来看,这些内容有利于学生良好品质的形成,也有利于传统文化的弘扬与发展。通论部分虽然具有工具性,但也不能仅仅把它们看作古代汉语的语言理论知识点,还应关注其人文性,使二者相得益彰。
王力《古代汉语》教材的教学目的是为了培养和提高学生阅读古籍的能力。学生具备了阅读古籍的能力,可以深入领会古代文化典籍的思想内容,体会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可见,古代汉语教学不能不关注我国传统文化,挖掘古代汉语课程的文化因子势在必行。
二、教学内容的文化构建
古代汉语教学内容的文化构建应该在新的教学理念指导下进行。在当前信息化时代国学热的文化背景下,教师应该改变以往仅把古代汉语作为工具课来讲授的观念,既要认识其工具性,也要充分认识其人文性,树立工具性与人文性相统一的教学理念。具体实施内容主要包括汉字教学、词汇教学和文选教学三部分。
(一)汉字教学
汉字部分的教学内容一般从汉字产生、形体构造、形体演变以及用字现象等方面来构建。世界四大古文字,只有中国的汉字沿用至今,足以证明汉字顽强的生命力。汉字无论是起源发展还是实际使用,都受文化的影响。汉字既是汉文化的一部分,又承载和传播中华传统文化。我们的传统文化能够绵延不断,正是汉字成功地维系了这种发展,并忠实地承载和传播了五千多年的中华文明。汉字教学要把握两个方面:一是汉字作为汉文化的组成部分,与其他汉文化之间存在联系;二是以汉字为载体,挖掘其所承载的文化内涵。汉字与汉文化相互验证,利于更准确地把握汉字的性质和特点。通过课堂教学的方式,教师引导学生了解结绳说、八卦说、仓颉造字说、汉字与图腾崇拜、汉字与图画、汉字与契刻等汉字的起源文化,也可以从分析汉字的形体构造入手探讨并挖掘汉字所蕴含的文化密码,以便让学生更准确地掌握其造字之初的意义。例如,“田”在甲骨文中像田地之形,而在实际的语言实践中却有两个意义“田地”和“田猎”,这反映我国古代的土地制度,即可以耕种的农田,同时也反映我国古代的休耕制度。《周礼·大司徒》将耕地分为上田、中田、下田三等。上田称“畲”,每岁可耕种;中田称“新”,可隔年耕种;下田称“菑”,三年一耕作。休耕的田地就是田猎的场所,如《晋灵公不君》“初,宣子田于首山。”[1]25“田猎”这个意义后来写作“畋”。如此,学生可以通过早期甲骨文“田”字复杂而齐整的构形了解古代社会状况,也可以从文字学角度更好地判定“田”“畋”两字之间的关系为古今字。
(二)词汇教学
词汇部分的教学一般从词的构成、词义系统、常用词的常用意义等方面构建。词汇是最活跃、发展变化最快的语言要素,词汇也是古代汉语教学中的重难点。只有准确辨析词义之间的细微差别才能正确理解作品的思想内容,而准确把握词义离不开对词汇进行文化内涵的挖掘和阐释。“语言的词汇多多少少忠实地反映出它所服务的文化,从这种意义上说,语言史和文化史沿着平行的路线前进。”[2]
1.注重古汉语词汇的系统性,了解词汇系统形成的文化原因
上古时代畜牧业和农业在先民生活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在这种文化背景下产生大量与之相关的词汇。《说文》共收正字9353个,重文1163个。其中,牲畜类词“马”部正字115个、重文8个,“犬”部正字83个、重文5个,“牛”部正字45个、重文1个,“羊”部正字26个、重文2个,“豕”部正字22个、重文1个,这些词的形成跟当时畜牧业的发展有直接关系;农业生产类词“艹”(草)部正字445个、重文31个,“禾”部正字87个、重文13个,另外还有“米”部、“麻”部、“土”部、“田”部等,这些词都与农业生产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都能反映当时的文化状况。汉字中从“示”的字很多,《说文》“示”部收录“神、祗、社、稷、祭、祀、祡、禋、祸、福、祯、祥”等60个正字、13个重文[3]。这些词的形义无不是在当时的宗教文化背景下产生的。
2.注重词义的系统性,了解词义系统形成的文化原因
词汇是一个系统,具体到一个词,其多个词义也具有系统性,其中不乏因文化原因形成的词义。如“寺”本义指官员任职的处所官署,诸如太常寺、鸿胪寺等,东汉明帝时佛教传入中国,摩腾用白马驮来佛经,住在鸿胪寺,第二年在洛阳修建白马寺作为宾舍,在此文化交流的历史条件下,“寺”由“官署”义引申出“佛寺”义;“朝”由“早晨”义引申出“朝见”义;“钱”由“锄类农具”义引申出“货币”义;“汉”由“汉水”义引申为“汉朝”义,再引申为“汉民族”义。
3.注重古今词汇词义的异同,了解形成异同的文化原因
4.注重同义词之间的细微差别所折射出的文化因子
古汉语中有些同义词在形成的过程中受社会发展因素的影响,于词义的细微差别处无不洞见其社会与阶级的烙印,表现出贵贱等级、抑恶扬善以及地域性语言习俗等文化内涵。例如,在封建社会里为了区分贵贱,对“死亡”的称谓有严格的禁忌与等级规定,“崩”“薨”“卒”“不禄”“死”这一组同义词分别指称“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人”的死亡。“戮”“杀”“弑”“诛”这一组同义词都含有“使人失去生命”之义,但“戮”“杀”表示一般意义的杀死,“弑”则用于臣杀君、子杀父,“诛”一般指杀死有罪者,一方面蕴含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与等级文化,另一方面抑恶扬善、贬斥有罪者,彰显社会正能量。
(三)文选教学
古代汉语教学要讲理论知识,也要讲文选中字词句的语言本体,更要对传统文化知识进行深入挖掘。培养古汉语阅读能力必须将感性材料与理论知识相结合。文选在教学中占较大比重,一般从字、词、句、篇、语境等方面来构建,除了重要的字词句语言教学外,教师会把相关文化常识和修辞等内容融入其中。王力《古代汉语》教材中,文化常识和修辞都有专门的章节,但因课时有限,大多教师不专门列章节进行讲授,而是融入相关文选中,其余布置学生自学。融入相关文化知识的讲解,才能深刻地理解作品的思想内容。例如,王力教材第一单元的文选选自《左传》,教师首先要把这10篇文选放到《左传》这部历史著作的背景下去解读,当然语言课不是文学课或历史课,除了必要的讲解之外,还要引导学生通过多种方式和古代文学课结合起来去深刻把握和理解《左传》,对于篇目字词等内容的讲解要结合相关文化知识。
以具体篇目为例,《宫之奇谏假道》[1]16叙述晋侯向虞国借道,虞国大夫宫之奇力谏虞公,而虞公相信宗族关系和神权思想,最终借道于晋,导致国家灭亡。要想真正理解这篇文选,仅依赖语言字词句的解释是远远不够的,需要破解其文化密码,“晋,吾宗也,岂害我哉?”“宗”同一宗族、同姓,文中涉及到的晋国、虞国、虢国都是“姬”姓国,同一祖先,这就需要讲解古代姓氏文化,即原始人的民族起源神话,《说文》:“姓,人所生也。古之神圣人,母感天而生子,故称天子,因生以为姓。”[3]258姓氏在崇尚恩爱、厚待亲人、区别婚姻等方面均有重要作用。对于太伯虞仲、虢仲虢叔的家族地位,文章用了昭和穆,这就涉及到古代宗法制度中的“昭穆制”,即宗庙、墓地等按辈分排列顺序,简单说始祖在中间,左昭右穆。同时,教师还可借助《晋国国君表》《王氏世系传承表》《周世系表》等,讲解相关历史文化知识,才能够讲清楚文中人物大王、大伯、虞仲、王季、虢仲、虢叔、文王、桓庄之祖、晋献公和虢国、虞国、晋国三个国家之间的关系。只有弄清楚了这些关系才能真正理解这篇文章。“虞不腊矣”中“腊”要和《大同》中“昔者仲尼与于蜡宾”[1]210中的“蜡”联系起来讲,都指年终举行祭祀的名称,不同时代祭祀的名称不同,陆德明释文“蜡,仕嫁反,祭名。夏曰‘清祀’,殷曰‘嘉平’,周曰‘蜡’,秦曰‘腊’,《字林》作礻昔。”[4]文中此处“腊”名词活用为动词,意思是“举行年终的祭祀”,同时教师还可讲解中国古代祭祀文化中“四时祭”分别祭祀四方神,以区别于年终祭祀的“祭百神”。“冬,十二月丙子朔”则涉及古代历法干支记时与朔望月等。《齐桓公伐楚》“师进,次于陉”[1]13中“次”字,王力《古代汉语》教材解释为“军队临时驻扎”,要想让学生理解“次”此处的“驻扎”之义,涉及到“岁星(木星)纪年法”,岁星运行一周天需要11.8622年,古人就把一周天平均分为12个区域,称“十二次”,并予以命名,岁星每年行走一次即相对应的一个星空区,并且每年都有一个止息处,所以“次”可引申为“驻扎”之义。
文选的讲解凡此种种,不胜枚举。通常的原则是整个古代汉语教学中涉及到的文化知识应整体考虑,遇到同一个文化现象,前面讲过的,后面将不再重复。
三、挖掘古代汉语文化因子的价值与作用
高校古代汉语教学在关注工具性与人文性的前提下,深入挖掘其文化因子,无论是对汉语言学科本身还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抑或是对学习的主体学生都有着重要的价值与作用。
(一)语言学角度
语言是现实生活的反映,与实际生活和文化形式相互关联,只有将语言的学习融入时代文化生活,才能够领略语言的实质,领会传世典籍的精髓,感受中华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
(二)传统文化角度
挖掘古代汉语教学中的文化因子对中华民族文化的继承和发扬有一定的推动作用。传统文化使中华民族的精神得以涵养、心灵空间得以架构。中华民族五千年发展,靠得就是这种文化形成的民族凝聚力与强大的精神支柱。中华文化孕育了我们伟大的民族,创造出民族团结、富强的奇迹,如今更是架起沟通东西世界的桥梁。“一带一路”“人类命运共同体”勾勒出的宏伟蓝图,正体现了对传统文化的深刻认识与创新发展。2017年初,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是把传统文化作为一项工程,放到战略的高度来构建其在国家治理方面的重要意义[5]。当前形势下,在高校古代汉语教学过程中,挖掘文化因子对传承与发展我国传统文化有一定的推动作用。
(三)学生角度
1.培育学生的人文素质
古代汉语课程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其工具性与人文性是辩证统一的。在当前注重大学生素质教育的氛围下,古汉语课程作为必修课,已经不能简单停留在语言工具课层面的教学上,而应充分重视其在人文素质培育方面的功能,培养学生正确的世界观、价值观、审美意识、道德理想,在教学中只有深入挖掘其文化内涵,才能使其成为一门有灵有肉有生命的课程,使学生真正领略到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价值与魅力。
2.激发学生的学习积极性
学生古代汉语基础知识较欠缺,对古文比较生疏,再加上课时少、内容多等问题,导致课程难学、难教,学生没有学习的主观愿望。因此,教学中除了运用教学方法和教学手段外,内容上重视文化关照,加强与现代汉语、古代文学、历史、哲学等其他学科的沟通,可以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与积极性。这需要学生在课上认真听课、主动学习,课外主动拓宽知识面以进一步加深理解。
古代汉语课毕竟是语言课,一定要恰到好处的渗透文化知识,不能主观放大其人文性而影响本课程语言教学目标的完成。教师应正确处理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我国文化博大精深,课上不能完成的内容,可以引导学生课下自学来汲取营养。
总之,古代汉语作为高校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基础课程,在信息化时代国学热的新语境下,关注并挖掘其文化因子势在必行。教学内容的每一部分都能深入挖掘文化因子并具体实施,于细节处进行文化渗透。从语言学角度来看,注重挖掘文化因子是对语言本质的绝美诠释;从传统文化角度来看,挖掘文化因子对传承与发展我国传统文化有推动作用;从学生角度来看,有助于提升学生的文化品质。当前处于实施保护和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工程的背景下,在教学中深入挖掘其文化内涵,赋予其鲜活的价值,对这一工程的实施与推动有着积极的意义。
[1] 王力.古代汉语:第一册[M].北京:中华书局,1999.
[2] 爱德华·萨丕尔.语言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96.
[3] 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63.
[4] 李学勤.十三经注疏·礼记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656.
[5] 新华社.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EB/OL].(2017-01-25)[2017-05-17].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7-01/25/c_1120383155.htm.
责任编辑:张雪晴
Teaching of ancient Chinese and its cultural dissemination in universities
CHAI Xiu-min
(School of Chinese and Communications, Shijiazhuang College, Shijiazhuang, Hebei 050035, China)
The ancient Chinese is no longer an optional course in universities owing to a craze for classic Chinese culture.The writer of this paper explores over the cultural implications of this course in relation to the Chinese characters,vocabulary and anthology.Moreover,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value and function of cultural factors in terms of linguistics,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students.
ancient Chinese teaching; cultural factor; value and function
2017-02-14
2013年度石家庄学院教学改革研究项目(JGXM-201315A)
柴秀敏(1964-),女,河北元氏人,石家庄学院教授,硕士,研究方向:古代汉语、汉字文化、中华传统文化.
1009-4873(2017)03-0034-04
H109.2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