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赞在犙生平与著作述略
2017-06-24郑兴中
郑兴中
(肇庆学院 西江历史文化研究院,广东 肇庆 526061)
弘赞在犙生平与著作述略
郑兴中
(肇庆学院 西江历史文化研究院,广东 肇庆 526061)
弘赞是明清之际岭南地区的佛学大师,在禅学、律学、密宗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弘赞勤于撰述,在律学、佛门礼仪、劝善、日常行为规范等方面留下大量著作,涉及到僧人及居士佛教生活的各个方面。弘赞著作的特点是具有极强的实践性,而不尚虚谈,其学问重心在于加强僧团建设、为僧众提供一套如法的戒律和规范,以期提高僧众的素质。在担任庆云寺方丈期间,弘赞以戒律严格规范僧众,取得积极的效果。这对于当下中国佛教,也是十分有参考意义的。
弘赞;著作;律学
弘赞在犙,明末清初岭南地区的佛学大师,鼎湖山庆云寺第二代方丈,住持庆云寺29年之久,对庆云寺的创立和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时,弘赞在禅学、律学及密宗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留下了大量著作,是我们今天宝贵的财富。与弘赞在当时佛教界的地位相比,当代人对弘赞的研究是十分不足的,有充分研究的必要。在此,我们根据《鼎湖山志》《木人剩稿》《鼎湖外集》,以及弘赞著作的序言、地方志等材料,对弘赞生平及著作做些考辨。
弘赞在犙,本名朱子仁,新会人(今江门)。弘赞为名,在犙为号。弘赞在犙之命名,取自其师云顶和尚,即栖壑道丘。根据成鹫《鼎湖山志·六代和尚新旧沿革考》,“命名弘赞,字‘德旋’,后易字‘在参’,后又易‘参’为‘犙’”[1]31。弘赞为博山系“弘”字辈高僧,这来源于博山系的演派。无异元来嗣法寿昌慧经,为曹洞宗第27世,别开博山禅系,并另演二十字为曹洞宗“大舣元来派”:“元道宏传一,心光普照通,祖师隆法眼,永传寿昌宗。”[2]125弘赞为“宏”(弘)字辈弟子。
一、弘赞的生平
明万历辛亥(1611年),朱子仁诞生于广东新会一个士族家庭,其父朱碧衢是一个有才品的士人。其后,朱碧衢游阳江,得到当地士人李天培的接待[3]146,于是在此定居。李天培是当时阳江唯一的进士,号“善因果”,并在阳江县城外的山中建立塔寺,可知李氏是一名佛教信徒。李氏对于幼年朱子仁的熏陶与影响是可以想见的。
1629年左右,即在朱子仁将近弱冠之年,父母相继离世,“弱冠执亲丧,遂断荤羶”[1]46。父母的过早离世,使朱子仁进一步遁入佛门。崇祯癸酉(1633年),在服完父母之丧后,朱子仁离开阳江前往端州(今肇庆)追求佛法,“访道端州”[1]46。肇庆是当时广东西部的重镇,1564年至1746年间为两广总督府所在地,其经济文化都是十分发达的[3]147,佛教信仰也十分盛行。
在端州,朱子仁找到了志同道合者,即当时肇庆的“立善盟”成员。根据《鼎湖山志》记载,此会中包括梁如高、陈觉余、陈清波等12人,“多广州府属者,贾于广利墟”,其成员多为广州府人,且是商人,其中水坑陈清波为开缸瓦铺者,因排行第六,人称“缸瓦六”[1]31。这些人有共同的佛教信仰,为了方便念佛,要寻找一块地建立佛堂。大家都认为鼎湖山不错,于是跟上迪村山主梁少川商量,在鼎湖山莲花洞搭建一个茅棚,后来被命名为庆云庵。庆云庵建成后,需要一个人来住持,而朱子仁恰好在此时出现。经刘起相推荐,朱子仁成为庆云庵的住持[1]94。
在担任庆云庵的住持之后,朱子仁认为岭南没有佛学高僧,于是打算度过五岭前往江浙一带寻求导师。立善盟的会友则向朱子仁推荐了由博山系得法归来住持白云蒲涧寺的栖壑大师。甲戌年(1634年)夏,朱子仁前往白云蒲涧寺,皈依栖壑,正式出家。栖壑给朱子仁起法名弘赞,字德旋,后改字为“在参”,最后改为“在犙”。崇祯丙子(1636年),弘赞请栖壑法师住持鼎湖,之后度过五岭,参访海内名宿。
弘赞首先来到杭州妙行寺,参访雪关和尚。雪关与栖壑是同门师兄弟,同出于元来无异门下。在雪关处参访之后,弘赞相继参访各处:“瓶窑(永觉元贤)、云门(尔密明澓)、径山(费隐禅师)、天童(密云圆悟)诸大老,莫不入室当机,箭锋相拄。”[1]47根据《南海宝象林慧弓诇禅师语录》[4]669,弘赞还参访了石雨明方(1593—1648)、三宜明盂(1599—1665)等人,这些人都是当时的禅学大师。
在各处参访完之后,弘赞于癸未年(1643年)返回广东。从1636年到1643年,弘赞参访了近八年之久。在现有记载中,只有弘赞禅学方面的参访信息,全无弘赞学习律宗、密宗之记录,所以我们无法知道弘赞是从何处学习律学及密宗的,也无从知道他是从何处学习梵文的。但很明显,弘赞在参禅之余,还广泛地学习了律宗、密宗等知识。
1643年,弘赞回到广东,时年32岁。弘赞并没有直接回鼎湖山,而是和其同门师弟弘丽罗峰前往曹溪拜谒。其后,弘赞在英德县的西来山定居下来,开创白象林。关于白象林,我们知之甚少,不清楚它的规模、施主等情况。
1658年,栖壑和尚圆寂,庆云寺僧众推举弘赞担任庆云寺方丈。弘赞时年47岁,正当壮年。弘赞担任庆云寺方丈期间,庆云寺进一步扩建。根据《鼎湖山志》记载,庆云寺的洪誓殿、狮子幢、指月楼、旃檀楼、息心堂、云水堂、印经寮、养老堂及庆喜堂都是在弘赞担任住持时建立的[1]27。
康熙甲辰(1664年)冬,南海麻奢乡居士陈公孺在其乡之东舍地三十余亩,弘赞在此开创宝象林。在建立宝象林之前,其地就有与佛教相关的异象,弘赞建立宝象林,正是此种异象的证验。弘赞在宝象林建造七级浮屠,用来收藏其在庐山金轮峰所得的如来真身舍利。在塔建成的时候,有瑞相出现,所以宝象林又名为瑞塔禅寺。宝象林的实际建成时间当为康熙丙午年(1666年),“于康熙丙午年舍宅后地为宝象林,建瑞塔禅寺”[5]28。
在古稀之年,即1681年—1686年左右,弘赞因为宿愿,前往金陵、宁波,礼拜长干、阿育王二塔。清康熙丙寅(1686年),弘赞圆寂,时年75岁。弘赞的临终偈颂:“今年七十五,生死如昨梦。当处即解脱,错会堕无穷。”又有:“生来不曾说,死去何消闻。我来由我去,不许报讣引。”[1]49岭南一代高僧就此圆寂。
二、弘赞的著述与影响
弘赞一生勤于著述,《第二代在犙和尚传》云:“思天台损己利人语,立志毕生不居师席”[1]47;又云:“博学多闻,通内外典,焚膏继晷,签注缮写,以文字三昧回向般若”[1]48。弘赞著述的目的是影响后人,“与其一期说法,度有限之众生,孰若多着要书,利无穷之后学”[5]2。弘赞开始撰述的时间是1642年或更早,这一年弘赞完成了《般若心经添足》一书,1643年则完成了《四分戒本如释》《四分律名义标释》两本巨著。很难想象这两部大著作能在一年时间内完成。所以,弘赞开始撰述的时间当更早些。
弘赞的撰述时期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住持白象林时期及住持庆云寺时期。白象林时期,根据《第二代在犙和尚传》记载,弘赞首先撰《四分戒本如释》十二卷、《四分律名义标释》四十卷,又撰《须弥山图》。此外,尚有《式叉摩那尼戒本》,完成于1650年。其他的著作则难以确认年代。
住持庆云寺时期,弘赞撰写了大量著作。1660年撰《沩山警策句释记》;1663年撰《归戒要集》;1668年撰《观音慈林集》;1671年撰《兜率龟镜集》《沙门日用》;1679年撰《六道集》《佛说梵网经菩萨心地品下略疏》。其他诸如《八关斋法》《解惑编》《供诸天科仪》等著作,则难以确定具体年代。
我们根据《鼎湖山志》、弘赞撰述中的相关资料,以及冼玉清《广东释道著述考》的考证,将弘赞著作整理如下(见表1)。
弘赞现存的著作,共计24部、102卷。在这些著作中,唯一存疑的是《心经贯义》。冼玉清先生根据日本《续藏经》本,目次题“明弘赞述”,列于《心经添足》之次,而将其作为弘赞之著作。我们比较《心经添足》与《心经贯义》,发现两者在思想上是有出入的,但不能因此就简单地将《心经贯义》否定,所以暂时将其列于弘赞名下。
表1 弘赞著述情况表
弘赞的著作,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类。
(1)律学著作,有《四分戒本如释》《四分律名义标释》《式叉摩那尼戒本》《佛说梵网经菩萨心地品下略疏》《归戒要集》《比丘受戒录》《比丘尼受戒录》《沙弥学戒仪轨颂注》。律学著作,是弘赞学术重点所在。弘赞作为一名正统的禅僧,却在律学上下大功夫,这种行为是值得深思的。《四分戒本如释》和《四分律名义标释》都是大部头的著作,弘赞下了很大功夫。前者是对《四分戒本》的注释,后者是对《四分律》的解释。弘赞对这两部著作十分满意,并将两部书寄给当时律宗大师见月读体,获得了见月的肯定[5]267。弘赞并非正统的律宗传承人,但他对律学的研究却得到见月的认可,这是难能可贵的。
弘赞撰写《四分戒本如释》的目的,“欲使初学急知持犯,爰取戒本如律释之”,是给初学者急用的。弘赞撰写《四分律名义标释》的目的,“今时初学习律,每以事相为艰,多释卷高阁。故律学渐废,持犯无不昧然。释子要法,而成故典矣。余因观此,惧正法灭无多日,乃举四分藏中华梵文句奥者,标而释之”。由于《四分律》“名相”艰深,初学律的僧人多将其束之高阁,针对此种状况,弘赞将《四分律》中梵汉文句深奥难懂的部分一一予以标释。弘赞通晓梵文,所以能出色地完成此种工作。
关于《四分律名义标释》一书的完成时间,其序言落款为:“崇祯庚午夏日大菩提心沙门弘赞谨序”。崇祯庚午年,即1630年,当时弘赞刚到19岁,并未出家,且其父母也在这两年过世,弘赞尚在服丧之中,照理他是没有时间及学识完成此种著作的,所以此处的时间记载是有误的。根据弘丽罗峰《四分律名义标释跋语》的落款:“崇祯癸未迦提四日新安沙门同参弟弘丽书于粤之英德西来山白象林中”,则此书完成于崇祯癸未年(1643年),这是更为合理的。所以,弘赞在江南访学期间就已经开始《四分律名义标释》的撰写了,并在回到白象林第一年将其完成。在同一年,弘赞完成了他的另一部大作《四分戒本如释》,正如“叙四分戒本如释语”落款中所提之“崇祯癸未冬西来山菩提心比丘弘赞序于象王阁中”。
《佛说梵网经菩萨心地品下略疏》是对于大乘菩萨戒《梵网经》的注释。对于《梵网经》,历代高僧多有注释,如智顗的《菩萨戒义疏》及云栖袾宏的《梵网经心地品菩萨戒义疏发隐》,都堪称经典。弘赞之所以要对《梵网经》进一步进行注疏,原因还是在于其所掌握的梵文知识,能够对于经中的名相、义理等作前人未发之解释。
(2)日常行为规范及佛教礼仪的著作,有《沙门日用》《八关斋法》《供诸天科仪》《礼佛仪式》《礼舍利塔仪式》。弘赞撰写此类著作的目的,是为僧众提供一套如法的佛教礼仪。
(3)劝善类的著作,有《观音慈林集》《兜率龟镜集》《六道集》《解惑编》。这类著作以劝善故事为主,面向的读者是僧众及在家居士等。值得注意的是,弘赞收集的劝善故事中,有一部分来源于当时的岭南地区,具体可以参看李福标老师《论鼎湖山弘赞禅师的律学故事化》[6]一文。
(4)禅学著作,有《般若心经添足》《心经贯义》《沩山警策句释记》《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句释》。弘赞作为曹洞宗的传人,禅学著作相对于律学著作则少了很多。
(5)密宗类的著作,有《七俱胝佛母所说准提陀罗尼经会释》《持诵准提真言法要》。
(6)《木人剩稿》则为弘赞开示、书信、偈颂等的汇编。
除以上著作之外,《鼎湖山志》中有《草堂和尚警策》一篇,是弘赞给庆云寺僧众制定的清规。
由此可知,弘赞学识十分广博,涉及到禅学、律学、密宗及佛门礼仪等诸多方面。这些著作中,禅学著作较少,分量最大的是律学及日常行为规范礼仪等著作。所以,律学及礼仪规范是弘赞学术重心所在。
弘赞的著作,具有很强的实践色彩,其主要著作都是从信众实际生活和修行出发的。这与当时的佛教状况有关。明末时期,佛教弊端重重,根据当时圆澄《慨古录》的记载,有以下严重问题:僧团鱼龙混杂、僧品低下;僧团领众的选拔、任用存在问题,学养不高;讲僧、禅师悟解不力,瑜伽僧滥行科仪;沙门不谙律仪、戒律废弛,等等[7]21-28。当时佛教要复兴,首要的任务就是弘扬戒律,提高僧人素质。由此,在全国范围内,佛教界兴起了研究戒律、严格执行戒律的运动。庆云寺正是随着此次律学复兴运动而兴起的。住持庆云寺的栖壑及弘赞等人,正是岭南地区律学复兴的代表人物。庆云寺建立之初,第一代住持栖壑和尚就以戒律严格规范僧众,致力于提高僧人素质。弘赞“痛念戒律为生慧命,大法垂秘,狂瞽交炽,盲禅魔民,弥天障日,律学不绝如线。亟思所以救之,乃研穷教义,以扶正法”。作为栖壑的弟子,弘赞很好地继承了栖壑的传统,在实践上严格执行戒律规范,同时更进一步,深入律藏,专研戒律,在理论上为僧众提供了一套如法又切合实际的戒律清规,可谓功莫大焉。
弘赞的努力得到当时僧界的认可,“戒律精严,为诸方推重”[1]50,“所成就者甚众,岭海之间,以得鼎湖戒为重”[1]48。由此可知,在当时岭南地区,鼎湖戒是首屈一指的。庆云寺的戒律运动对岭南地区的影响是可以想见的。不唯如此,鼎湖戒还影响到海外地区。越南性泉湛公(1713—1782),于莲宗寺出家,1735年赴鼎湖山求法,并在此学习6年。归国时,性泉携带鼎湖山刻印的律学典籍,如《毗尼日用》等,并将相关的戒律规范在越南弘扬。根据莲宗寺碑,“多将三藏将回,我国有具足三坛从此始”,由此可见,庆云寺戒律对越南佛教戒律有重要影响[8]。
三、结论
弘赞是明清之际岭南地区的重要高僧,其在禅学、律学、密宗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针对当时僧界的种种问题,弘赞在律学、佛门日常行为规范、礼仪、劝善等方面都撰写大量著作,为僧众提供一整套如法的戒律规范,以期提高僧人的素质。弘赞所住持的庆云寺,成为岭南律学研究与实践的代表,对于岭南乃至海外都有重要影响。弘赞对佛教戒律的研究与实践,对于今天中国佛教的复兴与发展也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1] 释成鹫.鼎湖山志[M].李福标,仇江,点校.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16.
[2] 赖永海.中国佛教通史[M].高雄:佛光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14.
[3] 卜正民.为权利祈祷[M].张华,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8.
[4] 书记传一.南海宝象林慧弓诇禅师源流拈颂[DB/OL]// CBETA电子佛典集成:嘉兴藏第35册.[2016-05-02]. http://tripitaka.cbeta.org/ko/J35nB336_003.
[5] 弘赞.弘赞和尚选集[M].广州:广东旅游出版社,2015.
[6] 李福标,朱婧.论鼎湖山弘赞禅师的律学故事化[J].学术研究,2015(4):143-147.
[7] 刘晓玉.明清之际律宗中兴运动考察[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15.
[8] 徐文明.广东佛教与海上丝绸之路[M].广州:羊城晚报出版社,2016.
A Brief Account of Hong Zan’s Life andWriting
ZHENG Xingzhong
(Academy of Xijiang History and Culture,Zhaoqing University,Zhaoqing,Guangdong 526061,China)
ract:Being a Buddhist master of Guangdong in the time betwee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Hong Zan had rich knowledge of Zen,discipline and Tantra.He wrote a lot about discipline,Buddhist ritual,and daily behavioral norms.His writings discuss all aspects of Buddhist’s life,and are marked bypracticalness.Hong Zan’s aim is to improve the quality of sangha.Throughout his abbot,Hong Zan managed the sangha with strict norm, and gained good results.This is also a very useful reference for Chinese Buddhism of today.
ords:Hong Zan;writing;discipline
B949.9
A
1009-8445(2017)01-0047-05
(责任编辑:董 娟)
2016-07-11
郑兴中(1986-),男,浙江建德人,肇庆学院西江历史文化研究院讲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