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草原生态 传承游牧文明促进牧民致富
2017-04-27全国政协委员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副主席民盟内蒙古自治区主委内蒙古社会主义学院院长董恒宇
◇文/全国政协委员、内蒙古自治区政协副主席 民盟内蒙古自治区主委、内蒙古社会主义学院院长董恒宇
在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中,中华文明是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特别是中国农耕文明能够传承至今,其中一个很主要的因素是我国正北方上风上水的地方,有蒙古高原作为生态安全保护屏障,而其他三个文明古国均无此幸运。内蒙古土地面积118万平方公里,70%是草原,共有13亿亩,其中可利用的有10亿亩,居全国之首。假设内蒙古草原退化、沙化向南推进,用不了百年,北京、华北会变为黄沙一片,甚至波及更大范围。正像习近平总书记考察内蒙古时所说,“内蒙古的生态状况如何,不仅关系到内蒙古各族群众的生存和发展,也关系到华北、东北、西北乃至全国的生态安全,要努力把内蒙古建设成为我国北方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
游牧文明是草原民族智慧的结晶,几千年来,草原上的人们骑着马,赶着牛羊逐水草而居,正是在不断的迁徙中,草原民族才实现了对草原永恒的拥有。草原民族尊重自然、顺应自然,游牧文明的生产方式实现了人、草、畜三者之间的动态平衡,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当牧民们在广阔草原唱着“长调”游牧迁徙时,自然保护、牧民生计与文化传承三者是天然融合在一起的。
“十二五”时期,内蒙古10亿亩草原纳入补奖范围,累计投入草原生态补奖资金超3百亿元,受益农牧民5百多万人,草原超载率由2010年的24.14%下降到13.32%,草原植被覆盖度达到45%,比2010年高7.92个百分点,生态补奖区优质牧草产量增幅高出非补奖区6.35个百分点,效果很好。
一、问题分析与趋势判断
(一)中华文明以农耕文明为主体,历史上对草原、对游牧文明缺乏完整的理解。草原牧区有提供肉食奶品皮毛等的经济功能,但对草原的生态和文化功能知之甚少,缺乏保护意识。草原生态是草原文化、游牧文明的载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几千年来蒙古高原的人口在30—50万之间波动,现在草原的人口翻了10倍以上,牲畜数量更是迅猛增长,草场严重超载过牧,草原生态退化,游牧游不动了,才出现了圈养和禁牧问题。但我们调查中发现了新的苗头——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推进和撤乡并镇、学校撤并,牧区新的一代青年人大多进城镇生存,很多老年牧民领取生态补奖资金后,将牧场入股合作社,进城照看孙子,牧区的人口减少了40%左右,有一些嘎查人走村空。可以预计,在10年之后牧区的人口还会大幅度减少,这一方面缓减着草原的人口容量,同时也为游牧的回归提供了契机。我们调研看到,有万亩左右草场的牧民们在自觉轮牧、倒场放牧,随着牧业合作社等组织形式的健全,草原生态的恢复、游牧的范围还会逐步改善和扩大。对此,我们应有足够的预期。
(二)草原生态极为脆弱,依然靠天吃饭。像呼伦贝尔草原,有时候由于雨水少,草没有绿就又变黄了。内蒙古生态仍处在“进则全胜、不进则退”的关键时期。人、草、畜三者之间的矛盾,牧业生产,牧民生活与生态恢复之间的矛盾依然突出。特别是《草原法》的一些条款迟迟不能修改,还有《湿地法》千呼万唤出不来,草原乱垦乱挖、破坏湿地的违法事件得不到应有的处罚。
(三)草原生态具有独特性,草原类型具有复杂性,特别是“小草原”地区、农牧交错区情况更为特殊。实践证明,将农区改革和农业生产方式照搬到牧区、牧业存在一定的弊端。如禁牧圈养在一定历史时期是必要的,但在调研中发现,草原3-5年没有牛羊啃食,出现了植物多样性缺失,同时引发了草场退化和火灾等问题。而且长期禁牧终止了草原资源的利用,也是很大的损失,“动物福利”理念也要求给马牛羊一定的活动空间和时间,事实上,牧区夜间放牧普遍存在。
(四)草原第三产业正在由蒙古包“牧家乐”食宿和草原观光向更深层次的休闲养生、体验游牧文明新型业态方向发展,以满足城市人群回归自然、返璞归真的普遍心理精神需求。
回归自然、返璞归真是21世纪旅游业发展的趋势。文化是旅游的灵魂,草原文化的最大特征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对城市人群具有巨大的吸引力、感召力,近年来草原旅游的人数以20%左右的数量增长,带动了牧民致富。存在的问题是草原文化未能深度融入当地产业,生态景观资源与文化资源之间缺乏合理配置,由于文化创意和策划不到位,旅游产业等新型第三产业难以做大做强。
(五)草原地区大多干旱缺水,水资源的短缺与工矿业开发形成了强烈反差,产业布局与水资源承载能力不相协调;输电线路在草原无序摆布,运输汽车碾压草原,道路纵横,破坏了草原景观,在一些牧区游客很难拍摄一张纯天然的草原美景。
(六)随着城镇化进程推进、移民搬迁和学校撤并,部分牧民转移到城镇生活,后续产业未能跟进的地区,进城牧民难以就业。
二、建议与瞻望
(一)坚持生态优先原则,尽快修订《草原法》有关条款,尽快出台《湿地法》,保护草原,抢救湿地草原。在执行现有草原生态补奖政策基础上向制度建设转变,即建立补贴长效机制。把草原生态保护建设列为国家级大型生态建设计划,实行中央、地方、企业和牧民共建的草原生态补偿机制。把休牧、禁牧、轮牧、退牧还草、草畜平衡等确定为长期的草原行政管理制度。对草原生态补助奖励测算依据进行动态调节,充分考虑牧区生产成本的逐年提高、通货膨胀率、牧民人均纯收入等因素,逐步提高补助标准。
(二)对草原生态系统的独特性和复杂性要有全面完整的认识,遵循草原生态规律精准施策。一是针对不同类型草场性质,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不断完善政策,既不能忽视复杂性而“一刀切”,应该给基层干部留有政策执行上的余地,又不能政策模糊不清而失去操作性,避免“一收就死、一放就乱”。二是坚持牧民对草场的经营权,保证牧民可以稳定获得草场经营权流转收益,保证转产牧民的政策性收入。三是针对进城牧民的就业、医疗、孩子入学等各方面的实际问题制定系列性配套政策。“搬得出、稳得住、有事做、能致富”实施易地搬迁,产业是核心,就业是关键。没有产业依托,就不能持续增收;不能稳定就业,收入就没有保障,从根本上解决生计问题,使牧民顺利融入到城镇生活。
(三)正确处理经济发展与草原保护的关系,划定基本草原保护红线,实行产业准入负面清单,严格执行禁止开发区的限令;以水定产,防止草原地区出现漏斗;加强执法,严厉打击矿业和化工企业对草原造成的污染,严厉处罚对草原景观资源的破坏;设立国家和地区草原生态治理专项资金,大力发展生态草业,提高草原质量,保护草原景观。
(四)尊重和学习几千年来游牧民族在实践中积累的经验和智慧,研究和传承游牧文明中的生态伦理精神。现在我国农区的奶牛饲草大多以秸秆为主,牛奶的产量和质量难以保证,所以才出现了加入外源性乳蛋白三聚氰胺事件。让牛马羊在宽敞、天然、低压的环境里恣意生长,回归游牧文明,再显“蓝蓝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的自由美好景象。
(五)进一步畅通公路、铁路和飞机线路,对草原旅游业的迅猛发展要有足够的预期,建设与此相适应的现代化旅游基础设施。建设国家草原公园、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区、游牧文明保护区、自然景观保护区等多种形式的保护区,把草原生态保护建设与草原文化融会贯通,景观资源与文化资源合理配置,促进文化产业与旅游产业融合发展。在这些保护区,游牧迁徙不仅是一种生产生活方式,更重要的是一种文化方式、一种无形资源——将其配置在体验休闲等新型产业中。牧民的角色由牧人变为导师,教会人们如何骑马射箭,搭建蒙古包,如何骑着骆驼走出沙漠,如何放牧迁徙乃至制作奶酪、肉食,唱歌舞蹈。这个时候牧民的收入就由肉奶制品为主变为新型产业收入为主,这使草原保护、文化传承与牧民致富得以良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