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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北京日记抄》的生成及空间幻想

2017-03-23王书玮

关键词:芥川龙之介

王书玮

〔摘要〕 文章通过解读《北京日记抄》的文本本身以及與该文本相关的序、书信、印象记等类文本,分析《北京日记抄》的文本生成过程及北京这座城市给芥川带来的空间幻想。分析文本生成过程的能够从中理解文本的内涵及延伸,从另一个侧面揭示近代北京在芥川龙之介生涯中的重要性。这对了解近代中国与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之间的影响关系以及芥川的近代中国观具有很大的意义。

〔关键词〕 芥川龙之介;北京日记抄;文本生成;空间幻想

〔中图分类号〕I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689(2017)01-0074-06

作为“中国趣味”①作家之一的芥川龙之介曾于1921年3月末到7月上旬来到中国旅行,这次历时近四个月的旅行诞生了一系列游记,有《上海游记》、《江南游记》、《长江游记》、《北京日记抄》以及《杂言一束》,最终形成为《中国游记》并于1925年由日本改造社出版。《中国游记》作为考察芥川与中国关系的重要作品,自问世以来就引起了中国学界的重视。然而,尽管这部作品已经走过了近一个世纪的历程,但在中国学界及研究界的评价还是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认识。其中肯定的观点②认为《中国游记》如实的反映了当时的中国,对作品中所使用的比较讥讽的言辞表示了理解。而否定的观点③则认为尽管《中国游记》如实的反映了当时的中国,但对其中讥笑和讽刺中国的言辞仍然无法接受。

众所周知,在1921年的中国旅行中,芥川停留时间最长的城市分别为上海与北京,所以《上海游记》与《北京日记抄》作为《中国游记》的重要组成部分理应受到研究界的重视。然而相对有一定研究积累的《上海游记》,《北京日记抄》的研究成果甚是单薄,仅有零星研究散落在《中国游记》的研究中,并没有专门研究《北京日记抄》的论文。但如果将《北京日记抄》与《中国游记》中的其它游记作比较的话就会发现《北京日记抄》在《中国游记》中特色明显,主要体现在芥川对北京的态度上。青柳达雄[1]认为:“在《中国游记》中,只有在北京的芥川是生气勃勃的。”这里的“只有”一词就把《北京日记抄》与其它游记进行了有效区别。然而,像这样的在《中国游记》中与其它游记有突出不同的《北京日记抄》并没有引起中日研究界的重视。但在芥川对北京情有独钟这一点上中日研究界已经达成共识。对于他喜欢北京的理由,研究界的基本观点认为北京的古典风景及艺术氛围吸引了芥川。例如青柳达雄(同上)认为:“芥川穿着长衫每天奔走于北京的街道,他的快乐并不是因为北京浓厚的政治氛围,而是因为着迷于绘画、书法以及戏剧等艺术活动。”此外,进藤纯孝[2]、红野敏郎[3]等研究者的观点与青柳的分析比较相近。

上述观点都从分析文本本身的角度进行的,这样的研究方法自然无可厚非。然而,如果从考察文本的生成过程这一角度进行分析的话就会看到文本的另一个内涵,会有助于更加全面的理解文本。和田章男①

认为:“研究作家的文本生成过程就像自然科学家研究神所创造的‘自然法则的过程,有助于我们理解艺术法则”。松泽和宏

②则从生成论与解释学的关系上强调了研究生成论的重要性,他指出:“生成论不是站在解释学的对立面的学问,它能够使丰富我们对文本的解释”。由此可以看出考察文本生成过程对于理解文本内涵的重要性。对此,就来考察一下《北京日记抄》的文本生成过程。

1921年3月下旬到7月中旬,芥川龙之介作为《大阪每日新闻》的特派员于到中国旅行。期间游历了上海·南京·九江·漢口·長沙·洛陽·大同·北京·天津等地,在北京逗留时间为6月12日-7月10日。对于这次旅行,大阪每日新闻社在1921年3月31日的《大阪每日新闻》(早报)上的宣传题目为“支那印象記 芥川龍之介氏/新人眼中的新中国/将于近日登载”。从大阪每日报的宣传题目可以看出芥川此次旅行的重要性,他将向日本民众传达他眼中的“新中国”。所以《北京日记抄》所传达出来的北京形象也是“新中国”中的一部分,这对当时的日本民众理解当时的北京产生了很大影响。然而在考察《北京日记抄》的前文本时发现,芥川的此次旅行除了大阪每日报的派遣以外还有其自身的两个原因,一是私生活上的疲惫与倦怠,二是创作生活上的停滞期,这两个原因直接影响了芥川对中国的印象,使得他笔下的北京呈现出了不同的风貌,下面进行分别论述。

1916年12月1日,芥川到横须贺的海军机关学校就职,自此开始度过了两年多的教师生活。但是,过了近两年教师生活的芥川开始抱怨到:“因海军扩军学生增员,课时也会增加,而战争却几乎没有可能发生。因此,我突然对每天往横须贺跑厌烦起来”

③。同时他还向友人倾诉对海军机关学校的不满:“像在政府机关那样,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三点,无论有课与否都得待在学校。这最令我苦恼。目前虽有两天完全没课,却还得乘火车跑到横须贺”④。这样的不满使芥川在1919年3月辞去海军机关学校的工作入职到大阪每日新闻社。芥川在《入社词》中写到:“春风已吹过我的草堂,今后我就要展翅踏上征途了”⑤,字里行间掩饰不住的自信和欢喜。但是这样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就在这一年,发生了两件让芥川烦心的事。一件是遭遇“疯子的女儿”(《一个傻瓜的一生》),另一件则是创作风格的转换。

1919年6月,在以岩野泡鸣为中心的“十日会”的例会上,芥川认识了“愁人”在这里被称为“愁人”(后文“疯子的女儿”)的女性,名叫秀茂子,旧姓小滝,1912年毕业于日本女子大学家政系,师从太田水穗创作和歌,并加入了以茅野雅子为中心的、以来自女子大学的和歌诗人为主的“春草会”,是用鞆音的名号和本名写和歌、写剧评的才女。芥川一时之间对她非常迷恋,叫她“愁人”。芥川在《我鬼窟日录》中记载了关于她的事情:“六月十日 雨 傍晚造访八田先生。不遇。去十日会。碰见了岩野泡鸣、大野隆德、冈落叶、有田稠、大须贺乙字、菊池宽、江口涣、龍井折柴等人。除此之外还有岩野夫人等四五位女性。九月十二日 雨 雨声绕梁。尽日枯座。想到愁人也在听这个雨声。九月十五日 阴天 下午拜访了江口。之后第一次与愁人会面。入夜才回家。心情慌乱,不知悲喜。”。但交往后芥川开始厌恶她的“动物性本能”(《一个傻瓜的一生》),借1921年的中国旅行终于逃离了她。芥川在他晚年的自传体作品《一个傻瓜的一生》中写到:“坐在前面一辆人力车上的是一个疯子的女儿。她的妹妹也因嫉妒而自杀。‘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对这个疯子的女儿——只有强烈的动物本能的她,感到一种憎恶”,这段话表露了他后悔的心情。直到晚年,和秀茂子的关系一直强烈地折磨着芥川的神经芥川在他的自传作品《一个傻瓜的一生》中写道“疯子的女儿”(秀茂子)说她生下的男孩像“我”(芥川),这使芥川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怒。引用如下:

不知少年到哪里去玩去了,疯子的女儿一边吸着香烟,一边取媚似的和他搭话。

“这孩子不像你吗?”

“不像。首先……”

“可是,胎教总有吧。”

他默不作声,翻动眼皮。但是,他的心底深藏着恨不得把她绞死的残酷欲望……(〈三十八 报复〉)。所以当时他的当务之急是摆脱这样的秀茂子,而1921年的中国旅行给他提供了一个绝好机会。芥川在《遗书》(《芥川龙之介全集》第二十三卷)中写到:“我利用去中国旅行的机会,好不容易摆脱了秀夫人之手。记得我在洛阳的客栈里读瑞典小说家斯特林堡的《痴人的忏悔》,知道他与我一样对情人写了假信,因而苦笑。”由此可以看出,1921年的中国旅行除了受命于大阪每日新闻社的派遣,还兼有芥川私人生活上的因素。

而另一个原因则来源于创作生活。1919年,芥川进入了创作停滞期。这年5月20日,芥川开始撰写进入大阪每日新闻社后的第一部连载小说。小说题目最初拟为《早上》,后又改为《路上》。芥川最初是想把它写成长篇小说,但进行的并不顺利。“觉得似乎是愚作,以至十分悲观”致友人南部修太郎书信 1919年7月3日,这种状态从6月30日一直持续到8月8日,所以《路上》连载了三十六回后就搁置了。之后的连载小说《妖婆》(1919年9月10日)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他在1919年10月15日给南部修太郎的信中写到:“《妖婆》终于出版却越发蠢,这回连自己都束手无策了”,承认了《妖婆》是失败之作。佐藤春夫更是对这部作品持全盘否定的态度,他认为:“听闻芥川龙之介君的《妖婆》是篇杰作,但我却并这样认为。即使它是杰作,或是未完之作,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它是一篇失败的作品”。(创作月旦3—<苦心的世界>和<妖婆> [A]新潮[J] (10)1919)除了《路上》和《妖婆》之外,对在《中央公论》上发表的《疑惑》(1919年7月),芥川在致友人佐佐木茂索书信(1919年7月8日)中自己也否定到:“《疑惑》是拙劣之作,不读为宜。”。对于芥川在1919年的创作,宮崎新三郎分析到:“一月份的《毛利老师》(《新潮》)、《那时候自己的事》(《中央公论》)等作品与之前的作品相比开始呈现出不同倾向,之前一直以描写自己以外的生活、人物、事件为主,现在则渐变为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情中获取作品的题材。在这点上,芥川将引起文坛的新关注”(芥川龙之介研究资料集成[M](1)日本图书中心,1993)。1920年1月,春阳堂出版了芥川的第四部短篇集《影灯笼》,它的宣传语中写到:“文坛最优秀的艺术至上主义者,凭借富有神韵的技巧,带来如玲珑美玉般的佳作。去年春天发表的《橘子》,以严酷现实为着眼点,成为他文学上的一个转折点,震惊文坛”,这段文字清楚的指出了芥川的转换风格。(《新小说》1920年10月 封面所收)。

1920年4月,芥川发表了他作品中的现代小说代表作《秋》(《中央公论》)。也许受之前失败作品的影响,芥川在创作时非常注重细节。稿子送到《中央公论》后,芥川给主编泷田樗阴写信,多次请他修改用词。之后,芥川在信中得意地写到:“《秋》似乎不那么坏,觉得这比自己想象得要好,渐渐地我要写这类小说了。”致友人泷井孝作书信 1920年4月9日从1919年和1920年的作品中不难看出,芥川对自己的作品风格进行了多种尝试。但是尽管他通过《秋》获得了自信,可是反观1920年之后的作品会发现,实际上芥川并没有写出如他所想的“渐渐地我要写这类小说了”的小说。这一年的10月16日,芥川在写给佐佐木茂索的题为《新曲 鬻文八景》的信中倾诉了自己的苦闷:“哀切切,茫茫浊世凄苦人。孤零零,蔽身米楮风暴中。琵琶湖,渔舟蓬破急漏雨。湿淋淋,以泪洗面枕橹眠。凄惨惨,艰辛困苦难入梦。酸楚楚,只有风浪芦丛懂”。虽然是为了警示后进作家,多少有些夸张,但能够看出芥川作为作家的苦闷。同年11月11日的书信致小岛政二郎 “近日为鬻文度日繁忙不堪”中也表达了同樣的苦闷。

中国之行前期,对在私生活和创作生活的双重折磨中苦苦挣扎的芥川来说,1921年3月的中国旅行,应该是一个摆脱这样的生活的很好的契机。所以芥川自身把这次旅行当作了一次治愈之旅,而中国则是他所幻想的治愈空间。

然而,来到中国的芥川在到达的第一个目的地上海后目睹了肮脏且面目怪异的车夫、“口角泡沫飞溅”着强行索要小费的马夫以及厚脸皮的卖花婆婆等人(《上海游记》),这些都对芥川没有起到一点治愈的作用。他在上海期间给养父芥川道章的信中写道:“近来,一见中国人便怒火中烧”致养父芥川道章书信 1921年4月24日,从这封书信中可以看出上海非但没有起到治愈作用,反而使他的神经绷得更紧了。从《上海游记》之后的《江南游记》和《长江游记》来看,苏州、杭州、扬州、镇江、南京、芜湖、九江、庐山、湖北、湖南等江南一带观光虽然使他紧绷的精神稍有缓和,但是依然未能达到完全满意。以至于从南方开始北上时,芥川在1921年6月6日致小穴隆一书信中这样倾诉到:“我对中国已生倦意。近来常感‘敷岛大和之心怦然跃动”。芥川于1921年6月12日到达北京,这封信写在去北京的一周之前,由此可以看出,芥川在到北京之前对中国“已生倦意”。然而这种情况随着芥川到了北京之后发生了很大改变,那是因为北京却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觉。他在《新艺术家眼中的中国》中对中国的南北方做了如下比较:

上海总是很喧闹,那里的人也总是很忙碌的样子。来到北方后看到的人都很安静沉稳,在自然之中就能体味到中国大陆的闲静与悠然。(中略)

我从南方来到北方后感觉完全变了,所看到的都是拥有着几千年文明的大中国在无声之中展现出来的博大与雄伟,不禁为之动容。(中略)

在中国的整个旅行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让我像喜欢北京那样喜欢。所以我在北京停留了近一个月,那真是一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地方。站在城墙上能够看到掩映在青青的白杨和刺槐中的一个个的城门。盛开的合欢花、特别是在城外的田野中行走的骆驼,这些都让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

正如上文所描述的那样,对芥川来说,上海是“喧闹”而“不安”的,北方却是“平静”,而“悠然”的、展现“几千年文明”积淀的地方。从这里也能看出,芥川在此次的中国旅行中最想得到的东西是追求“平静”而“悠然”的心境和体会“从数千年前开始”的“文明”。“平静”和“悠然”是一种心境,而“几千年前开始的文明”则是指艺术至上主义的芥川在这里获得的艺术陶醉。从文学上讲,以北京为代表的古典中国是芥川文学的母胎,也是故乡。所以1921年的这次从日本到中国的、确切的说是从中国的南方到北方的旅行不仅是空间位置上的移动,也可以说是芥川的一次从近代到古典的旅程。疲惫的芥川在“过去”(北京)中获得了艺术感动,使他禁不住发出:“即使不住东京,若能客居北京亦可心满意足”的感慨。这种被治愈的心情在上海和日本都是无法得到的。只有北京才能让他的身心得到完全放松。那时的芥川,已经在无意识中把北京幻想当成了桃源乡。他在《杂信一束》中对北京的印象做了如下总结:“环绕在黄色琉璃瓦紫禁城四周的,是合欢树、槐树组成的郁郁苍苍的大森林——究竟是谁把这样的大森林称之为大都会的呢?”在上文中芥川称北京为“大森林”,拒绝将北京称为“都会”,这表现了芥川去掉了北京的近代性,将当时的北京看做是原始的“大森林”。北京的城市化滞后于日本,反而这种滞后使芥川在北京这个异国他乡找到了他的治愈空间。在城市化的转型过程中相对滞后的北京满足了他对乡村牧歌式生活的幻想。

实际上,从《南京的基督》和《秋山图》(1921年1月)等作品可以看出,芥川在旅行前对中国的印象是从书籍和谷崎润一郎的中国旅行的作品中所获得的,是还未进入到近代之前的、古风依存的世界。在那个世界没有近代社会的功利主义,人们之间的生存竞争也没有那么激烈。这样的宁静而悠闲的世界,对于在急速近代化的日本社会中深感疲惫的芥川来说,是一个治愈的世界。

众所周知,在芥川之前谷崎润一郎和佐藤春夫就已来到中国旅行,谷崎润一郎从1918年10月9日开始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从中国北方旅行到南方。他在《中国旅行》(《雄辩》1919年2月)谷崎润一郎全集[M](23)中央公论社, 1983中写到:“我喜欢的是南京、苏州、上海这一带”,理由是“与北方相比,那边的景色要好得多,树木茂盛,人也很美。火车也很好,气候也适宜”(同上)。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谷崎与芥川正好相反,他不喜欢北方,反而对南方的景色、人、交通、气候等都很满意。谷崎最后写到:“越往南走,越觉得在朝鲜和满洲花得钱太可惜了”。此外,佐藤春夫也在芥川之前从1919年6月下旬到10月上旬在中国南方停留。他在《南方纪行》佐藤春夫全集[M]臨川書店(全36巻第27巻)1998~2001年 翻訳·書簡も所収中说厦门是“厦门像是我十几年前读的侦探小说,虽然大部分故事情节已经忘记了,觉得很神秘。还赞美鹭江(厦门湾)的夕阳“美丽而令人愉悦”。另外,在漳州还为没能看到唐代遗物一事而深感遗憾:“到底还是遗憾的,没能看到一直憧憬的唐代遗物!”。从上文中可以看出,谷崎和佐藤都对中国的南方表示了好感,而与谷崎及佐藤相反,芥川则对北京的一切都很喜欢。细读谷崎润一郎的文字会发现,他喜欢南方的理由是“景色好”、“火车好”、“气候适宜”,这些要素不关乎文学与艺术,尤其是近代的产物之一的“火车”在这里被强调了,这就意味着谷崎与芥川看待中国的时候是持有不同态度的。而佐藤春夫对厦门的感觉则是厦门使他想起了十几年前读过的侦探小说,是具有神秘感的一座城市,这与芥川看待中国的视角也是不同的。对于芥川的这种带有感伤意味的看待中国的视角,川本三郎[4]认为:“芥川龙之介是不彻底的理知派。细读他的《中国游记》就会发现,他的理知是相对于唯美派作家佐藤和谷崎对‘中国趣味的浪漫歌颂而言的”。确实,从三人对南方的态度中可以看出,这样的见解是有一定道理的。

后来芥川在《北京日记抄》发表不久之后说道:“说起我最欢的地方的话,那应该是北京。古老的、悠闲的街道和人们,以及好像能遮蔽一切的青青树木,我觉得再也没有哪个城市有那样和谐的感觉了”旅行的回忆(长崎、北京、京都)[N]东京日日新闻,1925年6月20、21日。在这里,芥川尤其强调了“古老的”“和谐的”感觉,这样的风景无声之中治愈了芥川,把他从现在的生活带到了遥远的从前。曾在昭和初年到訪过北京的横光利一北京和巴黎(备忘录)[J](21)改造第2期 ,1939也曾说过:“在中国,北京比其他任何城市都适合安眠。(中略)一进入到这座城市,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出生前的故乡。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不用介意”,芥川对北京也是这种安心的感觉。

实际上,当时中国北方人的生活状态正如上述两位作家所感觉的那样宁静而悠闲。在这样的历史及人文环境的熏陶下的北方人的性格是沉稳的,几乎没有南方人的焦躁不安。中国文人乐廷石原文北人与南人[N]最初发表在1934年2月4日《申报》的《自由谈》栏目,本论文引用的是鲁迅全集[M](7)学习研究社,1986对中国的南北方人作了比较:“据我所见,北人的优点是厚重,南人的优点是机灵。但厚重之弊也愚,机灵之弊也狡,所以某先生曾经指出缺点道:北方人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南方人是‘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就有闲阶级而言,我以为大体是的确的。”实际上,中国北方人的生活方式是闲适的。说到原因的话应该是地理和气候所致。所以,北京的“无比悠闲的街道和人们”给芥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的北京以及北京人治愈了疲于生活的芥川。1927年2月5日,也就是他在自戕前夕在给小松芳乔的信中写到:“北京一切可好?除东京外,最愿寓居者,北京也。”像这样,直到生命的最后,他都一直热爱着北京,而北京也满足了他在旅行前所追求的被治愈的空间幻想。

通过对《北京日记抄》的前文本时代中的作家生活的各个侧面的考察可以看到《北京日记抄》的生成过程直接影响了我们对文本的解读。而《北京日记抄》的文本本身以及类文本则从正面烘托出北京这座城市满足了芥川对乡村牧歌式的生活的空间幻想,以至于他在自杀的五个月前还对北京念念不忘,可见北京在他的晚年生活中的重要位置。此外,《北京日记抄》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民国时代的北京的环境面貌、社会风尚、民众生活及城市文化等多方面的历史缩影。芥川以他独特的视角记录了与谷崎润一郎以及佐藤春夫等同时代作家眼中不同的北京风貌,对之后来北京的日本作家的北京观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例如阿部知二《北京》。当然,《北京日记抄》的生成过程中有当时复杂的政治环境因素下的北京记录,也有基于作家个人因素的北京记录。正因为如此,《北京日记抄》才会呈现出多个历史侧面,值得进一步研究。

注 本文所用的芥川的書信均引用《芥川龙之介全集》(24卷)岩波书店 1995—1998 ,中文译文参照了高慧勤、魏大海主编的《芥川龙之介全集》(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2005年3月)。

〔参考文献〕

[1] 芥川龙之介和近代中国序言(承前)[J]. 关东学园大学纪要(16),1988.

[2] 芥川龙之介[M]. 河出书房新社, 1964.

[3] 芥川龙之介 中国游记和湖南的扇子[M]. 近代日本文学中的中国. 有斐阁 ,1975.

[4] 川本三郎 大正幻影[M]. 新潮社,1990.

(责任编辑:马胜利)

Abstract: Through an interpretation of the text and the related quasi-texts, such as the preface, letters and journals in Ryunosuke Akutagawas The Journal in Beijing, this paper tries to explore the text generation in the book and the space fantasy that the city of Beijing brought to the author. An investigation into the text generation helps us understand the connotation and extension of the text, and reveals the importance of Beijing in modern times on Akutagawas career from a different perspective, which will in turn shed new light in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China in modern times and the author, and of Akutagawas views on China in modern times.

Key words: Ryunosuke Akutagawa; The Journal of Beijing; text generation; space fanta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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