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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运河之魂与民族文化精神之脉
——论刘凤起长篇小说《永远的大运河》对运河文学的丰富与拓展

2017-03-11殷一冉

关键词:刘绍棠大运河现实主义

郝 雨,殷一冉

(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上海200436)

大运河之魂与民族文化精神之脉
——论刘凤起长篇小说《永远的大运河》对运河文学的丰富与拓展

郝 雨,殷一冉

(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上海200436)

京杭大运河作为世界上里程最长、工程最大的古代运河,被誉为古代人类建筑工程的奇迹。诞生于运河两岸的文学作品记录下了大运河的古往今来,其中长篇小说《永远的大运河》作为“运河文学”的代表作品,生动细致地描绘了运河儿女的抗战场景和运河之畔的民俗风情,展现出中华民族不朽的精神风貌和不息的文化传承。小说着力刻画了具有个性差别的典型人物,传扬了马克思列宁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在塑造现实主义艺术典型中取得了新发展,丰富并拓展了“运河文学”的意义与内涵。

大运河;运河文学;《永远的大运河》;民族精神;文化传承

华夏文明,积淀了五千年的民族历史;江河湖海,滋养了世世代代的炎黄子孙。奔流不息的黄河、长江是中华民族的象征,是自然之神的馈赠,而由人工开凿、绵延千里的京杭大运河,则是我国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是民族之魂的载体。京杭大运河作为世界上里程最长、工程最大的古代运河,被誉为“古代人类建筑工程的奇迹”。一般认为,如果把长城视为凝固的历史,那么大运河就是流动的文化。虽然历史上关于大运河以及诞生于大运河畔的文学作品并不乏见,可在现当代文学史上,运河文学却一直相对薄弱。刘凤起的长篇小说《永远的大运河》(九州出版社,2016年),可以说是弥补了这一缺憾。小说对大运河畔恢弘壮阔的抗战场面的展示,对亲切温暖的民俗风情的绘制,以及运河文化精神的表现,使其名副其实地成为运河文学的一部重要代表作。

一、历史的回溯:运河文学与运河共生

运河之水孕育出运河文学,运河之滨诞生了一首首传诵的经典和一部部文学巨著,共同记录了大运河的古往今来以及运河边的民生民情。

尽管“运河文学”在文学研究领域中并不常用,但从开凿之初,这一文学表现的主题和内容就已然出现。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命人开凿邗沟,联通长江和淮河;隋朝在天下统一后做出了贯通南北运河开凿“永济渠”(即隋堤)的决定。在中国历史上文化繁荣的时期里,以“隋堤”入诗、“运河”为景的作品屡见不鲜。唐代白居易的《隋堤柳——悯亡国也》一唱三叹,令人深思:“隋堤柳,岁久年深尽衰朽……二百年来汴河路,沙草和烟朝复暮。后王何以鉴前王,请看隋堤亡国树。”①郭友钊:《运河文学再度起航的新云帆》,当代文学艺术网,http://www.shuiwy.com/bencandy-57-3088-3.htm 2016-08-15。南宋杨万里为官历程中写作了多篇运河行旅诗,“磨墨为云洒为雨,湖波掀舞山倾欹”②杨万里著,辛更儒笺校:《杨万里集笺校》卷19,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953页。,展现了运河两岸的秀美风光;“建隆家业大于天,庆历春风一万年。廊庙谋谟出童蔡,笑谈京洛慱幽燕”③杨万里著,辛更儒笺校:《杨万集笺校》卷27,第1405页。,寄托了诗人的忧思远志。元曲中亦有运河元素的延伸,如乔吉《点绛唇》中:“锦缆龙舟,可怜空有隋堤柳,千古闲愁,我则怕春光老,琼花瘦”。明代文人归有光一生也用了大量笔墨描摹运河风貌,绘制苏州府的历史地图:“吴郡为太伯建国。秦置守而属之会稽……今为王畿千里服之地”④归有光:《震川先生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197、61页。;关注运河水利状况:“太湖之广三万六千顷,入海之道,独有一路,所谓吴淞江者……所以沿至今日,仅与支流无辨,或至指大于股,海口遂至湮塞”⑤归有光:《震川先生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197、61页。。清末文学诗人龚自珍创作《己亥杂诗》,其中包含介绍运河概况、描绘两岸风景、沿运赠友诗、沿运冶游诗、舟中感慨诗等,如归舟时恰逢江上大雪,借景抒情即兴赋诗:“古愁莽莽不可说,化作飞仙忽奇阔。江天如墨我飞还,折梅不畏蛟龙夺”⑥龚自珍著,刘逸生等注:《龚自珍编年诗注》,浙江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785页。。表现了诗人独行于天地间的气魄,以及勇于面对艰险困苦的大无畏精神。

诗词曲赋在运河的滋养下大放光彩,而依运河而生或与运河相关的小说文体也有很多成为流传至今的文学名著。曹雪芹在经历家道的兴衰沉浮和世间的人情冷暖后,思想日渐成熟,相传是于通州不远处的张家湾开始创作《红楼梦》;明代长篇世情小说《金瓶梅》的故事发生在运河岸上的第一码头山东临清,不仅商业交通的背景与临清的地理位置吻合,书中语言也尽显地域乡土风味,如“不待见”(不喜欢)、“言不的语不的”(无法说)、“栽派”(委托),都是临清当地人的口头语⑦郭楠、王成:《运河边的文学名著》,《报刊荟萃》2006年第9期。;《水浒传》描写的故事发生于山东梁山泊,与运河相连通,其间的背景、人物和情节都与运河密不可分,行走在鲁西地区的运河沿岸,仿佛置身于《水浒传》的世界中;洋洋洒洒120卷的“三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和80个故事组成的《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其素材大都来源于大运河两岸,冯梦龙和凌濛初利用这条黄金水道,往返京杭之间,进行民间采风,广泛搜集民俗素材,最终锤炼出传奇小说的巅峰之作。

在运河文学的分支中,学者们通过对戏剧与歌曲的研究,考察运河两岸的地域环境和民风民俗对戏曲艺术的影响。钱伟芳的《从淮剧文化浅透大运河文化之大众性层面——以淮安为例》强调了淮剧传播和大运河兴衰之间的联系,从中透视出淮剧文化和大运河文化的大众性特质;王志军的《京杭大运河地区民俗文化与民歌〈茉莉花〉艺术风格的流变》阐述了在京杭运河流域中形成的形态各异的《茉莉花》民歌;孙焕英的《京剧及其票友的“运河脉”》探讨了大运河沿线京剧的发展与运河兴衰的密切关系。⑧郑孝芬:《中国大运河文化研究综述》,《淮阴工学院学报》2012年第6期。

新中国以来,以运河为背景和题材的文学创作一直未有起色,甚至有所式微,但曾经有一位文学神童——刘绍棠,被称为“运河之子”。他出生于运河之畔,带着根土的情怀,致力于乡土文学的写作。在近50年的创作生涯中,共创作了14部长篇小说、27部中篇小说和上百部短篇小说,几乎全部作品都是讲述运河岸边的农村故事,主人公都是运河边的农民和农民的儿女。自1982年伦海⑨伦海:《刘绍棠的“运河文学”》,《赣南师范学院学报》1982年第3期。定义刘绍棠的作品属于“运河文学”后,致远⑩致远:《“运河文学”的理论构架》,《渤海学刊》1992年第4期。研究了运河文学的理论框架,认为由丰富的著述和作品建构起的运河文学体系即为刘绍棠倡导的“乡土文学体系”,并把“乡土文学”的理论框架归结为乡土文学本体论和乡土文学源泉论。张丽晶①张丽晶:《析刘绍棠“运河文学”之特色》,《齐齐哈尔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9年第6期。透过刘绍棠作品中的人物画面,剖析其长短句式和修辞手法的运用特色,从文学书写的角度展现刘绍棠在运河平原民族化发展中发挥的作用。李万武②李万武:《刘绍棠文学的当下意义》,《文艺理论与批评》2007年第4期。引用郑恩波对刘绍棠的文学写作的评价——“社会主义美文学”,又提出“美文学”之于当下社会的意义。这些既是对刘绍棠文学写作精神品质的整体性概括,也是对刘绍棠一生秉持和坚守的文学观念的揭示和强调。

在当代长篇小说的创作中,关于长江、黄河的歌颂和表现可以说是汗牛充栋,但多年来,像刘绍棠那样牢牢扎根于运河边上的运河题材的文学创作却十分鲜见,刘凤起的长篇小说《永远的大运河》在这一领域填补了空白。小说在大运河两岸人民抗日战争时期的背景下,塑造了众多人物形象,深刻揭示和表现了具有民族精神内涵的大运河之魂。作者通过作品提出“大运河是父亲河”“海纳百川,运河在先”“平安第一福,携余第二福”的运河文化理念,更是运河文学的主题精神创新,值得我们思考和研究。

二、主题开拓:河畔故事中的民族觉醒

大运河始建于春秋时期并沿用至今,阅尽三千年华夏水运历史,留下了运河两岸无数中华儿女的英勇事迹。《永远的大运河》以1931年“九一八”事变至1939年抗战转入相持阶段为背景,展现了京津地区北运河两岸人民的生存状况。作者刘凤起力图通过描写抗日英雄刘光汉及其周围的抗日群体从蒙昧到觉醒的过程,揭示出中国人民团结共进的民族理念和顽强抵御外侮的民族精神。

长篇小说《永远的大运河》分为上、中、下三卷,这是小说情节发展的三个阶段,也是民间好汉刘光汉完成从持守“平安第一福”的家训传统到投身于“驱逐倭寇,报国恨家仇”的性格转变过程,以小见大地折射出那一特定历史时期整个中华民族由“蒙昧”到“觉醒”的过程。

主人公刘光汉所在的刘氏家族,是一个颇具底蕴的传统大家族。在中国传统文化观念的影响下,家训成为维系家族生存和发展的核心纽带。作者多次提及“平安第一福”“携余第二福”的理念,这样的行文设置也为后文人物在国恨和家训的对照中反复纠结埋下伏笔。在家族、宗族、村族三方愈演愈烈的矛盾纠葛中,刘光汉对内讲诚信、有担当,娴于辞令,敏锐准确,带领乡亲们扎风筝、跳狮子,会挣钱挣粮度过灾年;对外除暴安良,胆识过人,敢于冒险,与官痞兵匪巧妙周旋,对社会渣滓深恶痛绝。诠释了在动荡年代里,惩奸除恶、济困扶危,维护乡邻利益、保障一方平安的民间好汉形象。

小说中卷中,狡诈阴险的团长高敬贤企图以“马上就要奔赴前线,没有可用之将率领二营”的名义救下灭门凶手顾会雄。在国恨家仇的紧要关头,刘光汉焦躁且犹豫,义和团老英雄——刘光汉父亲刘云天在现实的逼迫下无奈打破“远兵”祖训,说出了自己和长子光汉的心里话——“让光汉带!”这与其说是这对父子从背负的家族传统中迈出沉重而艰难的关键一步,莫如说是深藏于中华男儿脊骨中的血性冲破长久压抑的剧烈喷发,也是向民族觉醒方向跨越的重要标志。

1937年的“七七事变”打破了一切善良人们的美好幻想,标志着中华民族反法西斯战争的全面展开。主人公刘光汉在这一时期经历了三次生死考验,所带领的抗日队伍与倭寇、汉奸进行了艰苦作战,最终取得胜利,完成了人物性格和思想的全面觉醒,也象征着中华民族的全面觉醒。政委成智声的一番话作为结语,使整部作品的意义得到了升华——“只要我中华民族有一批刘光汉在,鬼子就永远甭想奴役中国。他可以用坚船利炮占领运河两岸,可他永远跨不过去咱中国人心中的那条大运河!”那个时代,民间英雄“刘光汉”不是唯一,但却是典型。在国家命运面临危亡的关键时刻,作为运河儿女,“血性”与“担当”使得他挺身而出,英勇杀敌,扬威中华民族,血染运河,保卫大地神州。此为大运河之精神,亦为大运河之灵魂。

三、价值意义:文化精神层面的几点思考

小说不仅把英雄与汉奸、日军的斗争描写得荡气回肠,更站在历史与当下、传统与现实、政治军事与精神文化等角度,深化民族众志成城抵抗侵略的理念,从民俗文化、守成主义和现实批判的层面描绘了有关“海纳百川,运河为先”的地域文化和精神内涵。

(一)小说中的民俗文化与民族精神

除了战场上的血雨腥风,作者刘凤起还着力描绘了京津地区的民俗文化,扎风筝、舞狮会的画面鲜活生动,亲朋近邻的交流通俗亲切,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民俗文化是一个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构成,是生活在特定地域上的人们在千百年来的实践生活中创造和积淀的文明成果。民俗文化是民族性格的凝练、民族意志的体现、民族精神的象征。一般把民俗分为物质民俗、社会民俗、精神民俗和口传语言民俗四个部分,这种界定方法囊括了民俗文化的各类细节,为民俗研究条分缕析,值得借鉴。小说《永远的大运河》也是从以上几个方面集中展现了运河两岸人民的生活习惯、处世之道、交流沟通、理念追求等方面的特点和传统。我们可以这样认为,正因这样的“血肉”和“筋骨”,才铸造起了真正的大运河之魂。

小说刻画出的人物的丰富性格,使得作品呈现出的生活图景生动、丰盈,展现了运河两岸人民在艰难困苦中依然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如“桂花和婆母头俩月就准备好了熬粥的材料,这时候可以大显身手了。大米、江米、小米、红豆、豇豆、花生、栗子肉、核桃仁,还有红枣,九种食料相继下锅”①刘凤起:《永远的大运河》,九州出版社,2016年版,第6、16、18页。。腊八祭祖是运河两岸年季开始的标志,人们在制作腊八粥时必须放置九种食料,源于“九”“久”的谐音,为有吃有穿的好生活而祈福。

小说对运河两岸人们的日常生活经验细节的刻画也别有新意,例如人们之间的交流甚至利用茅厕内外的装饰和声响来表情达意,形成了默契的“信息交流网”。运河两岸的百姓在如厕前,一定要在厕所墙壁上搭上腰带,让外面的人一眼能看到,以免造成尴尬。如果外面有人着急如厕,就先干咳两声示意里面的人抓紧时间。“里边的人,干咳一声,就表示:知道了,我马上就得;如果里面干咳两声,就表示我闹肚子了,还得一会儿,你呀,另想他辙吧!”②刘凤起:《永远的大运河》,九州出版社,2016年版,第6、16、18页。

“绑扎、裱糊、画画儿、挂线四道大工序,必不可少;各道大工序下边,又分若干道小工序,小工序下边还有更小的工序。我粗略地算了算,做一只老鹰,前前后后,总共得需十八道工序!”③刘凤起:《永远的大运河》,九州出版社,2016年版,第6、16、18页。刘光汉为乡亲们解释扎风筝的步骤和方法,“今年的办法,是把大伙儿拢在一块儿干!好让大伙儿更多挣些!这叫‘携余’!”刘光汉口中的“携余”是刘氏家族相传了十代的“五福”家训中的“第二福”,意思是兄弟之间携手,把日子过得略有结余。虽然今天已经少有家庭会设立家训,但是我们心中早已形成了“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标准。“家训”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上对激励人们“修身”“齐家”(甚至于“治国”“平天下”)都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蕴涵着家训精神的家族、氏族更是成为民族发展的重要基石。

(二)文化守成与民族精神的传达

文化守成主义,国内或曰文化保守主义、新保守主义,英文称为Cultural Conservative,原指一种肇始于西方启蒙时代,世界范围内的对工业为主导的现代性的反思潮流。文化守成主义者认为,现代化在科学技术和物质生活上带来积极变化,而在思想上引起消极反应④陈国恩、王应平等:《“文化守成主义与中国现当代文学”笔谈》,《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6期。。在全球化的时代潮流下,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间存在着不可避免的矛盾和相互消解。20世纪30年代,陶希圣在著作《中国本位文化建设宣言》中就曾评价:文化守成主义是在传统与现当代化的二重模式中充当着平衡剂⑤陈娟:《论刘绍棠小说中的文化守成意识》,《青年文学家》2016年第14期。。文化守成并不是单纯地守望传统文化,同时也融入现代化因素,在二元的对立中努力寻求平衡,这种表现形式在刘凤起的运河文学创作中尤为突出。

受到西方近现代先进文化的影响,以鲁迅、莫言、陈忠实、贾平凹为代表的现实主义乡土作家,在文学写作中把关注点都放在“批判”二字上。当他们在打量故乡时,他们把自己置身于故乡之外,揭露农村生活的落后和愚昧。刘绍棠的乡土小说却被比作同时代的“一缕清风”,小说中没有对心酸岁月的细致描写,也没有对不幸经历的悲痛回顾,他以运河滩上农民的日常生活为题材,展现的是最底层人们的琐碎家常。刘凤起的小说《永远的大运河》落脚于文化守成,但不是固执地坚持到底,也不是革命做派的不顾一切往前冲,而是在“守”中取“义”,在“义”中“坚守”。小说中的主人公同样是来自社会底层的平凡之辈,秉承家族传统理念致力于乡邻温饱和富裕。国难当头时,作为一个平凡的中国人,他做了不平凡的事,“冲上战场、救国救民”的信念在思想挣扎中觉醒,这不是简单的反抗精神而是蕴含了深度的革命光彩,是运河滩上的沃土滋养了人民,并赋予其民族生命力。

21世纪来,中国在国际上努力树立“大国崛起”的形象,高速发展的经济使得“乡土”被逐渐地边缘化,但乡土文学始终承载着作者对建构中国图志的经验、想象和思考,这一点不可置否。作家们基于守成的文化立场和精神姿态进行民族国家形象的现实与想象性书写,自觉发掘传统文化的现代价值,表达出对中华本土文明的认同追怀和对西方现代性为内核的他者文明的审慎反思,以稳健的心态力求在社会实现转型进程中依然保持文化的延续性和渐进性,并以此来抵御现代性“引发的物欲私利的膨胀、工具理性的隘化、道德伦理的沦丧、人的神性诗性的失落”①邓小琴:《文化怀乡与自我想象——论文化守成小说中的“中国形象”建构》,《理论与创作》2010年第5期。。蕴涵文化守成主义色彩的小说,是民族精神形象化的文学存在方式,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为推动现代性文明的进程提供了借鉴和思考,具有较大的历史文化意义。

(三)对经典现实主义的坚守与拓展

作为一种文学观念和表现形式,现实主义的形成可以追溯到民族文学的形成时期,但作为一种文学思潮却始于18世纪末至19世纪上半叶欧洲的德国、英国、法国和俄国。②蒋帅、付川景:《现实主义文学的历史嬗变及其当代意义》,《学习与探索》2015年第5期。

不同于浪漫主义文学的写作手法,现实主义文学强调如实地反映生活,真实地再现典型人物,具有强烈的批判色彩。伴随着社会历史条件的发展,现实主义自身也顺应趋势因时而变。批判现实主义兴起于19世纪30年代,繁荣于19世纪40到50年代,法国作家司汤达的《红与黑》和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堂·吉诃德》、俄国作家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都是这一文学领域的代表作品。在社会矛盾、政治经济形势和自然科学的共同作用下,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因发展和传统的不同而独具特色,但是作为一个统一的文学流派,又有着共同的创作特点:客观真实地反映现实和对现实进行深刻的揭露和批判。魔幻现实主义兴起于20世纪50年代的拉丁美洲,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的《总统先生》、阿莱霍·卡彭铁尔的《这个世界的王国》和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等小说蜚声世界文坛。

中国文学界的现实主义产生于五四运动启蒙主义文学高潮消退之后,受到西方资本主义的影响,文学批评的对象从农村文明扩展到城市文明、从封建主义扩展到资本主义,代表作家有老舍、曹禺、茅盾等。老舍的代表作《骆驼祥子》通过叙述一个淳朴的农民祥子在城市打工而遭遇的悲惨命运和人格堕落的故事,来批判“城市文明病”,揭示了“个人主义的末路”;曹禺的剧作《雷雨》抨击了现代城市文明中个体的悲惨命运;茅盾被誉为“革命现实主义的大师”,其代表作《子夜》形象地演绎了中国社会的基本矛盾,表达了中国只能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主题。以张爱玲的《金锁记》和钱钟书的《围城》为代表的“后现实主义”出现于抗战后期,它并没有融合在革命古典主义的崇高史诗中,而是自外于主流意识,站在个人主义的立场,冷静地对现代人性和社会进行批判性的审视。“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启蒙主义文学思潮复兴,在此时代背景下产生了“新写实主义”文学,这是现实主义的新的历史形态,代表作有刘震云的《一地鸡毛》、方方的《风景》、池莉的《烦恼人生》等。新写实小说对生活的描述,其实质是一种无奈的抗争,但小说中也对平庸的日常生活有所揭露、反思和批判,因此属于现实主义范畴。改革开放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得以发展,新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矛盾引发了现实主义文学思潮。以谈歌、何申、关仁山、刘醒龙等为代表的“新现实主义”作家认为,“目前最需要的是批判现实主义”,这是批判地继承现实主义传统的文学思潮。它不是简单地鼓吹和歌颂改革,写改革与保守的斗争,而是面向资本化的社会形态转型期的复杂社会现象,进行道德的批判③杨春时:《现代性与中国现实主义文学思潮》,《文艺理论与文学批评》2007年第4期。。

现实主义文学特征可概括为细节真实、形象典型、方法客观、具有批判色彩等。在马克思主义看来:根据唯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因素,归根结底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①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列宁认为,小说创作的关键是通过“个别的环节”即特定生活场景和艺术情节,来刻画典型的性格和心理,这就是“个别出典型”的观点。②朱平珍:《论列宁的现实主义文学观》,《云梦学刊》2007年第5期。小说《永远的大运河》遵循了现实主义文学的创作理念,以运河人民的生活为蓝图,塑造了一个个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其中重点描写的主人公刘光汉,即为人物中的典型,通过他与乡亲们的交流、与坏人的周旋、与敌军的搏斗,揭示了抗战时期的日军侵略之残酷,批驳了兵痞势力之阴险,展示了小说里具有个性差别的典型,而非千人一面的淡化,这种写作手法既是对马克思列宁现实主义的继承与传扬,也是塑造现实主义艺术典型的新发展。

《永远的大运河》所言之“永远”,不是运河之水流动的永远,而是运河两岸乡土文化扎根在中华儿女心底的永远。不同于黄河“母亲河”的孕育,大运河的古老经历了千秋的风雨烟云,大运河的悠长哺育了无数百姓、城镇,印证了作者刘凤起提出的概念——大运河是“中华民族的父亲河”,镌刻了两岸埠铺的锦绣,凝聚了亿万百姓的辛劳。《永远的大运河》不仅是传唱运河英雄疆场杀敌的高亢战歌,也是作者在研究运河文化的基础上为读者展示的壮美画卷,更是一部弘扬中华民族精神的鸿篇巨著。

悠悠华夏,兴衰更替;绵绵运河,丹书繁芜。小说《永远的大运河》以史诗般的气韵,真正做到了历史意义和文学价值的并举,让世人铭记大运河的过往并由此昭示遥远的未来,让大运河所汇聚的中华智慧、力量和凝结的民族之魂永远流淌在炎黄子孙的心田。

永远的大运河之魂,就是镌刻在脊骨上、奔流在血液中的中华民族之魂。

Soul of the Grand Canal and Spirit of National Culture:On Enrichment and Development of Canal Literature in Liu Fengqi's Novel The Eternal Grand Canal

HAO Yu,YIN Yi-ran
(Shanghai Film Academy,Shanghai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6,China)

Beijing-Hangzhou Grand Canal is regarded as the world's longest,largest ancient canal,known as the ancient human construction miracle.Literary works born from both sides of the canal recorded the past of the Grand Canal.The novel The Eternal Grand Canal,a masterpiece of Canal Literature,presents a vivid and meticulous description of the canal people's war scenes and the folk customs,showing the immortal spirit of the Chinese nation and endless cultural heritage.The novel focuses on the typical characters with individual differences,and proclaims Marxism-Leninism's realistic writing techniques,and has made new development in shaping the realism art,enriching and expanding the meaning of Canal Literature.

the Grand Canal;Canal Literature;The Eternal Grand Canal;national spirit;cultural heritage

I206.7

A

1674-3210(2017)01-0005-06

2017-01-02

郝雨(1957—),男,河北昌黎人,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新闻理论、中国文化传播;殷一冉(1994—),女,安徽合肥人,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新闻传播学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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