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梁题刻少数民族文化考察
2017-03-07曾超
曾 超
(长江师范学院 期刊社,重庆 408100)
白鹤梁题刻少数民族文化考察
曾 超
(长江师范学院 期刊社,重庆 408100)
白鹤梁题刻是长江上游深具特色的世界级文化遗产,底蕴丰厚,其中也包括不少的少数民族文化。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显性的少数民族文化;其二是隐性的少数民族文化基因。其中,显性的少数民族文化主要体现在蒙文题刻和职官称谓方面;隐性的少数民族文化基因主要反映在涪陵地域的特色巴文化与白鹤梁题刻题名人身份的民族属性等方面。如果以少数民族进行认定,则白鹤梁题刻涉及的少数民族应当包括古代的巴人、楚人、鲜卑族、蒙古族、藏族、满族等。这里试对白鹤梁题刻内蕴的少数民族文化略作考察。
白鹤梁题刻;少数民族文化;显性与隐性
白鹤梁题刻是位于涪陵长江上游的一处枯水水文石刻群,在世界水文化史上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为保护这一世界级文化遗产,2009年修建了世界上第一座水下碑林博物馆。在白鹤梁题刻文化中蕴含着诸多的中国传统文化,如政治文化、经济文化、观念文化、艺术文化、旅游文化等,其实少数民族文化亦是其中之一。目前,对白鹤梁题刻所含少数民族文化,主要集中在白鹤梁蒙文题刻的考证上,并产生了一些成果,但真正对其少数民族文化进行系统研究者尚还没有。其实,白鹤梁题刻少数民族文化主要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显性的少数民族文化,主要体现在蒙文题刻和职官称谓方面;其二是隐性的少数民族文化,主要体现在涪陵地域的特色巴文化和白鹤梁题刻题名人的身份属性等方面。如果以少数民族进行认定,则白鹤梁题刻涉及的少数民族应当包括古代的巴人、楚人、鲜卑族、蒙古族、藏族、满族等。这里,拟对白鹤梁题刻内蕴的少数民族文化略作探讨,以期深化对白鹤梁题刻文化的探究。
一、显性的少数民族文化
在白鹤梁题刻题刻少数民族文化中,其中一种表现形式是显性的,主要包括蒙文题刻和职官称谓等方面。
(一)蒙文题刻
在白鹤梁题刻中,有一则题刻叫《蒙文题刻》。该题刻在不同的有关白鹤梁题刻的资料中有不尽相同的称谓名称。《水下碑林——白鹤梁》[1]《长江三峡工程水库水文题刻文物图集》[2]《世界第一古代水文站——白鹤梁》[3]《白鹤梁题刻辑录》[4]等称为《蒙文题刻》;《中国西南地区历代石刻汇编》(四川重庆卷)[5]称为《元蒙文题刻》;《四川涪陵“石鱼”题刻文字的调查》称为《少数民族文字题刻》[6]。《三峡国宝——白鹤梁题刻汇录与考索》[7]《白鹤梁题刻文献汇集校注》[8]称为《聂文焕题记》。
关于该题刻,目前存在诸多争议,主要是题刻时间、题刻尺寸、题刻字体、题刻作者问题。在题刻时间上,主要有四种不同的说法。其一宋代(960-1279年);其二是1276年正月初七人日;其三是元代(1279-1368年);其四是明正德元年(1506年);其五是题刻时间不详。在题刻尺寸上,主要有三种说法,其一是18×36厘米;其二是15×40厘米;其三是55×40厘米。在题刻字体上,主导的观点是八思巴文,但亦有“正文”之说。在题刻作者上,由于题刻本身未有言及作者,故只有黄节厚对之进行过探讨[9]。他依据《元史》《四川通志》《涪州志》等史料,考证该刻可能系元代西川副统军刘思敬。 刘思敬(1231-1283年),又名哈八儿都,济南历城(今山东济南市)人,曾于至元八年(1271年)任元代西川副统军,十三年(1276年)率领元军攻克泸州,攻降重庆及忠州(今重庆忠县)、涪州(今重庆涪陵)诸郡。清代《重修涪州志》云其“出忠、涪,所向克捷”,故有可能在攻占涪陵后,因白鹤梁石鱼出水而往观留刻。目前,对于该题刻争论较小的主要是题刻读音及其意义。由于该题刻系蒙文题刻,诸书均无释文。对此,有点载有其读音和意义;有的仅载其意义。其中,读音为阿弥图土萨塔,大意是生命的意义在于荣誉,或云:人生的意义重在荣誉。
姑不论其争议之大小,但该题刻反映的是蒙古族文化则无疑义,更为主要的是它体现了蒙古族的生命价值观和荣誉观。
(二)题刻职官
白鹤梁题刻显性少数民族文化还体现在其职官称谓方面。在中国古代的职官体系中主体是以华夏族-汉族职官。但在中国古代历史上也有不少少数民族入主中原或建立过地方政权,如鲜卑族、契丹族、女真族等,有些少数民族甚至建立过大一统王朝,如蒙古族建立大元王朝、满族建立大清王朝。随着这些少数民族政权的建立,一些带有少数民族特色的官职被纳入到中国古代的职官系统之中。
在白鹤梁题刻中,不少题刻人在题刻时为了彰显其地位和权力,于是职官也就成为白鹤梁题刻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而反映和体现了中国古代的职官制度与职官文化,当然也包括那些带有少数民族特色的职官,因为它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少数民族文化。目前,就白鹤梁题刻所见的职官,明显具有少数民族特色的主要有三个。
1.尹。尹在中国古代的职官体系中主要来源于先秦时期的楚人文化系统,以区别于北方的中原汉族文化系统。在战国时期,各国积极推行郡县制。在县一级,其长官在北方为县长或县令,在南方楚地则称为县尹。不仅如此,在楚国还将一国的最高执政长官称为令尹。《汉书·高帝纪上》颜师古注引臣瓒曰:“诸侯之卿,唯楚称令尹,其余国称相。”可见尹在楚文化中的特殊地位和唯一性。在楚国,令尹多为皇族贤能担任,执掌国柄,总揽军政,内则主国事,外则操兵柄。随着中华一统,楚民族的长官也被整合进入中原职官体系之中,因之而有府尹、县尹之设置,大尹、二尹之区分。
在白鹤梁题刻中就可见到尹之设置。该职官见之于清宣统元年(1909年)《范锡朋观石鱼记》。在文中就提到了黎大令尹骢、胡二尹毓蕃、吴二尹鸿基。黎大令尹骢,即大令尹黎骢,胡二尹毓蕃即二尹胡毓蕃,吴二尹鸿基即二尹吴鸿基。这可算是楚族文化在白鹤梁题刻的遗留。
2.奥鲁。奥鲁之名见于白鹤梁题刻《聂文焕题记》。该题刻,各家对其称为颇不一致。《长江三峡工程水库水文题刻文物图集》《世界第一古代水文站——白鹤梁》《涪州石鱼文字所见录》[10]作《安固题记》将其称为《安固题记》;《水下碑林——白鹤梁》将其定名为《奥鲁题记》;《同治重修涪州志》[11]卷二《舆地志碑目》作《元聂文焕题名》;《三峡国宝――白鹤梁题刻汇录与考索》称为《聂文焕题记》。
同样,对奥鲁的理解也不一致[12],主要有三种观点,即将奥鲁理解为族名、官名、人名。第一,奥鲁为姓氏。奥鲁,女真族姓。元代有奥鲁赤,札剌台人。《元史》[13]和《中国古今姓氏辞典》[14]均有记载。第二,奥鲁为职官名。奥鲁,汉译为“老小营”,指征戍军人的家属所在。他们随军经营畜群、从事生产,被称为奥鲁。在奥鲁制度形成制度后,举凡签发丁壮,供应军需,赡养老小,处理纠纷等均由奥鲁官府直接管理,地方路府州县不得干预。直到至元元年(1264年)后,地方长官才兼领诸军奥鲁。这是元朝一贯推行民族分化和民族歧视政策的重要表现之一。第三,奥鲁为人名。清同治《重修涪州志》最早将奥鲁视为人名。其《秩官志》云:至顺三年(1311年)奥鲁为奉训大夫、夔路万州知州兼管本州诸军。后民国《涪陵县续修涪州志》[15]承袭该说。不过,不管将其确定为哪一种,但都与少数民族文化有关则无疑义。
3.二品顶带。二品顶带见于清光绪元年(1875年)白鹤梁题刻《姚觐元题记》,其署名是:二品顶带布政使衔、分巡川东兵备道,归安姚觐元。按:带亦作戴。二品顶带(戴)是清代用以区分官员等级的帽饰。即官员帽顶所佩帽珠,以宝石、珊瑚、水晶、玉石、金属制成并按其质及颜色分其官阶品级。按制,正一品文武官员用红宝石顶珠。二品用珊瑚顶。皇帝有时可赏赐给无官职的人以某品顶戴也可以给次一等官员加较高品顶级的戴。如从一品,受赏加头品顶戴,即可按照正一品待遇。
(三)题刻人名
在古代,封建王朝统治者处于巩固统治的目的,往往对某些特定的人物特别是有功之臣将其视为本族、本姓、本家对待,于是赐姓、赐名等由之而生。如汉代娄敬因建“和亲”之策和“迁徙豪富以实关中”之议,于是被汉高祖刘邦赐姓为刘,故娄敬改称刘敬。在白鹤梁题刻中,有一人名叫张八歹即可能与元王朝的赐姓、赐名有关。张八歹,本名张琡,《中国长江三峡大辞典》[16]《同治重修涪州志》卷二《舆地志碑目》、《同治重修涪州志》卷四《秩官志·历代秩官》作张八丂,元代蒲板人,进士。至顺癸酉年(1333年)为奉议大夫、涪州太守。在白鹤梁有《张八歹木鱼记》题刻一则,并有所刻石鱼一尾。然据胡昌健《恭州集·历史人物札记·元赐汉人蒙古名》[17],八歹当为赐名。
二、隐性的少数民族文化基因
在白鹤梁题刻中,还有不少隐性的少数民族文化基因。
(一)枳巴文化基因
白鹤梁题刻存在的地域在涪陵。涪陵古名枳。据《华阳国志》[18]《巴族史》[19]《枳巴文化研究》[20]《巴人尚武精神研究》[21],战国时期,巴人西迁枳地,将枳建设成为巴人入渝、入川的第一个政治中心,曾经是枳巴政权的所在地,且是巴人“先王陵寝所在之地”。1972年,涪陵小田溪巴王墓群开始被发掘,至今已经经过六次考古发掘,先后发掘墓葬20余座,出土文物600余件,展示了枳地巴人的文化创造和文化实物,引起了学术界的震惊和广泛探究,由此巴文化的神秘开始被破解。因之,枳巴文化不仅在巴文化的研究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对于涪陵来说它更是涪陵文化的根与源,成为涪陵四大特色文化之首。因历史的发展,社会的演变,涪陵虽然非少数民族文化地区,但枳巴文化作为涪陵地域最早、最有影响的地域特色文化必然会有历史的传承和印记,白鹤梁题刻作为涪陵地域又一特色文化,必然传承某些枳巴文化基因。
深入研究白鹤梁,我们就会发现白鹤梁的最早发现者即为巴人,当时名叫巴子梁。郦道元《水经注》[22]云:“江水东径阳关巴子梁,江之南岸犹有梁处。”这是史籍对白鹤梁的最早记载。白鹤梁古称巴子梁,巴子梁则系巴人最早发现、开发、利用并命名。正是巴人开启了白鹤梁人文景观的塑造工作,其后经过汉、晋、唐、宋的进一步利用与打造,最终演变成为世界第一古代水文站。
在白鹤梁题刻中,无处不见到枳巴文化的深刻影响,如巴人对人、地、水关系的探索,巴人注重水利的传统,巴人的山地思维与阴阳观念,巴人的科技理性精神,巴人的开放与创新传统等,参见余之《试论白鹤梁石鱼文化的科技理性精神》[23]《试论枳巴文化对白鹤梁石鱼文化的影响》[24]《石鱼题刻哲学观念探索》[25]《试论白鹤梁石鱼文化的开放精神》[26]等。
(二)鲜卑族文化基因
在白鹤梁题刻中,亦有鲜卑族文化基因,这主要体现在白鹤梁题刻的一位追述人名上,他的名字叫尔朱仙。如清光绪壬午年(1882年)白鹤梁题刻《蒋荇题记》云:彼尔朱之仙人,尚不可〔考〕(者),表氾速于斯者又仍可考求。近人文德铭有《咏赞白鹤梁诗》,诗云:“鹤梁艳说尔朱仙,举网得人人正眠。一自仙人跨鹤去,连番惆怅夕阳天。”清同治版《重修涪州志》及民国《涪陵县续修涪州志》均收录有马提干的《涪州十韵》,其中言“岩标山谷字,观塑尔朱仙。”
按:尔朱仙是巴渝大地一位极为有名的道教散仙、大仙,史籍记载甚多,但争议甚大。关于尔朱仙的时代属性,主要有三种说法,其一是北魏,见于郦道元《水经注》《神仙通鉴》[27]同治版《重修涪州志》;其二是唐代,见于《南楚新闻》[28]《重庆府志》[29];其三是五代,见于《五代史补》[30]与李石《续博物志》[31]。在巴渝大地,尔朱仙法力广大,行迹广泛,民间有“日游三都,夜宿金鸡”的谚语流传。其主要事迹是寓居南充、寓居合州天价售丹、寓居夔州受知城隍、寓居涪州,乘鹤飞升成仙。
尔朱仙对涪陵文化的塑造影响极大,很多的民间故事和典故均与他相关。
第一,种松山的得名与尔朱仙有关。《蜀中名胜记》[32]卷十九引《方舆胜览》载:“尔朱真人种松,山在州东二里。种时,松影映石,石皆有松纹。至今呼松屏石。采者祷于先生,乃得佳,不烦人力,自然成文。”清同治《重修涪州志》“种松山”条云:“种松山,州城东二里,《舆地纪胜》:州产松屏石出山间,相传尔朱先生种松于此,映山之石,皆有松纹。” 清同治版《重修涪州志》载有涪陵人陈计长的《松石书斋记》,记云:“种松山,离城二里许。相传尔朱先生种松时,松影映石,石皆有松纹,至今呼松屏石。”
第二,“三仙楼”的建筑与尔朱仙有关。《涪陵县续修涪州志》卷三《疆域志·古迹》“三仙楼”条云:“三仙楼,涪州北岩东,谓尔朱先生、兰真人、王帽仙三仙也。”
第三,石姓叟、白石渔人的得道与尔朱仙有关。清同治版《重修涪州志》:“石姓叟,《十国春秋》:唐末尔朱先生隐炼于金鸡关下石室,居久之有异人药一丸,且诫曰:子见浮石,吞而服之,仙道成矣。自是遇石必投之水间,视其浮沉,人皆笑以为狂,一日游峡上,有叟舣舟相待,叩其姓氏,对曰:涪州石姓也,遂豁然悟曰:异人浮石之言,斯其应乎。因服药,轻举而去。”“白石渔人,州人,姓名佚,少好道术,僖宗时遇尔朱仙于江中流,既登舟,仙与语曰:吾师云遇三都白石,乃仙去,其此地耶?视子类有道者,亦有所得乎?曰:昔从海上仙人受三一之旨,炼阳修阴,亦有年矣。剧饮分丹,后随飞升去。按白石江即白鹤梁。”
第四,《重修涪州志》对尔朱仙《还丹歌》的收录。尔朱先生《还丹歌》(《全唐诗话》有胡二郎者,常见一道士醉卧通衢,二郎怜之,辄取石支其首,道士醒,感之,因劝修道,且歌以讽之,二郎问为何人?曰:我尔朱先生也,二郎后亦得仙。) 欲究丹砂诀,幽玄无处寻。不离铅与汞,无出水中金。金欲制时须得水,水遇土兮终不起。但知火候不参差,自得还丹微妙理。人世分明知有死,刚只留心恋朱紫,岂知光景几时闲,将为人生长似此,何不回心师至道,囗逐年光空自老。卧樽只觉醉醺酣,对镜不知渐枯槁,二郎二郎听我语,仙乡咫尺无寒暑,与君说尽只如斯,莫恋骄奢不肯去,感君恩义言方苦,火急廻心求出路,咏成数句赠君诗,不觉便成今与古。
当然,影响更大的是白鹤梁的得名与尔朱仙有关。在白鹤梁的得名中,一种是自然生态说,因白鹤栖息白鹤梁而得名,白鹤梁题刻艺术文化精品刘冕阶的《白鹤时鸣图》即取材于此。另一种说法是道教神仙说,这则与尔朱仙有莫大的关系。对此,史籍多有记载。如郦道元《水经注》说:“白鹤滩,尔朱真人修炼于此,乘鹤仙去。”祝穆《方舆胜览》[33]记载:“州(即涪州,今重庆涪陵区)西一里,白鹤滩,尔朱真人冲举之处。”《志》云:“尔朱既浮江而下,渔人有白石者,举网得之,击磬方醒。遂于涪西滩前修炼,后乘白鹤仙去,因以名滩。”《蜀中名胜记》卷十九引《方舆胜览》载:“(涪)州西一里,白鹤滩,尔朱真人冲举之处。”《志》云:“尔朱既浮江而下,渔人有白石者,举网得之,击磬方醒。遂于涪西滩前修炼,后乘白鹤仙去,因以名滩。”因此,陈曦震主编的《水下碑林——白鹤梁》就明确地说:“白鹤梁,这个诗化的名字缘何而来,虽然众说纷纭,但都与一个叫尔朱通微的人有关。”
在白鹤梁题刻中,镌刻有郑令珪石鱼、张八歹石鱼、萧星拱石鱼、张天如石鱼、张师范石鱼等18尾,石鱼因何而名,除与枳巴文化有关外,从前面所叙石姓叟、白石渔人的得道看,它可能给我们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石鱼可能是“石姓渔人”“白石渔人”的简称。
一个与白鹤梁题刻文化关系如此之大的人,其实却具有鲜卑族血统,流淌着鲜卑人的血液。我们虽然无法见到白鹤梁题刻文化中具体的鲜卑族文化,但由此所隐含的文化基因应当存在。对此,清同治版《重修涪州志》载:“北魏尔朱仙,名通微,号归元子,乃元魏尔朱荣族弟,见荣不轨,弃家隐去,遇普庵大士得道,唐僖懿昭间,游成都于江滨,取白石投水,众莫测,后至合州,卖丹于市,一粒价十二万,太守欲买,曰:太守金多,非百二十万不可。太守恶其反覆,盛以竹笼,弃诸江,至涪州,白石渔者得之,因索酒与之剧饮,取丹分饵,至荔支园仙去,见《神仙通鉴》。”
(三)藏族文化基因
在白鹤梁题刻中本身没有最为直接的藏族文化,但白鹤梁题刻中有实实在在的蒙文题刻,该题刻是“川江枯水题刻群中唯一的古代少数民族文字题刻”[34]。从前面所叙可知,该题刻的文字是蒙古文字。
按:蒙古文字有两种,其一为畏吾儿体蒙文,又称为老蒙文,系西域人阔阔出所造;其二为藏体蒙文,又称八思巴文、蒙古新字,系藏族人八思巴所造。据考证该题刻的蒙文实际就是八思巴文。八思巴(1235—1280年),亦作癹思巴、帕克思巴,原名罗追坚参,藏族,西藏萨斯迦人。1245年他与弟恰那多吉随伯父萨班归顺蒙古,住西凉(今甘肃武威)。后出家大昭寺,受沙弥戒。1247年尊阔端汗之命从萨班学显密佛法和“五明”诸论。1253年与忽必烈建立密切关系。中统元年(1260年)忽必烈即位,尊其为国师,受命创制蒙古新字。至元元年(1264年),忽必烈迁都燕京(今北京市)设总制院,八思巴以国师总领院事,掌管全国宗教和西藏地方行政事务。六年(1269年)八思巴依据藏文,创制蒙古新字,因称八思巴文,并成为元代官方通行文字。十七年(1280年)八思巴去世,忽必烈赐其尊号为“皇天之下,一人之下,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佑国如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等,享年45岁。既然白鹤梁题刻中的《蒙文题刻》为八思巴文,而八思巴文为又是藏族人八思巴依据藏族文字而创制,则该题刻蕴含有藏族文化基因殆无疑义。
(四)满族文化基因
据同治《重修涪州志》,在清代一些少数民族主要是满族人士被派往涪州为官,如满州镶黄旗人进士国栋、满州正黄旗人主事赛尚阿、镶黄旗满洲人德恩、满洲正白旗举人金旃、白镶旗汉军举人白焜、镶黄旗汉军捐贡高瑛、镶白旗汉军笔帖式刘炳、镶蓝旗汉军张鹏云、镶白旗汉军崑秀、正白旗汉军海文、镶黄旗汉军高封、镶白旗汉军崑秀等,这些人自然会存在一定的满族文化基因。在白鹤梁题刻中除二品顶带反映出满族文化特色外,就有一人亦隐含着满族文化基因,他就是董维祺。董维祺,见于清康熙丙戌年(1706年)白鹤梁题刻《董维祺题记》。全文为:溯清流而漱甲,砥洪波以安澜。旋因止水,住为依山。留卜丰年之兆,待作化龙之观。/皇清康熙丙戌春正五日,江心石鱼报出,土人云:见则岁稔。余因偕僚友往观并勒铭以志其兆云。/内阁纂修实录涪刺史千山董维祺。
按:董维祺(1671—1739年),字尔介,满族,千山(今辽宁鞍山)人,一说直隶奉天(今辽宁沈阳)人。镶白旗监生。曾任内阁纂修实录、涪州刺史。他在担任涪州刺史的十二年间,董修学宫,编撰州志,表彰节义,政绩颇佳,有“良吏”之称。
董维祺既然是满族,自然会存在满族文化基因。不过,因其“镶白旗监生”接受了更多的汉族文化,他所体现的也更多的是汉族文化,在同治《重修涪州志》中就收录有其咏赞“涪陵八景”的诗作。
(五)其他
在白鹤梁题刻中,还有两种情况亦与少数民族或异族及其文化有关。第一种情况是一则题刻即《佚名石鱼诗》,全文云:摧伏倭寇,奠定和平,石鱼出兮。很明显,该则题刻主要是针对倭寇(日本)的。在中国古代的“华夷五方格局”(中国、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中,周边的国家是被纳入蛮夷系统对待的,倭寇即属于东夷的范畴。按:该题刻未有署明具体的铭刻时间。不过,中国的“倭患”问题主要在明代中后期和中国近代。依据题刻的用意和语气,结合专家们的初步审定,该题刻应当铭刻于中国近代,故有部分学者将其定在1937年。但不管时间如何定,该题刻借助石鱼出水表达了“摧伏倭寇,奠定和平”的时代最强音,体现了中华民族争取自由、独立、平等的高贵品质和精神。
第二种情况是在白鹤梁题刻中还有不少人与当时少数民族及其文化有过接触,他们或者是积极开边,或者是应对过周边少数民族,从而对之有所了解,这在两宋的题刻中反映甚多。如庞恭孙、李去病、王择仁、崔庆、王世昌、王汉老等。
总之,在白鹤梁题刻中存在着不少的少数民族文化,它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显性的,一种是隐性的;显性的少数民族文化主要为蒙文题刻和少数民族职官,隐性的主要为通过题名人身份所反映的少数民族文化基因;这些少数民族文化及其基因所涉及民族主要有古代的巴人、楚人、鲜卑族、蒙古族、藏族、满族、女真族等;更有《佚名石鱼诗》发出了中国“抗战”的时代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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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毕 曼
2016-12-01
重庆市教委人文社会科学资助项目古籍整理专项“白鹤梁题刻石刻文献题名人研究”;长江师范学院立项建设学科民族学2017年度特别委托研究项目“明清时期土司权力结构及其运行机制研究”(项目编号:2017TSW01)。
曾超(1966- ),男,土家族,重庆黔江人,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民族文化和区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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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941(2017)01-008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