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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合“读者”的,才是“最好”的

2017-03-02曹忠华

新作文·小学作文创新教学 2017年2期
关键词:广陵汪伦孟浩然

曹忠华

学生的作文,总缺少“读者”的观照,似乎写作文就只是给老师看的。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写作倾向,也让我开始反思文学作品中的“作者”与“读者”,于是李白的两首诗再次进入了我的视野。

一、解读两首送别诗

在小学阶段,学生会接触到“诗仙”李白的两首诗。其中一首是《赠汪伦》:“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还有一首是《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两首诗,都是“送别诗”。《赠汪伦》通篇大白如话,第一句交代了人物和事情的起因,第二句以“忽闻”一词表达出了作者听闻友人前来送行的惊喜与感动。第三句和第四句,则一气呵成,先将身边的桃花潭水夸张为“深千尺”,再与自己和汪伦的情感作对比,从而表现出两人的情谊之深。可以说,以一个小学生的水平阅读这首诗,在理解上也不会遇到什么障碍。

第二首诗《送孟浩然之广陵》则大不相同,通篇充满古典诗歌的含蓄之美。第一句交代了送别的人物和地点,与《赠汪伦》有所不同的是,“故人”一词,就含蓄地表达出两人非同一般的情谊。送别的地点,是充满文化意象的黄鹤楼。第二句写出了友人“去”的时间和地方,本是寻常的记叙要素,但在李白的笔下,一个“烟花三月”则引出了读者无穷的遐想,“诗意”向读者迎面扑来。第三、四句,是自古以来公认的名句。作者李白将送别之情寓于“孤帆”“碧空”“长江”等意象之中,再加以“尽”“唯见”“流”等词的渲染,一下子就触动了读者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一场景也成了中国历史上最经典的“目送”。

在历史上,有不少诗家对这两首诗进行了评价,在以“隐”为美的的传统审美观的影响下,许多诗评人都认为《送孟浩然之广陵》的艺术水平高于《赠汪伦》,甚至在当下,有学者将《送孟浩然之广陵》定于一流作品,而《赠汪伦》仅是三流作品。笔者也曾深受他们的影响,在学生中推崇《送孟浩然之广陵》,认为这代表了“诗仙”应有的水平,而《赠汪伦》仅仅是一般之作,选入“必背古诗”,是因为它通俗易懂。

二、两首诗中的读者意识

再次审视这两首诗,是因为这两首诗题都含有一个“人名”。

还从《赠汪伦》说起,题目已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本诗是赠给汪伦的,那么诗最重要的,也是诗人最在意的“读者”应该就是——汪伦。汪伦,何许人也。历代出版的《李白集》《唐诗三百首》《全唐诗》注解,都认定汪伦是李白游历泾县时遇到的一个普通村民。一个普通村民而已,大诗人要写诗赠送予他,用什么样的方式最合宜呢?当然,是用他能读得懂的语言,能体验到的情感最合适喽。

直呼自己“李白”,无形中缩短了“大诗人”和“普通村民”的心理距离。“将欲”“忽闻”写出了作者本来以为汪伦因为什么情况不会来的,现在不仅来了,而且还踏歌而来,没有上层社会送往迎来的那套繁琐礼节,这正好与“生性豪迈”的李白情意相投,怎能不令他心潮澎湃?于是脑洞大开,将“桃花潭水”顺手拈来,先以无穷的想象力夸张一把,再和汪伦之间的情感一对比,那种情谊,那种感动,让乡野之人也为之动容。充分考虑“读者”,将“寻常”化为“神奇”,这不正是“诗仙”李白的高明之处!

第二首诗《送孟浩然之广陵》,题目中的人名非同小可,是当时名满天下的大诗人——孟浩然。在李白的心目中,孟浩然何许人也?在他的诗作《赠孟浩然》中可以一见端倪:“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与大诗人送别,自然就有别于乡村野趣,需要一些文雅诗意。称呼成了“故人”,阳春三月变为了“烟花三月”,那离别之情更是不见表面,而是融于那滔滔不绝的一江春水之中。真正做到了含吐不露而余味无穷。文人之雅,情意之浓,让人称道。作为诗中的第一读者孟浩然,不仅能从诗中读出李白的真挚情感,也能读出李白的绝世才华。真是一举两得啊!

面对不同的“读者”,李白选择了不同的写作风格和写作手法,那么自然,那么贴切。而且正因为有明确的指向性读者,文中的情感才是那么真诚,那么直抵人心,引起更多读者的共鸣。

三、这两首诗给予我们的启示

笔者无意去和学者一辩这两首诗的高下,只是想说一说这两首诗给予我们习作教学的启示。

至今,在传统习作教学的影响下,学生存在有固化的倾向——作文是写给老师看的。所以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作文的读者是唯一的,那就是“老师”,所写的东西就是要讨教师喜欢。

过去,我们常常把学生“胡编乱造”的问题归结于学生缺少生活素材。其实,如果观照学生真实的写作心理,其中还有一个我们必须要面对的原因:他们担心真实的事例不能打动老师,于是展开想象,去编造感人的事例,去“创造”一些感人的细节。比如文化水平不高的奶奶会抚摸着“我”的脑袋说:“孩子,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为你骄傲。”妈妈送“我”上医院,总是在下着雨的深夜,而且会摔好几跤,第二天,妈妈往往也会生病……

“学”的问题,一定是“教”的问题。试问,在习作教学中,我们有意地教给学生“读者意识”了吗?我们是不是,总是在用自己的教学语言、教学行为或明或暗地告诉学生“你这篇作文的读者是我——老师,老师决定着你这篇作文的成绩”?于是,“讨好老师”成了学生的写作自觉。

而李白这两首诗恰恰最有力地诠释了:作品是写给相应的“读者”的,适合他们的,才是“最好”的。试想一下,如果《赠汪伦》写得委婉含蓄,而《送孟浩然之广陵》则直白如话,那么真的要让我们——更多的读者笑话了。

写作文要有“读者意识”,有了“清晰”的读者,才会有真正倾述的欲望,也才会依据他(她)的身份,展开真诚的、不做作的对话。比如《妈妈,我想对您说》,很显然,最重要的读者就是“妈妈”,你就是要把自己最想跟妈妈说的话说出来,只要把自己最真实的情感抒发出来,自然就会打动读者,包括老师。任何的矫情做作,反而会降低表达的力度,让作文大打折扣。当然,这一类作文是有明确的“读者”的,而那些没有明确指向的“文题”,则可以引导学生自主选择读者,如写《童年趣事》,就可以选择自己的好伙伴作为“读者”,向他介绍自己童年的一件糗事,与他分享童年的快樂。正因为是向自己最好的伙伴介绍,语言就会少了许多顾忌,多了几分自然与活泼。再比如写自己的一位同学,“读者”就可以选择是自己的爸爸、妈妈,怎样让爸爸、妈妈了解这位同学呢,那就会挖空心思写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写一写这位同学和其他同学不一样的特点……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读者”有时也可以是作者自己。

当学生不明白“读者意识”是怎么回事,不妨先把李白的这两首诗拎出来品一品、悟一悟,再具体结合他们的作文进行点拨。长此以往地“教”,学生就会体味到,含蓄是一种美,直白也是一种美;严谨是一种美,诙谐也是一种美;铺陈是一种美,简洁也是一种美……总之,契合“读者”的,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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