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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构主义视角下的《山上的小屋》

2017-02-24罗会菊

关键词:残雪解构主义播撒

罗会菊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解构主义视角下的《山上的小屋》

罗会菊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山上的小屋》作为残雪的代表作,无论是在写作手法上还是在主题意象上都深深地烙上残雪的独特风格。尝试在解构主义的框架下,分别从小说中对丑陋现象的重复、在“播撒”中的互文性写作以及对现实世界的解构这三个方面进行探讨,以从中发现新的研究价值。

重复;“播撒”;互文性;解构

解构主义是西方现代文论的重要收获,它产生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文论日益暴露了自身的局限与不足,但它的许多理论方法对女性主义以及新历史主义等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残雪历来被认为是先锋作家的代表,她秉持着自动写作的立场,享有“东方的卡夫卡”之称。残雪深受荒诞派的影响已经成为文坛公认的事实。而本文则立足于残雪的《山上的小屋》这篇小说,采用解构主义的理论主张对小说中反复出现的丑陋现象、在“播撒”中体现的互文性以及作者在文中对现实世界的解构这三个方面进行分析,尝试把文学界热议的作品赋予新的解读。

一、 对丑陋现象的重复

重复理论是解构主义耶鲁学派主要代表人物希利斯·米勒提出来的,他认为重复对于阐释小说有重要意义。[1] 44-52米勒认为小说中的重复看似各不相同,甚至相互孤立。但都和同一事例有关,这些事例之间会出现重复,可以将这些事例看作是同一重复问题。[2]187-189那这一理论在《山上的小屋》中是如何体现的呢?

《山上的小屋》作为一则短篇小说,具有短篇小说短小精悍的特点,然而作者在这极其有限的篇幅中却重复了一系列的丑陋现象,这究竟有何意图呢?当我们被全文笼罩的丑恶现象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我们不由得反过来斟酌这些丑陋现象。[3]184-189这些丑陋不仅有环境方面的,还有人性这一深层次的方面。

首先,体现在环境的丑陋上。比如当我们读到“许多大老鼠在风中狂奔”[4]时,我们脑海中不禁浮现这一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老鼠在中国一直是人们的公敌,从一些俗语中我们就可以看出人们对老鼠的厌恶,比如鼠目寸光、蛇鼠一窝等。文中人物居住的房屋的窗玻璃上沾着密密麻麻的蝇屎,这种居住环境让人憎恶反感的同时又无力摆脱。就连和“我”说话的妹妹也被蚯蚓占据着太阳穴。这些事物虽不重复,但作者却换汤不换药在反复渲染着这种丑陋的现象。正如我们所知环境作为一个总括性的指称,它不仅包括物还包括与小说人物相对应的他者身上。一方面,文中反复出现老鼠、蝇屎、天牛、蚯蚓这类让人心生厌恶的事物。另一方面,还有对与人物对应的丑陋的他者的重复。小说中的人物居住的地方被小偷包围,他们在月光下徘徊在房子周围。夜晚的月色明明是美丽、静谧的,可小偷的窥视让这种环境变得让人发颤。此外,“冷汗”也在文中反复出现,这种反应是人在遇到可怕事物后不自觉的生理反应,而这一反应却在短短的一篇文章中被反复提及,又有什么深层的寓意呢?人的正常生活中,喜怒哀乐占据了情绪的主体,而冷汗这种因为恐惧紧张等负面情绪引起的反应却在文中占据了人物的一大部分,这种反复难道不更好地表现了一个荒诞恐怖的世界吗?

其次,这种丑陋还表现在“人性的丑恶”这一深层次上。环境的丑陋仅是表面现象还不足以深入骨髓,而人性的丑恶则会吞噬人的内心。文中的家庭成员之间没有亲人间应有的相亲相爱,只有人与人之间仇恨、讥嘲、怀疑的可怖场面。妈妈对“我”的笑是虚伪的,家人也窃笑我的行为。这些画面只让人被赤裸裸的人性之恶包围,没有一丝人情味。妹妹和“我”说话不仅目光直勾勾的,而且一只眼还变成了绿色。母女之间、姐妹之间没有温情,只有猜忌怀疑。这种失去家庭氛围的人际关系,让人感不到丝毫的和谐,这种麻木不仁、处处藏有心机的家庭让人震惊。

文中反复渲染的丑陋现象不是事物、场面的简单堆砌,而是对丑陋现象的不断重复。这些重复围绕着“丑陋”这一现象,这些现象共同构成了这篇小说的内在结构。作者乐此不疲的重复让人置身于一个恐怖、荒诞、可憎的噩梦般的世界。这种反复让读者很好地感受到作者极尽笔墨所描绘的恐怖世界,增强了对这种丑陋的体验,并且让原本荒诞的现象有了可怕的真实感。

其实文中的重复不仅有对丑陋现象的反复,更有“我反复整理被家人弄乱的抽屉”这一意象的一再出现。这种重复表现了作者对丑陋现象的反抗以及努力摆脱黑暗世界的决心。家人总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我收拾齐整的抽屉弄得乱七八糟,而“我”明知道收拾好也逃不了再被弄乱的命运,但仍坚持一再地整理它,渴望在这个丑陋的世界里保持自我的内心世界,显示了“我”不甘于现状的倔强与对理想世界的执着追求。

二、在“播撒”中体现的互文性

解构主义的代表人物德里达为了进一步说明“延异的性质提出了“播撒”主义理论,而于“播撒”这一概念德里达本人也没有给出确定的含义,但他指出“播撒”会产生不确定的效果,标志着一种多样性。[5] 82-85因为“播撒”没有固定的界限,因而使得任何一个文本都总是与其他文本之间存在互文性的关系。这种互文性的“播撒”在残雪的创作中得到了很好地体现。[4]184-185残雪在《山上的小屋》中所体现的互文性不仅有对鲁迅思想的继承,还有和卡夫卡的中外呼应。她一方面继承了鲁迅一贯推崇的反抗批判精神,[6] 57-65另一方面发扬了卡夫卡荒诞派文学的精核。[7] 90-104

在《山上的小屋》中一直存在两个意象:一是“山上的小屋”这个中心意象,另一个意象是“清理抽屉”。意象往往是作者为了更好地表达主题而有意为之的,仔细分析这两个意象,我们不难发现意象的表层下所蕴含的深刻内涵,从中更能垦掘残雪深得鲁迅文学创作的精髓。首先,“山上的小屋”作为“我”一直念念不忘的追寻目标,它是理想的象征。它与山下“我”的生存环境是一种对抗性的存在,是“我”努力追求的目标。其次,“山上的小屋”也是自我理想的对象化。在 山上的小屋里存在一位“他”,这个“他”与山下的“我”形成了一种“一男一女”的同构关系。山上的“他”是被囚禁的围困者,这一点不禁和鲁迅小说中的“铁笼”意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它们都无疑象征着一种自我围困的处境。而“他”又是一位思索者,这又不由得让人联想到鲁迅在《狂人日记》中写狂人夜里看书的场景,两者相得益彰。而山上的小屋里的“他”又不仅停留在思索这一层面上,他更是和山下的“我”一样不甘被现状围困。因而,“他”又是一位反叛者,“他”渴望摆脱牢笼的束缚去追寻理想。这不正是鲁迅在其小说中反复提倡的反抗精神吗?而另一个“清理抽屉”的意象更是这种反抗的具体体现。“我反复清理被妈妈一再弄的凌乱不堪的抽屉”这难道不是一种渴望重建秩序和正常理性的表现吗?但事实证明“我”的努力是徒劳,因为妈妈总是暗中把抽屉再次弄得脏乱。这又不禁让人想到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所表现的狂人努力摆脱封建束缚,最后证明是痴人说梦的异想天开之举。两者均从狂人角度表现这种不甘于现状的反抗,而终究是狂人,所以不免归于失败。但这种不屈从丑恶现实的叛逆姿态是残雪深得鲁迅文学创作思想的例证,也是残雪在时隔数十年之后对鲁迅精神的弘扬。

残雪在《山上的小屋》中所体现的这种“播撒”中互文性不仅停留在对中国先哲的文学思想的继承,还表现在作者在其中渗透的以卡夫卡为代表的西方荒诞派文学的特点。残雪深受卡夫卡的影响,她不仅写了许多关于卡夫卡的著作。自己也承认深受卡夫卡的影响。随着残雪在文坛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重视,学界对于残雪学习借鉴卡夫卡的研究也卷帙浩繁起来。罗璠就此还专门写了一本《残雪与卡夫卡小说比较研究》的著作,分别从不同方面剖析两者的异同,区别于以往的研究视角,很有见地。正如我们对荒诞派文学的了解,荒诞派文学的特点主要有三个,第一点是表现世界与人类生存的荒诞性;第二点是整体荒诞而细节真实;第三点则是采用一种夸张变形的手法表达人的生存困境。在《山上的小屋》中“我”和家人之间不能沟通,妈妈处处提防着“我”,妹妹总是向我打小报告,就连爸爸也在夜里成了一头狼,在房子周围嗥叫。这种家人之间充满嘲讽、敌意的表现正是人类生存的荒诞。不仅人与人之间无法沟通,人与周围的环境也是格格不入。山下的房子夜里被狼包围,白天满是老鼠、蝇屎、蚯蚓,这种令人恶心的环境让人的生存陷入困境。残雪用其在《山上的小屋》中表现的丑陋现象很好地体现了卡夫卡所提倡的荒诞派文学创作。不过当我们具体到《山上的小屋》这一文本时,我们不由得被这种细节的真实所震撼。“妈妈小心翼翼地盯着我,向门边退去,我看见她一边脸上的肉在可笑地惊跳。”一个“盯”字让读者脑海中浮现那令人颤抖的场面,而脸上的肉竟然也可笑地在惊跳,这种细致入微的刻画让人深信不已。“小妹妹告诉我,目光直勾勾的,左边的那只眼变成了绿色。”作者极力着墨人物对话时的表现,具体到目光、眼睛的颜色。这种细思极恐让人害怕,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真实感。这种细节的真实所契合的整体的荒诞是卡夫卡一类荒诞派文学的特点。[8]48-71作者正视这种丑陋的同时,一方面传递出一种找不到疗救与解脱的困境,另一方面也从哲学层面揭示了人生的荒诞、无意义,给人一种执念悲剧在世的刻骨铭心的真实感受。[9]36-39残雪在文中与以卡夫卡为代表的荒诞派文学的遥相呼应,是互文性在时空上的体现。

三、 对现实世界的解构

“解构”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中被释义为“对某种事物的结构和内容进行剖析。”解构主义遵循着这种本义,发挥着解构的作用。[10]47-57那在《山上的小屋》中又是如何运用解构这一方法的呢?它又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呢?

通过对这篇小说的阅读,我们不难发现残雪在文中的解构方式主要是对现实世界进行解构。小说中到处是些被割裂的、零散的、碎片化的情节。在时空上具有着破碎、不连贯的特点。比如文中“我”明明一个人在听狼叫、风啸,就突然会出现妈妈抱怨我天天清理抽屉、妹妹在向我打报告时又会突兀地冒一句“我听见狼嗥”,诸如此类十分富有跳跃性的情节。这些片段看似彼此隔绝、没有丝毫联系,实则共同构成了一个有机的统一体。而“我反复整理抽屉”这一意象,又进一步将这些孤立的场面很好地衔接成一个整体。文中不仅情节被作者解构碎片化的场面,就连人物间的对话都只是单向的运动。当妈妈嗔怪我天天整理抽屉时,我没有回答,而是冒出一句“所有的人的耳朵都出了毛病。”[4]吃饭时我说“山上有一座小屋”,[4]没有一个人回应。纵观全文的对话几乎都是单向的,人与人之间没有所谓的双向沟通。对话在作者的笔下被解构成了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一反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对话。这更加剧了作者所要表现的生存困境,在无形中强化了文章意境。

此外,残雪在文本中还虚构了“山上的小屋”这一世界与山下的现实世界形成鲜明的对照。借这个小屋消解了虚幻的理想世界,这个象征意象在文本反复出现,文中的“我”也是执着地追寻这个小屋。[11]163-166这种利用虚构意象的方法很好地将理想世界与现实世界进行对比,将现实世界解构成心中的幻影,既表现了人类生存的困境,又将人在这种困境中的无奈与绝望表露无疑。总之,残雪很好地将这篇小说中的现实世界进行了解构。这种解构不单单停留在碎片化的抒写,还有人物间冷漠的单向言语,更有与现实世界对照出现的虚幻世界。从这三个方面实现了对现实世界的全面剖析,发人深省的同时富有哲理性。

结语

残雪作为先锋派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始终秉持着“纯文学”的写作立场。《山上的小屋》作为其代表作之一,十分鲜明地体现了残雪的创作特点。在这篇小说中,残雪一再地向我们展现了一些丑陋现象,在这些虚构的丑陋现象背后表达的是其对人类生存困境的反思。此外,在这篇小说中残雪还坚持了互文性的写作,她一方面很好地继承了鲁迅的反抗批判精神,另一方面深得荒诞派文学的真谛。与此同时,在这篇小说里更有其对现实世界的解构。这三方面的有机统一很好地将解构主义文论运用在小说中,使理论渗透到具体的文本。以前的研究往往只注重残雪小说的荒诞性特点,而把文论具体到文学作品内部则不失为一种新的视角。当然由于理论功底的不足,文章在许多方面都不免有点牵强附会的生硬感,加上学理性的欠缺使整篇文章显得粗糙。这些局限有待克服,另外这一研究角度也需要进一步的深入。

[1]陈晓明.美国解构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与接受分析[J].文艺理论研究,2012(6).

[2]张浩.心理·梦境·意象—精神分析视阈下的残雪小说[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4,31(6).

[3]王一川.西方文论史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残雪.山上的小屋[M].人民文学,1985(8).

[5]汪民安.解构主义与中国当代文学批评[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93(4).

[6]万莲子.残雪与外国文学[J].湘潭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2,26(6).

[7]胡荣.灵魂城堡的侦察和探险—评残雪解读卡夫卡与博尔赫斯[J].中国比较文学,2002(2).

[8]罗璠.残雪与卡夫卡小说比较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9]张学军.当代小说中的荒诞意识[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5).

[10]王天桥.“异类”的理论言说:论残雪的小说美学观念[J].当代作家评论,2014(1).

[11]晋海学.中心与边缘:新潮批评与刘索拉、残雪的小说[J].东岳论丛,2015,36(1).

InterpretationofHutontheMountainFromPerspectiveofDeconstruction

Luo Huiju

(School of Liberal Arts, 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 Huaibei, Anhui 235000,China)

HutontheMountain, as a masterpiece of CanXue, deeply has been branded on her unique style, whether in writing or in theme or imagery. Under the deconstruction framework, we try to discuss the repetition of ugly phenomenon to find new value of the novel from aspects of the intertextual writing, the dissemination and the deconstruction of the real world.

repetition; dissemination ; intertextuality; deconstruction

I206.7

:A

(责任编辑:蔡雪岚)

1672-6758(2017)09-0127-4

罗会菊,硕士,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2016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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