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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家伦的功绩(下)

2016-11-11牛力

教育家 2016年37期
关键词:中央大学罗家伦学术

文/牛力

罗家伦的功绩(下)

文/牛力

1932年8月罗家伦到任中央大学。

10月11日他在开学典礼上发表了题为“中央大学之使命”的演讲,提出“创立一个民族文化的使命,大学若不能负起责任来,便根本失掉大学存在的意义”。

他举柏林大学为例,叙述当日耳曼民族受到法国的军事挤压时,一代学者积极配合政治改革,再造民族精神,贡献巨大且影响深远。

他为中央大学撰写了校歌:国学堂堂,多士跄跄;励学敦行,期副举世所属望。诚朴雄伟见学风,雍容肃穆在修养。

至今,他倡导的“诚朴雄伟、励学敦行”仍是南京大学的校训。

就任校长之初他特别强调校纪,中央大学为此采取四项措施:一是“闹学潮就开除”,二是“锁校门主义”,三是“大起图书馆”,四是“把学校搬到郊外”。

罗家伦是“五四”运动健将,曾是呼风唤雨的学潮领袖,后来却反对学生闹学潮,措施无比强硬。此举确实促人深思,耐人寻味。

罗家伦提出“安定、充实、发展”六字治校方略,拟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约需三年来实行。然而形势难以逆料,抗战爆发后,中央大学内迁至重庆沙坪坝。战争年代,颠沛流离在所难免,经费也得不到全额支持。在如此艰苦逆境中,中央大学仍然有较大的充实和长足的发展,学生人数从一千多增加到三千多。

某日,敌机轰炸沙坪坝中央大学,炸毁了二十多间房舍,包括罗家伦的办公室。就在这间仅存一面完壁的危房里,他照旧办公,并且撰成《炸弹下长大的中央大学》一文。

他谈到“我们抗战,是武力对武力,教育对教育,大学对大学;中央大学所对着的,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此言掷地有声,足以震撼人心。

在艰难险阻中,罗家伦校长承担起繁复的事务,但他却仍能拨冗演讲与写作。他向学生演讲“新人生观”达十五次,其内容包括“动的人生观”“创造的人生观”和“大我的人生观”。

1942年,重庆商务印书馆出版了他的演讲集《新人生观》,罗家伦将它作为战时的精神礼物,“献给有肩膊、有脊骨、有心胸、有眼光而又热忱的中华儿女,尤其是青年”。

此书五年间再版二十七次,是名副其实的畅销读物。他希望中国人具有“理想、智慧、人格、道德的勇气、知识的责任、运动家的风度、文化的修养”,即使放在今天,读来仍具现实意义。

1941年8月,罗家伦请辞中央大学校长。

罗家伦的办学特点,是突出大学建设紧密服务于国家意志和政府需求的取向,大学和政府走得近,靠得紧。在某种程度上,校长应该是“国家意志的代言人”。

>> 1929年任清华大学校长时期的罗家伦

比如在清华,他在论述社会科学的发展时,认为“社会科学,则应注重实际问题。造就党治和实际行政人才,使政治财政均上轨道,获得安定基础。”

在中央大学,罗家伦更是将服务国家和政府的需要视为大学“今后的中心政策”。

在1932年上任之初,他便说:“我认定我们以后所有的学科,都要在一个中心和整个计划之下配合国家的需要。在教学的各种活动中,一定要与政府取得密切的联络。我们必须寻求实际的应用,尤其是要切合国家的需要,在政府的指导赞助下求实际的应用,这就是我们今后的中心政策。”

在这一中心政策的指导下,战前中央大学创办了航空工程系、水利工程系、化学工程科;1935年,又在没有经费支持的情况下重建了医学院。

他后来回忆说,当时急于开办医学院有两个用意,一是准备对日作战,训练战场抢救的人才;二是为了复兴民族,培养主持民族健康的人才。回首历史,罗家伦的办学方针对于持久的抗日战争早有预见,颇多贡献。

即使在当时,明眼人已有一些公论。在罗家伦离开清华不久,著名学者陈寅恪就曾说过:“志希(罗家伦字志希)在清华,把清华正式地成为一座国立大学,功德是很高的。即不论这点,象志希这样的校长,在清华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在罗家伦领导下,中央大学数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末的中央大学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民国最高学府”。当时的中大设有7个学院,成为当时全国系科最为齐全的大学,教师学者队伍俊彦云集,对青年学子极具吸引力。

抗战时期,国民政府实施的“部聘教授”制度,前后两次共选出部聘教授44人,其中中央大学有12人之多。1938年全国举行高校统一招生。在11119位考生中,选择中央大学作为第一志愿的达到4309人,拔得头筹。

在1942年重庆区十校联合招生中,“五千余投考学生中,以中大为第一志愿学校的竟达四千三百人之多。”中大此时在全国的地位可见一斑。

这颇令罗家伦志得意满,认为此时的中大,“因地位关系,全国青年确有心向往之的趋势。”罗家伦长校期间,正是中央大学发展最迅速、进步最稳步、成绩最突出的九年。

事实上,罗家伦为人敢于担当、敢于负责,有时甚至行事略显鲁莽,难免得罪权贵,招人猜忌,被人讥讽。有人曾问罗氏常被人诟病的原因,王世杰回答说:“罗志希在做大学校长之时候,政府中和党中许多人向他推荐教职员,倘若资格不和,他不管是什么人,都不接受,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罗家伦在办学上的另一特点,就是对知识、学术和文化的尊重。

罗家伦在北大的求学经历和近六年的海外游学体验,使他对西方的大学教育体制和近代学术发展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把握,他明确提出中央大学要以柏林大学为榜样。

他了解教育内在规律,强调大学教育要坚守“学术的标准”,坚持大学在知识发现和传播中要严守学术规范。对于人才培养,他认为无捷径可循,必须坚持严格的学术标准。

他主张“科学是人类共有的财产,是各国学者共同研究的结果。以课程而论,可以说世界大学里的规定,差不多是一样的。你不先读这种,就不能读那种,因为各课程的联系太密切了。”

在30年代初中央大学重订课程时,第一条原则就是“根据世界各国大学教课的经验”来决定。在抗战初期,不少人主张停办大学,搞“战时教育”。罗家伦仍坚持正规教育必须维持,正规课程不可破坏,要求学生必须接受完整的知识传授和学术训练。

>> 1926年夏罗家伦回国后在上海与张维桢的订婚照

无论是在学科建设还是在人才培养上,罗家伦均表现出对知识和学术的尊重。他说,“国家办理教育,应该任用懂得教育的人来主持。任用不懂得教育的人来干涉教育,其结果必然失败。”

他又说,“办教育不是一纸命令就可通行,必须懂得教育的功用,明了教育的需要,知道教育的趋势,并能懂得学术的途径。否则以门外汉来主持教育,岂不是盲人瞎马,夜半深池,实在是危险。”

在他看来,大学作为复杂的社会系统的一部分,具有其他机构不可替代的独特功能,这表现在大学对于知识和文化的贡献上。虽然罗意识到当时中国面临政治、经济和军事各方面的困境,但他认为大学服务于国家和民族,从根本上说是在文化、学术和知识层面。

罗家伦提出:“中央大学应成为抵抗日本的参谋本部,不是要造成抗日游行队或宣传队。”面对学生的爱国热情,他一再劝告学生不要到街头去喊口号、去示威,而是鼓励学生到图书馆去、到实验室去。他认为这才是民族生命的寄托。

身为校长的罗家伦始终身处学术与行政的双重责任之下。如果偏重于行政,对政府言听计从,俯首帖耳,那大学就成为政客的工具,缺乏学术水平的大学也就不成其为大学。但如果过于偏重学术,学者们躲进象牙塔,置国家和民族的需要而不顾,无法对国家的生存、发展有所贡献,大学在中国的意义又何在呢?

罗家伦看来,在“国家的需求”和“学术的标准”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不是非你即我的抉择,两者实际上有着密切关系。一方面,大学对学术和知识的探究,不能脱离国家和民族的现实需求;另一方面,也只有坚持学术的标准,大学才能在服务国家需求中有所贡献。罗家伦认为大学“对社会的责任”和“对知识的责任”是统一的。

1929年他在纪念北京大学成立31周年时,曾专门撰文提及大学的历史使命。他说,一个国立大学如有存在的理由,除非她能努力,尽以下两种责任:一是对人类知识的总量有所贡献;二是能够适应民族的需要,求民族的生存。这应该是罗家伦两任大学校长的总体办学思想。

责任编辑 李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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