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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语言学视角下英汉婚姻概念隐喻对比研究

2016-10-19戴雪婷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6年8期
关键词:概念化英汉汉语言

戴雪婷

认知语言学视角下英汉婚姻概念隐喻对比研究

戴雪婷

概念隐喻是我们构建思维和认知世界的重要工具。本文以认知语言学为框架,基于大量英汉语料,对英汉语言文化中婚姻隐喻的概念化特征进行总结和对比。研究发现,构建于普遍身体经验的隐喻在英汉语言中具有共性,包括“婚姻是旅程”等16项始源域;部分隐喻的具体概念化过程呈现了中西文化的特性。

认知语言学;概念隐喻;婚姻;英汉对比

一、认知语言学视角下的婚姻概念隐喻内涵

婚姻是文人学者笔下、寻常百姓口中的永恒主题:它时而温热似爱的结晶、家庭纽带;时而冰冷如一纸契约、一座围城、一套枷锁。古今中外,婚姻在人们的认知和叙述中呈现了千万张面孔。认知语言学提出的概念隐喻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从这千万张面孔中探究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下的认知模式和概念构建。

与修辞学中的隐喻不同,认知语言学提出的概念隐喻不仅仅是简单的语言现象。Lakoff和Johson把隐喻视为身体经验和思维模式在日常生活中的投射,“它是我们认知世界的体现,也影响着我们对世界的认知。隐喻无所不在”。Kovecses(2002)解释了隐喻的概念化过程:以具体的始源域(source domain)来认知和构建抽象的目标域(target domain)。我们对始源域的理解来自与外界互动的直接经验,保留其基本逻辑,并以意象模式(image schema)的方式将多个要素进行组合,对应投射(mapping)到目标域,就形成了隐喻。隐喻即是两个概念域的投射(mapping)过程。Quinn(1987)提出,一个系统化的隐喻不仅仅是思维结构的反映,也是不同文化模式的作用结果。因此,通过考察隐喻语言的记录可以揭示不同文化的认知特征。

二、英汉婚姻概念隐喻的意象图式及其对比

以往研究关于婚姻隐喻的列举不在少数,例如Lankoff(1993)总结“婚姻是旅行,婚姻是战争,婚姻是合伙企业”等。而对婚姻隐喻在英汉语言中的跨文化研究则很少,语料数量以及分析的广度和深度都有待提高。本研究以认知语言学为框架,深入总结和分析英汉语言文化中婚姻隐喻的概念化特征。研究基于大量英汉语言中婚姻隐喻的使用实例,语料分别来自汉英语料库(CCL、COCA、BNC)、辞典、以婚姻/marriage等相关词汇为关键词的网络搜索(包括文学作品、谚语、论坛留言等),力图语料的全面性。

数据收集和筛选结果显示共有191项婚姻隐喻化使用的实例。包括中文89项,英文102项。笔者根据认知语言学提出的隐喻概念化过程对语料进行分析和归类,发现英汉语言中的婚姻隐喻共体现了5类意象图示、16项始源域的投射。

(一)道路模式:婚姻是旅程

道路模式(PATH)最早由Lakoff和Johnson (1980)引入概念隐喻。道路模式的基本概念由起点—路途—终点构成。旅程(JOURNEY)是道路模式中的一个重要始源域,用旅程比拟婚姻的隐喻用法在中英表达中都很常见。例如:“走上婚姻这条路”;“在婚姻的十字路口”;“夫妻俩早就分道扬镳了”;“婚姻出轨”;“Their marriage was on the rocks.(他们的婚姻触礁了。)”;“Are you steering your marriage or have you been cruising?(你在婚姻中掌舵还是一直在巡航?)”;“Our marital journeydoesn’t offer a GPS.(我们的婚姻没有导航。)”。

上述例子表明,除了起点—路途—终点模式以外,“婚姻是旅程”这一概念映射中,始源域的其他要素也被广泛用来对应目标域婚姻的各个方面,二者之间的映射关系如图1所示。

图1 旅途和婚姻的隐喻映射①图1改编自Lakoff(1993)提出的“爱情是旅途”映射。

在“婚姻是旅程”这一映射中,夫妻双方为同行的旅伴;行进的路程是婚姻生活的进行;路途上的种种障碍是婚姻中的矛盾和冲突;旅者向往目的地,而婚姻则最好没有终点。

(二)容器模式:婚姻是建筑物

容器模式(CONTAINER)的首要概念是划分内外的边界,尤其强调对内部(In)和外部(Out)的基本区分。婚姻同样具有重要的内外边界概念。因此,人们对婚姻的认知和描述常常以容器模式来投射,英汉语言中均有大量围绕容器模式的婚姻隐喻表达。

图2 婚姻的容器模式隐喻

如图2所示,婚姻状态常常以“进入”“走出”以及“内”“外”来表达:“即将迈入婚姻”;“走出婚姻雨过天晴”;“I wouldn’t enter into marriage with any false expectations.(我不会抱着错误的期待进入婚姻。)”;“Maybe she wanted out of that marriage.(也许她想走出那段婚姻。)”此外,婚姻的边界性也是婚姻忠贞的象征。婚姻所容十分有限,只能容纳结婚双方,并对外划分明确的界限:“婚外情、婚姻容不下第三者”;“Sexual intimacy by anyone outside marriage is wrong.(婚姻以外,与任何人发展亲密的性关系都是不正当的。)”。

基于容器模式,婚姻常常被概念化为建筑物(CONSTRUCTION),例如,监狱、牢房以及在汉语表达中典型的“围城”和“殿堂”:踏入婚姻的殿堂;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殿堂是中国古代举行婚礼的场所,现常用来隐喻婚姻。殿堂隐喻象征了婚姻的神圣性和重要性,在这一层面上,西方文化中的教堂与中国文化中的殿堂相当,然而在英语表达中却没有“婚姻是教堂(marriage is church)”的隐喻投射。“婚姻是围城”出自文学作品,并得到了广泛的使用。它强调了婚姻的内外界限,蕴涵了中国文化中婚姻的特性:外面的人(单身)想进来(结婚),里面的人(已婚)想出来(单身),却迫于传统伦理道德对婚姻的期许和视离婚为禁忌的观念约束。

(三)联结模式:捆绑、所有关系

我们使用线和绳索将相关的两样物品进行连接,以确保维系二者处于一定的位置关系。联结模式(LINK)便是基于这样的经验,对两样物体进行有形或无形的联结。通过这样的联系产生依赖和约束。

婚姻常被视为维系丈夫和妻子的联结。英文中用“wedlock,get hitched,tie the knot”等本意为“锁”“拴”和“结”的词来指代结婚。这样的习语式本质上是基于联结模式的隐喻。在中文里也有类似的表达,例如“结发夫妻”“永结同心”等。联结是婚姻关系得以稳定和延续的保障,然而在更多情况下具有消极性的象征。例如汉英表达中均有的“婚姻是捆绑(BINDING)”,始源域捆绑象征着自由、弹性和空间的缺失:“他不会被婚姻拴住的”;“I’ll have to drag along my ball and chain.(我将不得不拖带着我的妻子。)”。

所有关系(OWNERSHIP)则是无形的,也是联结模式中依赖和约束因素的极端化体现。往往见之于汉语中对夫妻关系的描述,例如“贱内”“鄙房”这类对妻子的谦称,均是基于妻子为丈夫所属的始源域。蕴涵类似意义的表达还有“失去了工作,也丢了老婆”“车与老婆不外借”。所有关系体现中国传统婚姻模式中妻子的从属位置。随着女性地位和个人意识的提升,婚姻是所有关系的使用逐渐减少,甚至有例如“老公寄存处”的新式表达,体现了所有关系双方位置的转换。

(四)实体模式

日常生活中与实体的直接接触构成了我们对物体的认知和体验。这类实体在婚姻的隐喻表达中常被借用为始源域。物体的特性和不同状态均被投射到目标域中,用以比喻婚姻的状态。

英汉语言在实体作为始源域的选择上有不少相似性。例如英语中“the marriage isn’t working”“the marriage broke down(婚姻出了故障)”;和汉语的“婚姻没有保修期”均是围绕“婚姻是机器”的表达。还有“婚姻是有机体”的投射,这意味着婚姻有完整的生命周期:“a healthy/ill marriage(健康/不健康的婚姻)”“kill a marriage(扼杀婚姻)”“short-lives marriage(短命婚姻)”“婚姻休克”“用爱浇灌婚姻”“收获婚姻果实”。

另外,还有“婚姻是食物”的概念隐喻,包含多个层面的概念投射。首先是味道:“a bittersweet marriage(苦乐参半的婚姻)”;“婚姻久了,你是否会觉得淡然无味?”。其次,食物历久变质:“The marriage turned sour.(婚姻变质了。)”;“给婚姻保鲜”。最后,食物的烹煮过程,常见于汉语表达:“争吵是婚姻的调味剂”;“婚姻需要文火慢炖”;“给婚姻加点料”。而在英语“婚姻是食物”的隐喻表达中则没有烹煮过程的投射。

汉语表达中有“婚姻是茶”的概念隐喻。茶文化无疑是中国文化特有的、根深蒂固的组成部分。茶多籽且纯净,常用以比拟婚姻。杨和王(2006)在《中国文化通览》一书中指出,古代中国婚姻缔结过程常以茶借喻,订婚、成亲、洞房分别为“下茶”“定茶”“合茶”。在现代汉语中,也有不少婚姻为茶的隐喻表达:“婚姻随着时间冲淡了”“婚姻需要细品”。

(五)抽象事物

英汉语言中婚姻的概念化表达同样也映射了抽象事物的要素,包括舞台、游戏、学科、战争和生意。虽然这些始源域的在概念上是抽象的,但其投射到目标域的要素同样与我们的生活经验直接相关,包含充足的信息和惯例的心理意象。

“生意(BUSINESS)”和“战争(WAR)”是英汉婚姻隐喻表达中常用的典型始源域。“婚姻是战争”主要侧重于婚姻中矛盾和冲突的投射。夫妻处于敌对的“内战”:“夫妻处于冷战”“He overpowered her in marriage”(他在婚姻中俘虏了她);对抗外力的战争:“婚姻保卫战”;以及其他战争要素的投射:“shortgun marriage(奉子成婚)”“婚姻硝烟四起”。“婚姻是生意”意味着婚姻需要被经营(managed)。

除此以外,婚姻附带的物质基础和交换行为,例如嫁妆、聘礼等,使得婚姻隐喻必然带有物质和交易概念的投射。在婚姻“市场”中,未婚男女被比拟作待售物品;婚姻也以“质量(quality)”和“利益(profit)”来评估;夫妻是婚姻的合伙人,而孩子则被视为婚姻的产品。在汉语语料中,“婚姻是生意”的概念系统更则加丰富和完整,古有“买女为妻”,今有“未婚女青年待价而沽”“剩女”“买不起房子结不起婚”这样的隐喻式表达。英语中则鲜有“We can’t afford the marriage.(我们负担不起婚姻。)”的表达,更为常见的是“We can’t afford the wedding.(我们负担不起婚礼。)”。此外,“investment in marriage(对婚姻的投资)”的始源域往往是时间、精神和心思等非物质概念。这一区别可以归因为中西方对待婚姻目的的不同期许。总体而言,中国传统的婚姻观念以生计为导向,而西方文化则更倾向于爱与陪伴。

英文中有“婚姻是权力/力量”的独特表达,尤其体现在同性婚姻上。美国总统奥巴马曾为两对同性情侣书写信仰:婚姻不仅仅是权力,同时也象征着地位。这种特殊的社会情境强调婚姻作为法律契约和法定权力的公平性和普遍性,并通过隐喻式的语言表达来获得社会认同,例如,“the gays are the ones fighting for marriage(同性全体为争取婚姻而奋斗)”“allowing same-sex marriage(允许同性婚姻)”。“婚姻是权力/力量”的投射与西方社会文化和国家制度紧密相连,因而在汉语语境下缺失。当前文化环境下,中国对婚姻更多的是责任层面的认知。

三、总结和讨论

基于对英汉婚姻隐喻语料的总结和分析,本文发现构建于人类普遍身体经验的隐喻在英汉语言中具有共性,不受语言和文化的制约。这类隐喻占据了英汉婚姻隐喻表达中的绝大部分。这一结论体现了人类认知概念系统的共性,与Lakoff和Johnson(1980)提出的认知概念系统设想相符合。

受不同文化背景乃至社会制度的影响,英汉婚姻隐喻的概念化过程体现了一定程度的文化个性。第一,不同始源域的选择。汉语中特有的“围城”“殿堂”“茶”“所有关系”的隐喻体现了中国历史文化传统和集体化思维方式的印记。“婚姻是权力/力量”则是西方社会同性婚姻运动的话语产物。第二,同一始源域下不同方面的偏向和强调“婚姻是生意”在汉语中偏向物质性交易的投射,在英语表达中则更多地呈现出精神和心力的投入;在“婚姻是食物”隐喻中,“烹煮过程”是汉语中特有的概念化方式,得益于中国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和烹饪艺术。此外,通过婚姻概念隐喻的历时对比,我们也可一探社会文化和人类认知的发展变迁。

[1]Johnson,M.The body in the Mind:The Bodily Basis of Meaning,Imagination and Reason[M]. Chicago and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2]Kovecses,Z.Metaphor:Does It Constitute or Reflect Cultural Models[C].Metaphor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Selected papers from the 5th International Cognitive Linguistics Conference.Holland,Amsterdam:JohnBenjaminsPublishing,1999:167-188.

[3]Kovecses,Z.Metaphor:A Practical Introduction [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

[4]Lakoff,G.&Johnson,M.Metaphors we live by [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5]Lankoff,G..Women,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 [M].ChicagoandLondon:theUniversityof Chicago Press,1987.

[6]Lakoff,G..Thecontemporarytheoryof metaphor[C].//Metaphor and thought..Cambridge,England: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3:202-251.

[7]Quinn,N.Convergent evidence for a cultural model of American marriage[C].Cultural Models in Language&Thought.Cambridge,England: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173-192.

[8]杨敏,王克其.中国文化通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贺春健

H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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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6)08-0060-04

戴雪婷/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在读硕士(浙江杭州310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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