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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张说碑志文创作的思想理念及时代精神

2016-09-28徐海容

文艺评论 2016年3期
关键词:张说

○徐海容



论张说碑志文创作的思想理念及时代精神

○徐海容

碑志文是我国古代一种应用文体,其源远流长,在王朝政治生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刘勰《文心雕龙·诔碑》有言:“碑者,埤也。上古帝皇,纪号封禅,树石埤岳,故曰碑也……后代用碑,以石代金,同乎不朽。自庙徂坟,犹封墓也。自后汉以来,碑碣云起。”①身为盛唐文坛领袖,张说擅长碑志创作,《旧唐书》本传赞其“为文俊丽,用思精密……尤长于碑文、墓志,当代无能及者”②,兹据董诰《全唐文》统计,张说一生共创作碑志作品73篇,其质优量丰,体现出较高的艺术成就。本文也藉此出发,通过探求张说碑志文的创作理念和文化情怀,分析其艺术成就,并进一步揭示其与时代文学创作的关系,以求教于方家。

一、润色王道:张说对碑志文创作思想的定位

身为盛唐重臣,张说一生位高权重,政绩卓著,文采更出众,其“三登左右丞相,三作中书令,唐兴已来,朝佐莫比”③,“为文思精,老而益壮,尤工大手笔”④,被誉为“道合忠孝,文成典礼,当朝师表,一代词宗”⑤。张说可谓盛唐“文儒”的领袖人物,其“在文儒关系上有了重大突破,张说一方面在纵横笔墨、铺陈丽藻的时候坚持儒学原则,以儒者自居,一方面在考虑儒学建设的时候重新设置文学的角色定位,从文人视野入手,将综论经国之大业与孜孜文句之技巧巧妙融合”⑥,这种对文学的定位自然影响到其创作。在《齐黄门侍邯卢思道碑》一文中,张说云:

昔仲尼之后,世载文学。鲁有游、夏,楚有屈、宋,汉兴有贾、马、王、扬,后汉有班、张、崔、蔡,魏有曹、王、馀、陈、应、刘,晋有潘、陆、张、左、孙、郭,宋齐有颜、谢、江、鲍,梁陈有任、王、何、刘、沈、谢、徐、庾,而北齐有温、邢、卢、薛:皆应世翰林之秀者也。吟咏性情,纪述事业,润色王道,发挥圣门,天下之人,谓之文伯。⑦

其不惜笔墨,列举自孔子后的历代文士,指出这些人之所以能被称为文伯,原因在于其人其文“吟咏性情,纪述事业,润色王道,发挥圣门”,由此可见张说对文学价值和功用的认识,其中心便是倡导文学为现实政治服务。在《洛州张司马集序》一文中,张说更对这一观点进行了发挥:“言者志之所之,文者物之相杂。”强调文章抒情言志的重要性,并认为文章“辞不可陋,故错综以润色”,针对文辞提出具体的美学要求:“万象鼓舞,入有名之地;五音繁杂,出无声之境。”既要能表现事物的万变之形,达到穷神体妙的效果,具备富赡、典雅、丰美、工巧之美,又通过写张希元“汲冢遗编,无不日览万言,暗识三箧,博学吞九流之要”,指出读圣贤之书、丰厚学养、积淀文气的重要性,表达对文章“发言而宫商应,摇笔而绮绣飞,逸势高标,奇情新拔”,“天然壮丽”⑧审美风格的追求。此外,张说在《上官昭容集序》及《大唐新语》卷八载其论述诸家之文,也表达了同样的思想理论。

就创作实践而言,最能体现张说文学主张的,还是碑志文。在书、序、赋、表等诸多文体中,张说最擅长的也是碑志文,《新唐书》本传云其“为文属思精壮,长于碑志,世所不逮”⑨。张说对碑志文的写作有着深刻体认,在《与营州都督弟书》中,其云:“骨肉世疏,居止地阔,宗族名迹,不能备知。读厌次府君状,已具历官,未书性习。夫五常之性,出于五行,禀气所钟,必有偏厚,则仁义礼智信,为品不同;六艺九流,习科各异。若以稷禼之事,赞于巢、由;孙、吴之术,铭于游、夏;必将神人于悒,未以为允。今之撰录,盖欲推美实行,崇识素心,先德台神于知我,后生想望于见意。说为他人称述,尚不敢苟,况于族尊行哉?”⑩表明自己对碑志传状文叙写不实、浮美妄赞的不良写作倾向的反对。其《与魏安洲书》又云:“所堪碑记比重奉来旨,力为千缀,亦不敢假称虚善,附丽其迹。虽意简野,文朴陋,不足媚于众眼,然敢实录,除楦酿,亦无愧于达旨。”再次强调了这一看法。可见张说在倡导“润色王道,发挥圣门”“雅有典则”的同时,更注重史笔性实录精神,反对“假称虚善,附丽其迹”的谀墓式写作,强调文章思想的雅正宗圣和内容的充实质朴,提倡文质并重、辞义相得,追求天然壮丽、清新刚健、昂扬雄伟、宏大豪迈的文风,这些主张对当时文学创作产生了积极的指导。

二、佐佑王化:张说碑文创作的现实语境与时代特征

张说碑志文,宣传儒家教义礼乐,推崇王道之治,歌颂强国盛世之下社会生活的繁荣兴旺,抒发对盛唐国富民强、君臣和睦的大一统政权的拥护和热爱之情,具有强烈的时代精神和文化内涵。这和唐代君臣对政权建设的认识有关,开元之前,从高祖兵变晋阳,到太宗玄武门之变的兄弟残杀,到武后、韦氏、太平公主至玄宗,无一不是以政变方式来实现执政目的。可以说,唐初皇室政治、权利更替,充满了阴谋、斗争、倾轧等非正义因素,不具有传统文化思想所强调的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政治背景。自然,一个充满着阴谋变数、血腥杀戮的政权也难以获得人民的真心拥护,身为臣子,张说自武后时就供职内廷,又在睿宗及玄宗时期兼修国史十多年,对历史自然有着深刻体认。

随着开元盛世的到来,李唐皇室日益巩固发展,自然要对自身政权的正统性与合法性加强维护,以消弭那些政权更替中的不光明因素,这就涉及文化宣传领域的建设,因为任何理想的盛世不仅需要政治经济的高度发达繁荣,也需要文化生活、思想道德及社会秩序上的文明和谐。否则就不能成为真正的王者之业,盛世之治。而张说恰在此时备受重用,对盛世之需感受敏锐,《新唐书·张说传》云:“(张)说敦气节,立然诺,喜推藉后进,于君臣朋友大义甚笃。帝在东宫,所与秘谋密计甚众,后卒为宗臣。朝廷大述作多出其手,帝好文辞,有所为必使视草。”这就促使其为大一统政权的繁荣稳定寻找有力的理论依据和现实话语,主要表现为如下方面:

1.推崇儒学精神,展现王道之治

张说是盛唐文儒的代表人物,弘扬儒道精神是其碑志文创作的核心,如《四门助教尹先生墓志铭》写墓主立志好学、学有所成:“十五诵三《礼》,能明君臣父子之道,定郊庙吉凶之制。二十诵《春秋》《尚书》,能精五行九畴之数,断褒贬会盟之节。二十五诵《诗》及《易》,能辨政教雅颂之始。”《赠吏部尚书萧公神道碑》写墓主之父“学穷秘赜,文标宗匠,广博幽深,契神无迹”。《唐赠丹州刺史先府君碑》写墓主“观《诗》得之厚,观《书》得之恒,观《乐》得之和,观《礼》得之别,观《春秋》得之正”,展示墓主学习儒家经典、经世致用的才能,赞颂其为实现王道之治而不懈努力的精神。在《大唐中散大夫行淄州司马郑府君神道碑》一文中,张说更替帝唐的君权神授进行儒学解读:“神皇玉册受天,金坛拜洛,顿纲而鹤书下,辟门而群龙至。”宣传大一统政权的神圣性,以巩固士人思想,规范士人言行。《唐陈州龙兴寺碑》通过描写重修龙兴寺而抒情:“圣皇在上,于昭于天。唐虽旧邦,其命维新。”饱含着对新时代到来的欣喜与豪迈之情。在《齐黄门侍邯卢思道碑》感慨:“开皇以来百三十余载,天赞唐德,生此多士。”在《右羽林大将军王公神道碑奉敕撰》则宣扬:“夫事君效命之谓忠,杀敌荣亲之谓勇,干星袭月之谓气,逐日拔山之谓力,有一于此,名犹盖代,矧兼其四,人何间焉!……至矣!盖圣主推仁恕于天下,悬大信于後人……谋臣饮恩于望表,猛将感德于事外,然后任人之固,众可知也。”抒发盛唐君臣一心、明君忠臣、奋力国家建设的豪情,体现出推崇儒家人生价值观、展现王道政治、统一帝唐建设的用意。其余如《河州刺史冉府君神道碑》《河东公杨君神道碑》《赠吏部尚书萧公神道碑》等亦此类,其评判人物、记功颂美,扬善隐恶,无不以孔孟思想为中心,弘扬经世致用、入世参政的儒道精神。在张说的笔下,墓主们都具有文韬武略、忠君报国、忠勇有为、积极入世的性格特征,都深怀经世致用的豪情壮志和强烈的个人奋斗精神,渴望建功立业、报效君国、成就自我,而最终也才堪大用,人生得意,这就为盛唐社会的人才培养与发展提供了标榜,也为时代政治方向指明了道路。

2.振奋士心,彰显昂扬奋发、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

张说碑文注重谋篇运笔和章法组合,写法上“只是形容事实,不加赞美,而揄扬之意已溢于事实之表,赞美与事实融合无间”,一变前朝庾信、徐陵体碑文多家国之思、身世之悲的俗套,展现豪壮乐观、光朗雄健、昂扬奋发的时代精神,其自信傲岸,磅礴大气,气势充沛,情感张扬,充满着激荡人心的力量。如《姚文贞公神道碑奉敕撰》:“八柱承天,高明之位定;四时成岁,亭育之功存。画为九州禹也,尧享鸿名;播时百穀弃也,舜称至德。由此言之,知人则哲,非贤罔乂,致君尧舜,何代无人?”《赠太尉裴公神道碑》:“星辰悬象,所以殷时布气,然而行不言之道者,天也;文武用才,所以勤官定国,然而致无为之理者,帝也。当高宗之休运,任名世之良臣,清九流而辟四海,代天工而张帝德,历选前哲,岂多乎哉!”诸如此类,往往在文章开头,通过一番叙说议论,张扬情感,铺陈气势,描写盛唐群英荟萃,人才辈出的社会风貌,激发士人好学上进、昂扬奋发的人生理想,字里行间洋溢着明朗豪迈、慷慨激昂、蓬勃向上的时代豪情。这在写给武将的碑志文中表现更为明快,如《右羽林大将军王公神道碑奉敕撰》写墓主忠勇报国、临危不惧:“当数百之强虏,然犹虓啖击射,杀伤略半,亭狐兵尽,流矢横及,所谓仆而馀威,折而不挠矣。”《开国公郭君碑奉敕》甚至以传奇笔法写墓主英姿:“公太白之精,雷泉之灵,膺家之祯,为国而生。身长七尺,力能扛鼎,猿臂虎口,虬鬓鹗瞵,射穿七札,剑敌万人。”以环境的恶劣艰险凸显墓主于国于民的忠贞之心,以战况的惨烈困苦凸显墓主高明的军事指挥艺术和乐观的斗争精神,以墓主的蓬勃进取、努力上进而最终立身扬名、人生得志的奋斗历程,歌颂帝唐的气势如虹、锐不可当,为盛唐强国时代的到来作舆论建设,借以振奋人心,彰显昂扬奋发、蓬勃向上的时代精神。

3.颂美时政,激发士人的入世豪情和现实责任感

张说碑文写景记事注重场面的描写,通过场景的华美壮丽、博大伟岸,表现唐王朝的繁荣富强和兴旺发达,借以激发士人的入世豪情和进取精神,如《大唐开元十三年陇右监牧颂德碑》,以《周礼》开篇,历述秦、汉至唐国家所掌厩马的情况:

大唐接周、隋乱离之后,承天下征战之弊……而奕代载德,纂修其绪,肇自贞观,成于麟德四十年闲,马至七十万六千匹,置八使以董之,设四十八监以掌之。跨陇西、金城、平凉、天水四郡之地,幅员千里,犹为隘狭,更析八监,布于河曲丰旷之野,乃能容之。于斯之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秦汉之盛,未始闻也。然高宗麟德之时马共七十万六千匹,跨陇西、金城、平凉、天水四郡之地,幅员千里,犹为隘狭,更析八监,布于河曲丰旷之野,乃能容之。于斯之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秦汉之盛,未始闻也。

铺叙唐王朝自开国以来的文治武功,特别是写皇帝巡狩的场面,跌宕起伏,壮观盛大,尽显唐王朝繁荣昌盛的政治格局和富强壮美的生活图景,充满着盛世之下物质财富与精神生活双重丰富的时代豪情,可谓“局阵开张,笔情踔历,尤为卓荦入奇”。这种通过场景的华美壮丽、博大伟岸来表现唐王朝繁荣富强,兴旺发达、激发士人奋斗精神的写法是张说碑文的特色,如《石羽林大将军王氏神道碑》《唐故夏州都督太原王公神道碑》及《赠陈州刺史义阳王神道碑》中,浪漫雄奇,充满引人入胜的祥瑞描写,而《崔公神道碑》写墓主政绩:“临事以简,御人以宽:虽为小政,必有可观,故八使巡风,再荐清白。河上遗老,江滨旧吏,吟咏馀声,祖述前事,人到于今称之。若夫碧树烟蔼于江潭,红荷藻耀于泽畔,宝贝炯光于空浦,美玉明润于断岸:不为珍舆瑶辇之饰,前殿后池之玩,诚自得焉,必将有赏心之所叹也。”场景优美生动,诗意盎然。其余如《唐故豫州刺史魏君碑》《唐故夏州都督太原王公神道碑》《唐故凉州长史元君石柱铭并序》《常州刺史平君神道碑》《刺史杨公神道碑》《鄯州都督安公神道碑铭并序》《工部尚书冯公神道碑》《四门助教尹先生墓志铭》等,无论是写墓主的军功还是仁政,都善于铺叙场景,展现开元盛世下人才的全面发展与社会生活的繁荣兴旺,将对墓主的歌颂与王朝的热爱结合起来,充满昂扬奋发、积极向上、刚健有为的气势。

此外,张说碑文还多军功描写,崇尚武力,歌颂唐王朝对外战争的胜利,展现大国之威,凸显爱国情怀,如《拨川郡王碑奉敕撰》写墓主治兵严谨:“公之理兵也,坚三革,利五刃,偶拳勇,齐足力。信赏罚,分甘苦,六辔如手,千夫一心。接獯猃犹蚊蚋,卧沙塞如衽席;荐居露食,垂二十年。雨毕而成师,冰泮而休卒。寒风入于肌骨,夜霜出于须鬓:人不堪其勤,公不改其节。”其余如《河东公杨君神道碑》《中书令逍遥公墓志铭》《唐故夏州都督太原王公神道碑》《唐故广州都督甄公碑》《赠太尉裴公神道碑》等,也精于选材,通过典型环境和细节描写,展现将士的英武顽强、骁勇善战,歌颂唐王朝逢战必胜、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国威,塑造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具有高超的艺术水准。

思想内容的刚健昂扬,写作手法的丰富变幻,张说借助碑志文展现盛唐社会的繁荣发达,这既发挥了文学“润色鸿业,发挥圣门”的传统功能,也满足了唐王朝现实的政治需要,促使时人对自身时代的觉醒与热爱,激发其强烈的个人奋斗精神和投身国家建设的豪情壮志,最终成为推动时代发展和王政前进的巨大动力。正如钱基博《中国文学史》所云:“唐代文章,莫盛于开元天宝。而开风气之先,成一王之法,则有燕国公张说,许国公苏颋,以辅相之重,擅述作之材,佐佑王化,粉泽典章,骈称燕许。而张说诗兼李杜王孟之长,文开唐代小说之局,雄辞逸气,耸动群听;郁郁之文,于是乎在!”

三、文成典礼:张说与盛唐碑志文范式的建立

《新唐书》本传载张说“于玄宗最有德,及太平用事,纳忠惓惓,又图封禅,发明典章,开元文物彬彬,说力居多。”又云其“为文属思精壮,长于碑志,世所不逮”。碑志文是张说最为擅长、写作数量也最为繁多的文体,凭借着大手笔的地位与才能,张说将应用公文体的碑志文文学化,倡导文质并重、雅正壮丽的创作精神,追求宏大壮美、刚健有为的情感气势,“精义探系表之微,英辞鼓天下之动”,最终确立一种合乎时代需要集文学发展的新体碑志文。“温柔之教渐于生人,风雅之声,流于来业”、“天下词人,咸讽诵之”,期间原因是多方面的。

张说政绩突出,文名广博,在盛唐政坛文坛具有相当的地位和影响,其“深谋密画,竟清内难,遂为开元宗臣。前后三秉大政……为文俊丽,用思精密”,可谓“道合忠孝,文成典礼”。其碑志文宣传儒家教义,倡扬积极入世、建功立业的英雄情怀,歌颂帝唐的繁荣昌盛。这种美饰时势、佐佑王化的写法顺应历史发展潮流和王朝政治需要,为李唐大一统王朝的正统地位及皇权建设找到有力的道义基础、文化支撑和现实依据,最终服务于国家建设,促使时代向着繁荣稳定、文质彬彬的方向发展,为开元盛世的到来进行舆论造势,并借此统一士人思想,加强帝唐文化建设,如此其必然要为统治者喜好并提倡,成为占主流话语的时代通行文风,故帝皇誉张说为“当朝师表、一代词宗”,与之“掌文学之任凡三十年”,以张说之文为时代楷模。

其次,张说碑志文中,帝皇雄才大略、政治清明,士人欣逢盛世,胸怀大志,最终都建功立业,功成名就,实现儒家三不朽的人生价值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终极理想。这种以雄健的笔法全面展示开元王朝的丰功伟绩和盛世局面的写作,促进着士人对自我价值的认识与发现,也促使其对自身所处时代的觉醒与认识。张说碑志文宣扬的这种人生范式更容易为儒士们喜欢和欣赏,不仅在思想行为上激励着士人积极入世,投身仕途,在名节观念上也规范和统一了士人文章的创作准则及评判尺度,自然成为士人碑志文创作的范式。张说“和张九龄孙逖等文儒之士,不仅是儒学博通、文词秀逸之人,而且在思想观念,自我意识上将文与儒结合起来,开拓出不同于前人的文学观念,从而对盛唐士人的理想信念、价值取向,精神追求乃至安身立命的方式、文学感知的空间的构建,诗文面貌的塑造都有深远的影响”。

此外,更重要的是,张说曾经和主张文体改革的杨炯、陈子昂有所交往。长寿元年,杨炯迁盈川县令,张说作《赠别杨盈川炯箴》相呈。在万岁通天元年,张说从武攸宜讨契丹,为军中管记,与陈子昂成为同僚,来往密切。四杰及陈子昂对盛世到来相当敏感,疾呼文体改革,呼唤文学向着刚健质朴的方向发展,倡议虽好但终因其寿祚短暂而难以践行。而时代给予张说充分进行文体改革的机会,其承上启下,以其大手笔的地位才能,将文体改革与文学发展潮流、现实政治需要结合起来,在思想内容和章法结构上,使得碑志文由狭窄的宫廷视野转向博大壮阔的整个现实世界,由抒发个人遭遇的哀愁悲叹之情走向歌唱豪迈乐观、昂扬奋发的人生理想和时代政治生活,由虚浮淫丽的应时制景式写作转向佐佑王化、激荡时势、振奋士心的自我抒情言志式写作。就语言形式而言,张说改进碑志文的文辞,在遣词用语、环境描写、细节刻画、人物塑造方面都使得传统应用公文体碑志文具有更多的文学美文色彩,向着刚健清新、风骨遒劲、雄浑博大、昂扬奋发的新方向发展。这就顺应了初唐以来的碑志文革新主张,合乎历史发展潮流及文坛发展方向,如此“张说可谓时代话语的构造者,时代观念的积极推动者,张说以明确的文儒自我意识,凭借自身作为文儒典范的核心地位和号召力,将文儒及其观念,转化为一代乃至几代士人的集体追求和自我意识,这就使得其包括碑志文在内的诗文创作自然成为时代范式”。

①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214页。

③张九龄《赠太师张公墓志铭》[A],见张九龄撰、熊飞校注《张九龄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版,第952页。

④刘肃《大唐新语》[M],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10页。

⑤宋敏求《唐大诏令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219-220页。

⑦张说著、熊飞校注《张说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1196页,以下所引张说之碑文,如无特别说明,皆出于此书,为避免繁缛,恕不一一作注。

[基金项目:2015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唐代碑志文研究”(编号:15FZW010)]

作者单位:(东莞理工学院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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