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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地理学视域下潮州大锣鼓生存空间探析*

2016-03-18何怡雯

歌海 2016年2期
关键词:生存空间

●何怡雯 马 达



音乐地理学视域下潮州大锣鼓生存空间探析*

●何怡雯马达

[摘要]作为起源于潮州,广泛流传于粤东、闽南及东南亚等潮州人聚集之地的传统民间音乐活动,潮州大锣鼓在近两个世纪的发展壮大中彰显出浓郁的地方韵味与深厚的文化根基。以潮州大锣鼓为研究对象,通过音乐地理学视角,从起源、发展、储存等方面探寻潮州大锣鼓不同层次的音地关系及其生存的文化空间。

[关键词]潮州大锣鼓;音地关系;生存空间

*本文系2014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岭南传统音乐文化地理研究的理论与实践”(项目编号:14YJA760021)阶段性研究成果。

当下说潮州,一指狭义上的潮州,即广东省潮州市;另一指广义的潮州,即历史上的潮州府,涵盖今汕头、潮州、揭阳三地级市及梅州市属的大埔、丰顺二县①吴榕青:《潮州历史政区地理述略》,载《岭南文史》1998年第4期,第25页。。后者早已不属于现行的行政区域体系,但现在的人们依然以“潮州”来泛指拥有相同或者相近的语言、文化、价值观的潮汕地区。本文所指为广义上的潮州地区。潮州地区地势西北高东南低,三面环山,一面环海,气候四季如春,物产丰富,平原河网纵横,形成一个较为封闭的地理区域,小农经济商品贸易,逐渐形成具有其独特韵味的文化景观。潮州市处于韩江三角洲顶点,素有“岭南名邦”之称,历代以来均为县、府、郡治的所在地。②郭培忠:《古代潮州人文地理初探》,载《岭南文史》1992年第1期,第12页。

潮州音乐丰富多样。潮州大锣鼓作为潮州音乐中最为活跃的民间音乐活动,不仅在民俗文化的沃土上生生不息,而且在国内各类赛事中斩获殊荣,在国际舞台上展露光芒,向世人展示着潮州大锣鼓的魅力风采。潮州大锣鼓是潮州人的象征,出现在每一个潮州人聚集的地方。这样浓郁独特的地方民间音乐,它的产生、发展及其形成的音乐文化现象与其独特的地理环境有无关联呢?它又形成了怎样的音乐文化现象?笔者通过音乐地理学视角探寻潮州大锣鼓多层音地关系,旨在借用文化地理学理论方法,在静态地理与动态人文上对潮州大锣鼓音地关系展开阐释,并探讨其生存的文化空间。

一、音地选择——孕育潮州大锣鼓的生长土壤

地理环境作为一种物质的存在,对作为意识形态存在的音乐艺术必然产生着各种影响,其中就包含对音乐形成与发展的制约作用。而这种“制约”,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也可以说是地理环境对产生于该地或发展于该地的音乐艺术的一种主动“选择”,即音地关系的表层关系——环境对体裁的选择。③乔建中:《土地与歌——传统音乐文化及其地理历史背景研究》,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9年版,第266页。

由于地区偏僻封闭,潮州成为古代官员贬斥之地,成为历史动乱时期官民士绅的避难之地;气候宜人资源丰富,潮州成为中原人士定居生存之所。富饶的中原文化随着岭南山脉与河流,迁移至这片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封闭领域,与原生态文化相交融并形成一个新的文化生态。同时由于当地语言自成一派且晦涩难懂,地貌封闭,使文化得以保留,俨然生成为天然的文化聚宝盆。潮州民间音乐先后受到唐宋的燕乐和法乐,宋元的南戏(弋阳、昆腔等),明清的正字、西秦、潮音、外江等多种戏剧音乐的影响。④潮州市民间音乐志编写组:《潮州市民间音乐志》,1989年版,第1页。封闭的地貌选择将本地音乐与丰富的外来音乐“控制”在股掌之中,让多元的艺术形态相互影响,相互渗透,而潮州大锣鼓便产生于此“股掌”中。它从曾经的二钹四锣纯打击乐器演奏,到加入从戏剧音乐中提取的伴奏鼓乐,再与当地鼓乐进行糅合,不断发展变化,逐步形成这一具有浓郁当地民间风味的传统音乐。现在的大锣鼓套曲大多表现整出戏剧故事,可见,潮州大锣鼓脱胎于戏剧音乐,免去戏剧音乐中的人声,加入更多乐器,丰富表演技法,使潮州大锣鼓即使没有人声演唱却依然能够表达丰富的故事情节与内容。潮州大锣鼓的产生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偶然,而是这片地理环境下的选择。

二、音地协调——铸造潮州大锣鼓的精细文化

音乐与地理的关系是不可隔断的。历史与社会的发展中,人地矛盾相互协调,文化随之产生变化,在变化中逐渐形成了独有的特点,此特点被包围在这东南一隅,便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文化圈,这便是音地深层关系——地理环境所造成的民间音乐独特风格区。①乔建中:《土地与歌——传统音乐文化及其地理历史背景研究》,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9年版,第270页。而潮州土地上形成的,正是由于地少人稠矛盾所带来的精细文化。

潮州气候条件优越,由于山海阻隔使其自成一方领域,政治相对稳定,使得自秦汉以来因战乱南下的中原人不断增加,潮州地区人口急剧增长:唐代元和年间“州户有万余”;宋元丰年间74682户;②吴勤生、林伦伦:《潮汕文化大观》,广州:花城出版社,2001年版,第59页。明代嘉靖年间89312户,518794人;③姚虞:《岭海与图“潮州府图纪”》,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2页。清宣统二年644688户,540万人。④吴勤生等:《汕头大博览》,香港:香港文化传播事务所有限公司,1997年版,第228页。人口数量不断增长导致人口压力不断增大。而潮州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低,绵延不绝且高峻耸立的山脉连接西面北面成为一道天然屏障;因生产技术低下,古代潮汕人只能望东南海面止步长叹。潮州仿佛蜷缩在东南一隅,长期面临紧缺的土地环境与物产资源问题。

为了解决土地问题,农民们把智慧的结晶散播在有限的土地上,追求高产量的劳作像“绣花”一样,用犁头织造出潮州精耕细作的文化秉性。可谓是特殊的环境赋予了当地人民精细化的社会生产,精细化的社会生产培养了精细的潮州人,创造了精细的潮州文化,⑤陈友义:《试论地理环境对潮汕传统文化精细特点的影响》,载《汕头大学学报》2002年第4期,第97-98页。这其中就包含了潮州音乐文化。丝丝入扣的弦诗乐精细雅致,而作为潮州音乐重要组成部分的潮州大锣鼓是在粗犷中糅合细腻,在和鸣中追求和谐,其精细体现为:一是大鼓制作;二是司鼓表演;三是风格流派与科介曲牌。

(一)精雕细琢的大鼓制作

大鼓是潮州大锣鼓的灵魂乐器,影响着整个乐队的演奏速度、力度、情绪处理乃至精神面貌。大鼓制作精细,上宽下窄,形态古朴;一般鼓面宽为20多寸,鼓声通亮,鼓心、鼓边、鼓沿能发出不同的音色;使用的鼓棒约为28cm,直径约为2cm。制作一个好的潮州大鼓,音色好坏音调高低关键之处在于鼓皮。鼓皮取用新鲜带毛的牛皮,至少经过30道工序,花费数月时间。潮州大鼓制作考究,鼓棒、鼓面、鼓身甚至鼓架,每一道复杂的工序都不可轻率、马虎。正是这样一面精雕细琢的大鼓,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奏出了潮州大锣鼓的最强音。

(二)精致讲究的司鼓表演

潮州大锣鼓司鼓者的演奏讲究精致,既表现在听觉上的细腻处理,又表现在视觉上的用心讲究;既重视观众音响感受,又关注观众的视觉享受。

一个大鼓有七个击鼓点,分别在鼓心、鼓沿和鼓边,其中鼓沿有左、右、前方、身边鼓沿;鼓边有左、右鼓边,每个击打部位的音色都各不相同。司鼓者使用鼓棒击鼓,左右手击打方式有单击、同击、分击,所用动作形态有指、摇、劈、分、划以及其他等等,其中“指”含有“右手指、左指、双指、右横指、左弧指、右弧指、交叉指”等七种动作;“摇”含有“左直摇、右直摇、双直摇、右扬摇、双弧摇、前推摇、定点摇、左腕摇、右腕摇、双腕摇”等十种动作;“劈”含有“左劈、右劈、双劈”等三种动作;“分”含有“平分、拔剑、挑剑、连环割”等四种动作;“划”含有“右圆划、双圆划、右横划”等三种动作;其他则还包含“收、按”等等动作,动作种类繁多,要求细致。①陈天国编:《潮州大锣鼓》,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7年版,第20-21页。配合果敢清脆的鼓点,司鼓者运用指、挑、劈等动作在武套鼓技中表现出拔剑、挑剑、剑指前方等剑术形态,将故事情节演绎得淋漓尽致。潮州大锣鼓中司鼓者就是整个乐队的指挥,每一个动作都有不同的作用和意义,直接影响乐曲演奏的速度、力度与文武风格。司鼓者若想做到运用得当,动作规范,刚柔并济,必然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同时更要坚持精细的精神和追求。

(三)精细的流派风格与精巧的科介曲牌

潮州大锣鼓有文、武、文武相兼三大流派,每个流派体现着鲜明的演奏风格和特点:文派的鼓点密而均匀、力度适中、清新动人;武派动作粗狂,气势磅礴,韵味浓烈;文武相兼派节奏鲜明、姿势优美、动作挺拔利索、手势多变。②丁泽楷:《论“中国四大鼓乐”之潮州大锣鼓》,载《大众文艺》2014年第18期,第10页。这样分明的流派风格并不是伊始就有的,它是随着大锣鼓的不断发展,不同的鼓师结合自身的风格逐渐形成。潮州大锣鼓的鼓点组合颇有考究,与鼓点组合的乐器种类音色、音高、效果均有要求。通过平稳的结构和严谨的句子段落以及丰富的鼓点和考究的乐器组合来塑造音乐中的鲜明形象,细致刻画出文武场面的特点,可以理解为潮州大锣鼓精细化的显性表现。而另一种隐形精细表达则反映在其科介曲牌上。潮州大锣鼓中科介的准确演奏对于串联曲牌,引起观众共鸣,帮助观众理解套曲有着极为微妙又重要的作用。演奏者必须对鼓点和科介进行细心分析,知道每一种科介的组合特点、情绪表达和演奏作用,才能准确地带领乐队进行演奏,用乐器奏出套曲的画面与情绪,获得最真实的观众回馈和最好的演奏效果。例如潮州大锣鼓司鼓者《乱锣》科介头一起,乐队便明晓演奏的速度、力度与情绪,观众便知道演奏开始了;《双咬鹅》曲牌运用短促的节奏型模仿鹅碎步前进的样子,用大小唢呐对答式演奏,模仿两只鹅互相打斗的场面;《关公过五关》中表演者模仿关公三声大笑刻画场面;《岳飞会战牛头山》利用号角吹奏较为紧张的节奏型来制造一种古时候战场生死一线的氛围等等。③丁泽楷:《论“中国四大鼓乐”之潮州大锣鼓》,载《大众文艺》2014年第18期,第10页。这些精细化的科介曲牌创作与表演,给予观众更加完美的艺术享受,运用更加细腻的构思和演绎去诠释潮州大锣鼓对“美”的理解和表达。

三、音地相融——储存潮州大锣鼓的音乐情结

在现代传播媒介出现与推广前,通过眼睛、耳朵、心来教学是民间音乐得以生生不息的唯一途径。音乐传播,有纵向上的代代相传,也有横向上的地地相传,然而由于自然地理环境的阻碍,地域之间的传播难度更大,因此有了“十里不同音”的谚语。这表明,一个特定的区域只能“储存”一种与它的地理环境相宜相融合的主要音乐风格。④乔建中:《土地与歌——传统音乐文化及其地理历史背景研究》,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9年版,第276页。换个角度而言,一个特定的地域对于某一种音乐是有其特殊的储存功能的。这就是音地关系的储存关系——地理环境是保护潮州音乐文化的自然屏障。

由于地域的相对封闭,且远离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潮州这作为东南一隅在历史活跃发展中始终保持着对潮州文化的执着和坚持。这种执着与追求使潮州大锣鼓深深扎根在这片民俗土地上。从清末至今,“长行套”依然活跃在游神赛会与村社庆典上,“牌子套”依然活跃在广场表演中;18套传统曲牌虽有2套遗失,然而剩余的16套仍有保留且得到较好的传承;潮州大锣鼓表演技巧的规范与精髓也得到较好的保护。随着水路发展,潮州人向南发展,潮州文化伴随着红头船传播到更远的东南亚一带,潮州大锣鼓等潮州音乐也随之去到更多的地方,但是这东南一隅依然是潮州文化中心,储存着最原汁原味的潮州音乐文化和潮州文化情结。特定的音乐与特定的地区,存在特别的关系,不可剥离。

四、潮州大锣鼓文化空间探析

潮州大锣鼓生存至今的缘由与其地理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地理的优势由于时代变迁、经济发展对文化的作用已经逐步弱化,如何才能更好的发展潮州大锣鼓,必须从其生存的文化空间进行探讨。

文化是一种复杂的社会现象,一定时期的文化一定是一定时期人类历史的产物,经过世代传承始终处在动态的发展变化之中。①陈雄:《文化地理学》,北京:科学普及出版社,2007年版,第26页。作为潮州音乐,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潮州大锣鼓虽然保持着文化的活力与张力,承载着潮州人民不可磨灭的家乡情怀,但在现在社会科技文化发展影响下依然受到一定的影响。

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定义,国务院办公厅相关条例是这样界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指各族人民世代相承的、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和文化空间。”②国办发〔2005〕18号:《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意见》,附件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申报评定暂行办法》。潮州大锣鼓作为一种表演艺术的文化表现形式受到相应的保护与传承,而其生存的“文化空间”同样值得引起关注和重视。“文化空间”指的是开展潮州大锣鼓这一传统音乐文化的特定时空场所,同时也包含了与这一音乐相长相生的文化载体。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项造福千秋万代,存留民族文化根基的大事,保护传承潮州大锣鼓需要加以保护的不仅是潮州大锣鼓的乐器、曲谱、演奏技法等,还包括其生存发展的文化空间。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三种,一是“原生性”的文化空间,即乡村民俗;二是“延伸性”的文化空间,即民间乐社;三是“特殊性”的文化空间,即官方活动。

(一)乡村民俗——“原生性”文化空间

民俗活动是承载民俗文化的活性载体,传达着丰富的社会人文变迁讯息,是民间音乐发展传播的沃土。1865年,欧细奴将正字戏《六国封相》的锣鼓、曲牌、牌子等进行创造,融入游行大锣鼓,这一行为便是在民俗活动开拓了潮州大锣鼓的原生性的生存空间,为其发展种下了深深的文化之根。

潮州地区崇尚神明的思想根深蒂固,王逸的《楚辞章句·九歌序》中载:“楚人敬鬼而好祀,其祀必作歌舞鼓舞,以乐诸神。”每年农历正月至三月,各村在约定俗成的日子里将庙里的神明抬出上路巡游,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家户户事事顺心、平安吉祥。这段时间也是乡村锣鼓班最为忙碌的时间,他们会接受到村委村民的邀请或自发组织,承担游神奏乐的任务,在神像巡游的队伍中演奏,为神明“开路”,歌功颂德。潮州大锣鼓以游行的表演形式,发挥着祭祀神明的作用,始终出现在潮州民俗活动中。而支撑起乡村民俗这一“原生性”生存空间的群体,多数为乡村锣鼓班。20世纪40年代以前,潮州市区内13个区均设锣鼓馆建锣鼓班,市外各村都有锣鼓班。据不完全统计,仅潮安县之内,就约有三百个大锣鼓班。20世纪50年代后,市区的锣鼓馆纷纷解散,但乡村锣鼓班依然存在。

源远流长的祭祀文化是潮州大锣鼓在这一文化空间中得以源远流长生生不息的根本力量,而乡村锣鼓班则成为乡村民俗这一“原生性”文化的传承支撑群体。但20世纪80年代以来潮州大锣鼓的传承发展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各地的锣鼓班虽然很多,但更多数是为了应付各类节日庆典,祭祀游神而设,平时并没有固定的排练时间,也没有正规的训练模式,甚至可以说在当今的乡村锣鼓班想找到能够完整表演传统的牌子套曲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原因主要是社会经济生活和文化生活形式的变化,交通便利,现代传播媒介发达,打破了潮州东南一隅的地理界限,重峦叠嶂的山海和一望无垠的海洋已经不是阻隔新文化和异文化的天然屏障。此外乡村年轻人纷纷外出工作或求学,留下乡村老幼妇孺,传统民间音乐传承后继无人。然而自潮州音乐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以来,潮州大锣鼓乡村锣鼓班这一文化空间引起民众和政府的注意,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愿意在节假日加入潮州大锣鼓的学习中。例如黄义孝老师,作为国家级潮州大锣鼓传承人,在潮州市湘桥区上洲村创建了潮州音乐的“传承人工作室”,为对潮州大锣鼓感兴趣的本村村民和学校学生提供学习的机会。黄义孝老师坚持到村里锣鼓班进行教学,过节游神前一至两个月便到周边乡村锣鼓班帮助排练大锣鼓,他还挑选组织50名小学生排练潮州大锣鼓参加演出与比赛。

(二)民间乐社——“延伸性”文化空间

民俗活动是潮州大锣鼓发源兴旺的根本,但民俗活动具有阶段性、周期性,而民间乐社就成为弘扬传统民间音乐,填补民俗活动间歇空白的一剂修复剂,使潮州音乐成为潮州人民日常生活空间的一部分。

20世纪中期以后,潮州大锣鼓无论在乐谱整理、作品创作,还是在演出组织等各个方面相比以前得到很大发展,其影响辐射范畴也从区域到了国内乃至国外。这无疑得益于潮州大锣鼓的“延伸性”文化空间——民间乐社。潮州民间音乐团在20世纪60年代初创立,开始将潮州大锣鼓带到市、省甚至全国的汇演中演出并多次获得奖项;80年代,潮州大锣鼓在经历“沉寂岁月”之后复苏,出现了各种民间乐社业余音乐团,潮州辖区有影响的就有十多个,主要演出内容有潮州大锣鼓等潮州音乐和一些舞蹈、曲艺类节目。①刘涧泉:《粤东潮州大锣鼓研究》,载《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006年第2期,第59页。20世纪90年代以后,民间社团和乡村锣鼓班一样,面临着经济大潮的冲击而造成的继承困境:历史资料丢失、演奏艺人老龄化、潮州音乐后继无人等等。然而灰色的空间“色调”同样引起政府和社会的关注,在这片“延伸性”文化空间中,潮州民间音乐团坚持每晚的潮州音乐免费演出,演出内容包含了潮州大锣鼓(星期一、三、五)和弦诗乐(星期二、四、六);除了演出,周日晚上还安排了民间音乐教学活动。活动场地布置简单,却吸引了许多男女老少村民们纷纷前来观看表演。参加潮州民间音乐团演奏活动大约有三十多人,他们轮流上场演出,空闲下来便在场边欣赏其他人的表演,既是演奏者又是观赏者。②陈雅先:《潮州大锣鼓民间音乐活动的社会认同与意义》,载《音乐探索》2012年第3期,第49页。可以说,民间乐社这一文化空间延伸了潮州大锣鼓的传播时间,拓宽潮州大锣鼓的传播地域与受众人群,使这项民间活动更加生活化,使这一音乐文化更加潜移默化地进入人们的生活和潜意识中。

(三)官方活动——“特殊性”文化空间

无论是乡村民俗文化空间,或者民间乐社文化空间,都是属于自娱自乐性质的音乐传播传承模式。而官方活动则是政府有组织的、有意识的、自上而下的文化传播方式。这样的文化空间,对于根植于民间的潮州大锣鼓而言是“特殊”的,但对于推广、传承、保护传统潮州音乐却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随着人们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视,对传统民间音乐文化的重新认识,潮州音乐开始以不同的形式得到不同层面的开展,走进社区、乡村、学校。

2004年潮州市举办了首届潮州大锣鼓邀请赛,参赛的10支队伍分别演奏了4首传统曲目和6首创作曲目;参演人员有六七十岁的长者,也有十多岁的后生。③刘涧泉:《粤东潮州大锣鼓研究》,载《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006年第2期,第59页。2011年潮州举办花灯节,其中参加潮州大锣鼓比赛的共有9支参赛队,参赛人员包括学生、干部、农民、职员等等,而且是男女老少齐齐上阵。④陈雅先:《潮州大锣鼓民间音乐活动的社会认同与意义》,载《音乐探索》2012年第3期,第49。各种类型的比赛和活动为潮州大锣鼓的传播与传承提供肥沃的土壤,成为刺激各村锣鼓班与民间乐社争相竞技的官方平台。

除了各类文化节与比赛,当地中小学校园也成为保护、传承潮州大锣鼓这一传统民间音乐的重要空间。如潮州城南中英文小学成立“阳光少年大锣鼓队”,表演形式以各类打击乐为主。为了更好地学习传承这一传统音乐,该校邀请了潮州音乐研究院副院长丁泽楷老师与该校两名音乐教师组成训练团队,利用每周二、四下午兴趣班时间进行教学排练,除了寒暑假期,都按时训练,风雨不改。该锣鼓队成立4年来硕果累累,已经培养毕业了两届锣鼓队成员,获得2015年广东省第二届中小学器乐比赛暨首届行进管乐与行进打击乐展演活动的小学组三等奖、潮州市第四届中小学生艺术展演比赛的一等奖等多类省市级奖项,极大地增强了师生们对潮州大锣鼓的学习热情和兴趣。此外潮州瓷都实验小学也于2014年成立大锣鼓队,他们结合学校为乡村小学的特点,大胆地将潮州大锣鼓的大鼓与龙鼓这两件不同的民间打击乐器相结合,邀请汕头潮乐团陈育灿老师进行编曲与教学指导,让学生接触学习到更独特、更多元的潮州大锣鼓,并对它产生发自内心的喜爱和学习的热情。

从参与比赛活动、文艺演出和学校教学的对象来看,尽管多数仍然是潮洲当地的乡镇农民和学生,但他们的年龄层次更加鲜明,职业背景得到扩展,参加学习和活动的原因也更加多元。可以看出在官方活动的推动下,越来越多的人群加入到潮州大锣鼓的欣赏和学习行列中,为潮州大锣鼓的传播和传承注入了更多的活力。

官方活动这一“特殊性”文化空间,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传统民间音乐文化传播的不确定性,有意识地为潮州大锣鼓的发展铺开一条可行的道路。但官方活动也有其弊端,

如果这种有意识的活动只是为了哗众取宠或成为应付业绩、提高政绩的手段,而不是为了培育传统文化传播传承的土壤,不能坚守住文化的传统根源,必然会本末倒置对传统文化带来难以修复的伤害。因此在政府引导文化发展的过程中,坚守文化的根源,保留传统的原汁原味,是传承传统音乐文化的重要原则。

五、结语

潮州大锣鼓是南方鼓乐的代表,它的起源、发展和储存与当地的地理环境之间有着深厚的联系:从表层关系上看,潮州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提供了孕育潮州大锣鼓的土壤,使潮州大锣鼓在单纯的清锣鼓雏形中凝聚其他音乐形态的精华得以发展,这是地理环境对多元潮州音乐的选择;从深层关系上看,地理环境与人类发展的矛盾产生了人地关系的协调,而这样的协调使作为人类意识形态产物的音乐也逐步铸造出精细化的独特风格,并在中国大地东南一隅上形成一个精细的音乐文化区域,这是地理环境所造成的独特风格。从储存关系上看,潮州天然的山峦海洋屏障为潮州大锣鼓的音乐信息储存提供了有力的保障,虽然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其储存作用不似古时代那么强劲有力,但依然储存着潮人们最原汁原味的潮州音乐文化和潮州文化情结。因此潮州大锣鼓生存至今的缘由与其地理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地理的优势随着时代的变化对文化的作用逐渐减少甚至弱化,如何才能更好的发展潮州大锣鼓,必须从其生存的文化空间进行探讨:即乡村民俗——“原生性”的文化空间;民间乐社——“延伸性”的文化空间;官方活动——“特殊性”的文化空间。从清锣鼓到潮州大锣鼓,潮州鼓乐的传承和发展始终依靠民间乐手,没有确实详尽的史料文献,缺乏规范统一的曲谱载体,在教学上没有系统的教学方法,因此,保护乡村民俗文化,关注乡村锣鼓班与民间乐社的发展,积极有意识地培育潮州大锣鼓观赏者与研习传承者,将潮州大锣鼓列入地方特色素质教育中,打好基础,营造氛围,积极保护潮州大锣鼓的文化表现形式与文化空间尤为重要。通过耳濡目染的口传心授传承与潜移默化的文化空间营造与现代媒介传播,让每一代潮州儿童、少年、青年能够接触、了解、学习这承载浓郁地方情怀的音乐文化,才能让每一辈人发自内心地努力与合力保护、发展、传承潮州大锣鼓。

潮州,作为中国大陆的东南一隅,承载着丰富多元的潮州音乐文化。潮州大锣鼓这一传统民间音乐活动,早已成为每一个潮州人血液中的一部分,每一次击鼓就像每一次心跳,每一个击鼓动作都彰显着潮州人面对严苛的自然环境、天灾人祸的傲气。潮州大锣鼓与潮州这片土地早已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这片独特的土地,想必也不会有这样的鼓声了吧。

作者简介:何怡雯,女,广州大学音乐舞蹈学院2014级研究生;马达,广州大学音乐舞蹈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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