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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学星空下的呼兰河

2016-03-16

文化学刊 2016年11期
关键词:呼兰河萧红祖父

汪 瑶

(南京林业大学,江苏 南京 210037)



【文学评论】

美学星空下的呼兰河

汪 瑶

(南京林业大学,江苏 南京 210037)

《呼兰河传》是中国现代文学作家萧红的代表作,是一部描绘东北小镇呼兰河的自传体小说。本文尝试从文艺美学分析批评视角,首先说明萧红的童年记忆和《呼兰河传》的创作心理,解读文本中的生与死,并说明读后感悟。

萧红;《呼兰河传》;生与死;童年;创作心理

一、童年记忆与创作心理

童年是每个人最早储存记忆的开端,也是日后形成个性特征、心理构架及人生价值的重要线索。这些童年记忆串成的线索像结绳记事一样堆积成童年经验。童年经验是一个人在童年(包括从幼年到少年)的经历中所获得的心理体验总和,包括童年时期的各种带有情绪色彩的感受、印象、记忆、知识、意志等多种因素。[1]童年经验作为人生经验的源水之始,几乎浇灌了人的一生,这种缓缓而来的影响流经血脉,深刻而警醒。对于作家来说,文学创作大部分离不开作家对童年经验的描摹。

萧红的根扎进了呼兰河大地里。萧红家境富裕,童年里面对性情暴躁的母亲和不太慈祥的祖母,她是懵懂而敏感的。祖母用针扎她的小手这件事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像跟刺一样拔不掉,母亲在她九岁的时候的离世以及继母日后的伤害对她造成的创伤,久久难以结痂。父亲是个对人疏冷之人,不见温情。唯一给她温暖与陪伴的是祖父。萧红的祖父张维桢是个性情和善的老人,在后花园里劳作时常带上萧红,他教会了她认识自然,也读一些诗词,在雨前昏后,在灯下鸡鸣。这部分鲜活不失色的记忆对萧红来说如数家珍,也是她今后苦难而短暂的人生中最柔软的部分。在《呼兰河传》中她写道:“等我生下来,第一个给了祖父无限的欢喜,等我长大了,祖父非常的爱我。使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祖父就够了,还怕什么呢?虽然父亲的冷淡、母亲的恶言恶色和祖母的用针刺我手指的这些事,都觉得算不了什么。”[2]祖父在萧红的童年中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他把爱、温暖、良知、自由等美好的东西像新芽一样种在萧红幼小的心灵里,在日后萌生、成长成一株橡树。泰纳认为造成各国文学的三大主动力是时代、环境和民族性。圣伯夫则特别注重泰纳所忽略的一个要素,即作者自己的个性。他以为文学和生物学一样,是一种“研究心灵的自然科学”[3],所以他特别注重作者的生平。笃定的是,在萧红个性特征的形成中,童年这部分无法忘却的记忆至关重要,亦是萧红日后流落异乡时写成这部《呼兰河传》的初衷,最后在对于故土的想象性触摸中结束了她短促而坎坷的一生。也许童年里祖父与后花园的快乐,就像灰暗中的一缕红,她一定要在恰当的时候留住那欢乐的一刻,将它尘封在文字里,日后孤寂时才好聊以安慰:毕竟,也不是没有欢喜过。

二、文本解读:生与死

《呼兰河传》共七章。小说第一章从寒冷的天气写起,写了街道的布局及大致情况:十字街药店、首饰店、油盐店的繁华,东二道街的学堂、大泥坑子,西二道街的冷清。写了人们的日常活动:小胡同里抢麻花、买豆腐、看火烧云的日常之景。这些构成了萧红回忆里最鲜活的声音。第二章描述了小城人们跳大神、放河灯、看野台子戏、逛娘娘庙大会等风俗,这种精神上的荒凉贫瘠,不管传承了多少代,总是一种可笑之举。第三章写祖父。在后花园中,我与祖父一同栽花、拔草,玩耍、念诗。这是萧红认识美、认识生命之初的诗性存档。其中还谈到了祖母的死,在她稚嫩的眼光中,“死”这个主题所表现出来的是疑惑与恐惧,她并不能理解死的意义,但在她幼弱的心灵里早已埋种了忧悯的种子,在日后漂泊的异乡深处长出新绿。第四章是对“我”家院子里人们生活状态的描写。院子是祖父租出去给别人讨生计的。“院子是荒凉的”,这种印象反复出现在萧红记忆深处,院子门前的砖头、打碎的大缸、猪槽、铁犁头构成就了陈旧发黄的色调,院里住着养猪的、漏粉的、碾磨、拉车的人家,景与人呼应,荒凉而幽眇。第五章、六章、七章分别写了团圆媳妇、有二伯、冯歪嘴子三人的命运。这里同构的是他们的死:小团圆媳妇的死、冯歪嘴媳妇的死,在最后的尾声里也提到了有二伯的死。第五章里,小团圆媳妇原本是一个活蹦乱跳、健康机灵的小姑娘,但没过多久,这个像野蔷薇一样在山野盛开的姑娘被婆婆吊在大梁上用皮鞭子抽,用烧红的烙铁烙脚心,被逼在盛满开水的大缸里洗澡,最后折磨而死。生命是她的,但是生活并没有给她比生命更高贵的礼遇,连生命都无法自护。第六章写有二伯。有二伯是个性情古怪的人,他偷窃东家的器具拿去卖,他怕死,十分热爱这两个字:活着。萧红在《呼兰河传》最后的尾声里提到有二伯是老死的,跟祖父一样。第七章写冯歪嘴子。他媳妇死的时候留下了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冯歪嘴子的儿子身上,并不能看到时间留下的生长痕迹,两个月前见他那么大,两个月后见他还是那么大。冯歪嘴子并不知道人们都在用绝望的眼光荼毒他,这一切磨难也并没有卸掉他照常活在世界上担负的那份责任。生命不断前行,过去的即是死亡。生与死都如脱缰的野马,人在时间流动中生灭繁衍,如同杂草芥类,如同飞禽兽类。时间的流逝就是生命的复沓:消亡和生长。萧红清晰地画出生死的轮廓,感情如同一面湖镜。她在《呼兰河传》中描绘小城的人们对待生老病死的态度是任其自然,她对生命的体验重现在小城生活中最常见最平凡的场景和事件中,直视小城的人们生的欢欣与死的朴实。“这人生啊,说不艰辛是骗人的。”这种沉默抽丝剥茧般让她的过去如此明晰,却又像海涛的声音般淹没了她的呐喊,卷入每个阅读人的心底,像回声一样反复。

陈思和认为萧红的创作“不是预设一个艺术形式,完全是为了给自己的感情世界寻找一个表达存在的方式”[4]。萧红所表达的,正是她情感中最想抓住却抓不住的砂砾。一般认为,文学创作包括理性的指导、感情的宣泄、潜意识的释放三种情况。李泽厚认为,文学创作是“以情感为中介,本质化与个性化同时进行”[5]。他提出与形象思维逻辑并行的还有一种情感的逻辑。诚然,情感有其社会内容,但情感的宣泄也是文学艺术所特有的现象。所以,李泽厚提出:“要更充分和全面地说明文艺创作和欣赏,必须借助于心理学。”[6]《呼兰河传》是萧红选取童年经验时的回忆剪辑,有意无意地受到了情感的捆绑和想象的填补。朱光潜在谈美感经验时曾说:“艺术是一种精神的活动,要拿人的力量来弥补自然的缺陷,要替人生造出一个避风息凉的处所。它和实际人生之中应该有一种‘距离’。”[7]记忆在时光中忽明忽暗,萧红在生命最后的几年沦落于香港的日子里,疾病缠身。在灯枯油尽之时,她开始写回忆录,写《呼兰河传》。时间上的距离产生了怀念与美感。回忆都是在寻找过去的东西,生命在这条或坎坷或平坦的时间隧道里通往死亡,或短或长,或苦或乐。而只有记录于文字,生命才会在文本世界中得到重现、伸展甚至再生。按照厨川白村的说法,文艺作品是一种受了伤害的潜意识的表现,是一种人间苦的象征,它虽然通过具象表现出来,实则是作家个性生命、情调、生气的寄寓。[8]静水流深的回忆才能安抚灵魂那一抹畏惧和无依。文艺作品有一种情感的内驱力,它帮你寻找自己。

三、呼兰河后的萧红

深藏在萧红内心的世界,是永无休止的重复和循环过程,充满无穷无尽的可能性,是情绪记忆的空间和缓缓而归来的童年。生不将现,死之将至时,体验过的路程再无力前行,翻开书的第一页读至最后一页时,生命本质的孤独感和荒原感像刺青一样深入肤髓。人生活在混乱之中,总想建立一个秩序,然而,由于未来不可避免而且精确,最终还是归于虚无。

《呼兰河传》中有个历经岁月的大泥坑,有个大而荒凉的院子,还有如同萧红一样人生苦短的芸芸众生。所以,那河灯之景才更感耀眼。人生何来如此良辰,眼下也要随同它一道归入尘土。冬天太长,萧红,不等了。几十年过去,《呼兰河传》的故事依旧青葱。萧红的文字粗砺、赤裸、无遮无拦却宁静剔透,散发出泥土一般自然烘焙的温热,青草暴晒过后的芬芳。

[1]童庆炳.现代心理美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103.

[2]萧红.萧红作品精编·小说卷[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4.318.

[3][7]朱光潜.朱光潜全集(第三卷)[M].北京:中华书局,2012.185.135.

[4]文贵良.《呼兰河传》的文学汉语及其意义生成[J].文艺争鸣,2007,(7):99-104.

[5][6]陈鸣树.文艺方法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86.86.

[8]陈鸣树.文艺方法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88.

【责任编辑:周 丹】

I207.42

A

1673-7725(2016)11-0069-03

2016-09-10

汪瑶(1987-),女,安徽芜湖人,主要从事生态美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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