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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纪人行业流变轨迹踪痕

2016-12-12艾珺

文化学刊 2016年11期
关键词:经纪

曲 哲 艾珺

(辽宁社会科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1)



【新著首发摘要】

中国经纪人行业流变轨迹踪痕

【明清至近现代部分】

曲 哲 艾珺

(辽宁社会科学院,辽宁 沈阳 110031)

从掮客、买办到十三行,展现了清末民初牙商的近现代蜕变。清末民初关于经纪行为的民事习惯法:因地制宜的规矩。纵观中国经纪人行业的形成与发展流变的历史轨迹,尤其是近现代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轨迹史显示,经纪业的荣枯沉浮可谓商品经济市场的晴雨表。经纪业的呆滞与活跃,直接关系到商品市场的凋敝与繁荣。商品市场的凋敝与繁荣,则关联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经纪市场的活跃,必然带来商品市场的繁荣。这一点,已为古今中外经济发展史所反复印证,还将继续为未来进一步印证。中国经纪人行业的沉浮与流变轨迹踪痕所提供的理据及其所印证的,也是这样的道理。

经纪人;行业流变;轨迹

明清两季的牙商常态

以牙商为传统商业中介,是中国传统商业制度的核心,也是颇具中国传统主要特色的社会经济制度。在中国商业史乃至经济发展史上,这是个具有十分重要作用的制度。

明代牙商始称“牙行”“行人”并明确律制概念。冯梦龙《警世通言》里则出现“经纪”一词:“……到了第五个年头,吕玉别了王氏又去做经纪,何期中途遇了个大本钱的布商,谈论之间,知道吕玉买卖中通途,拉他同往山西脱贷,就带绒货转来发卖于中,有些用钱相谢,吕玉贪了蝇头微利,随着去了。”明代,民间还将居间介绍或作证的人称作“中人”。如《二刻拍案惊奇》卷十六:“产业交关少不得立个文书,也要用着个中人才使得。”市侩恶棍谓“驵棍”。明谢肇淛《五杂俎·事部三》:“盖我朝内臣,目不识字者多,尽凭左右拨置一二驵棍,挟之于股掌上以鱼肉小民。”

或谓“牙家”,如《警世通言·计押番金鳗产祸》:“恭人若不要他时只消退在牙家。”明代商书《士商类要》中写道“买卖要牙,装载要埠”,“买货无牙,秤轻物假卖货无牙,银伪价盲。所谓牙者,别精粗,衡重轻,革伪妄也”。《士商类要·买卖机关》中告诫商人说:“卸船不可无埠头,车马不可无脚头,船无埠头,小人乘奸为盗。车无脚头,脚子弃货中途,此皆因小而失其大也。”个中的“脚头”“埠头”,亦即牙行牙商。

据明代万历年间的《扬州府志·风物志·俗习》所载:“四民自士农工贾而外,惟牙侩最多,俗云经纪,皆官为给帖。凡鱼、盐、豆、谷、觅车船、雇骡马之类,非经纪关说则不得行。常值之外,另与‘用钱’。扬州、瓜、仪,经纪不下万数。”除可见一时牙商制度之普遍、普及之外,个中还有个颇值得关注的信息,那就是当时还俗谓牙商为“经纪”。就汉语语言史来讲,此当是首见以“经纪”用指牙商。此前,则多用指财产管理、生意经营或生计。或言之,以“经纪”用指牙商,始见于明代,此为一证也。

甚至,出现了“牙僧”。《明史》卷七十四《职官志三》:“洪武元年命在京兵马指挥使司并管市司,每三日一次校勘街市斛斗秤尺,稽考牙僧姓名,时其物价。”有人在检阅中华书局1974年版《明史》此处时指出,此处的“牙僧”当作“牙侩”,理据有二:一是古代称在买卖双方之间,从中撮合交易,以获取佣金的人为牙侩,是当时常语,如作“牙僧”,则义不可解。《明史》中“牙侩”一词共4见,除此处作“牙僧”之外,其余3例都作“牙侩”;二是之所以产生如此之误系因“侩”字的繁体“倌”,与“僧”字形近,故失校而误。*晏勇《<明史>标点本校正》,《黔西南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2年第3期。这一指谬,就那一版本的《明史》而言,或有其道理。但是,就一般而言,个中所谓“如作‘牙僧’,则义不可解”,则未免失之武断矣。因为,明代牙商行业,还确实存在有所谓的“牙僧”之说,是用以称谓充当牙侩或从事牙商活动的僧人。尽管可能尚属孤证(明代其他文献是否还有同样用语尚未考知,待考),尽管托称发生于“宋绍兴年间”的故事,但黑纸白字还是明代的世情话本小说。可以据以认定,明代确有“牙僧”。其例证,即为《二刻拍案惊奇》卷一六《迟取券毛烈赖原钱失还魂牙僧索剩命》中一则僧人兼作牙侩贪图做中介遭到报应的因果故事。书中写道:

一日,陈祈对毛烈计较道:“吾家小兄弟们渐渐长大,少不得要把家事四股分了。我枉替他们白做这几时奴才,心不甘伏。怎么处?”毛烈道:“大头在你手里,你把要紧好的藏起了些不得?”陈祈道:“藏得的藏了。田地是露天盘子,须藏不得。”毛烈道:“只要会计较,要藏时田地也藏得。”陈祈道:“如何计较藏地?”毛烈道:“你如今只推有甚么公用,将好的田地卖了去,收银子来藏了,不就是藏田地一般?”陈祈道:“祖上的好田好地,又不舍得卖掉了。”毛烈道:“这更容易,你只拣那好田地,少些价钱,权典在我这里。目下拿些银子去用用,以后直等你们兄弟已将见在田地四股分定了,然后你自将原银在我处赎了去。这田地不多是你自己的了?”陈祈道:“此言诚为有见。但你我虽是相好,产业交关,少不得立个文书,也要用着个中人才使得。”毛烈道:“我家出入银两,置买田产,大半是大胜寺高公做牙侩。如今这件事,也要他在里头做个中见罢。”陈祈道:“高公我也是相熟的。我去查明了田地,写下了文书,去要他着字便了。”元来这高公法名智高,虽然是个僧家,倒有好些不象出家人处。头一件是好利,但是风吹草动,有些个赚得钱的所在,他就钻的去了,所以囊钵充盈,经纪惯熟。大人户家做中做保,倒多是用得他着的,分明是个没头发的牙行。毛家债利出入,好些经他的手,就是做过几件欺心事体,也有与他首尾过来的。陈祈因此央他做了中,将田立券典与毛烈。因要后来好赎,十分不典他重价钱,只好三分之一,做个交易的意思罢了。陈祈家里田地广有,非止一处,但是自家心里贪着的,便把来典在毛烈处做后门。如此一番,也累起本银三千多两了,其田足值万金,自不消说。毛烈放花作利,已此便宜得多了。只为陈祈自有欺心,所以情愿把便宜与毛烈得了去。以后陈祈母亲死过,他将见在户下的田产分做四股,把三股分与三个兄弟,自家得了一股。兄弟们不晓得其中委曲,见眼前分得均平,多无说话了。

小说称故事发生于“宋绍兴年间”的,背景是“庐州合江县赵氏村有一个富民,姓毛名烈。平日贪奸不义,一味欺心,设谋诈害。凡是人家有良田美宅,百计设法,直到得上手才住。挣得泼天也似人家,心里不曾有一毫止足。看见人家略有些小衅隙,便在里头挑唆,于中取利,没便宜不做事。其时昌州有一个人,姓陈名祈,也是个狠心不守分之人,与这毛烈十分相好。你道为何?只因陈祈也有好大家事。他一母所生还有三个兄弟,年纪多幼小,只是他一个年纪长成,独掌家事。时常恐兄弟每大来,这家事须四分分开,要趁权在他手之时做个计较,打些偏手,讨些便宜。晓得毛烈是个极算计的人,早晚用得他着,故此与他往来交好。毛烈也晓得陈祈有三个幼弟,却独掌着家事,必有欺心毛病,他日可以在里看景生情,得些渔人之利。所以两下亲密,语语投机,胜似同胞一般”。于是乎,演绎出上述关联到法号智高的“牙僧”见利忘义赚昧心钱而遭报应的一篇《迟取券毛烈赖原钱失还魂牙僧索剩命》故事。

故事假托发生于“宋绍兴年间”,时间、情节,亦与宋代《夷坚甲志》卷第十九之《毛烈阴狱》所载相合。个中写道:“时绍兴四年四月二十日也。如是三日。烈在门内,黄衣人直入捽其胸殴之,奔迸得脱,至家死。又三日,牙侩一僧死,一奴为左者亦死,最后祈亦死。少焉复苏,谓家人曰:‘吾往对毛张大事,即烈也。善守我七日至十日,勿敛也。’”不过,书中写的是“牙侩一僧”,而非“牙僧”。宋代文献,除《明史·职官志三》之外,尚未见有随便任何人均可做牙商的的律例,亦无僧人充当牙侩的“牙僧”之例。即或是在明代文献中,此“牙僧”亦属于两例个案。不过,这一点,倒很是符合明代律例规定的凡有交易尤其是房地产必须由牙商“做中”为才有效商务规则。商业发达,市场交易活动即多,所需牙商以及牙商的佣金自然亦多。明清时牙行遍布城乡大小市肆,律例规定凡是商业交易必经牙商中介,牙行以外任人不得染指,乃至客观上形成了牙行的商业经营垄断。如嘉庆《安亭志》所载:“市中贸易,必经牙行,非是市不得鬻,人不得售。”光绪《月浦志》亦载:“贫民持物入市,不许私自交易,横主索值,肆意勒索,名曰佣钱。”亦正因如此,书中说的大胜寺俗名“高公”的这位出家人,“虽然是个僧家”,“就钻的去了”,经常为“大人户家做中做保”,“经纪惯熟“,成了个“没头发的牙行”。至于冯梦龙笔下这位“大胜寺高公做牙侩”,是否具有按规例注册领了牙贴的正式合法牙商身份,不得而知,冯梦龙书中未作交代。但是,从书中所述“大人户家做中做保,倒多是用得他着的,分明是个没头发的牙行”这般“经纪惯熟”和认可来看,一旦出现纠纷诉讼,这“牙僧”的“做中”是有效力的。以此逻辑推测,《迟取券毛烈赖原钱失还魂牙僧索剩命》之“牙僧“,当系《毛烈阴狱》之“牙侩一僧”(一个充当或兼任牙侩的僧人)的省称。那么,所谓“牙僧”,亦即“一个充当或兼任牙侩的僧人”,或说是“僧人充当或兼任的牙侩”。由此可见,宋代有“牙僧”之实尚无其称,在于其事尚属稀少;至明代,出现其称,虽然仍不多见,但已见于接近口语的白话的话本小说,乃至见于清人历经数十年撰写的《明史》,总可算是正式出现矣。

明清牙商活动的活跃已是市场商业的一种常态,因而明清小说有关牙商的描述比较常见。仅是《金瓶梅》中,即有多处写及牙商和牙商活动。如下几例:

崇祯本《金瓶梅》第十六回《西门庆择吉佳期应伯爵追欢喜庆》写道:

话休饶舌。一日西门庆会了经纪,把李瓶儿的香蜡等物,都秤了斤两,共卖了三百八十两银子。李瓶儿只留下一百八十两盘缠,其余都付与西门庆收了,凑着盖房使。教阴阳择用二月初八日兴土动工。将五百两银子委付大家人来招并主管贲四,卸砖瓦木石,管工计帐。这贲四名唤贲第传,年少生的浮浪嚣虚,百能百巧。原是内相勤儿出身,因不守本分,被赶出来。初时跟着人做兄弟,次后投入大人家做家人,把人家奶子拐出来做了浑家,却在故衣行做经纪。琵琶箫管都会。西门庆见他这般本事,常照管他在生药铺中秤货讨人钱使。以此凡大小事情,少他不得。当日贲四、来招督管各作匠人兴工。先拆毁花家那边旧房,打开墙垣,筑起地脚,盖起卷棚山子、各亭台耍子去处。非止一日,不必尽说。

崇祯本《金瓶梅》第四十七回《苗青贪财害主 西门枉法受赃》,不仅述及“就住在狮子街韩道国家隔壁”的牙商“经纪乐三家”,还写“经纪乐三”协助涉嫌谋财害主的在逃嫌犯家丁苗青销赃并行贿免灾的故事:

次日,到衙门早发放,也不题问这件事。这苗青就托经纪乐三,连夜替他会了人,撺掇货物出去。那消三日,都发尽了,共卖了一千七百两银子。把原与王六儿的不动,又另加上五十两银子、四套上色衣服。到十九日,苗青打点一千两银子,装在四个酒坛内,又宰一口猪。约掌灯以后,抬送到西门庆门首。手下人都是知道的,玳安、平安、书童、琴童四个家人,与了十两银子才罢。玳安在王六儿这边,梯已又要十两银子。须臾,西门庆出来,卷棚内坐的,也不掌灯,月色朦胧才上来,抬至当面。苗青穿青衣,望西门庆只顾磕头,说道:“小人蒙老爹超拔之恩,粉身碎骨难报。”西门庆道:“你这件事情,我也还没好审问哩。那两个船家甚是攀你,你若出官,也有老大一个罪名。既是人说,我饶了你一死。此礼我若不受你的,你也不放心。我还把一半送你掌刑夏老爹,同做分上。你不可久住,即便星夜回去。”因问:“你在扬州那里?”苗青磕头道:“小的在扬州城内住。”西门庆吩咐后边拿了茶来,那苗青在松树下立着吃了,磕头告辞回去。又叫回来问:“下边原解的,你都与他说了不曾?”苗青道:“小的外边已说停当了。”西门庆吩咐:“既是说了,你即回家。”那苗青出门,走到乐三家收拾行李,还剩一百五十两银子。苗青拿出五十两来,并余下几匹缎子,都谢了乐三夫妇。五更替他雇长行牲口,起身往扬州去了。

“就住在狮子街韩道国家隔壁”的牙商“经纪乐三家”与其紧邻韩道国,都是牙商。而且,韩道国还是铺面在当地比较大的牙商。崇祯本《金瓶梅》第五十一回《打猫儿金莲品玉斗叶子敬济输金》:

韩道国道:“老爹分咐,教俺每马头上投经纪王伯儒店里下。说过世老爹曾和他父亲相交,他店内房屋宽广,下的客商多,放财物不耽心。你只往那里寻俺每就是了。”来保又说:“嫂子,我明日东京去,你没甚鞋脚东西捎进府里,与你大姐去?”

明初,鉴于无帖私牙仍然大量存在,牙商市场秩序混乱,一度意欲摒弃牙商。如《明会要·食货五》记载,洪武二年(1369)“令天下府州县各镇市不许有官牙、私牙,一切客商货物投税之后,听从发卖”。然而,禁令难以通行,则又拟以邸、店、牙等合一的官店来取替牙商。如《明太祖实录》洪武二十四年八月辛巳条:“商人货物至者……驵侩之徒,从而持其价,高低悉听断于彼,商人病之。上知其然,遂令工部,……为屋数十楹,名曰塌坊,商人至者,俾悉贮货其中,既纳税,从其自相贸易,驵侩无所与。”无奈之下,为规范市场秩序,乃以律制作出新规,即如《明律集解附例》卷十所载:“凡城市乡村诸色牙行及船埠头,并选有抵业人户充应。”开始规定无论官牙、私牙,开设牙行必须持有官府发给的牙帖。亦如万历《扬州府志》所载,“俗之经纪,皆官为给帖,凡鱼盐豆谷,觅车雇船骡马之类,非经纪关说则不得行”。或言之,牙商必须持有官府发给的牙贴,持牙商依律从业经营。

明代出于通过官府控制市场交易中介组织来调整市场秩序的需要,在制度上直接明确了关于“牙行”“行人”。的界定。在诸如《大明律直引》《大明律解附例》《大明律释义》《大明律集解附例》《大明律附例注解》等等相关文书的相关解读中,均对所谓“牙人”“行人”的概念做出明确的解读,这就为相关律制的实施与执行扫清了理解上的障碍。《大明律集解附例》卷之十《户律·市廛》之《私充牙行埠头》条款中规定:“凡城市乡村诸色牙行及船埠头,并选有抵业人户充应。官给印信文簿,附写客商船户住贯、姓名、路引、字号、物货数目,每月赴官查照。私充者,杖六十,所得牙钱入官。官牙埠头容隐者,笞五十革去”等等之后的一项“纂注”云:“诸物行人,谓诸色货物本行之牙人也。”

有学者从制度变迁视点的研究认为*黄东海《传统中国商业法制的一段秘史—制度变迁视角下的牙人牙行制度》,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律文化研究院编《中西法律传统》第七卷第338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

官牙制终于在明初正式成为全国通行的制度,牙人牙行体制正式被纳入官府商品经济和市场秩序的社会控制体系。官私牙行的区分,某种程度上正是呼应了牙人牙行职能公法化的这种趋势。牙人牙行被纳入官府的社会控制体系,应当开始于“官给牙帖”。有人引用《崇明县志》中“唐建中时,市牙给印纸,为牙帖之始的说法,认为唐朝可能是最早颁发牙帖的朝代。但这种说法于史不足征,而且以一县的县志而言,其这种记载本也没有多大的可信度,“官给印纸”顶多也只能是牙帖的滥筋,却不能据为制度化的起源。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至今尚没有发现明清以前的牙帖。明世宗嘉靖二年(1532)规定牙商必须呈请官府发给印信文簿方可营业,这种印信文簿称为牙帖,牙帖由地方政府颁给。杨其民先生在一份明代法帖中发现的牙帖据信为目前发现最早的牙帖,这也与《大明律》首创“私充牙行埠头”律的法律制度变革史实相一致。

文章所言“杨其民先生在一份明代法帖中发现的牙帖”,为《嘉靖三十五年(1556)盐城县沙沟柴行牙帖》。该帖基本内容如下*杨其民《买卖中间商“牙人”“牙行”的历史演变——兼释新发现的嘉靖牙帖》,载《史林》1994年第4期。:

钦差总督潜运兼巡抚风阳等处地方……弊事,案奉大明律一款凡城市乡村诸色牙行及船埠头,并选有抵业人户应充,官给印信薄籍,附写往来客商、船户住贯、姓名、路引、字号、货物数目,每月赴官查照,私充者杖六十,所得牙钱入官,官牙容隐者答五十,革去。钦此钦遵施行。今奉前因,拟合就行,为此合行帖,仰本,等项,务须两平交易,不许抬高少沽,亏商损民,如违查出依律。须至帖者。左帖下沙沟柴行牙人宋储收执准此。

嘉靖叁拾伍年捌月拾柒日

司吏丁嘉会

明代商业经济的繁荣,为牙商提供了更为广阔的活动舞台和丰厚的回报。甚至,连一些本属房主的“居停主人”们,也仿照邸店乘便兼事经纪人之职牟利,如明代张萱辑录明朝洪武至万历时期史事的史书《西园见闻录》卷一所记“开封店内停泊,托居停主人货卖”。此间,牙商布局之广、数量之多,亦属空前。明顾起元《客座赘语》卷一亦言,诸行百市“市魁驵侩千百嘈杂其中”。所说,即此般情形,甚至一个小小的乡镇的牙行,即多达上千家。《醒世恒言》刊于明代天启七年(1627),其第十八卷《施润泽滩阙遇友》写到了当时苏州盛泽镇牙商林立交易活跃的繁荣景象。

说这苏州府吴江县离城七十里,有个乡镇,地名盛泽。镇上居民稠广,土俗淳朴,俱以蚕桑为业。男女勤谨,络纬机杼之声,通宵彻夜。那市上两岸绸丝牙行,约有千百馀家,远近村坊织成绸匹,俱到此上市。四方商贾来收买的,蜂攒蚁集,挨挤不开,路途无伫足之隙。乃出产绵绣之乡,积聚绫罗之地。江南养蚕所在甚多,惟此镇处最盛。有几句口号为证:东风二月暖洋洋,江南处处蚕桑忙。蚕欲温和桑欲干,明如良玉发奇光。缲成万缕千丝长,大筐小筐随络床。美人抽绎沾唾香,一经一纬机杼张。咿咿轧轧谐宫商,花开锦簇成匹量。莫忧入口无餐粮,朝来镇上添远商。且说嘉靖年间,这盛泽镇上有一人,姓施,名复,浑家喻氏,夫妻两口,别无男女。家中开张绸机,每年养几筐蚕儿,妻络夫织,甚好过活。这镇上都是温饱之家,织下绸匹,必积至十来匹,最少也有五六匹,方才上市。那大户人家积得多的便不上市,都是牙行引客商上门来买。施复是个小户儿,本钱少,织得三四匹,便去上市出脱。一日,已积了四匹,逐匹把来方方折好,将个布袱儿包裹,一径来到市中。只见人烟辏集,语话喧阗,甚是热闹。施复到个相熟行家来卖,见门首拥着许多卖绸的,屋里坐下三四个客商。主人家跕在柜身里,展看绸匹,估喝价钱。

明清经纪市场以官办为主流,因而可以附以一定的政府职能,如税收、代购之类。《明史》卷五〇《职官三》记载:“明初,置兵马指挥司,设都指挥、副都指挥、知事。后改设指挥使、副指挥使,各城门设兵马。洪武元年,命在京兵马指挥司并管市司,每三日一次校勘街市斛斗、秤尺,稽考牙侩姓名,时其物价。”《明会典》卷三五记载,“又议准、取回马驹桥副使巡栏。令张家湾宣课司、公同本司官、将南方贩到酒曲、务令牙人尽数开报收税。仍将收过数目、送赴监收御史主事稽考”。清代以来,亦然。叶梦珠《阅世编》卷六《徭役》:“旧例:府佐总部,县佐协部,即专委之,令率其届以将事,官布则县发库银,买之于牙行,而委员起运。白、粮则县派役,收诸各柜而亲董其成。”

明末,在政治腐败、官府黑暗的社会背景下,官牙、私牙相互勾结把持行市的情况愈演愈烈。如崇祯《太仓州志》卷五《风俗》所载:“州为小民害者,旧时棍徒私立牙店,日行霸,贫民持物人市,如花布米麦之类,不许自交易,横主索值,肆意勒索,日用钱。今则离市镇几里外,另群逞,要诸路,日白赖。乡人持物,不论货卖与否,辄攫去,日至某店领价,乡民且奈何,则随往,有候至日暮半价者,有徒呼哭归者,有饥馁嗟怨被殴伤者。”

牙商自身的生存与发展,以追求佣金收益为本。商品生产的量与质和供需矛盾,直接关系佣金收益的厚薄,以及经纪行业内部的竞争。《阅世编》卷七《食货五》载:

棉花布,吾邑所产,已有三等,而松城之飞花、尤墩、眉织不与焉。上阔尖细者,曰标布,出于三林塘者为最精,周浦次之,邑城为下,俱走秦、晋、京边诸路,每疋约值银一钱五六分,最精不过一钱七八分至二钱而止。甲申、乙酉之际,值钱二三百文,准银不及一钱矣。顺治八年,价至每疋三钱三分。十一年十二月间,每疋价至四五钱,今大概以二钱为上下也。其较标布稍狭而长者曰中机,走湖广、江西、两广诸路,价与标布等。前朝标布盛行,富商巨贾,操重资而来市者,白银动以数万计,多或数十万两,少亦以万计,以故牙行奉布商如王侯,而争布商如对垒,牙行非藉势要之家不能立也。中机客少,资本亦微,而所出之布亦无几,至本朝而标客巨商罕至,近来多者所挟不过万金,少者或二三千金,利亦微矣。而中机之行转盛,而昔日之作标客者,今俱改为中机,故松人谓之新改布。更有最狭短者,曰小布,阔不过尺余,长不过十六尺,单行于江西之饶州等处,每疋在前值银止六七分。至顺治之九年、十年间,小布盛长,价亦几至二钱一疋。康熙元年、二、三年犹值银八、九分至一钱也。八年己酉以后,饶商不至,此种小布遂绝。又忆前朝更有一种如标布色,稀松而软者,俗名浆纱布,络纬之法,亦与标布异,邑城人往往为之,今亦不复见矣。二十一年壬戌,中机布每疋价银三钱上下。二十三年甲子,因棉花价贱,中机布不甚行,俱改木棉标布,每疋上上者价仍纹银二钱上下,粗者一钱三、四、五分而已。

甚至,一些流氓棍徒则“顶冒朋充,巧立名色,霸开总行,逼勒商人不许别投,拖欠客本”(《大清律例会通新纂》卷一四);“私立牙行名色,勒指商民”(《清圣祖实录》卷二三八);一些非法牙商与行霸相勾结欺行霸市,“私立牙行,高低物价,擅取用钱,买者卖者各有除勒,名曰内用外用。结连光棍,邀人货物,卖布者夺其布,贸花者夺其花,乡人不得自由”。(康熙《嘉定县志》)

宋元以降,尤其是明清以来,随着都市城镇工商诸行专业分工的日趋专业化,牙商也随之变得专行化起来。许多以“行”为名者,往往实即某一行业的专牙行,而且往往还是集该行行业协会与该行牙商行业协会为一体双重行业组织机构。这一点,在许多行业协会性质的行业组织规章之中,均有所体现。如清末《湖南商事习惯报告书》所辑存的湖南安化《五都夏氏宗祠牙行规条碑》规定:

我祖奉宪领帖,已多历年。所迩因行规未遵,执照经纪,每多冒充,店客略帮,行资买卖,得以任意。价值低昂不一,斗秤大小不齐,且日久弊生,族痞攒间侵蚀,公行以肥私囊。事熟人玩,商贾乘便渔罔,悭帮费而减定额,是以阖族会议,订立章程,交易定要落行,开行必须凭族。爰列诸石,以垂久远。

一行帖由祖垂谕历年,冬至每牌纳用钱贰千陆百文入祠。交钱悬牌,不许恃强私开。

一牙行原以均平稽察,展成定价,斗称务归画一。价值勿参二三,不许或大或小、私涨私跌。

一客商远来投行,货物资本全靠行户经理,毋得支扯客帐,累客羁绊,违者除牌公处。

一经纪心同父母,客商凭行放买,莫知地方好歹。如账不楚,行户赔偿。至乡间货物,出自膏脂,须公平权量,稚鲁无欺。冰碱凭油称加一,不得另设。

一客商各有知交,投行任其自择,毋得勉强拦邀,致同行伙地混争,累客进退狼狈,违者公罚。

一该行均纳牌费,乡下混混,毋得恃强假冒,包买包卖,违者罚银十两归公。

一行用旧有成规,不可任意过取,亦不得徇情私减。

一行用不可重出,桐子装载下河者,取用在本地打油者,其油凭行过秤,桐子不得取用。

一日中为市,义取噬嗑,原欲以有易无,各得其所,乡下货物,毋得遏阻,违者公罚。

以上各行例,主客共相遵守,上不失朝廷设行政令,下以殖乡市常用货物,庶相得益彰,美利无穷矣。

其他又如安化《马辔市牙行条规》中写道:“设立牙行乃万商安憩之所,今岁煌煌宪谕,验换新帖,煞费多金,岂容奸商巧骗行用,致干公究?查市上有种逞刁之徒,每烟土客来埠,不投行户,竟至伊家,胆敢千万土药,任意过秤,随去点钱付行。忍心罔利,任意骗用,领帖开行者甘心任尔骗乎?从兹大整行规,严查密访,一经查获,照章议罚,决不姑宽。”株州《粮食杂货行条规》中说:“我等请凭宪帖开设牙行,既不屑鄙吝难堪,亦不能过为苛刻。”在巴陵《粮食行条规》亦载:“粮食牙行,代客买卖,无论新墙以及外客商,均须买卖到行,公平落价,二比明盘,不得私在河下及米店落价,庶无欺瞒情弊,以广招徕。”再如长沙《灰行条规》的规定:“我等石灰买卖颁请牙帖,开设灰行,纳税承差,宪章历奉,向定城厢内外,上至南关外南湖港,下至北关外毛家桥,概归行发卖。间有射利之徒,私贩悄卖,一经查获,除公同禀究外,将灰起至各宪辕听差应用,我等不得私吞于咎,以昭公允而杜弊端。”等等,皆然。

清雍正十一年(1733),鉴于牙行太多,影响商品流通,改行额定牙帖制度,经各省确定全国牙帖总数约18万张,并规定以后只能“退帖顶补”(《清朝文献通考》卷三十一)。但未能杜绝州、县滥发,反而使有帖之家视牙帖为奇货,父子相传,或一人领帖,多人经营,称“朋比”。无帖私牙也日多。清代的牙贴管理,基本上还是沿袭明制,通常是由各州县衙门按定数发给牙帖,有定额牙税。例如道光《长清县志》卷五和乾隆《乐陵县志》卷三等地方文献所载得知,当时山东长清县的丰齐等十集总发“布、花行帖十张,牛、驴行帖五张”;乐陵县的花园等六集,每年交“牛驴税六十两七钱七分”,“牙杂银六十七两八钱七分”。

经纪市场有序,商品交易活动亦活跃有序。这种经纪秩序一直延伸并关系最底层乡村农桑商品生产。清浙江海宁布衣诗人应时良(1784-1856年)在吟咏其故里的《砖灶村杂咏》中写道:

乡货纷纷聚作场,供他牙侩赚钱忙。

四时尤数三春好,遍贴红笺青叶行。

再如清陈璨《西湖竹枝词》写道:

青竹行开桑已齐,桂钩竹莒各分携。

侬家自有攀条法,不要三郎騄耳梯。

何谓“騄耳梯”呢?作者诗下自注说:“杭地多桑林,树矮于屋。枝可仰攀,间有高树,始梯取之。春时开青叶行,鬻桑叶者,有牙侩评其值。唐明皇命宫人立马上,就树取花果,名曰‘騄耳梯’。”于此,围绕“騄耳梯”所展现的是乡里社会安居乐业的景象。又如《香艳丛书》所载清李调元《五代花月》:“妃嫔游后圃,欲折桃花,小黄门取彩梯未至,后主弟从谦年尚幼,封宜春王,乘骏马至树底,折花曰:‘我騄耳梯何如?’”词云:

髻鬟争逐绛云新,人面桃花一色匀。

騄耳梯从花底鞚,官衔端合署宜春。

明清的“歇家”实即“邸舍”

明范濂 《云间据目抄》卷四:“加以皂快之拘提,歇家之酒食,吏胥之恐喝,所费多歧。”《警世通言·玉堂春落难逢夫》:“赵昂访知巷口做歇家的王婆,在沉家走动识熟,且是利口,善於做媒说合。”《初刻拍案惊奇》卷一:“众人多是做过交易的,各有熟悉经纪歇家通事人等,各自上岸,找寻发货去了。”个中之“歇家”,原本是提供“住宿”服务的“客店”,明清时随着店主兼牙商或牙商兼店主而使之功能扩展、延伸成为商栈,因而无论叫“歇店”“歇户”“牙家”“侩家”还是“牙歇”,实乃皆属“邸舍”之别称。

自清代始,少数牙行的职能又从介绍交易、提供仓储、食宿发展到自营性的商贸机构,有的还可以代客商垫款、收帐,代办运输、起卸、报关等业务,甚至发展到对农民或手工业者等产出方进行预购、贷款等等。如此综合经营的这类牙行的商业回报,就不仅仅是中介佣金了,还要有贷款利息、食宿仓储以及代办的服务酬劳等多重收益。即如《清稗类钞·农商类·羌海歇家》所载:“羌海沿边要邑,有行户,曰歇家。蒙、番出人,羣就之卸装,盖招待蒙、番寄顿番货之所也。完纳赋税,歇家为之包办,交易货物,歇家为之介绍,渔利甚多,蒙、番安之。而寄居之汉族多与通声气,旅行出关,必令代办驼马,乃可沿途畅行,得其一纸护符,且可邀蒙、番之保护也。”

实行牙贴管理,既为规范牙商市场秩序所需,亦是收缴牙税的基本方式。清黄六鸿《福惠全书·升迁·查税契》:“其每年收税底簿及更换牙帖,俱宜查缴,不得存留。”清史致谔《禀左宗棠书》:“上年厘税之外,尚有另办户捐、牙帖等捐。”乾隆年间,牙贴帖费最高可达三两白银。后因官商勾结渔利,弊端很多,

清宣统三年(1911)五月由湖南调查局编印的《湖南商事习惯报告书》第一编《通例》第一章《商号》第一节《设立》第一款《手续及费用》之第一项《请帖》为首者即关于开设牙行“请帖”的记述,可窥当时全国一般之概况:

(牙行)其性质为商号之特种。凡成市之地,视其货物之集聚,及运 送之频烦,蔚然称大宗者。商人熙来攘往,或输出,或输入,许牙商设立行户,居间媒介以便之,而牙行为营业者伙矣。牙行之种类货物,如盐、米、粮食、豆麦、土果、水果、南货、广货、红茶、黑茶(临湘为盛)、莲实(湘潭为盛)、冬笋(益阳为盛)、烟叶(郴州为盛)、洋土药、药材、五倍子(常德为盛)、石羔、明矾、冰碱、□俗作凄,(字不清) 油朱砂(洪江、常德、津市并盛)、酒、蛋、鱼、虾、蟹、猪、羊、煤、柴、炭、洋油、茶、麻、枯饼、石灰、砖瓦、木、竹、南竹、棕、漆、桐油、秀油(洪江、常德为盛)、靛(常德为盛)、簟(益阳特别)、席、扇、草帽、纸、稻草纸、球纸、色纸(以上三色常德特别)、棉花(津市最盛)、麻、丝、棉纱、洋纱布、大布、绸布、夏布、梭布、洋线布、皮货(以上八色常德最盛)、瓷、铁、钢、牛皮、山货、杂货之等,色目复杂,随地为之(有同一地方而行分数种者,有同一行业而一地数家者,详第二编第二章)。但属牙行,必请牙帖。湘省牙帖,自咸丰十年东征局议定截数,永不增添。光绪十年,复依部章准,凡新开集场或某处大宗货色,尚有无行可投,暨行户稀少辽远者,添补设立。三十四年间续办牙捐,仍循旧例。凡设立牙行者,准其捐添新帖,或旧帖捐换新帖。而牙行之设立日益加多,其请帖费用照章缴纳牙捐,视设立所在繁盛偏僻为标准。近以省会长善二县城内城外,省外长沙县属之靖港,以及湘潭、益阳、武陵、衡阳、清泉各县,并澧州所属之津市,会同所属之洪江,均作为繁盛。其余各州县市镇,概作为偏僻。繁盛上则一千串,中则五百串,下则三百串;偏僻上则七百串,中则三百串,下则一百串。惟盐行帖费一千七百两,洋土药行帖费二千两,不分繁盛偏僻。其捐添新帖者,按照则次十成七折上兑,其旧帖捐换新帖者,旧帖准抵四成,成数减半作抵。其应缴捐项,亦先减半呈缴,其余一半,参酌安徽办法。自宣统元年起,改为岁捐。每岁繁盛盐行完银六十四两,偏僻盐行完银四十四两,其余各行每岁繁盛上则完银四十两,中则二十两,下则十二两;偏僻上则二十八两,中则十二两,下则四两。其降则行贴应缴岁捐总以帖本一百串,缴银四两扣算。其每年应完牙税银两,仍照旧章完纳。各属行行帖改换岁捐以后,原牙物故,子弟接充,或他人承充,仍应随时捐换。至本商自将本帖开行,无论年限,永免加捐。若捐充、捐换各帖有姓名不符,或移埠改色,或数人朋充一帖,或一帖影射数行,盖予照例究办,并勒缴旧帖捐换新帖,不准抵成七折上兑。又捐充新帖捐换旧帖,每正款百串缴公费足铜元五串,百串以外按数递加。每帖一张,并须缴本银二钱,银以库平库色为准。此皆请帖费用之大较也。其请帖时,须由牙厘总局、布政使司及地方官厅书吏办理,案牍发给印帖,不无需索辛资,多至数十百串或十数串,少亦三五串不等。又各地方官吏,向有查帖验帖之举,视牙商利益之厚薄,为供亿之重轻,名曰查帖费、验帖费。各属以常德、津市、湘潭为最,此其费用皆陋规也。近自按照皖章,酌收岁捐以来,地方官吏无查验名目,而此项规费亦无有应之者矣。(常德一带,有种行商不必请领牙帖,只在本府请岁纳昌平税银,由政府发给执照,准其开行代客买卖,额定八十九家,不得多设,亦特别也。)

到辛亥革命后,各省发帖办法更加混乱,帖费也提高很多,一等帖费竟高达2000块银元。“牙商”要按期交纳“牙税”,还有牙捐。辛亥革命后,北洋政府继续征收,税额提高了很多。国民党政府曾于1934年年底宣布废除,但未能实现;1941年开始,国民政府将牙税并于营业税征收。直到解放后,经过打击行业恶霸,这种牙行、牙帖、牙税才算彻底得到废除。

太平天国时期的牙贴

为利益驱动,不本分的牙商与官员勾结渔利之事时有发生。明范濂《云间据目抄》卷四《记赋役》记载:“一复折布之例。松民善织,故布为易办。而文襄以布代银,实万世良法。况今北边,每岁赏军市虏,合用布匹,无虑数万。朝廷以帑藏赴督抚,督抚以帑藏发边官,边官以帑藏赍至松郡。而牙行辈指为奇货,置酒邀请边官,然后分领其银。贸易上海平湖希布,染各样颜色,搪塞官府。中间转折虚费。动以数千。于国计更何益也?合无抚按奏请合用赏边布匹数目,该用价银若干。听兵部议定匹式广狭长短,令三县令颁示小民,并随时酌处其价,务要公道,使民乐输。民有欠金花,自一钱起,至一两者,听其照式输布。或有合用三梭,及可充本郡兵饷者,亦如边布,颁式准收,则上省无益之费,下免难办之苦。前不失丈襄之遗意,后亦便有司之征求。未必非裕民足国之一助也。”

“躧步仍推巾帼雄,数钱多傍牙郎死”(清曹寅《题马湘兰画兰长卷》诗之二)。由于牙商每每获利甚丰,因而每起纠纷争讼。《清稗类钞·京人争牙行》:“京师有甲乙二人,以争牙行之利,讼数年不得决,最后彼此遣人相谓曰:‘请置一锅于室,满贮沸油,两家及其亲族分立左右,敢以幼儿投锅者,得永占其利。’甲之幼子方五龄,即举手投入,遂得胜。于是甲得占牙行之利,而供子尸于神龛。后有举争者,辄指子腊曰:‘吾家以是乃得此,果欲得者,须仿此为之。’见者莫不惨然而退。”亦正因此,牙商经营活动中则格外注意各个环节的安全。即如清代吴中孚《从商经?商贾便览》指出的,“如果行李发运到买卖市场所在的码头后,经纪之家派人来挑运,也要交接明白,到达经纪牙行中,就对照当初的清单逐件清点过数,然后放进旅舍卧房之中。以上各种环节,都是为了防止有所遗失”。

【责任编辑:王 崇】

汉 汉并天下

2016-09-19

曲哲(1979-),女,山东蓬莱人,馆员,主要从事图书文献信息和社会生活史研究;艾珺(1950—),男,山东蓬莱人,研究员,主要从事社会生活史研究。

G122

A

1673-7725(2016)11-0039-11

*此系艾珺、曲哲所著《市场经纪人——中国牙商史略》专著书稿的首发书摘之三,明清至近现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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