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接受道教思想的特点
2016-03-16段永升
段 永 升
(咸阳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陕西 咸阳 712000)
李商隐接受道教思想的特点
段 永 升
(咸阳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播学院,陕西 咸阳 712000)
摘要:李商隐一生入玉阳山学道的时间总共不超过3年,然而其与道教思想却结下了不解之缘。从身世和人生遭际来看,李商隐对道教思想的接受呈现出三个特点:一是仕进的功利性;二是痛苦的消解性;三是现实的逼迫性。总之,李商隐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皈依道教,其对道教思想的接受完全是被迫的。
关键词:李商隐;道教;被迫;接受
李商隐,字义山,号玉谿生,生于唐宪宗元和七年(812),卒于唐宣宗大中十二年(858),历宪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六朝,终年47岁。李商隐的一生与道教思想结下了不解之缘。据《李商隐年表》载,李商隐当在唐敬宗宝历年间至文宗大和初年间(约827—829)于玉阳山学道的[1]2329-2330,学道时间总计不超过3年。然而正是这一段不长的学道生涯,让后人对其产生很大的误解,认为李商隐从思想上接受了道教思想。殊不知其对道教思想的接受则完全是被动的,其内心没有真正皈依道教。这既有现实的家庭原因、内在的心理因素,也有对仕途倾轧的逃避。从身世和人生遭际来看,李商隐对道教思想的接受呈现出三个特点。
一、仕进的功利性
李商隐的思想根基是内儒外道,早年入玉阳山学道,实与其家世出身、人生遭际和热衷仕进的思想有着密切的关系,并非真诚地信仰道教思想。
(一)早期教育的影响
李商隐早年受教于他的一位堂叔。据李商隐在《请卢尚书撰故处士姑藏李某志文状》一文,叔父“益通五经,咸注别疏,遗略章句,总会旨归。……著撰之暇,联为赋论歌诗,合数百首,莫不鼓吹经实,根本化源,味醇道正,词古义奥。自弱冠至于梦奠,未尝一为今体诗。小学通石鼓篆与钟蔡八分,正楷散隶,咸造其妙”[2]855。这样一位具有多方面学识修养的堂叔,给了少年李商隐很好的教育和熏染。李商隐跟随这位堂叔学习期间,“阅读的范围除了儒家的典籍以外,还相当广泛地涉猎了史部、子部和集部的重要著作。从他日后诗文创作中用典的情况看,对《左传》《史记》《汉书》《三国志》《晋书》他都相当熟悉,《左传》和《史》《汉》的典用得尤多,可以看出对这些书是下过很大功夫的。对《老子》《庄子》《列子》《文子》等道家典籍,也非常熟悉,这当与唐朝崇道、置生徒、准明经例开科考试有关”[3]47-48。我们可以看到,李商隐早年读书时以儒家经典著作为主,还广泛涉猎史部、集部以及诸子之作。他自己也曾在《上崔华州书》中说:“百经万书,异品殊流,又岂能意分出其下哉!”[2]440在李商隐看来,百经万书是没有高下之分的,他崇尚儒家入世精神,也不排斥道家出世思想。李商隐早年所受的教育,既强化了李商隐内心的儒家仕进思想,又在他心里埋下了道教思想的因子。
(二)高贵出身和家庭变故
李商隐对自己的家世一直颇感自豪。在《哭遂州萧侍郎二十四韵》中云:“公*“公”,指萧侍郎,名浣,是李商隐哭祭的对象。其先祖为南朝萧梁皇室,故云。先真帝子,我系本王孙。”[1]229意谓自己是与李唐皇室同宗同族。然据刘学锴考证,李商隐远祖李暠与李唐皇室的关系其实已经非常疏远了,而且“这种宗亲关系,自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政治、经济上的实际利益。……到李嗣(按:商隐父)去世以后,更是‘宗绪衰微,簪缨殆歇……泽底名家,翻同单系;山东旧族,不及寒门’(《祭处士房叔父文》)。这样一种现实地位相当寒微而又‘系本王孙’的家世,一方面使他具有对唐王朝命运的深切关注和政治责任感,怀抱‘欲回天地’、复兴李唐王朝的宏愿;另一方面,又使他具有强烈的家族责任感,时刻想着振兴家道,冀立门构,‘以显之义,虽不敢望;无忝之训,庶几或存’(《祭徐氏姊文》)”[3]13-14。由此看来,高贵血统确实给李商隐人生理想带来了许多鼓励。
家道中落的困窘生活激发了李商隐仕进的雄心。在李商隐10岁时,父亲李嗣病故。这使得李家经济状况一落千丈,孤儿寡母,备尝人间辛酸。他在《祭裴氏姊文》中说:“浙水东西,半纪漂泊。某年方就傅,家难旋臻。躬奉板舆,以引丹旐。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既祔故丘,便同逋骇。生人穷困,闻见所无。及衣裳外除,旨甘是急。乃占数东甸,佣书贩舂。”[2]341这里说在他“年方就傅”之时即遭“家难旋臻”,也就是在自己年龄刚能拜师上学之际父亲去世。于是,孤儿寡母,护送父亲灵柩回郑州老家。父亲李嗣在世时,曾任职浙西观察使幕,养活一家人的生活应该没有问题。然而,随着父亲的去世,家中经济状况一下子沦落到要靠给官府抄书和买进谷物舂米出售来维持生计的“佣书贩舂”的地步,家境之窘迫可想而知。
李商隐家中的变故,使他早年饱尝了“生人穷困”的滋味:一是家境陡然转入极度困顿,世态炎凉必然给他以强烈的感受;二是家道中落之后,人单势孤,要担负起支撑门户的重责,在当时社会条件下,势必迫使他“悬头苦学”,渴望早日成名做官,以“振兴家道,冀立门构”。这些经历无疑再一次刺激了他的功名欲望。
(三)学道作为成就功名的途径
我们可以看到功名心极强的李商隐在受到父亲病故的打击之后,过早地肩负起了“振兴家道”的使命。那么,如何才能“振兴家道”呢?“学而优则仕”成了他的必然选择。当时的道举和统治者对道士的优待诱使李商隐接受了道教思想。
有唐一代,统治者对道教的扶持始终热情不减。唐人封演指出:“国朝以李氏出自老君,故崇道教。”[4]2唐代帝王从高祖李渊就注重抬高道教地位。此后,太宗李世民更进一步确认道家道教为本家,宗老子为“祖祢”,大力崇道即为发扬“尊祖之风”。高宗李治在位期间,采纳了武则天的建议,在科举考试中首次加试《道德经》。玄宗李隆基不仅亲注《道德经》,而且将之颁示天下,掀起全国上下研习《道德经》《庄子》《列子》《文子》等四经的热潮,把《道德经》奉为诸经之首,还于“开元二十九年春正月丁丑,制两京、诸州各置玄元皇帝庙并崇玄学,置生徒,令习《老子》《庄子》《列子》《文子》,每年准明经例考试。”[5]213唐杜佑《通典》亦载曰:“玄宗方弘道化,至(开元)二十九年,始于京师置崇玄馆,诸州置道学,生徒有差,谓之‘道举’。举送、课试与明经同。”[6]356这一举措正式将道教典籍列入了科举考试的内容,文人士子可以通过学习道家道教经典著作而获得仕进的机会。
另一方面,唐代统治者还颁布了一系列政策,优待道士。如开元十年,唐玄宗诏两京及诸州各置玄元皇帝庙一所,每年依道法斋醮;开元二十五年,令“道士、女冠宜隶宗正寺”[5]207,这实际上是将道士视为宗室了。另外,唐玄宗对著名道士格外礼敬。如优待道士叶法善:“先天二年,拜鸿胪卿,封越国公,仍旧为道士,止于京师之景龙观,又赠其父(亦为道士)为歙州刺史。当时尊宠,莫与为比。”[5]5108又玄宗曾两次遣使征召道士张果至京,后“随(徐)峤至东都,肩舆入宫中”,授其“银青光禄大夫,号曰‘通玄先生’”,他甚至还想将公主嫁给张果为妻,足见玄宗宠遇道士之深。[5]5106-5107除以上两位道士外,受到玄宗礼遇的道士还有司马承祯、尹愔、李含光、吴筠、玄辩等几十位著名道士,其与之交往之深,感情之笃厚,非有些王公宠臣可比。与此同时,玄宗还经常赏赐道观和道士钱物、庄园及奴婢等,免除道观附近百姓赋税差科,令其专门为道士服务。天宝二年诏:“两京宫内道士……各赐近城庄园一所,并量赐奴婢牌等。……宫内先配住道士各赐二十匹。”[7]400十载诏:“太清宫道士各赐物三十段,陪位道士共赐物五百段。”[7]349十三载又诏:“(太清宫)道士宜各赐物三十段,道门威仪王虚真赐物五十段,陪位大德各赐物二十段。”[8]570像这类的赏赐还有不少,恕不一一罗列。不惟玄宗,此后的唐代帝王对道教的扶持也都始终热情不减。这也为李商隐接受道教思想提供了诱因。
综上,一方面李商隐有着高贵的血统,心怀济世之志和强烈家庭责任感;另一方面又饱尝生活艰辛。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中,李商隐接受道教思想既可以为将来的科举做准备,又可以缓解家庭的经济负担,确乎两全其美之事。李商隐正是在生活压力和成就个人理想的双重需要下被迫接受道教思想的。所以,入山学道只不过是他成就功名的途径而已。
二、 痛苦的消解性
李商隐的家庭生活极为不幸,三代寡孤的家世和几位至亲之人的相继谢世,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为了逃避残酷的现实,寻求精神解脱,李商隐被迫接受了道教思想。
首先,是三代寡孤的家世,给李商隐造成了潜在的心理隐痛。据刘学锴《李商隐传论》考证,李商隐的曾祖父李叔恒弱冠登进士第,只可惜他竟未界而立之年就溘然长逝。曾祖的英年早逝,给曾祖母和整个家庭造成了极沉重的打击。然曾祖母卢氏坚强地肩负起了教育儿子李俌(按:商隐祖父)的责任,并使李俌以明经及第,做了邢州录事参军。不料,不幸再次降临到这位孀母头上,李俌又因病早逝。卢氏再次含悲忍痛,担负起抚育孤孙李嗣(按:商隐父亲)的重担。“从曾祖、祖父到父亲,一连三代,都是以疾早逝,由曾祖母一人担当起教养两代儿孙的重任,商隐母亲也同样是孤儿寡母,苦熬度日。……这种接连三代寡孤的家世,由于很早就失去家庭中的主要支柱,孤儿寡母肩上所承受的负担、压力,包括经济上的、心理上的,都远比一般家庭更为沉重而持久。长期积淀起来的沉重压抑感、孤独无依感、对前途命运的渺茫无着落感,乃至自卑屈辱感等等,都比一般人更为强烈。”[3]14-15这样的家世,无疑给李商隐的成长造成了潜在的心理隐痛。
其次,李商隐自己亲历的亲人的谢世,给他带来了切肤之痛。如果说三代寡孤的家世只是给李商隐造成了心理隐痛的话,那么,李商隐所亲历的亲人离世,则是实实在在的切肤之痛。穆宗长庆元年(821),李商隐10岁时,父亲李嗣的去世对他和整个家庭的打击都非常大。前文已有论述,此不赘述。此外,三位姐姐和小侄女寄寄的相继病故,则让李商隐对于人生命的无常有更深切的体认。李商隐共有三位姐姐。大姐可能未婚早逝,故死后仍葬在荥阳坛山的李家祖坟。李商隐《祭小侄女寄寄文》中所称的“伯姑”,指的就是这位未婚早逝的大姐。另外两位姐姐分别是嫁给裴允元的裴氏姐与嫁给徐某的徐氏姐。小侄女寄寄是李商隐弟李义叟的女儿。这两位姐姐和小侄女的相继离世,给李商隐的心理又一次次蒙上了生命无常、人生苦短的阴影。李商隐分别写有《祭裴氏姊文》《祭徐氏姊文》和《祭小侄女寄寄文》予以哀悼。《祭裴氏姊文》云:“断手解体,何痛如之!洒血荒墟,飞走同感。伏惟朝夕二奠,不敢久离。……终天衔冤,心骨分裂。胞胎气类,宁有旧新?叫号不闻,精灵何去?寓词寄奠,血滴缄封。灵其归来,省此哀殒。伤痛苍天,孤苦苍天。伏惟尚飨!”[2]343-346《祭徐氏姊文》云:“终天殁地,此诚莫伸!冤痛苍天,孤苦苍天!始某兄弟,初遭家难。内无强近,外乏因依。祗奉慈颜,被蒙训勉。……东望景亳,椎心仆身。具禭择蔬,洒以泪血。日惨风远,叫号无声。”[2]334-336《祭小侄女寄寄文》云:“哀哉!尔生四年,方复本族。既复数月,奄然归无。于鞠育而未申,结悲伤而何极!来也何故,去也何缘?念当稚戏之辰,孰测死生之位?……呜呼!荥水之上,坛山之侧。汝乃曾乃祖,松槚森行。伯姑仲姑,冢坟相接。汝来往于此,勿怖勿惊。”[2]339-340且不论姐姐与侄女病故的原因,但就这一个个鲜活生命相继离世的现实,就足以让李商隐痛心不已。
身边亲人突然离世给李商隐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这使得李商隐对人生世事产生了一种惊惧之感,生怕生命再有差池。李商隐渴求生命永存,渴望从痛苦中得到解脱的现实愿望,使他不得不向宣扬长生不死、羽化成仙以及重视现世享乐的道教寻求帮助。被迫接受道教思想,进而学道修仙,不仅可以抚慰受伤的心灵,减轻内心的痛苦,还可能使自己得以长生,甚至羽化登仙。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李商隐接受道教思想与其身世遭际密切相关。
三、现实的逼迫性
如上所述,虽然李商隐被迫接受道教思想的目的是为了增加自己入仕的可能性,然而学道终究没有为他的入仕起到作用。李商隐的中第与入仕实际上是受到令狐父子的帮助*据《唐才子传》载:“开成二年,高锴知贡举,(令狐)楚善于锴,奖誉甚力,遂擢为进士。又中拔萃,楚又奏为集贤校理。”《新唐书·文艺传》卷二百三载:“开成二年,高锴知贡举,令狐绹雅善锴,奖誉甚力,故擢进士第。调弘农尉,以活狱忤观察使孙简,将罢去,会姚合代简,谕使还官。又试拔萃,中选。”。当李商隐真正步入仕途,向着自己的理想大踏步前进之时,却遭受到了想象不到的坎坷。此一时期,李商隐接受道教思想便有着直接的现实目的,即躲避相互倾轧的险恶官场,寻求心灵的安慰。
众所周知,唐朝中后期,宦官专权。凡是反对宦官专权的朝廷官员大都遭到排挤打击,而依附宦官的又分为两派——以牛僧孺为首的牛党和以李德裕为首的李党。牛李两派的党争始于唐宪宗元和三年(808)的进士考试,此后两派官员互相倾轧,争吵不休,历经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到唐宣宗时期以李党的人全部被贬谪而宣告结束,前后持续近40年。在太和八年(834),唐文宗就曾感慨地说:“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9]7899牛李党争实质上是代表进士出身的官僚——牛党与代表北朝以来山东士族出身的官僚——李党之间的朋党斗争。他们之间的分歧不仅是政见不同﹐也包括对礼法﹑门风等文化传统的态度之异。[10]236这场统治阶级内部的派系斗争,不仅使社会各种矛盾趋于尖锐化,加深了唐朝后期的统治危机,而且还影响到中晚唐政治格局,甚至是一些文人的命运。李商隐便深受其害。
据《旧唐书》李商隐本传载:“商隐幼能文。……楚以其少俊,深礼之,令与诸子游。……开成二年,方登进士第,释褐秘书省校书郎,调补弘农尉。会昌二年,又以书判拔萃。王茂元镇河阳*据刘学锴《李商隐传论》考证,镇河阳误,当为镇泾原。,辟为掌书记,得侍御史。茂元爱其才,以子妻之。茂元虽读书为儒,然本将家子,李德裕素遇之,时德裕秉政,用为河阳帅。德裕与李宗闵、杨嗣复、令狐楚大相仇怨。商隐既为茂元从事,宗闵党大薄之。时令狐楚已卒,子绹为员外郎,以商隐背恩,尤恶其无行。俄而茂元卒,来游京师,久之不调。……大中初,白敏中执政,令狐绹在内署,共排李德裕,逐之。……明年,令狐绹作相,商隐屡启陈情,绹不之省。”[5]5077-5078《新唐书》本传亦载:“王茂元镇河阳,爱其才,表掌书记,以子妻之,得侍御史。茂元善李德裕,而牛、李党人蚩谪商隐,以为诡薄无行,共排笮之。”[11]5792-5793从两《唐书》的记载来看,李商隐确实是先受知于令狐父子,而后又得王茂元赏识,入王幕府,并取其女为妻。然令狐父子属于牛党,而王茂元则为李党之首李德裕所善,因此商隐才会被“宗闵党大薄”,且令狐绹亦认为其“背恩”与“无行”,深恶之。而当令狐绹为宰相时,李商隐向绹“屡启陈情”,为绹所“不省”,至此被牛李二党所“共排笮”。这就是两《唐书》关于牛李党争与李商隐之间纠葛的记载,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学者才认为李商隐确实介入了党争,且其仕途偃蹇的原因也在于党争的影响。对于此种观点,我们不能认同。我们认为傅璇琮和董乃斌的看法比较客观。傅璇琮在《李商隐研究中的一些问题》中通过对大量材料的分析后指出,王茂元既非李党,亦非牛党,李商隐入王茂元幕,与党争无关。李商隐同情有所作为的政治集团李德裕一派的失败,表现了明确的是非观念,是其进步倾向和追求理想的气概与品质的表现。[12]76因此,李商隐并没有参与牛李党争,造成其仕途悲剧的真正原因在于其远大的政治理想与这个理想在中晚唐社会政治黑暗环境中不能实现之间的矛盾。正如同时代诗人崔珏《哭李商隐》诗所云:“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对此,董乃斌在《李商隐悲剧初探》中亦云:“义山悲剧与牛李党争有关,但牛李党争并非义山悲剧的真正根源。真正的根源是晚唐时代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激化和官僚制度的极端腐朽。”“晚唐时代有一大批下层知识分子在政治上找不到出路,其中绝大多数与牛李党争毫无关系……论义山悲剧,自然不能不谈牛李党争。但如果仅停留在他与牛李两党个别人物的关系上,势必有碍于对悲剧实质的深入探讨。”[13]272-273此处,需要指出的是,无论李商隐是否参与党争,然而牛李两党对李商隐“共排笮”则是事实。在黑暗的社会现实面前,李商隐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如何匡国分,不与夙心期”(《幽居冬暮》)的失望和痛苦。
黑暗的现实社会堵塞了李商隐实现理想的通路,给他带来了无法摆脱的内心苦闷。在仕途偃蹇,遭到官场倾轧,志向不能实现之时,李商隐不得不借助道教思想来安慰自己受伤的灵魂。
四、结语
纵观李商隐一生,我们可以看出,自始至终李商隐都没有真正皈依道教。他入仕前接受道教思想是为了“振兴家道,冀立门构”,并增加自己登第的可能性,尽管学道对他的及第最终没有多少关系;他入仕后接受道教思想则是为了逃避现实,安慰自己受伤的灵魂。因为李商隐一生仕途偃蹇,故而道教思想终其一生都对他发挥着作用——疗伤作用。可以这样说,李商隐接受道教思想完全是出于家庭生活和人生理想的胁迫,而非自己的本心。这一点,我们可以通过其诗文对于道教虚妄大加抨击和坚决反对得到印证。当然,这又是另一个问题,须独立撰文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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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马俊】
The Characteristics of Li Shang-yin’s Acceptance of Taoist Thoughts
DUAN Yong-she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Communication, Xianyang Normal University, Xianyang 712000, China)
Abstract:The time of Li Shang-yin’s studying Taoism in Yuyang Mountain adds up to less than three years in all his life. However, he had the indissoluble bond with Taoism thoughts. From his family background and encounter of life, there are three characteristics about Li Shang-yin’s accepting Taoism thoughts. The first is the utilitarian of his official career advancement, the second is pain’s relieving and the third is the forced reality. In a word, Li Shang-yin does not really convert to Taoism throughout his life. His acceptation of Taoist thoughts is completely forced.
Key words:Li Shang-yin; Taoism; forced; acceptance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5128(2016)11-0053-05
收稿日期:2015-04-10
基金项目: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唐代咏关中诗研究(2015J045);咸阳师范学院专项科研基金项目:唐代诗人对道家道教思想的接受(12XSYK087)
作者简介:段永升(1976—),男,陕西兴平人,咸阳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学院讲师,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古代文学与中国文化研究。
【语言文化与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