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与光影世界中最好的时光
——从《边城》到《恋恋风尘》看侯孝贤电影中的乡村
2016-03-16陈春梅
陈春梅
(福建商学院 新闻传播系, 福州 350012)
文字与光影世界中最好的时光
——从《边城》到《恋恋风尘》看侯孝贤电影中的乡村
陈春梅
(福建商学院 新闻传播系, 福州 350012)
侯孝贤的青春成长片《恋恋风尘》,缓缓叙述了在台湾70年代初的社会转型,给家庭乃至社会带来的改变。电影除了写阿云和阿远的爱情故事之外,侯孝贤还对乡村进行了浓墨刻画,这样宁静、朴实的冲击感不禁让人想起了沈从文先生笔下勾勒的那幅边城乡村图景。《边城》是沈从文先生乡土文学的奠基力作,《恋恋风尘》也是侯孝贤导演的风格典型之作。他们都在各自的作品中运用沉稳冷静的方式,述说着自己对乡土的眷恋,追寻作者本人内心的精神栖息地。
边城;恋恋风尘;乡土;精神家园
20世纪70年代,在乡土文学如火如荼进行论争之时,从1967年起,台湾影坛也掀起了乡土电影的议论,台湾乡土文学与乡土电影并不一样,“乡土文学是植根于台湾现实土地上反映社会现实,反映人们生活和心理愿望的文学。”[1]“而乡土电影并不是简单只以乡村作为背景,叙述乡村变化的故事,乡土电影是立足于表现台湾乡土生活和本土文化的角度来对本土文化进行缅怀和反思,并对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进行比照,并不回避乡土文化自身的缺陷,并不一味美化乡土文化,而是冷静地解释乡土文化愚昧、落后的一面。”[2]台湾乡土电影并非是独立存在,它同时融合了乡土文学,也进一步展现了在社会激烈变化的实际状况。而侯孝贤在台湾乡土电影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台湾电影从国民党宣教型到琼瑶言情小说改编而来令人泪眼婆娑的煽情风格,从60年代健康写实主义到70年代末的社会写实主义剧情,难免让人产生审美疲劳。没有“现实”的根,难免出现无病呻吟的感受,此时侯孝贤与他的同仁们所领导的新电影运动致力于在台湾电影中回复写实主义和真实,并真实地表达台湾历史和现实。[3]沈从文先生无疑是侯导所获得的一个“幸运的眷顾”,在侯孝贤之后的很多作品中,都能看到沈从文的影子。侯孝贤与沈从文都能把绞痛人心的情感述说得淡然冷静,总让人耐人寻味,意犹未尽,令人深思。本文将从以下三方面:从《边城》到侯孝贤的《恋恋风尘》,分析侯孝贤电影中的乡村;分析《边城》与《恋恋风尘》中乡村的共同特色;在《恋恋风尘》中,分析侯孝贤的沈从文《边城》情结。
一、静谧、和谐的乡村特色
《恋恋风尘》是侯孝贤电影风格的典型力作,素材上着眼于乡村,电影讲述了一对青年男女阿远和阿云的爱情故事,他们同住在台湾的小乡村里,迫于生存压力,阿远到台北打工,辞去工作之后去当兵,却在当兵期间得知一直相恋的女孩阿云嫁给了“情书传递者”——邮差,最后回到乡村得到安慰。于阿远而言许是悲剧的爱情结尾,而阿远之外的其他人多是顺其自然的姿态。
(一) 乡村环境特点在于静谧
《恋恋风尘》将“天人合一”的思想映衬在电影中,电影开场便是火车压过铁轨,从隧道中发出哐嘁哐嘁哐嘁哐嘁的声响,光线忽明忽暗,火车穿梭于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两位主人公顺势出场,火车停靠站台,有熙熙攘攘的行人。这样不华丽的开场,却一脉相承,没有一点点用浮夸引人注目之意,给人清新如一缕清泉注入味蕾,也似散文般点名写文章的天气一般平常。侯孝贤擅长于运用全景全屏映入观众视线,层层叠叠的丛林,天空中云朵浮现出来,还有各种小动物的鸣叫声,让人有一种回家的温暖。环绕在周围的是自然的风光,自然似被赋予了人的善解人意,了解着人们内心的思想,与人们感同身受,同时抚慰人们心中的愁绪。侯孝贤在述说台湾的生活、历史,为大家呈现台湾小乡村的同时,也为自己塑造一个理想中的乡村。
在这一方面,沈从文与他是不谋而合的,沈从文是我国文坛乡土文学的代表人物,他对湘西的情感全都如涓涓细流般溢出笔下,《边城》编织了一个世外桃源的乡村,文章开篇就是令人向往的湘西风景,引出了这个美丽祥和的村落“茶峒”,以及在这里安逸的翠翠、爷爷、一只黄狗。那里被溪流环绕,青山绿林丝丝触目,静静的溪流声、风吹过竹林的窸窣声掠过耳边,新鲜无杂质的空气拥抱着人们,每一处都散发着生机和安详。《边城》同《恋恋风尘》一样,用最缓和的方式带旁观者入境,层层递进,情感如溪水如春风让人回味,让人心甘情愿花光所有力气去遇见这样的美好。
(二) 乡村人际关系多温情,爱情、亲情、友情间充满关爱
《恋恋风尘》开场阿远和阿云的对话便是温情的开始,也看出阿远对阿云的爱护。这是阿远与阿云青春年华里一段纯真的爱情,甜言蜜语于他们而言仍会脸红心跳加速,他们之间惺惺相惜,在对方眼里彼此都是无法替代的星火,任何一刻的分离对他们来说绝是痛痒的,这是青春里触电般的爱恋。而更让人直接触摸到爱的场景是阿公劝自己的孙子吃饭,阿公斥责阿丁将汤里的油都盛了,可见阿远家里生活条件并不好,但是阿公想办法将米饭变样子哄孙子吃,眼神里充斥的都是怜惜、疼爱,这其中流露的都是温情的亲情。而在阿远父亲因为工作事故使腿受伤时,我们能看到工友的鼎力相助。在《恋恋风尘》的乡村里,冲突始终被温情所扑灭,用心感受到的是侯孝贤所要表达的,充实在乡村里和谐、有爱的生活环境。
《边城》也在这一方面描述得淋漓尽致。翠翠从小由爷爷抚养长大,没有父母的陪伴,并没有给翠翠内心造成畸形,她始终是纯真、活泼、充满灵气的女孩子,有一种“随时都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文章中断断续续的叙述了翠翠无父母的真相,父母的爱情是一个悲剧,父母没有看到自己女儿的成长,而自己也没有享受到拥有父母的天伦之乐,但这样矢志不渝的爱情是令人遗憾又歆羡的。没有了父母,但翠翠有用生命在关爱她的爷爷,爷爷对她的爱每个人都心领神会,爷爷明知自己年岁已老,为了翠翠的未来有一个好的人家,他不辞辛苦到顺顺家走动,表明翠翠的心意。哥哥天保得知弟弟傩送两年前就喜欢上翠翠,并且也知自己的实力抵不过弟弟便赌气外出,因意外去世后傩送内心油然而生一种亏欠,也不再缠绕于儿女情长,背井离乡,无处不渗透着血浓于水的亲情。
(三) 陪衬较少,“抽刀断水,取一瓢饮”[4]
《恋恋风尘》将最贴近乡村生活的原生态声音呈现,让整部电影声响不繁杂,任何一部分的声音都让人有回忆。在火车站点,耳边响着蝉鸣声,室外电影幕布被风吹起的呼啸声,孩子在树下玩耍的嬉戏声,爷爷敲打木头的声音……被最原味地展现在电影中,影片中还有台湾音乐人陈明章默默的吉他响声,配上高远的女声独唱,以及许景润闽南语独白,没有花哨的调整混杂,完美地展示了浓郁的台湾画卷。
就如同在《边城》中,爷爷还在,天保、傩送都在,每天有络绎不绝的过渡人,一切热闹的节日氛围,翠翠仍有心情去感受,她能清晰地听到黄狗的吠声,向往那边传来的锣鼓声、呐喊声、欢呼声,可是当爷爷去世之后,夜晚的风像是要吃人,让翠翠心生颤抖。每一种声音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每一种声音都有它存在给人物带来的回忆,这是我们每个人在自己回忆中熟悉的声响,是自己无法再回头感受的声音。
二、小人物独特的处事方式
侯孝贤电影节奏舒缓,气质与《边城》相仿。无论是电影还是文学作品,人物是精髓,每一个人物都是作品的支撑。侯孝贤认为“我的创作焦点是存在的个体,就是生命的本质,存在的个体打动我,所以我拍的都是一些边缘人,一些小人物。”[5]
(一)让人心疼的隐忍
《恋恋风尘》中的阿远和阿云,生活在台湾的小乡村里, 阿远放弃继续求学之后到台北打工,阿云只身一人到台北找阿远,阿远跑到火车站接阿云,眼看着一位长者拉着阿云的行李,并与阿云拉拉扯扯,此时阿远急速跑去帮助阿云。这个片段应该是表现急促,加上激烈的音乐衬托,但是这部分没有,此时是由阿云的眼光注视下呈现所发生的一切。阿云没有冲上去帮助阿远,呆呆地站在站台注目。回到店里老板娘责怪阿远没有送饭给小孩,阿远没有做声,不做解释。也许这是村人内心中的一种胆怯,更甚者说是一种愚昧,可这更是一种隐忍。老子提出“守静,笃也。”[6]侯孝贤将人的情感归之于生命的本质。阿远在台北被偷走摩托车之后,疯狂地想要偷另一辆时,在阿云的劝说之下放弃这念头并作出一起赔偿的决定,被无名指欺负,阿远的爆发是欲语还休的无奈。阿远要去当兵了,与父亲坐于桌前吃饭,是悉心的述说和劝慰,阿公送阿远去当兵,全景拍摄他们的往前步行的背影,到达分别的地点,阿公拍拍阿远的肩膀。阿远前行,留下的是阿公站立原地目送的背影和昏暗的天空,离别伤情,此时却没有泪雨婆娑,这一份离别蕴含着的是从容、淡定。
记得这个脊背弯曲的爷爷,《边城》中翠翠的爷爷,明知傩送远行却不知自己孙女的未来在何方时,他精神恍惚,但是没有发怒咆哮,没有将这一切事情与翠翠交流,也没有来得及与翠翠交代几句,就在雷雨交加的夜晚离开翠翠。而顺顺隐隐计较自己的长子天保的去世与老船夫有关,但是仍然保持风度,给老船夫吃酒,与老船夫叹息命运不济的长子,在老船夫去世之后,尽力帮助翠翠。处在生离死别面前,这些小人物们表现出来的隐忍态度,远远超过了生离死别,而只是看成了自然世界里的一个过往,每个人都会走这一条路,关键在于早晚的问题。有时候想想眼看生离死别会不会是冷漠,冷漠是一种负面的情感,隐忍是一种直面人生,不畏命运的任何选择,站在苦痛的门口,带着安稳跨过去,世界上所有的距离能有多远,再远又怎能敌得过生死。生活还是要在时光的流逝中继续,任何的生离死别都不足以阻止活者前进的脚步。
侯孝贤与沈从文的作品中,小人物隐忍的处事方式,这种隐忍是非常令人心疼的,我们会看着翠翠的爷爷带着遗憾和伤痛离世,我们要看着阿远远离家乡心系恋人,却在快要退伍之际得知她已嫁给了邮差时,敲打着床岸无声哭泣,这一幕幕如哑剧一般流过美好的光阴中,这就是“冷眼看生死”,似乎作为一个局外人在看着别人的故事上演,可是当我们沁入进他们的生活中,陪伴着他们悲哀时却只能做无声呐喊。
(二)淳朴仁厚的品质
《恋恋风尘》和《边城》所刻画的小人物,大多来自底层,《恋恋风尘》中阿远帮隔壁阿姨写信,写信的内容无外乎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之事,这一刻没有猜疑,阿姨为了让接信人知道现状,也可以把自己家庭中的所有繁琐事讲给写信人阿远听。阿云妈妈让村口阿姨交代阿云将米带回家,阿公在阿远爸爸出院回来之前,坐在阶梯上自己做着拐杖,阿远爸爸下火车时能轻便的使用上,在他们生活的乡村里,孩子可以在大树下嬉戏,家门敞开可以谈天论地,而不是冷冰冰的铁门把彼此相互隔离起来,在纷繁复杂的城市里,这些小人物没有摒弃淳朴的品格,相互帮助,介绍工作,这是《恋恋风尘》中那个令人羡慕的没有猜忌、没有因为利益相争的乡村。
而《边城》中更不缺这样的小人物,“妓女多靠四川商人维持生活,但恩情所结,却多在水手方面。感情好的,别离时互相咬着嘴唇咬着颈脖发了誓……性格弱一点的,接着就在梦里投河吞鸦片烟,性格强一点儿的,便手执菜刀,直向那水手奔去。”[7]描写了在边城有这样的一个群体,她们用自己的身体维持生活,但是内心拥有炽热的情感,最重要的是因为湘西众多的民俗风情看来,这些女子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易,本人不觉得自己下流,没有言语的重伤和斥责,在正常的生活当中没有受到身旁人们的歧视,人们并不认为她们是身体的奴隶。她们内心中的那一份热情、守信自约和洒脱,更赋予了她淳朴的品格,生活再没有任何界限,在这里大家有自己生活的模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任何人因为生活方式不同而惨受异样眼光。老船夫掌船一辈子,地位卑微,却重义轻利,夏季会给过渡客人准备茶或药水,不会多要客人给予的钱财,遇到实在推脱不了的,就将自己的烟叶、茶叶送给客人,钱财无关痛痒,义气要在。以及在爷爷去世之后,身边人所表现出来的热心和同情,顺顺愿接翠翠到他家照顾她,在凄凉的家里也有关爱她的杨马兵在碧溪上陪着她。
侯孝贤和沈从文在作品中,注重的是人性本善的观念,在他们所勾勒的乡村中没有利益纠葛,始终将“义”放在首位,看轻钱财,钱财是身外之物,在义气面前微不足道,乡村虽然贫穷,不如城市富裕,但是生活在乡村里的人们知道什么是生命的意义,一个个小人物都没有受到过世俗的污染,人与人之间是和谐的相处方式,正是每个具有不同性格的小人物,闪烁着淳朴仁厚的光芒。
三、铭刻乡土情怀,追求精神故乡
(一)对农业文明的推崇
《恋恋风尘》和《边城》非常明确地在展现着一个主题:乡村。其实是沈从文,也是侯孝贤所要表达的对乡土的默默情怀,也许是一种乡愁,又或者是一种眷恋。《恋恋风尘》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和谐、安详的乡村景色,这里没有利益纠缠,人与人之间是关爱,而当阿远到了台北在印刷店工作,老板娘严厉的斥责、摩托车无缘无故被偷,身上的钱不够赔偿还借了阿云的,让这一段辛苦的打工成果付诸东流。阿远去店里找阿云时,只能隔着窗子说话。当自己心心念念的阿云嫁给了邮差时,阿远心痛无法释怀,却在回到家乡与爷爷谈话,耳边响起阿公的话“这是缘分,不能勉强的,”看到郁郁葱葱的高山郁林时得到了安慰,不再纠结于往前的种种,而是沉醉于家乡的安静之中。《恋恋风尘》的背景是正在快速发展的台湾社会,如:火车、印刷业、摩托车送货、看电影方式的改变等等,工业机械在预示着工业正在迅速冲入这个城市,人们的心理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贫穷是无法选择的家境,但这不是伤害,当阿远来到城市时,却发现工业不仅仅侵蚀城市,也侵蚀了一个乡村底层人民,代表了更多的底层人民受到的工业社会的侵害。
《边城》是沈从文心中的“乌托邦”,《边城》的出现,已是时代不断变迁的时候,时代在改变思想,同时会从作家的笔触中流露出来,此时的时代已然不如从前,这个时候商业纵横,思想开放,人们有了不一样的眼光,冲突急剧冲击着生活。大时代的动荡终究改变了《边城》中唯美的故乡,沈从文后来在《 长河·题记》中发出这样的感慨:“去乡已经十八年,一入辰河流域,什么都不同了。表面上看来,事事物物自然都有了极大进步,试仔细注意注意,便见出在变化中那点堕落趋势。最明显的事,即农村所保有那点正直素朴人情美,几乎快要消失无余,代替而来的却是近二十年实际社会培养成功的一种唯实唯利庸俗人生观。”[8]翠翠的纯真就像大自然的女儿,重义轻利的品质,以及以自己的身体作为筹码的女子们,现如今不再,也失去了那个宁谧不被外界打扰到的美丽小镇。《边城》以其独特的方式表达的不是对这个时代的致敬,不是要表达商业给小镇带来的改变,而是体现了沈从文先生对原来这个淳朴世外桃源的爱。原本那个充满纯朴情感的小镇,溪水长流,绿竹常荫,空气中是让人安稳的气息,在商业时代的极力冲击下,回忆中的所有均成为过去,“边城”,“边”给人一种远方感觉,这座记忆中的“城”在作者达不到的边角方向。
(二)想象与现实相结合,承载着对故土的眷恋,追寻精神世界的栖息地
故土,这是侯孝贤和沈从文先生作品中无法挣脱的牵绊。《恋恋风尘》是根据吴念真先生的真实经历改编而来,带着传记意味,也掺杂了侯孝贤的人生经历,带着大半的现实与微弱的想象。其中电影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阿远在当兵时,士兵们救助了一家大陆渔家,将热腾腾的馒头递给他们,用心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在他们返程离开时士兵们都把自己珍贵的东西送给他们。《童年往事》曾叙述侯孝贤从小到当兵的经历,他们一家是从广东梅县搬迁至台湾的,刚到台湾的几年时间里,父母不断与孩子讲述在大陆的种种,生活质量也在不断改变,父亲的病日益严重。《童年往事》中有一幕是阿嬷收拾包袱到村里问阿孝“我要回大陆,你要不要回”,也从《童年往事》联想到《恋恋风尘》,当兵时遇到大陆的一家人,映衬着阿远的独白,这一家人是从大陆受台风影响而至,他们离开时伴随着收音机悠扬的歌声,直到渔船慢慢消失在茫茫海上,歌声就像是侯孝贤内心中对大陆的惦念,随着渐行渐远的渔船带到大陆。阿雄将要入伍,几位朋友一同送别,几位正当美好年华的青年们,坐在大排档中,昏暗的灯光下扬起 “今夜又是风雨微微,异乡的城市,漂泊万里,港都夜雨寂寞时……”刚涉世的青年们抒发着自己对故土的怀念,从中我们也能非常清晰地触摸到侯孝贤所要表达的意愿:他始终挂念着大陆这片土地,对故土的眷恋。《恋恋风尘》 是一对青年男女对青春红尘当中纯洁爱情随风而去的悲伤,是侯孝贤对自己过去的怀念,更是侯孝贤在急促发展的社会中,寻找精神的栖息之地,以让自己急躁的内心得到些许的冷静,让自己的步调跟着内心,并不是追赶时代的发展。
而《边城》更是不言而喻的,沈从文先生不仅仅是《边城》中写到湘西,《丈夫》、《湘行书简》等作品可以看到沈从文先生对湘西的情感溢于言表,这是他深爱着的湘西。茶峒风景就印刻在沈从文的心中,作者直接将内心所记描摹于纸上,而翠翠和爷爷的生活、翠翠父母矢志不渝的爱情、翠翠的悲哀爱情等等均是沈从文构筑的,他将现实与想象相结合,从作品中表现了湘西人民淳朴、热爱生活的一面,同时在沈从文先生再也回不去的故乡里,有他记忆里最美的风景,最淳朴的乡人,但是当满目疮痍的现状铺在沈从文眼前时,心中应如刀绞一般。《边城》不仅仅是将沈从文先生内心中的湘西展示出来,他所要展示的更是现实的无奈:在生命的河流中,我们会不会像已经在悄悄憧憬着未来的天保,所有美好和自己都会被淹没而无法自救,或者我们像情感偷偷萌芽了的傩送,在现实的纱布掀开后,带着无奈、逃离被滚入洪洪河流中,或者又似翠翠,始终无法正视自己的情感,不敢表达内心的感受,最终沉入生命的河流中,仅把凄凉留给自己。我们在这其中都能寻找到自己的身影,现实会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时间是一种宗教,我们都欢喜皈依,在渐行渐远的时光中,沈从文无法再身处那个美好的乡村小镇中,眼看着它被侵蚀一点点消逝,他却要不断地追寻命运中精神的栖息之地。
无论是《恋恋风尘》还是《边城》,都是作者对理想世界的追寻,是作者无法到达的远方。念旧应该是成为我们常常会做的事情,我们始终觉得过去的时光总是比现在有味道。《边城》是沈从文对自己故乡的怀念,而《恋恋风尘》同样也蕴含着侯孝贤拳拳爱乡之心,在叙述着别人的故事时,其实也将自己放置在故事中再一次回味来时的路,追求当初那份单纯。因此二者在叙述时,有真实经历,有编造的故事,但是都在构建自己精神的家园,追寻精神的栖息地。
侯孝贤的风格非常显著,他的电影取材多来自于乡村,每个乡村会有共同的特点,但是深层次却都不一样。那是他生活过的乡村,也是他内心中想要过的乡村生活,在他建造的乡村里,有会随着人心情变化而变化的天空云朵,有阿公悉心的劝慰和一种坦然的姿态,有人与人之间友好的交流方式,还有自己在快节奏生活中想要有的一种生活状态。“火车”镜头将男女主人公拉入观众视线,正预示着工业社会的到来,从此人们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正如沈从文眼下的边城,也不再是沈从文笔下的那座边城,随着社会的不断更迭,那个养育纯真翠翠的边城早已被覆盖,掩埋在工业气息之下的边城迟早被揭开面纱,慢慢融入商业社会,所以在沈从文多年后回到边城成为了“满目苍夷”,《边城》是沈从文对内心中边城的缅怀,《恋恋风尘》也是侯孝贤对故土给人抚慰的回忆。
[1] 王拓.是“现实主义”文学,不是“乡土文学”[M].转引自武治纯.台湾乡土文学的源流及其理论要点[C].台湾香港文学论文选.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3:33-34.
[2] 张希.家园神话——中国电影中的乡土呈现及想象[J].电影艺术,2005,(6).
[3] 美SheldonH .LuandEmilieYueh-yuYed .edited Chinese-LanguageFilm[J].Historiography ,Portics,Portics .Honolulu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5:13-14.
[4] 朱天文.最好的时光:侯孝贤电影记录[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6:276-277.
[5] 卓伯棠主编.侯孝贤电影讲座[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93-94.
[6] 朱谦之撰.老子校释[M].《老子》,第十六章.北京:中华书局,1984:64-66.
[7] 沈从文.沈从文集——边城[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8: 397-398.
[8] 沈从文.长河·题记[M].沈从文全集(第十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3.
责任编辑:彭雷生
The Best Time of the the World and the Words—the Countryside in Hou Hsiao-Hsien’s Films fromRemoteCitytoDustintheWind
CHEN Chun-mei
(Department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 Fujian Commercial College, Fuzhou 350012, China)
Hou hsiao-hsien’s youth movie ofDustInTheWinddescribes the social transformation in the early 70s in Taiwan which brought drastic changes to families and the society. Apart from the love story between A Yun and A Yuan, Hou Hsiao-Hsien also carefully described the countryside. The peaceful and simple feelings strikes audience and are reminiscent of that rural scene in Shen Congwen’sRemoteCity. The Romote City is Mr Shen’s foundation work of rural literature, and theDustintheWindis also of typical Hou Hsiao-hsien style. This article mainly discusses their common, composed and calm way to convey their love towards the countryside, and their pursuit of inner spiritual home.
RemoteCity;DustInTheWind; homeland; spiritual home
2016-04-30
陈春梅(1980-),女,福建漳州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学。
I206.7
A
1674-344X(2016)06-00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