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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之歌》的新历史主义解读

2016-03-16王剑英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所罗门之歌所罗门历史主义

王剑英

(闽江学院 爱恩国际学院,福州 350108)



《所罗门之歌》的新历史主义解读

王剑英

(闽江学院 爱恩国际学院,福州 350108)

《所罗门之歌》是美国非裔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代表作之一,描述了黑人男性“奶娃”溯源寻根以及发现自我的过程。这部小说被认为是继赖特的《土生子》和艾里森的《看不见的人》之后的最佳黑人小说,标志着美国黑人文学已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该书于1977年出版,被冠为当年美国的年度最佳小说,并为莫里森赢得了1978年美国文学艺术研究院和全国书籍评议会奖。莫里森在小说中成功再现了白人文化氛围中美国黑人的思想状况和成长历程。本文从新历史主义视角对这部小说进行解读,诠释了小说文本所蕴含的深刻内涵并揭示莫里森对主流意识和社会权威的挑战,从而概括该小说的社会政治功能。

《所罗门之歌》;新历史主义;文本的历史性;历史的文本性

托妮·莫里森是著名的美国黑人女作家、教授,于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从事文学创作,著有《最蓝的眼睛》、《秀拉》、《所罗门之歌》、《宠儿》等十余部小说。莫里森的作品大多关注美国黑人的生活状态以及黑人社区的建设与发展,其作品中蕴含的情感炽热又富有诗意。《所罗门之歌》发表于1977年,是莫里森的第三部小说。在小说中,莫里森第一次以一位黑人男性为主角,通过塑造以主人公“奶娃”为代表的黑人男性形象,向读者展示了在白人文化氛围中美国黑人的思想状况和成长历程。作为莫里森的代表作之一,《所罗门之歌》深受国内外评论家们的青睐,对它的研究不在少数。

在国外,对《所罗门之歌》的批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1.叙事学研究:关注莫里森独特的写作风格及作品中的素材运用。如学者Joyce Irene Middleton就曾针对《所罗门之歌》中描写到的歌谣、传说、蓝调音乐及黑人传统与习俗等撰文论述,认为莫里森巧妙地将非洲黑人社区里广为流传的历史与现代小说结合,深化了口述文学与传统文学间的冲突,达到特定的戏剧化效果[1];2.文化批评:围绕作品中反映的独特黑人社区文化、种族歧视问题、主流文化与边缘群体文化间的冲突等展开批评论述。学者Martha Bayles在其Special Effects, Special Pleading中就探讨了《所罗门之歌》里美国白人与黑人、黑人与黑人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指出主人公的好友“吉他”的经历体现了当时社会存在的严酷的种族歧视与迫害现实[1];3.精神分析研究:探讨作品中各派人物的内心世界,分析生活在美国主流文化中的黑人群体的心理特征。学者Justina Strong在其论著Landscape of Memory: The Cartography of Long中分析了主人公“奶娃”的潜在记忆,并表明要想获得自由的新生,“奶娃”必须重拾旧日回忆,重拾被遗忘的黑人文化[2]。

在国内,学术界对《所罗门之歌》的研究方兴未艾,角度各异,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1.作品主题研究。大多数国内研究都围绕《所罗门之歌》的主题展开,其中认为作品的主题寓意是揭示了黑人男性意识的觉醒和文化寻根历程的意见似乎已成定论。例如在学者王守仁和吴新云合著的《性别·种族·文化:托妮·莫里森与20世纪美国黑人文学》一书中,评论《所罗门之歌》的章节标题即为“展示黑人男性的成长历程”;2.叙事手法研究。这类批评研究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比较研究,将《所罗门之歌》与乔伊斯、伍尔夫等人的作品相比较,研究莫里森的后现代主义创作特征;另一类则小说本身的叙事风格进行探讨,重点关注其与非洲黑人的民间传说、文化传统的关系,或者引入《圣经》等语境来解读小说人物的命名;3.女性主义研究。不少评论家将研究重心放在作品中的几个鲜明的女性形象上,以此来探讨莫里森是如何重建黑人女性新形象及如何看待两性关系等问题。如学者金美兰曾指出莫里森意在通过“奶娃”在姑妈的精神指引下的成长故事来倡导亲近自然、尊重女性、和谐相处的生态女性观点[3]。

纵观国内外学术界,对于《所罗门之歌》的研究大都局限于作品本身,是对作品修辞式的“内部”研究。应用新历史主义研究这一作品的案例少之又少,专门撰文批评的更是难寻其迹,仅有少数学者在研究莫里森的小说创作主题时,用有限的篇幅将新历史主义的批评方法应用于研究《所罗门之歌》这一作品,如国内学者荆兴梅、刘剑锋在《莫里森作品的历史记忆和身份危机》一文中指出,《所罗门之歌》表明“在莫里森的小说中,历史、现实和艺术的话语密不可分,现实和虚构是相互交织的关系”[4]。尽管如此,莫里森的《所罗门之歌》却是一个非常合适新历史主义批评的对象。借用新历史主义批评的方法跳出文本,将文本阅读与社会形态意识批评结合起来,更能体现作品深刻的社会功能与独特的创作特色。

一、新历史主义文学理论

新历史主义在西方学术界源来已久。早在1969年学者Roy Harvey Pearce所著的Historicism Once More,以及1972年Wesley Morris所著的Toward a New Historicm中,就预示了这一种新的批评视野。1982年,美国著名文学批评家Stephen Greenblatt在其发表的The Forms of Power and the Power of Forms in the Renaissance一文中,提出了“新历史主义批评”这一术语。从此这一称谓迅速流传,并随之涌现出一批跨学科、超国界的学术批评群体。而在国内,新历史主义于20世纪80年代末粉墨登场,1993年前后其理论译介和研究达到高峰期,相关论著不胜枚举,如王岳川的《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张京媛主编的《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盛宁的《文学“颠覆”和“抑制”—新历史主义的文学功能和意识形态论述》、王进的《新历史主义文化诗学:格林布拉特批评理论研究》等。作为一种批评实践,新历史主义文学理论致力于探讨文本和历史、作者和文本、作者和历史、批评者和文本、批评者和历史、批评者和作者之间的关系,追求重建历史和文学间的联系,以多元化的视角解读文学作品,进而审视历史和文学是如何相互塑造以及文学文本如何在一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与其他文本交流并参与建构那个社会的权利关系等问题。该批评实践自形成之日便引起学术界的极大关注,先后涌现了H. Aram Veeser, Louis Montrose, Stephen Orgel等具有代表性的新历史主义学者,频频出现在各类学术刊物中,提出了权力(Power)、颠覆(Subversion)、遏制(Containment)、文本性(Textuality)等术语。

在众多术语中,“历史的文本性”和“文本的历史性”是新历史主义批评最基本的两个文学观念。在西方学术界,批评家们在如何看待文学文本与其历史语境的关系上莫衷一是。在20世纪70年代前,评论家们普遍认为文学与历史之间是前景与背景的关系:文学作品是对社会环境或人类心灵的反映,而历史是对过去事件客观的、透明的、已知的描述,是对过去的再现。而新历史主义研究者却反对这种基于反映论的再现说,反对宣扬文本自成世界的新批评以及由此而来的文本道德功能说。他们认为,文学作品是处在一定的社会历史当中的。由人撰写的历史难免带有编写人的主观性以及特定的个人意识。

对于“历史的文本性”,新历史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Louis Montrose是这样定义的:人们所了解的“历史”是通过前人的文本叙述得知的,没有文本就没有我们所知的历史。而文本受当时历史社会环境的制约,它们的流传后世实际上是一个选择性保存或删除的微妙过程。[5]在新历史主义看来,历史的编撰过程,是史学家们以过去事件为素材,运用自己的主观理解和想象力将之连缀成历史文本。历史是一种叙事话语,一种人为的实践,或是为了增强可读性,或是为了讴歌统治阶级的利益,都受编著者的主观意识形态制约,不是一种独立于认识评价的客观存在[6]。 正如法国批评家巴尔特所指出的,“在简单过去的背后,隐藏着一个造物主,这就是上帝或叙事人”[7]。代代相传的“正史”也只是经过加工的历史。作为一种叙事话语,历史在每一个特定时期都具有独特性,为特定时期的文化语境所影响,被特定的权利形势所制约。[8]因此,新历史主义者不同意将历史作为文学真实可靠的背景,也不赞成将历史视为文学文本“所负载的意识形态的对应物”[9]。历史是文本化的,是被叙述、被解释的。

而对于“文本的历史性”,Louis Montrose定义如下:所有的文本都是嵌入到特别的社会和文化语境中的,都是特定的历史、文化、社会、政治、体制以及阶级立场的产物。[5]文学作品的解读离不开与其同时期的非文学文本,如立法资料、医学文件、旅行日志等。通过这些,文学文本的真正内涵才能在历史语境中得到阐释。在新历史主义者看来,“文本的历史性”还体现在对文本的解读过程中。任何人对文学作品的理解都不可避免地带有社会历史性。新历史主义研究既是历时的,也是共时的。从历时的层面讲,“语境,包括所在的历史阶段,都至少是现在评论建构的一部分”[9]。阅读好比一场协商,是文本和读者在历史语境内的交流。

可见,新历史主义打破了历史和文学之前的二元对立关系,借助多元的、来自各个领域的文本,通过原始材料和历史文件的阅读,去观察、去分析伟大的文学作品是如何在历史语境中生产、消费和流通的。其奠基人Stephen Greenblatt曾指出,“新历史主义侵蚀了文学文论和文学两块坚实的土地……(文学作品)不再被视为与其他形式分割开来的固定文本,有着自身决定的意义或是关于文学之外的历史事实的一系列反映。这种文学实践挑战了‘文学前景’和‘政治背景’安全界分的假设,或在更普遍的意义上,挑战了艺术生产和其他社会生产之间的界限。这些界限是存在的,但它们不是文本原有的,而是由作者、观众、读者划分和重新划分的。这些集体社会建构一方面定义了一个特定的再现模式中审美可能性的范畴,另一方面,使这个模式和机构、实践和宗教等组成的一个整体的文化的复杂模式相连”[10]。新历史主义对传统文论的反驳扩大了评论家们的视野,也为文论界带来了文学批评的一种新的思想方式。

二、 《所罗门之歌》中“历史的文本性”

国内学者朱刚曾指出,新历史主义认为“我们不可能获得一个完整的、真正的过去,不以我们所研究的社会这个文本中含有的踪迹为媒介;哪些踪迹得以保留,不能被视为仅仅是偶然形成,而应被认为至少是部分产生于选择性保存和涂抹这个微妙过程”[6]。历史是一种叙事话语。它与小说、诗歌、神话等都具有“虚构性”。这就要求读者要用批判性的眼光看待历史,要借助多元化的文本滤清事实,填补历史的空缺。小说《所罗门之歌》的“历史的文本性”主要体现在对历史文本和历史事件的改写。托妮·莫里森通过改写希腊神话与圣经人物,将历史文本化以表达她的诉求。

莫里森的作品中常常出现具有象征意义的《圣经》故事或古希腊神话原型。在她看来,希腊悲剧与黑人文化有着共通之处,均能净化情感,给人启示。在《所罗门之歌》中,古希腊神话甚至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12]。飞翔,是贯穿这部作品的主题词之一。小说以保险代理人罗伯特的试飞实验开始,文中多次提到会飞的黑人所罗门,小说结尾“奶娃”“像北极星那样明亮、那样轻快地朝吉他盘旋而去”[13]。甚至作家本人在开篇题献与访谈节目中提到,飞翔是黑人的天赋之一。许多评论家指出,莫里森的飞翔主题源于古希腊神话人物伊卡路斯。他是工匠第达罗斯之子,奉国王之命与父亲一起在克里特岛为国王建造迷宫。迷宫建成后,父子二人被困在内,无法逃脱。后来,第达罗斯自制了两幅翅膀,准备和儿子一起飞回家乡。然而伊卡路斯过于享受飞翔的自由以至于越飞越高,高到太阳将他的翅膀融化,最终坠落海中而死。通过细读《所罗门之歌》,读者可以发现莫里森参照了古老的希腊神话,构建了全新的黑人飞翔的故事,从她的角度重塑20世纪70年代的非裔美国人历史。神话中第达罗斯父子的身体受限改成了非裔美国人在白人社会中遭遇的精神压迫;神话中父子二人制造翅膀的过程演变成小说中“奶娃”孤身前往找寻家族历史的寻根之旅;神话的悲剧结局改成了主人公的最后纵身一跃。这些改动表达了莫里森对当时社会的不满:尽管黑人早已解放多年,然而主流社会的无形枷锁仍在各方面压迫着他们。“奶娃”的寻根之旅反映了莫里森对年轻黑人的期许:认同种族身份,回归传统文化,才是在以白人文化为主流的美国社会生存下去的精神出路。

除了重构希腊神话,莫里森还引用代表西方白人文明的《圣经》为小说中的主要角色命名,赋予角色新的性格和命运,巧妙地展示了莫里森在重构黑人文化的同时对白人主流文化的态度。小说中,麦肯家族的大部分人名都是从圣经中随机选取的,却都经历了与圣经人物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比如,派拉特原本是四福音书中一个胆小怕事、唯利是图的角色,为人暴躁,仇视并虐待犹太人。在《所罗门之歌》中,派拉特却是一个勇敢、善良的黑人女性,用自己的方式传承着民族文化,指引侄子踏上寻根之路,并最终为保护侄子而死。所罗门也不再是《圣经》诗篇中那个智慧的、富裕的国王,而成了不堪奴隶制的桎梏、选择抛弃妻子独自飞走的可怜黑奴。在一次访谈中,托妮·莫里森解释了她如此命名的理由:“《圣经》在美国黑人社区拥有极大的影响力。用圣经人物命名是社区常事,体现了我们对基督教的尊重与敬畏。但同时,我们也有能力与权力改写它来满足我们具体的需要”[11]。以圣经人物为孩子命名,盼望着上帝能够保佑孩子,这些体现了黑人社区虔诚的宗教信仰。而改写这些人物命运,把邪恶的变成善良的、把高高在上的打入泥土中,是莫里森对“圣经典故的嘲弄版的模仿”[14],体现了作者对以《圣经》为代表的白人文明并非全盘接受,暗示着黑人社区对主流文化的反抗。

借助新历史主义中“历史的文本性”原则,笔者发现莫里森通过仿写希腊神话与圣经故事表达了她对白人书写的历史的质疑,以及对二十世纪美国黑人社区如何发展的期许:生活在以白人文明为主流的社会中,黑人群众应批判性地看待主流文化,重拾非洲祖先的珍贵文化遗产,只有这样才能实现精神上的真正独立与自由。

三、《所罗门之歌》中“文本的历史性”

在新历史主义学者看来,历史和文本相辅相成。如学者朱立元指出的,“历史是一个延伸的文本,文本是一段压缩的历史。历史和文本构成生活世界的隐喻”[15]。“文本的历史性”意味着任何一种文本都是特定社会的时代产物,都能折射出当时的现实世界;同时,通过作家对主流历史的去伪存真,文学文本也参与了历史的建构。在《所罗门之歌》中,读者既可从莫里森笔下了解到20世纪60、70年代非裔美国人的真实生活面貌,也能感受到莫里森为颠覆主流文化、重重构黑人历史所作出的努力。

一方面,《所罗门之歌》真实再现了上个世纪中期非裔美国人被主流意识所同化却不被社会权威所承认的精神困境。这种困境从麦肯家族的姓氏上就可窥探一二。在黑人文化中,命名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孩子经父亲取名后才能成为完整的人。否则,他只是一种叫做kintu的东西,死后都不能被哀悼。[1]对于美国黑人来说,名字是神圣的,是维系祖先与家族历史的联系。在《所罗门之歌》中,麦肯一家却被剥夺了给孩子命名的权利。他们的祖先本有一个“充满着疼爱和认真的”姓氏,却最终在“一个喝醉酒的北方佬在一种随便没有做任何思考的情况下”[13]被叫做“戴德(Dead)”。命名权的剥夺真实体现了那个时期美国黑人所遭遇的歧视和不屑。尽管奴隶制早已被废,种族平等的立法也已通过,但种族歧视的阴影仍然笼罩着美国黑人社区。不仅如此,面对占主导地位的白人文化的入侵,大部分黑人青年遗忘了父辈传承下的历史,斩断了与非洲祖先的联系,失去了黑人优秀文化的根。例如“奶娃”的父亲麦肯·戴德,他在白人文化、语言、宗教等影响下,遗忘了父亲被害的过去、抛弃了相依为命的妹妹。他做起了生意,不断积攒财富,残酷地压榨自己的同胞,只为了能够跻身于白人社会。然而这一切最终只是徒劳,他的肤色却使他永远低人一等,他仍然是白人口中的“黑鬼”。麦肯家族的其他人也如他们的姓氏Dead所暗示的,是精神上的活死人:女主人露丝·戴德就像“一个管灯塔的”,“一个在院子里放风时要自然而然地看一看太阳”[13]的囚犯,而两个女儿就像她们每天做的丝绸玫瑰一样,外表光鲜亮丽,但“却没有一点生气和活力”[13]。唯一的儿子“奶娃”在踏上寻根之旅前也是不学无术、混日子过活的人。笔者认为,麦肯一家人的生活状态是当时美国黑人社区的缩影。在主流文化的侵蚀下,黑人缺乏种族和阶级意识,丢失了黑人优秀的历史和传统,却又被白人社会拒之门外。

另一方面,《所罗门之歌》颠覆了美国传统文学中的黑人女性形象,让广大读者认识到黑人社区中亦存在着坚强、勇敢、智慧的“女家长”。二战期间随着男人远赴战场,美国政府鼓励妇女外出工作、养家糊口,女性的社会地位有所提高。然而随着战争的结束,职业女性又重归家庭去生儿育女、操劳家务,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上世纪70年代。美国女权运动领军人物Betty Friedan曾指出,尽管女性在各方面都和男性一样有能力,但社会舆论却总在打击女性的自信与需求。对于黑人女性来说,她们更是处在金字塔的最下端,既要承担主流社会对黑人的排斥,也要面对来自黑人男性对女性的偏见。[1]有学者总结,《所罗门之歌》问世以前,白人文学中黑人女性的印象似乎总是“忠厚的女佣、放荡的女人或是陷入两难的黑白混血儿”。她们有的服务于白人家庭,对主人忠贞不二;有的热情奔放,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间;还有的因种族通婚而挣扎在两个不同世界里,最终悲剧收尾。这三种女性的共通之处在于她们只是男性的附属品,对男性的依赖过重,缺乏独立性,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在《所罗门之歌》中,莫里森却颠覆了这种偏颇的社会角色,塑造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派拉特·戴德。尽管这是一部以黑人男性为主角的小说,莫里森却曾明确指出,“在‘奶娃’生存的世界里,女性是他获得知识的主要来源。他的姑姑派拉特是其中最超群的,指引着‘奶娃’重新理解自己的文化”。[1]“派拉特(Pilate)”与英语单词“导航员(Pilot)”发音相近。而在小说中,派拉特就像一个导航员,引导着自己的侄子回到南方寻求自我,重拾历史根源。她将“奶娃”从迷途中挽救出来,教会他爱和责任,告诫他“你不能杀掉一条命就一走了之。命就是命,宝贵着呢。”[13]即使在弥留之际,她念叨着的还是“要是再多结识一些人多好啊。我会爱他们大家的。要是我认识的人再多些,我也就可以爱得更多了”[13]。这是她留给“奶娃”的最后一课。派拉特也有刚强的一面。当她发现女儿受人欺负时,她“从后面接近了那男人,用右臂钩住他的脖子,把刀子对准了他的心口,然后熟练地一戳,穿过衬衫,扎进皮里大概四分之一英寸的样子”[13],果断地显示了她保护家人决心,以及作为女家长在男人面前也毫不妥协的魄力。笔者以为,派拉特聪明、勇敢、仁慈、有同情心,她是莫里森眼中理想的黑人女家长。

四、结语

在一次访谈中,莫里森提到,“(美国黑人的)历史要么缺失,要么被浪漫化,现在的文化并不支持人们总是去描述这件事,更不用说去接受这段历史的真相了。”[16]借助过新历史主义“历史的文本性”与“文本的历史性”理论, 笔者发现莫里森创作的《所罗门之歌》修订了白人编写的传统历史,揭露了20世纪60、70年代美国黑人社区建设道路上的障碍:尽管奴隶制早已废除,美国黑人在争取地位平等方面也取得了一定成绩,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仍然遭到排斥;黑人文化被主流的白人文化侵吞,年轻一辈被白人化,丢掉了父辈传承下的本民族文化。主人公“奶娃”的寻根之旅其实是莫里森为当时黑人同胞所指的出路,提醒他们反思历史,重拾黑人文化,找到自己的根。当今世界全球化已是必然,人口众多的我们已面临着其他国家与文化的入侵与影响。随着物质生活的日益发展,如何解决精神生活上的贫乏也是我们需要解决的。莫里森指出的重归传统文化,重建精神力量无疑具有积极的参考价值。

[1]史密斯. 《所罗门之歌》新论[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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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Paul Gilroy. Living Memory[J]. City Limits, 1988,(10).

责任编辑:彭雷生

Interpretation ofSongofSolomon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New Historicism

WANG Jian-ying

(IEN Institute, Minjiang University, Fuzhou 350108, China)

SongofSolomonis a representative work of the African-American woman writer Toni Morrison, in which a black young male named Milkman discovery both his origin and himself. The book has been widely agreed as the best novel about black people after Richard Wright’sNativeSonand Ralph Ellison’sInvisibleMan. It marks a new stage of African American literature. Published in 1977, this book is honored as the best novel of the year in America. In 1978, Morrison won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Literature and Art prize and the National Board of Book prize. In the novel, Morrison displays to readers the thoughts and growth of black people in the white-dominated society. This thesis aims to interpretSongofSolomonunder the perspective of New Historicism, which not only helps readers to comprehend the text, but also discloses Toni Morrison’s resistance against the mainstream ideology and social authority and summarizes the social functions of the work.

SongofSolomon; new historicism; historicity of texts; textuality of history

2016-04-27

王剑英(1988-),女,福建长乐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I106.4

A

1674-344X(2016)06-00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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