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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仲容与台湾经济起飞

2016-03-15

广州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经济

吴 强



尹仲容与台湾经济起飞

吴 强

在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的台湾经济发展过程中,涌现了一批以尹仲容为代表的财经和技术官僚,他们既有中国古代士人的担当精神,也受过现代意义上的科学训练。正是他们的筚路蓝缕,才开创了台湾经济的一个新时代。在这些人当中,尹仲容虽然去世最早,所起的作用却不可忽视,没有他的擘画创设,也就很难有1950年代台湾经济由此前的混乱萎靡而趋稳定上升。一定程度上,尹仲容是台湾经济转型过程中的总舵手,为此后经济起飞,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奠下坚实基础。

尹仲容;台湾;经济起飞

一、问题的提出

在战后台湾地区的经济起飞过程中,其所以能够从此前日本统治之下的殖民地在并不太长的时间内跃升为“亚洲四小龙”之一,进而完成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型,成为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发展型国家和地区的成功样板,除了有来自美国的援助之外,也与国民党政府高层对促进经济发展所持的坚定意志以及具备一支以尹仲容、李国鼎、孙运璿、严家淦、赵耀东、杨继曾等人为首的充满乐观、激情而不失理性睿智的推动发展,以发展为职志的经济团队有着莫大关联。

在这群人中,或许是因为过世较早,本应享有金字塔顶端最耀眼光环的尹仲容在大陆却长期较少为人所知,可他所扮演的角色却最为重要和关键,从其被誉为台湾的“艾哈德”(Ludwig Wilhelm Erhard, 著名政治家、经济学家和“社会市场经济之父”,曾任联邦德国经济和劳动部长、总理等要职,乃推动战后联邦德国经济起飞的要角)、“台湾经济之父”、“台湾经济的领航人”、“台湾经济起飞的大功臣”、“台湾工业化之父”和“台湾的经济沙皇”等诸多响亮名号即可见一般,而李、孙、严、赵、杨等人此后所竟功业一定程度上也恰是对尹仲容因壮岁而卒所留遗憾的延续!

二、邵阳尹仲容

与李国鼎、赵耀东等人主要来自江浙沿海地区不同,尹仲容于清光绪29年(1903年)4月16日出生于因地瘠人贫、民风彪悍而闻名三湘的湖南邵阳县太乙乡(今属邵东县流光岭镇)。此地人行事素以“蛮子”著称,深具“宝牯老性格”,坚韧不拔、勇往直前,不达目的决不中途放弃,而这一乡风流韵在其日后擘画台湾经济蓝图时就成为支撑他坚持下去非常重要的精神要素。

回顾尹仲容的成长和求学经历可以发现,他在年龄上属于殷海光所说的“后五四”知识分子,也就是许纪霖笔下自清末以来中国总共六代知识分子中的“第三代”[1]。虽然已经无需通过读博取功名以入仕途,但生于殷实人家的尹仲容在那个年代同样也接受了最好的启蒙熏陶和大学教育。在学习新学之余,尹仲容也不忘旧学根底的重要性,曾随姑丈林涤农和表伯曾景文研习古诗文。故其日后于回忆中提及“吾父政务丛胜之暇,仍亲授经文,兼及原富、群学肄言、天演论,诸译书,新知故训,不许偏废”[2]。从生后所出版的《吕氏春秋校释》一书也可一窥尹仲容的国学水平已达相当程度,甚至不亚于专业学者。如以1949年为分界线,尹仲容一生事业可分作前后两个明显不同的阶段——即大陆时期和台湾时期。去台之前,尹仲容先是以工程技术人员的身份服务于交通部电政司和军事交通技术学校,而后从1936年开始出任由宋子文所主持的中国建设银公司协理,此外,尹仲容还兼任公司投资的淮南矿路、扬子电气、汉口暨济水电三家公司的董事会秘书长,并对其经营状况负有实际责任。

正因为受到宋子文的提携,尹仲容于抗战期间赴美就任资源委员会国际贸易事务所纽约分所长一职,办理中国抗战所需国防物资,并于战后进入宋子文内阁转任政务委员。他生命中最后十余年的光华最终闪烁在台湾这一长期远离中原文明而地处中国边陲的小岛上。其传记作者在记叙尹仲容来台时的神情于今读来仍能令人无限唏嘘感叹:“四月二十六日(1949年),由上海飞台北的飞机乘客中,有一位微胖的中年人,带了妻儿坐在一排。他前额宽高,显出智慧与气度,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鼻隆唇丰,态度严肃,默然无语。知道此去台湾,前程茫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回大陆与子女亲友再见,思前想后,是故默然无语。”[3]与傅斯年、李济等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中的诸位来台人文学者有所不同,尹仲容所接受的是典型工科教育,思维理性、稳中求进、计划周密,其对社会发展的看法贯穿着波普(Karl Popper)所谓“零星社会工程”而非“乌托邦社会工程”的专业特质。在长期工作过程中养成了讲求实效的习惯,驻美经历也帮助他进一步拓宽视界,而最重要者在于国民党大陆统治的失败对尹仲容产生的巨大冲击使他逐步认识到国民党所推行的整套经济政策极为不得人心,已经无法适应时代和社会,必须改弦更张。尹本人与宋子文之间的良好互动加之“国府”抵台后的1950年代初期所遇困局都为尹仲容施展个人长才提供了历史契机。

三、“国府”迁台初期的政经困局

对于刚迁至台湾的“国府”来说,此时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台湾自1945年“光复”以来日渐衰颓的社会经济形势,突出表现在整个社会层面的物价飞涨和通货膨胀、粮食匮乏、民众心理恐慌及其对“国府”施政的不满这三个方面。

首任台湾省行政长官陈仪及其领衔的行政长官公署团队不仅未能使全体台民感受到光复所带来的荣耀,反而使台湾社会“一步步走向失序骚乱、民怨沸腾的临界点”[4]。就经济而言,战后的台湾经济困难重重。加之基础设施遭受盟军空袭破坏、大量台籍日本兵遣返、政府统制经济与民争利以及部分来台官员的贪赃不法等恶劣行径,民众对此怨声载道。

此外,随着“国府”在国共内战中的日渐失利乃至最终溃败,战局的急转直下不仅使“国府”在大陆的统治十分不得人心,而且也波及一海之隔的台湾。首先是大量人口渡海来台,人口剧增、物资短缺、特别是岛内粮食的供应非常紧张,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严重,而军事性开支又占到财政支出的一半以上,经济濒临崩溃。

相较于经济状况,政治层面的内外艰困更使“国府”几近悬崖边缘。一方面,国共内战此时尚未结束,中共1949至1950年的军事重心即是台湾战役,“国府”时时面临来自解放军的攻台压力。与此同时,美国杜鲁门政府对“国府”一直采取“拉开距离”的政策,乃至曾经考虑过汰换蒋介石,谋求台湾“自治”或“独立”。更为重要的是,“在台湾岛范围内改选出的‘代表’和‘委员’不具备全国的代表性,‘法统’也将中断”[5]。

对此一困局,作为国民党总裁的蒋介石自1949年1月引退下野返回故乡奉化溪口后便针对大陆失败做了深刻反思。历史的经验和教训告诉他“国府”若要在台湾继续生存下去,必须改弦更张、启用新人、改革党务、发展经济,而这些内外因素辅以尹仲容良好的人脉都使他来到台湾后有可能进入最高决策层,主导经济事务,一展长才。

3.利用好信息技术,发挥技术上的优势。当今是知识经济信息时代,任何活动都需要在信息技术支持下开展。当然,信息技术的应用,不仅优化了经营管理程序,也能有效节约了管理的成本。企业需要结合信息技术,建立自身管理活动的信息技术机制。信息技术的强大功能,能够有效协调管理活动的各要素,通过应用信息技术,从而实现经济管理的成本最低。当然,利用信息技术来开展管理时,不仅是系统上的优化,而且通过对相关管理信息进行筛选,也能够让企业获得有效信息,进而服务于企业的经济管理活动。

四、掌舵“生管会”和“经安会”时期

为应对台湾战后经济危局,时任台湾省主席的陈诚于1949年6月成立“台湾地区生产事业管理委员会”(简称“生管会”),自己兼任主委,而由尹仲容担任常务委员,并很快被拔擢为副主委,而台湾经济界略有地位者也都被其网罗至该会,大家集思广益、出谋划策,从全局出发,力图发挥更大效能。

“生管会”的管辖范围非常之广,从生产、建设、对外贸易到物资的调配与供应等各项公民营事业发展所需之关键环节皆在其管理之列。对于当时台湾所面临的社会经济总体情势,尹仲容思考后的结论认为:“所以要克服目前台湾经济的困难,在生产及贸易方面,仍只能应用开源节流的两大原则。开源方面为努力增产,鼓励输出,以换回必需品;节流方面为审核外汇,以减少非必须的输入。过去应该如此做,将来仍应该如此。”[6]其具体措施可概括如下:

(一)改善电力事业及交通设施。以台湾银行之外汇存底购置发电设备以满足纺织和化学工业等行业用电激增之需求,另协助台湾电力公司先后完成乌来、立雾、天冷等发电场所设备的更新汰换;(二)保护交通航运。“生管会”规定进出口物资不得借用外轮装运,而必须使用本国轮船,同时协助各轮船公司向银行争取贷款,整修船只,提升航运实力,使其能与国外轮船公司相竞争和抗衡;(三)肥料和棉织品这两项乃是彼时台湾最为大宗的商品,尹仲容提出在肥料方面的应对之策:须充分利用现有制肥设备,全力加速运转,有效发挥其生产能力;扩充制肥设备,以增加产量;将其它可以改装为制肥的闲置厂房设备用于制肥;劝导农民多使用磷肥和氰氮化钙,逐渐减少从国外购买肥料。纺织业更是尹仲容所扶植的重点产业,他特别提出“进口布不如进口纱,进口纱不如进口花(指棉花)”[7]的口号,限制日本货的进口,具体实施“代纺代织”政策,为纺织业无息供应周转资金。

正是因为有了“生管会”的卓越业绩,战后台湾经济恢复和此后的起飞也才颇为顺利。应该说,这很大程度上都得归功于尹仲容的周密部署。从1953年起,台湾开始推行4年一度的“经济建设发展计划”,其指导思想即来自尹仲容所提出的“进口替代工业化”(Import Substitution Industrialization, ISI)和“工业民营”两大战略。

由美国倡议设立的“经济安定委员会”(Economic Stabilization Board, 简称“经安会”)于1953年7月重组,其职权也进一步扩大,而尹仲容则于同年8月15日担任“经安会”下辖之“工业发展委员会”的召集人。1954年更是入阁兼任“经济部长”一职,不久,“生管会”也被并入“经安会”之中,使其享有某种超越“行政院”其它财经部会职能的权力。尹仲容后因“扬子木材案”遭意外打击而辞去所有公职,并于此后两年闭门读书,专研乡贤郭嵩焘。1957年8月复出后担任“经安会”秘书长,同时身兼“外汇贸易审议委员会主任委员”(1958年3月)、“美援运用委员会常务副主任委员”(1958年3月)和台湾银行董事长(1960年)等数个要职。勇于任事的尹仲容利用这一行政便利和美援资金更是大刀阔斧开始他的改革措施,亲自主持或协助拟定的财经方面的条例、纲要、准则、办法等法律性草案就多达50余种,如“奖励投资条例”、“公债法立法原则纲要”、“生产事业减免营利事业所得税奖励标准及奖励项目”、“营利事业所得税结算申报查账原则”、“银行法修正草案再编意见”、“厂矿工人受雇解雇办法”,全力引导台湾经济迈向繁荣。从事后结果来看,也充分证明了尹仲容对于转轨时机的选择与合理战略的运用都非常恰当,可谓在适当时候做出了惠而不贵的最佳选择,为台湾实现工业化、完成社会转型赢得了时间,抓住了历史和时代所给予的珍贵契机。

五、灌输现代经济观念的两次财经大辩论

(一)第一次大辩论

如何从地主手中购得土地以分配给农民耕种,从而在此前“三七五减租”和“公地放领”基础之上完成土地改革的最后一步“耕者有其田”是摆在当时陈诚面前的最大难题,因政府所掌握的土地已在“公地放领”过程中发售给农民了,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土地,更没有可向地主支付地价的足额现钱,但这最后一步又最为关键,否则土地改革有头无尾、必定问题多多、贻害无穷。对此,“财政部长”严家淦和台湾省财政厅长任显群想出了一个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土地缺口和资金不足的办法——即将台泥、台纸、工矿和农林这四家公营公司的股票和土地债券与地主进行交换,再将所得土地无息出售给农民,这样既满足了农民的土地需求,又能让地主将他们的剩余资金转移至工商业,而不至于困在土地上而无法流动,陈诚采纳了严、任两人的建议,并进一步将四家公司彻底转为民营

然而,这一本可两全其美的妙招却“一石激起千层浪”,触动了被国民党奉为神主牌的民生主义——“节制私人资本、发达国家资本”,包括经济学家、三民主义理论家、财经官员、党政要员、乃至一些哲学家和历史学家也都参与到讨论中来。反对者力陈孙中山“民生主义”的神圣性和不可侵犯性,强调陈诚此举已然违背了“节制私人资本”的基本原则,与国民党的主旨教义也不合,台湾彼时所面临的内外环境决定了必须实行计划经济。与之相对,以张果为、何举凡为首的经济学家则从台湾经济发展的大局和整体着眼,充分肯定和认可民营化政策的方向正确性。

尹仲容在原则上就反对管制经济,并且认为国民党在大陆之所以失败即是在于直接干预的“管制经济”和对农业的极度忽视所致。在他看来,“落后国家从事经济发展最容易犯的错误,便是震于工业化的美名,想求速进,忽视了农业的重要性。殊不知落后经济多以农业生产为主,大部分所得来自农业,农业方面的些微改革,对于落后国家的经济即可发生很大的影响”[8],尹仲容的整体思考实际上已经描绘了此后数十年间台湾工业化进程的“路线图”。除了辩护之外,尹仲容还向媒体投书,发表自己对于民营化政策的主张。

首次财经大辩论使国民党领导层就转向有计划的自由经济取得共识,截至1955年,台湾经济已从原有的依赖日本和大陆而转为依靠美国,工商业和农业都获得快速发展,产品不仅已能满足岛内需求,而且还能有剩余外销,但市场本身的狭小、局促则又从另一个层面制约了台湾经济的发展,出口的压力迅速加大,台湾企业急需更大的市场,而复杂的外汇贸易体制和层层管制却不利于出口,台湾经济的发展面临着向上的瓶颈,第二次财经大辩论就此展开。

(二)第二次大辩论

如果说首次财经大辩论之时的台湾还处在计划经济故道与市场经济新轨这一十字路口的话,第二次财经大辩论的爆发则意味着台湾内部的问题已升级为就如何在更高层次上发展市场经济,扫清贸易障碍。与此前一次财经大辩论类似,尹仲容在其中同样扮演了重要角色,他们的努力也为台湾此后的经济发展铺了路、搭了桥,成为今人回味台湾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那几年最为值得铭记的人物。

时值1956年底,“第一期台湾经济建设四年计划”顺利执行完毕,进口替代工业发展效果显著。如以生产指数为衡量标准,在此四年内,工业、农业和交通运输业的增长皆以倍数呈现,三者分别为140.1%、114%和120.9%。但贸易逆差和失业等自1949年以来便困扰当局的一些棘手难题仍未能得到妥善解决,而且进口替代政策本身也有它的弊端——即进口替代工业的推行全是在当局的保护和扶植之下(这里面又以关税保护最为显著——政府针对不同产品的进口而采行相异汇率,就此形成了颇为奇特的复式汇率制度)。

与之相应,市场饱和、失业率居高不下、巨额贸易逆差等新问题也同于1957年陆续出现,而且还甚为严重。届时摆在台湾当局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效仿拉美国家,发展第二阶段的进口替代政策,以岛内生产代替进口,这也就是所谓“第二阶段进口替代”;另外一条则是继续发展依靠进口替代政策所建立起来的工业,但必须发展外销,拓展海外市场,突破市场瓶颈。不论是哪一条发展路径,其实都意味着更大程度的改革,特别是后者所昭示的方向必须从源头上推动外汇贸易改革,解除诸多不必要的管制和陋规。对此深度改革,蒋介石和陈诚的犹豫不决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理解的,而蒋硕杰、刘大中这两位供职于世界银行的杰出华裔经济学家适时站了出来,本着学者的良知建言献策,推动改革。

对于这些经济学家的提议,尹仲容表示赞同,主张改革外汇制度;而以“行政院长”俞鸿钧和“财政部长”徐柏园为首的保守派则持谨慎态度,坚称不可贸然推进,台湾当前最需要的是稳定,大幅度改进外汇制度会造成无法收场的通货膨胀,将台湾经济推入“死胡同”。不仅在外汇领域,两派在事关台湾经济发展的战略方面亦有重大分歧:改革派认为应把“进口替代”政策改为“出口导向”政策,而反改革派则主张继续发展第二阶段进口替代工业。尹仲容严辞批驳了“第二阶段进口替代政策”的说法,指出台湾市场狭小,如继续推行“第二阶段进口替代政策”,不仅无法打开局面,反而会加剧问题的严重性。以此为据,尹仲容认为来自四个方面的理由已经迫使我们不得不进行外汇改革——台湾市场份额有限;人口快速增加;资源匮乏;发展第二阶段进口替代工业所带来的后遗症将比现今所遇到的问题更为严峻。

1958年4月12日,“行政院”颁布“改进外汇贸易方案”和“外汇贸易管理办法”,“外汇贸易审议委员会”也于同日公布“进口外汇审核规则”、“贸易商申请进口外汇办法”和“结汇证明书买卖办法”。有关要点如次:逐步建议自由贸易制度,取消数量管制和复式汇率,恢复价格机能;调整汇率,采取有弹性的机动灵活模式,取消对进口物资不必要的补贴,同时取消对出口物资的变相课税;采取鼓励出口的强力措施,刺激台湾内部的经济发展和消费需求。经此一扭转,台湾外汇政策的重点由之前的管制进口变为鼓励出口,这一方面减少了行政对经济的干预,另一方面也使汇率接近真实的价值,有助于准确反映经济运行行情。

六、影响和启示

其一,尹仲容的经济理念博大而丰赡。简要言之,其主要观点包含:经济领域的全盘改革、全面发展,而并非有所偏颇或者是某一方面的选择性突破,否则在他看来便难以建立符合现代标准的经济运行体系;在发展过程中主张以制度约束作为规范性力量,充分发挥制度的创新驱动功能,并将对制度的建立与经济发展相融合,采以功能主义的方法来看待两者关联,在过程中逐步摸索建立,而在发现如有滞后便及时跟进填补制度空缺,带有很强的政策灵活度和弹性;充分发挥政府在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作用,但也最大限度放手民营事业的自主发展,以求发挥政府与市场各自最大效能,收获双赢结果,以确保社会改革在稳中求进。

其二,尹仲容和台湾经济起飞的故事说明了不论是哪个国家,若要进行改革,是否有一支高素质的专业文官队伍和技术官僚将对最后的改革成败至关重要。所幸的是,“国府”迁台时有一批年轻而能干的技术官僚跟随,在此后三十多年的台湾经济发展过程中,始终活跃着以尹仲容为代表、包含李国鼎、孙运璿、严家淦、赵耀东、杨继曾等优秀技术官僚的身影。令人惊讶的是,前述诸位竟然没有一个是经济学科班出身,相反倒是多为理工科背景,但他们无疑都具备谦虚好学、愿意倾听来自专业学者和相关幕僚意见的可贵品质,从而也就最大限度避免了在决策过程中陷入误区。也更为令人遗憾的是,这批“干臣”虽然在台湾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但他们发挥的舞台只是在东南边陲的蕞尔小岛而不是整个大中国!

其三,主政者的战略眼光极为重要,毋宁说最高决策者的眼光有多远,技术官僚所能发挥的空间和施展的能量就有多大,这直接决定了改革的力度、进度和效度。在这方面,退至台湾的蒋介石、陈诚以及稍后的蒋经国这三位国民党主政者明显吸取了大陆时期的失败教训,在除了军事以外的经济领域和民生议题不再乾纲独断,唯我独尊,听不进不同意见,以浓厚的意识形态有色眼镜来看待之,而是能够以较为平和的心态将问题回归专业面,交付技术官僚进行稳妥的前置作业,在听取各派论辩的基础之上择优选定。若从中国历史发展的长程视角来看,台湾社会经济发展所取得的成就不啻为中华文明自古以来的多元发展之路开出新枝,而蒋介石某种程度上确也在践行其于日记中所表示的“改造”决心。

其四,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历史契机稍纵即逝,能否抓住机会事关成败命运。尹仲容在1950年代有关台湾经济发展所做的战略判断就突出表现了他作为财经部门首长对瞬息万变的国际经济局势的准确研判以及对台湾应主动参与国际贸易竞争这一大势所趋的掌握是非常到位的。尹本人的才情、学识和他对台湾未来命运的深切关心都使他负有高度责任感以把握一切可能的转机,使台湾经济步入正轨,达致物阜民丰之境。

其五,随着海峡两岸学术交流的日益深入,大陆对台研究的深度和宽度已较过去有了长足进步,但不可讳言的是,过往研究相对来说比较注重宏大叙事和在台面上的“大人物”,对于包括尹仲容在内的一干技术官僚则仍缺乏系统研究,尤其是作为本文主人公的尹仲容因于壮岁骤逝而似乎已然在大陆淹没于史籍中。有鉴于此,笔者认为需要进一步加深对台湾两蒋时期历史的细部认识和研究,对这段历史的通盘了解将助益于我们以更为周全之策因应时局。

[1]许纪霖. 中国知识分子十论[M]. 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

[2] 尹仪芝,尹宬. 台湾经济的领航人:尹仲容[M]. 北京:中实科仁技术中心,2013.

[3] 邱七七. 但求无愧我心——尹仲容传[M]. 台北:近代中国出版社,1988.

[4] 白先勇,廖彦博. 关键十六天:白崇禧将军与二二八[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

[5] 张海鹏,陶文钊. 台湾史稿(下卷)[M]. 南京:凤凰出版社,2014.

[6] 尹仲容.我对台湾经济的看法(初编)[M].台北:台湾“美援运用委员会”,1963:67.

[7] 尹仲容.实施耕者有其田政策公营事业让售民营问题[J].(台湾)《中国内政》1952(4):36.

[8] 蔡坚摘编.台湾的艾哈德—尹仲容[J]. 《经济社会体制比较》1988(5):47.

责任编辑:李玲

2015-08-02

吴强,男,山西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山西 太谷,0308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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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2-3562(2016)02-005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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