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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探源

2016-03-15康晓兰贵州大学贵州贵阳550025

湖南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协商民主社会主义

康晓兰(贵州大学,贵州 贵阳 550025)



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探源

康晓兰
(贵州大学,贵州 贵阳 550025)

【摘 要】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根植于中国传统“和”文化中,在“和”文化影响下中国已经开始早期协商民主实践探索。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直接来源于西方对其传统直接民主与选举民主的批判与超越。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的民主思想和多党合作思想为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提供了理论支撑。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实践经验是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的实践基础。

【关键词】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来源

【DOI】10.3969/j.issn.1009 -2293.2016.01.005

民主在中国的直接体现形式是人民民主,其理论内涵是保证人民当家作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作为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是保证人民当家作主的有效途径。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是我国人民民主的重要形式。要完善协商民主制度和工作机制,推进协商民主广泛、多层、制度化发展。”[1]这是“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制度”的概念在党的代表大会中首次出现,表明党的理论创新、制度创新取得了重要成果,同时也表明党充分发挥协商民主作用的决心和勇气。探究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思想来源有助于我们更深刻地认识协商民主,更高效率地运用协商民主。

一、文化渊源:“和”文化理想及早期协商民主实践经验

中国传统文化提倡“和”,“和”有平稳、协调、和谐的意思,就是和谐而又不千篇一律,不同而又不相互冲突,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民族对宇宙人生的最高追求。协商民主希望通过参与各方的充分讨论协商,产生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最大程度地避免因各方利益不同而引发的冲突和对抗,这与中国自古以来倡导的“和”文化高度契合。中华传统文化倡导的“和而不同”、“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和衷共济”和“以和为贵”都是崇尚“和”的表现。“和”不仅是对宇宙人生和谐完满的追求,也是国家政治奋斗所要达到的目标。早期协商民主的政治实践就是为了实现“和”而做出的努力,对这些实践的经验进行理论升华,能够发掘出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的源流。中国进入封建社会之前,尧在与下属的各酋长商议之后,将帝位禅让给舜被认为是中国最早的协商民主实践。著名的“周召共和”,虽然其协商范围仅仅限于贵族统治者范围之内,但依然可以看作是早期协商民主政治实践的典型代表。贵族统治者协商共同治理国家的情况,还发生在周厉王统治时期。周厉王在位时,政治十分残酷,不仅民不聊生,贵族的利益也时常受到侵犯。公元前841年,贵族带领国人大规模暴动,厉王被迫出逃到彘,朝政暂时由周公和召公在与其他贵族讨论协商后共同治理。《左传·襄公三十一年》中明确记载了一段早期协商民主的政治实践:“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何如?’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我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然犹防川也。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2]子产是郑国的相国,乡校是地方上的学校,它既是学习场所,又是游乐、议政的场所。“子产不毁乡校”是子产对行政时听取人民建议的场所的保护,是他主张政治应该与民协商,然后做出决策的保证。在中国传统政治实践中还有很多协商民主的实践,如齐桓公建立的协商场所“稷下学宫”,西汉时期的“盐铁会议”,历代君王设立的谏议官、言官等都是中华文化中协商民主的政治实践。对这些实践经验教训的吸收与总结,为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的形成和完善奠定了基础。

二、思想基础:西方民主理论的转向与协商民主思想的复兴

协商民主最直接的表现形式是在西方世界,西方的协商民主思想与民主思想一齐诞生于古希腊。西方的协商民主思想,与西方的历史、文化、哲学思想一脉相承,是西方直接民主、自由民主思想不断发展的必然产物,也是西方从政治实践中不断总结出来的理论精髓。在上世纪80年代西方对其传统直接民主范式进行创新的契机下,协商民主思想在西方理论界复兴。西方的协商民主实践自古希腊起一直延续至今,并随着民主范式的变革而不断革新。

无论是古希腊的直接民主还是近代的代议制民主都具有自身不能化解的弊病。古希腊的直接民主虽然保证了民众的参与性,但这种民主形式只能建立在十分狭小的城邦国家基础之上,而且直接民主中绝对的少数服从多数原则会造成对少数群体利益的罔顾,产生出一种“多数人的暴政”。著名的哲学家苏格拉底之死就是一个有力的例证。近代的代议制民主的弊端在于其更多地强调民意的聚合,在民意聚合的过程中坚持简单多数的原则,忽视民众的决策参与权。代议制民主把民主简单地理解为选举投票和党派竞争,消解了民众的政治参与热情,降低了决策的合法性基础。

为了克服直接民主与代议制民主的局限性,协商民主理论重现光辉。约瑟夫·毕塞特第一个在学术意义上使用“协商民主”,协商民主概念的形成标志着民主理论发展的新方向。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协商民主是一种新东西,协商民主跟民主一样历史悠久。政治意义上的协商民主最早可以追溯到雅典城邦时期,协商民主真正被作为一种新兴民主理论模式则始于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在著名政治哲学家罗尔斯、哈贝马斯等的推动下,协商民主成为当代西方民主理论研究的热点问题。其中尤以哈贝马斯的交往行动理论为基础,倡导民主要将目光更多地聚集在偏好转换,而不仅止于偏好聚合的民主思想上,使协商民主理论成为上个世纪末西方民主理论界最受关注的问题。

在哈贝马斯看来,传统的民主观仅仅强调政治偏好的聚合,而这种聚合并不能完全保证政治的合法性,由此他将其协商民主观建基于其交往行动理论,亦即在交往行为中主体间通过理性的话语交流,充分表达己方的观念同时也理解他人的信念,在这种充分的交流中转换偏好,最终达成共同的信念,并把这种共同信念作为合作的前提。西方协商民主理论的提出和产生具有深刻的哲学文化背景,它是在当代西方哲学从主体哲学或意识哲学向主体间性哲学和交往哲学转向的背景下兴起的。[3]这一点在哈贝马斯的协商民主思想中也表现得十分明显,其协商民主思想建基于其交往行动理论,其交往行动理论又以主体间的交往行为为支撑。“交往行为是指至少是两个以上具有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的主体之间通过符号的互动、协调所达到的互相理解和互相一致的行为,解释和认同是交往行为的中心概念。”[4]由此可见,哈贝马斯的协商民主视域中民主的实现必须通过协商,协商则是协商主体通过可相互理解的交往行为,充分表达己方的观点并理解对方的观点,在协商中转换自身的偏好,并最终形成一致的观点。这种一致的观点是经过各方充分讨论过的,因而彼此都能接受,并具有很强的合法性。西方协商民主的思想正是要在保障民众政治参与性的同时,使决策具有合法性。这种追求在中国协商民主思想中也有体现,可以说西方的协商民主思想与中国追求“和”的政治理想具有内在价值追求的一致性,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更是直接从西方协商民主思想中吸收了理论资源。

三、理论支撑: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协商民主思想

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在无产阶级革命和建设的理论及实践中也能找到其雏形。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领导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中,不但将民主实践经验理论化,而且对民主理论进行深入研究,对民主的内涵作了深刻的阐述。马克思主义认为“民主”是一个历史范畴,其具有鲜明的阶级属性,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具有不同的理论内涵。马克思主义通常将民主问题与国家问题置于一处进行考察,认为民主是国家制度的一种,其与专制相对应,属于上层建筑的范围,具有上层建筑的基本特点,由一定的经济基础决定,并为其服务。民主的发展程度与表现形式和经济发展水平相联系,并受一定社会文化和传统的影响。自阶级产生以来,奴隶制民主制、封建贵族制民主制、资本主义民主制和社会主义民主制在历史中交替出现。资本主义及以前的各种民主制度,都建立在剥削基础之上,实际上仍然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统治,他们本质上都是专制而非标榜的民主。在社会主义民主制中,每个人都能自由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并按照权利平等、意志自由和多数人裁定且保护少数人正当权利的原则,管理公共事物,实现人民主权。

马克思主义追求在人类历史中实现真正的民主,为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和全面地发展奠定基础。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合著的国际共产主义纲领性著作《共产党宣言》中,就明确指出:“工人革命的第一步就是使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5]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民主只是一种类概念的国家制度,君主制并不是最好的一种国家制度,工人阶级要通过暴力革命的方式推翻原有的不好的国家制度,建立一种真正代表人民意志的国家制度,使人民当家作主,亦即争得真正的民主。在这种民主制下,每个公民都能够平等地参与国家的事务,人与人之间并无阶级的差别,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与平等,其最终目标是使人民成为国家和社会的主人。为此,马克思、恩格斯十分鼓励建立统一战线,并在《共产党宣言》中提出:“共产党人到处都努力争取全世界民主政党之间的团结和协调。”[6]恩格斯也曾指出:“共产主义者在行动的时候,只要民主主义的社会主义者不为占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效劳和不攻击共产主义者,就应当和这些社会主义者达成协议,这时尽可能和他们采取共同政策。当然,共同行动并不排除讨论存在于他们和共产主义者之间的分歧意见。”[7]马克思、恩格斯的民主主张为社会主义协商民主奠定了思想基础,为中国共产党建立统一战线和实行多党合作思想提供了参照。

马克思主义的另一位经典作家列宁为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提供了更丰富的思想来源。列宁推崇的民主,其在党内的表现是“党内的一切事务是由全体党员直接或通过代表,在一律平等和毫无例外的条件来处理的;并且,党的所有负责人员、所有领导成员、所有机构都是选举产生的,必须向党员报告工作,并可以撤换”。[8]列宁的民主思想中内含了协商的意味。党的所有事务都由党员处理,但党员的处理方法不可能全然一致,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所有党员或代表进行协商,达成一致的处理意见,并按这个意见执行。他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恩格斯的协商民主思想,十分强调党派之间合作的必要性,强调无产阶级要是不同其他党派团结合作,就很难取得革命的胜利。

毛泽东虽然没有明确使用过协商民主的概念,但他在强调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的同时,也特别重视协商民主。他曾说过:“提倡民主作风,遇事先和党外人士商量,取得多数人的同意,然后去做。同时尽量鼓励党外人士对各种问题提出意见,并听取他们的意见。”[9]在建立统一战线的问题上,他指出:“中国无产阶级应该懂得:他们自己虽然是一个最有觉悟性和最有组织性的阶级,但是如果单凭自己一个阶级的力量,是不能胜利的。而要胜利,他们就必须在各种不同的情形下团结一切可能的革命的阶级和阶层,组织革命的统一战线。”[10]他还就党员同党内外人士进行协商提出要求:“共产党人”一定要学会善于同别人商量问题”,“我们党同党外民主人士长期合作的政策,必须在全党思想上和工作上确定下来。我们必须把党外大多数民主人士看成和自己的干部一样,同他们诚恳地坦白地商量和解决那些必须商量和解决的问题。”[11]

在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毛泽东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协商民主思想和统一战线思想的直接影响下,中国共产党初步形成了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

四、实践来源:党领导的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改革的实践经验

中国共产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党领导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带领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并在经历了“文革”的动乱之后及时地拨乱反正,实行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过程中,中国共产党开展了一系列协商民主政治实践,从这些政治实践中汲取经验,与时俱进,不断完善和发展了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

早在抗日战争时期,为了取得抗战胜利,中国共产党不断探索壮大抗日力量之道,积极推动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投入抗战。统一战线的思想应用于指导根据地政权建设,建立了一种崭新的政权——“三三制”政权,这一政权具有统一战线的性质。按照“三三制”政权组织原则,1941年,抗日根据地组建政权时,在人员分配上实行共产党员大体占三分之一,左派进步分子大体占三分之一,中间分子和其他分子大体占三分之一。“三三制”政权在运行中注意听取不同的声音,经讨论和协商进行决策,是协商政权的典型代表。它不仅仅团结了党外人士参与到政府中,而且扩大了抗日力量,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做了巨大贡献。

抗日战争胜利之后,中国共产党积极筹备成立民主政府。1948年,中共中央发布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的口号,提出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成立民主联合政府。这一号召反响热烈,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无党派民主人士及国外华侨纷纷表示将参加新政治协商会议。1949年9月21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在北平举行,宣告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正式成立。会议通过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此纲领具有临时宪法的性质。

《共同纲领》的颁布,标志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开始确立。此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人民政协不断发挥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参政议政的功能。各民主党派成员和无党派人士通过民主协商会、高层谈心会、双月座谈会、书面建议或约谈等形式参政议政,参与国家重大方针、政策、法律、法规的制定和执行;参与国家重大政治问题和国家机构领导人选的协商;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自政治协商制度形成以来,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就国家的大政方针、重大的决策在决策前和决策进行中进行民主协商,保证国家大政方针和重大决策的确当性和合法性。政协制度在政治生活中持续发挥作用,保证了国家政治生活稳定有序运行。

进入21世纪以来,政府又逐步开通了征求并听取民众意见的通道,民主协商的渠道更加广泛和多样。党和政府部门就一些关系民众切身利益的事情向民众征求意见和建议,行政处罚听证、价格决策听证、立法听证、行政许可听证等在各级政府中流行起来。有些地方的基层政府与社会之间还展开了“民主恳谈会”、“居民议事会”等大大扩宽了协商民主的实践范围。这些渠道在运行中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收到许多反馈意见,促进和保证各级党委和政府作出真正符合民意的决策。

党在领导中国革命、建设、改革的实践中运用既有的协商民主思想开展协商民主实践,又在随后的民主协商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教训,继承并发扬优点、避免和修正错误,不断探索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之路。

综上所述,社会主义协商民主思想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其不仅吸收了中华传统文明中的“和”文化思想,还汲取了早期协商民主实践经验;在吸收了西方协商民主思想的理论精髓的基础上,也受20世纪80年代西方兴起的协商民主新范式的影响;并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处汲取了丰富的理论资源;更为重要的是汲取了党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中的实践经验。

参考文献:

[1]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N].人民日报,2012 -11 -18(1).

[2]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5:1192.

[3]韩冬梅.西方协商民主理论兴起的哲学基础[J].中国政协理论研究,2012,(04).

[4]参见(德)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第1卷)[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4:120 -123.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93.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07.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45.

[8]列宁全集(第1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249.

[9]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742 -743.

[10]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08.

[11]毛泽东文选[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665.

(责任编辑:刘亮红)

【中图分类号】D6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2293(2016)01 -0022 -04

作者简介:康晓兰,贵州大学人文学院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硕士研究生。

基金项目:本文系贵州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重点学科和特色学科重大项目“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党内民主理论与实践研究”(项目编号:GDZT2012001)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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