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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维特根斯坦对“怀疑”的思考

2016-02-10党亚峰

关键词:维特根斯坦图景摩尔

党亚峰

(北京师范大学 哲学学院,北京 100875)

浅析维特根斯坦对“怀疑”的思考

党亚峰

(北京师范大学 哲学学院,北京 100875)

维特根斯坦《论确实性》意在对怀疑论的怀疑作一种批判性的分析,指出怀疑的意义问题是需要首先讨论的问题。在分析关于怀疑的意义问题的基础上,维特根斯坦进一步揭示出怀疑本身乃是属于人自身的一种理解,怀疑的前提是理解的“确定性”,而对由怀疑产生的不确定问题的讨论则旨在提醒人们注意,其实质是理解自身中所包含的不确定方面的问题。

怀疑;理解;确定性;不确定;维特根斯坦

一、怀疑论的误区

怀疑论在西方哲学发展的历程中几乎是与哲学自身的发展史同步的,可以说哲学史发展的每一阶段都有怀疑论者的身影。比如,古希腊罗马时期,苏格拉底对以普罗泰戈拉为代表的智者的批判,皮浪哲学对伊壁鸠鲁学派和斯多葛学派的批判;中世纪时,有唯名论和唯实论之间的论争;到了近代,改变了哲学发展方向的笛卡尔哲学,也是建立在一种“怀疑一切”的评判标准之下的[1]17-25。综观哲学史,怀疑论像是哲学的叛逆者一样,总是给哲学的安定造成危机,但也同时促进了哲学自身的发展。然而,无论是怀疑论者还是反怀疑论者,都承认怀疑的合理性,却没能对怀疑本身的意义问题提出思考。站在怀疑论的角度看,没有什么不能怀疑,没有什么免遭怀疑,一切皆可怀疑。站在反怀疑论的一面,力图证明的也不过是怀疑论所怀疑的对象确定无疑,不应该被怀疑。

摩尔作为现代西方哲学的新实在论的代表,主张以常识的确定性来对抗怀疑论者和唯心主义者对外在世界的存在的怀疑。维特根斯坦《论确定性》探讨的主题就是从摩尔对怀疑论的反驳切入的。“如果你确实知道这里有一只手,我们就会同意你另外所说的一切。”[2]191“我知道我有两只手”是摩尔为反驳怀疑论所引述的一个常识命题。在《为常识一辩》中,摩尔认为常识命题是我们对一切判断所认可的命题,因此是我们做出判断的标准,只要我们承认类似“我知道我有两只手”的这样的常识命题,我们就能够为“有两只手”存在这样的命题提供证明。换言之,“有两只手”就是不受怀疑的。在维特根斯坦看来,摩尔的反驳是无效的。“‘我知道这里有一只手’这个语句可以这样接着说下去:‘因为我正在看的就是我的手。’因此一个讲道理的人是不会怀疑我知道的。——观念论者也不会怀疑这一点;他大概会说他不是在讲那种受到否定的实际的怀疑,而是讲在那种怀疑背后还有一种怀疑。这是一种幻觉,必须用另外一种方法加以证明。”[2]194这里所说的“观念论者”其实就是质疑摩尔“我知道这里有一只手”的怀疑论者。但是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的那样,“观念论者”在这里并不是质疑“这里有一只手”,他们一样也是摩尔所认可的那种“讲道理的人”。“观念论者”怀疑的不是“那种受到否定的实际的怀疑”,即每个“讲道理的人”都承认的“这里有一只手”。他们所怀疑的是“在那种怀疑背后还有一种怀疑”,这就是说“观念论者”认为摩尔所谓“我知道这里有一只手”就证明了“这里有一只手”是值得怀疑的,更进一步说,摩尔的根据“是一种幻觉,必须用另外一种方法加以证明”。

维特根斯坦把摩尔论证中的错误描述为,“摩尔的看法实际上可以归结如下:‘知道’这个概念与‘相信’‘猜想’‘怀疑’‘确信’等概念的相似之处在于‘我知道……’这一陈述不可能是一种错误。而如果情况是这样,那么就可能有一种从这样一个语句得出一个断言为真的推论。而在这里‘我认为我知道’的形式却受到了忽视。但是如果这是不许可的,那么在该断言中也必然不可能出现错误。任何熟悉这种语言游戏的人必定明白这一点——从一个可靠的人那里所得到的‘他知道’这项保证不能向他提供任何帮助”[2]195。这一段话有两层含义在里面,第一层含义就是揭示摩尔自身的论证中所包含的矛盾,第二层含义是把“知道”与“怀疑”的概念放在一起并提示它们之间的“相似之处”。在维特根斯坦看来,摩尔对“我知道”的用法忽视了“我认为我知道”这一形式,但“如果这是不许可的”,那么“我认为我知道”所做的断言就“也必然不可能出现错误”,而问题在于,和摩尔一样熟悉这一游戏的人“必定明白这一点——从一个可靠的人那里所得到的‘他知道’这项保证不能向他提供任何帮助”,这就向我们揭示出摩尔自身存在的矛盾。这是第一层含义,即摩尔误用了“我知道”这一表达的用法[3]132-133。根据维特根斯坦,类似的误用还有“我相信”“我猜想”“我怀疑”和“我确信”等。显而易见,在同样的意义上,摩尔也误用了“怀疑”的用法,即用“我怀疑”来证明我所怀疑的东西是可怀疑的,这是第二层含义。现在的问题是,怀疑论者是否在此犯了和摩尔一样的错误?[4]10

对此,维特根斯坦说,“观念论者的问题大体有如下述:‘我有什么权利不怀疑我的双手的存在?’(对此不能回答:我知道它们存在。)但是某个提出这类问题的人却忽视了这一事实,即对于存在的怀疑只能在一种语言游戏中进行。因此,我们必须先问:这种疑问会是什么样子?而不要直接去理解它”[2]195-196。这里维特根斯坦明确指出,“观念论者”在提出他们所认可的问题的时候“却忽视了这一事实,即对于存在的怀疑只能在一种语言游戏中进行”。这告诉我们,怀疑论者所认可的怀疑,或者说他们所有以出发的绝对前提,实际上是有条件的,即“怀疑只能在一种语言游戏中进行”。但他们“忽视了”这一条件,错把自己的怀疑当作是绝对的,这就是传统怀疑论的误区。接下来,我们将具体分析怀疑论忽视的“事实”,以便更明确地理解摩尔的“我怀疑”和怀疑论者的“怀疑”之间的关联。

二、怀疑:理解的确定性

维特根斯坦揭示了怀疑论的“怀疑”忽视了一个事实,即怀疑不是无条件的,而是“只能在一种语言游戏中进行”。怀疑论所由以出发的绝对前提(一切都是可怀疑的),恰恰没有考虑对“怀疑”本身做一番考察。用维特根斯坦的话说,“我们必须先问:这种疑问会是什么样子?而不要直接去理解它”。而维特根斯坦《论确实性》对“怀疑”本身的考察就是对“怀疑”这一意义问题的揭示。换言之,我们需要首先确保我们的“怀疑”有意义。

“怀疑”是有意义的,这说的是什么呢?首先来看维特根斯坦给我们描述的一种陷入了无意义的“怀疑”的情形:“设想学生真的问‘即使在我转过身去的时候,即使在没有人在那里看到的时候,还有桌子在那里吗?’教师是否该让学生放心而说‘桌子当然在那里!’也许教师会变得有些不耐烦,但却认为学生长大后将不再提出这些问题。这就是说,教师会感到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个合理的问题。而如果学生怀疑自然界的均一性即归纳论证的合理性,情况也正好一样。教师会感到这只会把他和学生缠住,这种学习方式只会让学生停下来,无法取得进步。教师该是对的。情况就好像某个人在教室里找寻某件东西,他打开抽屉看不到那件东西,然后他又关上抽屉,等待一下,再一次打开它,看看那件东西现在是否在那里,并且一直这样做下去。他没有学会找东西。同样,这个学生也没有学会怎样提问题。他没有学会我们正在力图教给他的那种游戏。”[2]243这里,不断向老师提问题的学生,不断对老师的教学提出怀疑的学生,就像是怀疑论的“怀疑”那样,自身即是自己的前提。换言之,在“怀疑”的面前,一切都是被怀疑的对象,没有什么是免于怀疑的。但现实的情形却与此不同,因为要使我们的怀疑有意义,恰恰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学生怀疑老师,首先得学会理解老师,理解老师所教的内容;一个要找东西的人,怀疑他要找的东西能被找到,首先得学会如何找东西。显然,“怀疑”要有意义,在此不是无条件的,更不是自明的,而是基于学习,基于对游戏的掌握。因此,在教师面对学生的怀疑的时候,“感到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个合理的问题”,而也正是在此意义上,维特根斯坦认为“教师该是对的”。

既然怀疑不是无条件的,怀疑也就需要条件或是理由。维特根斯坦说:“难道人们进行怀疑就不需要提供理由吗?”[2]213“因此合理的怀疑必须有理由吗?我们也许可以说:‘有理性的人相信这一点。’因此,我们不应当把一个无视科学证据而相信某种事物的人叫作有理性的人。”[2]224-225这里维特根斯坦把“理由”描述为“有理性的人”是对“科学证据”的“相信”。对于“我有大脑”,“我有两只手”或者“地球在150年前存在”等等这样的命题,怀疑论者之所以不能怀疑,原因不是摩尔提出的“我知道”这类命题是常识命题,而是怀疑论者自身没有理由或根据来支持他们去怀疑。换言之,所有的“科学的证据”都支持上述常识命题,所有“有理性的人”也都“相信”这样的常识命题。

怀疑不仅需要“科学的证据”提供的理由,还需要诉诸人的行动[5]42-43。“说‘我们不怀疑所有这些事实’不是更正确吗?我们不怀疑所有这些事实只是我们的判断方式,因而也就是我们的行动方式。”[2]232“学生不让人向他解释任何事物,因为他一直在提出疑问打断教师,比如说事物存在、字词的意义等等。教师说:‘不要打断我,照我讲给你的去做。直到现在你的疑问没有一点儿意义。’”[2]242“然而为证据提出理由根据并为之辩解终会有个尽头,但是其尽头并非某些命题直接让我们感到其为真,即不是来自我们方面的一种看,而是我们的行动,因为行动才是语言游戏的根基。”[2]226所有这些维特根斯坦的评论,无不是在给我们揭示“行动”的意义。不论是把“我们的判断方式”理解为“就是我们的行动方式”,还是教师告诫学生“照我讲给你的去做”,抑或是“理由根据”的“尽头……不是来自我们方面的一种看,而是我们的行动”。当我们的怀疑在“看”的尽头仍然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就只剩下“我们的行动”。此时,怀疑不再会给行动造成什么影响,而相反行动自身就成为我们出发的基础。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怀疑在行动之后。

由怀疑依赖人的行动,而行动又“是语言游戏的根基”,我们可以看出怀疑已然以语言游戏作为自己有效的背景。语言游戏的概念是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第7节提出的。简单来说,语言游戏是关系语言学习和运用的活动的概念。语言游戏的概念向我们揭示出,对一个句子的理解不是依靠分析这个句子的语法或是构成这个句子的语词的意思就能实现的,而是依赖于这个句子所从属的语言,是在该语言的语言游戏中才能展示出它的意义。“理解一个句子就是说:理解一种语言。理解一种语言就是说:掌握一种技术。”[6]122怀疑论者从不怀疑自己的怀疑,也不怀疑他所怀疑的一方不能理解他的怀疑,因为这一切都被当作自明的东西而成为讨论的前提。抛开维特根斯坦所说的怀疑论者所忽视的事实,仍然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反映出怀疑论与反怀疑论共处于同一个语言游戏中,否则怀疑将无从谈起。换言之,为了能够怀疑什么,怀疑论者必须首先理解它。“……一个词的一种意义就是对于该词的一种使用。因为这就是我们在字词并入我们的语言时所学会的东西。”[2]202“语言游戏一旦发生变化,概念也就随之发生变化,而概念的变化又引起词的意义的变化。”[2]202“(我的)怀疑构成一个体系。因为我怎么知道有人在怀疑?我怎么知道他使用‘我怀疑这件事’同我的用法一样?”[2]213-214显然,维特根斯坦这里说的是,怀疑要有意义,要求怀疑者和怀疑对象处于同一个语言游戏之中,否则一方对另一方是陌生的,彼此也无法有效交流。

综上所述,有一点始终贯穿维特根斯坦对怀疑的意义分析,即怀疑拥有一种理解的确定性,或者说人们之所以能够怀疑,怀疑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人们能够理解怀疑,怀疑在此是确定的。“如果你想怀疑一切,你就什么也不能怀疑。怀疑这种游戏本身就预先假定了确定性。”[2]212维特根斯坦在这里明确指出,怀疑的意义基于怀疑“预先假定了确定性”。这一点是所有怀疑之所以有效的基础,包括笛卡尔式的怀疑。笛卡尔以怀疑的方法确立了近代认识的根基,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可怀疑的,但对怀疑的怀疑仍然是怀疑,因此怀疑本身是确定无疑的。怀疑本身的这种确定无疑,虽然不像笛卡尔论证的那样由自身得到保证,但其对怀疑的理解却只能基于对怀疑的意义的肯定,因为怀疑在此已经是有效的了。从这一前提出发,也就是从怀疑有意义本身出发,怀疑已经“预先假定了确定性”。正因此,笛卡尔式的怀疑才表现为一种确定无疑,但这种语言游戏中的确定却被笛卡尔错误地当作了绝对的前提。

维特根斯坦的研究使我们得以明白,怀疑与理解并不像我们日常认为的那样是一对矛盾的概念,好像怀疑就是要去推翻理解,或者怀疑与理解无法相容。真实的情形是,怀疑的意义来自理解的确定,没有这种理解的确定性,怀疑本身就不能被我们理解,更无法进一步去探讨它的效用了。

三、怀疑:理解的不确定

我们讨论了怀疑作为理解的确定性内涵后,所谓“理解的不确定”并不是在与理解的“确定性”相对立的意义上而言的,而是就理解的性质做进一步的思考。怀疑作为有意义的怀疑,已然建立在对理解的确定性的承认,并进一步达到了自觉。同时怀疑作为理解的一种样式,自身即体现出理解的性质的要求。而由怀疑所表现出来的对于确定的东西的质疑,在维特根斯坦关于理解的不确定的相关问题性质探讨中得到了深化。

涉及这一理解的性质的有关思考,维特根斯坦的下述评论值得我们特别关注。“但是我得到我的世界图景并不是由于我曾确信其正确性,也不是由于我现在确信其正确性。不是的,这是我用来分辨真伪的传统背景。描述这幅世界图景的命题也许是一种神话的一部分,其功用类似于一种游戏的规则。这种游戏可以全靠实践而不是靠任何明确的规则学会。人们可以想象:某些具有经验命题形式的命题变得僵化并作为尚未僵化而是流动性的经验命题的渠道;而这种关系是随着时间而变化的,因为流动性的命题变得僵化,而僵化的命题又变得具有流动性。这种神话可能变为原来的流动状态,思想的河床可能移动,但是我却分辨出河床上的河流运动与河床本身的移动,虽然二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但是如果有人说‘这样看来逻辑也是一门经验科学’,他便错了。然而这却是对的:同样的命题有时可以当作受经验检验的东西,而有时则可以看作是检验的规则。”[2]208-209

维特根斯坦的上述一段话,可以看作是他对人的理解的性质的一个集中性的思考,在《论确实性》中上述内容也是集中安排在一块的。概括而言,维特根斯坦的思考可以分为三个方面:一是世界图景及其与正确性的关系;二是世界图景与神话;三是经验命题的流动与僵化。

世界图景及其与正确性的关系。维特根斯坦对“世界图景”的说法是在评述摩尔命题的时候提出来的,“在我的世界图景中没有一件事物支持其反面的说法”[2]208。为了区别于摩尔,维特根斯坦在提及摩尔命题的时候采用了自己的解释,比如“我知道地球在150年前存在”这一命题,按照维特根斯坦的解释,该命题的意思是“很难想象一个人为什么该当相信其反面”[2]208。换言之,即便在此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或者直接质疑上述命题的合理性等等,这些都是允许的,但关键的问题是要提出支持的理由。在维特根斯坦看来,一个人提出反对或质疑的问题很简单,重要的是同时有支持自己的理由,而不论是摩尔对自己的论证还是怀疑论者对摩尔的反驳,都没有就自己的观点提出合适的支持的理由,因此都是无意义的。基于此,虽然维特根斯坦赞同摩尔的命题,但却提出了与摩尔不同的理由。正是对支持命题的理由的谨慎和重视,维特根斯坦看到了对于一个命题的理解依赖于与此相关的一切命题[7]24,这样每一个命题的背后是使得该命题有意义的一幅世界的图景,也是在这个意义上维特根斯坦才说“在我的世界图景中没有一件事物支持其反面的说法”。但是这样的世界图景并不是建立在我的理解的正确性上,相反“我用来分辨真伪”之所以可能却是处于我的世界图景的宏大背景之中,它与我们继承的传统相关[8]32。可见,世界图景不受我的正确性的约束,而是后者以前者为背景。

世界图景与神话。维特根斯坦曾说:“总是有着这种危险,即想通过观察表达式本身和人们使用表达式时的心境,而不是通过思考实际的使用来找出表达式的意义。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对自己常常多次重复这个表达式的原因,因为情况就好像人们一定要在表达式上和表达式给人的感受上看前所要寻找的东西似的。”[2]294当我们达到了对世界图景的认识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想要进一步追问关于世界图景的“命题”,我们无限地希望可以实现对这一命题的描述,进而希望能够对此形成一种确定的知识。但这一要求在维特根斯坦看来恰恰是“危险”的,是按照错误的思考所做的无效的努力,也即“人们对自己常常多次重复这个表达式……来找出表达式的意义”。对此,维特根斯坦给我们的建议是“思考实际的使用”。换言之,要求我们通过应用基于我们的世界图景的一切有效命题来达到领悟这一世界图景的意义。具体的实践在此相较于单纯观察,显然更有效。强调实践,强调行动,是维特根斯坦在《论确实性》中一再提醒人们的东西。“一种实践的确立不仅需要规则,而且需要实例。我们的规则留下了不确定的漏洞,所以实践必须为本身辩护。”[2]216正是在这一意义上,维特根斯坦把对世界图景的命题的描述关联到我们对于神话的理解中,他启发我们思考这里蕴含的意义,启发我们注意“这种游戏可以全靠实践而不是靠任何明确的规则学会”。

经验命题的流动与僵化。在维特根斯坦看来,我们的命题归根到底都可以称为是经验的命题,即命题的有效性依赖于支持它的经验,而经验在此无疑是指我们生活的整个世界图景,这一点区别于逻辑实证主义者的所谓意义的证实说。在此,维特根斯坦对数学命题和一般经验命题的分析无疑具有重要的启发作用。他说:“12×12=144,对此我是不能算错的。现在人们不能把数学的确实性同经验命题的相对不确实性进行对比。因为数学命题是通过一系列行为得出的,这些行为与我们其余的生活中的行为并无不同,并且可能在同样程度上被人遗忘、受到忽视和引起错觉。……数学命题也许可以说成是固定了的东西。而‘我的名字叫作……’这个命题却不是。但是它也被那些和我一样具有支持它的强有力证据的人认为是无可争议的。而这并不是由于粗心。因为证据的强有力恰好就在于我并不需要在相反的证据面前退却。所以我们在这里也有一个类似作为使数学命题无可争议的支柱的东西。”[2]303-304维特根斯坦在这里明确把“数学命题”和“经验命题”在“行为”的意义上看作是“并无不同”。这样,人们对数学命题的尊重,其实同样地在一般的经验命题那里适用,只要我们对此拥有“强有力的证据”,而后者是“类似作为使数学命题无可争议的支柱的东西”。阐述经验命题对于维特根斯坦的意义,更重要的在于理解他对于经验命题的流动与僵化在时间中的辩证运动的洞察。简单来讲,按照维特根斯坦的观点,我们可以把僵化理解为“检验的规则”,而把流动理解为“受经验检验的东西”,但同时要注意这样的区分是在时间之中,因此“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这一理解与维特根斯坦对于世界图景的有关论述密切相关,因为我们的经验命题正是依赖于我们的世界图景。对数学命题这种特殊的经验命题而言,它是“固定了的东西”,是“通过一系列行为得出的”,是得到经验的支持的命题,因此是确定的。但同时,这样的经验命题虽然被当作“检验的规则”,但是得出它的“行为”与“我们其余的生活中的行为并无不同”,它也“在同样程度上被人遗忘、受到忽视和引起错觉”。相反,类似于“我的名字叫作……”这样的一般的经验命题,只要“具有支持它的强有力证据”,就一样是“无可争议的”。可见,在这里,经验命题的流动和僵化是其自身在时间中的辩证转化,而不是那种对立意义上的双方之间的转化,其中一个作为流动的一方,而另一个作为僵化的一方。这种把双方对立起来的做法,就是维特根斯坦批评的那种把“逻辑”也算作“一门经验科学”的做法,如此“他便错了”。

[1] 笛卡尔.第一哲学沉思集[M].庞景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2] 维特根斯坦.维特根斯坦全集:第10卷[M].涂纪亮,张金言,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3] AVRUM STROLL.Moore and Wittgenstein on Certainty[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4.

[4] 陈常燊.《论确实性》中的“相对主义之谜”[J].吉首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2):6-11.

[5] 戚本芬.维特根斯坦论怀疑论与确定性[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5):40-47.

[6] 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M].陈嘉映,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7] 徐为民.维特根斯坦论“我相信p”[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3):21-27.

[8] 石敏敏.维特根斯坦论怀疑的确定性和知识的经验基础[J].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5):29-34.

(编辑:赵树庆)

An Analysis of Wittgenstein’s Thinking on “Doubt”

DANG Ya-feng

(SchoolofPhilosophy,BeijingNormal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

Wittgenstein’sOnCertaintyis intended to make a critical analysis of doubt of skepticism, and points out that the meaning of doubt is a question that needs to be discussed first. On the basis of the analysis of the meaning of doubt, Wittgenstein further reveals that the doubt itself is a kind of understanding about oneself. The premise of doubt is the “certainty” of understanding. However, the discussion about the uncertainty produced by doubt is intended to remind people that the essence of the problem is to understand the uncertainty involved in their own.

doubt; understanding; certainty; uncertainty; Wittgenstein

2016-10-26

党亚峰(1988- ),男,山西吕梁人,北京师范大学博士生,主要从事语言哲学、实用主义研究。

B521

:A

:1009-5837(2016)06-004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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