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记忆的新领域:社会性共同提取诱发遗忘*
2016-02-01毛伟宾李治亚
白 鹭 毛伟宾 李治亚
(山东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济南 250014)
一直以来, 心理学家都把记忆当作一项个体活动来研究, 对记忆的社会性方面的研究相对较少, 而记忆的社会性又是日常生活记忆的一个明显特征。近年来, 心理学家开始重视社会性记忆,主要关注他人是如何对我们的记忆产生影响以及社会性记忆的认知与神经机制(Rajaram &Pereira-Pasarin, 2010; Rajaram, 2011)。其中, Cuc,Koppel和Hirst (2007)提出的社会性共同提取诱发遗忘是社会性记忆研究的一个新的领域。
1 社会性共同提取诱发遗忘及研究范式
记忆不仅是一项个体活动, 也经常发生在社会情境中, 且受到社会情境的影响(Koppel, Wohl,Meksin, & Hirst, 2014)。人们的交谈经常围绕着他们过去的经历或已获得的知识展开, 然而对这些交谈内容的提取则是一个选择性过程。例如在谈话过程中, 或者由于需要故意欺骗对方、或者由于避免谈论与社会禁忌有关的话题、或者由于信息与谈话目标不一致以及信息不适合听者或者不易提取等原因, 说者会有意或无意地回避一些信息或者选择性地提及某些信息, 结果发现, 这种对记忆的选择性提取过程不仅会使说者本人发生由于提取诱发的遗忘, 而且也会造成听者对特定记忆的遗忘。换言之, 当说者提取某些话题而不提取另外一些话题时, 可能导致听者遗忘与提取的信息相关但未被提及的信息(Cuc et al., 2007),Cuc等(2007)把这种现象称为社会性共同提取诱发遗忘(SS-RIF, Socially Shared Retrieval-Induced Forgetting)。
社会性共同提取诱发遗忘的研究范式是在Anderson, R. A. Bjork和E. L. Bjork (1994)提出的提取诱发遗忘(RIF, Retrieval-Induced Forgetting)范式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Anderson等人(1994)认为, 有时并不需要外显的指示遗忘的线索, 信息提取过程本身也会引起遗忘, 这是记忆行为固有的性质。在提取诱发遗忘的研究范式中, 首先让被试学习若干属于不同类别的类别−样例词对,然后进行选择性的提取练习, 最后进行记忆测验。根据提取练习的情况可以将学习材料(如类别−样例词对)分为三类:一类是进行过提取练习的词对(如“animal-dog”等, 记为 Rp+); 另一类是与Rp+属于相同类别但未进行提取练习的词对(如“animal-cat”等, 记为 Rp−); 第三类是没有进行提取练习的类别所属词对(如所有“vegetable”类别中的样例, 记为 Nrp), 又称为基线类别。结果发现,尽管经过提取练习的项目(Rp+)在后续记忆测验中的回忆成绩会更好, 但那些与之共享同一提取线索、却没有经过提取练习的项目(Rp−)在后续测验中则会出现更多遗忘, 甚至低于那些同样没有经过提取练习的无关项目(Nrp)。提取诱发遗忘反映了选择性提取部分记忆材料会导致其他相关记忆材料回忆量降低的现象。
为了探究人们在谈话过程中由于选择性地谈起了一些话题而对记忆产生的影响, Cuc等人(2007)通过在实验中引入了一个听者, 将提取诱发遗忘的研究扩展到了社会情境中。他们认为,先前研究都是集中于选择性提取练习对说者本身随后回忆的影响, 这种现象严格说来属于个体内提取诱发遗忘(WI-RIF, Within-Individual Retrieval-Induced Forgetting); 而当在说者进行提取练习时引入了一个听者, 说者进行的提取练习也会导致听者随后对某些与练习内容相关但未被练习过的信息的遗忘, 即产生社会性共同提取诱发遗忘(SSRIF, Socially Shared Retrieval-Induced Forgetting)。
在 Cuc等人(2007)的实验中, 每个小组包含两名被试, 一名为说者, 在提取练习阶段时接受提取任务; 另一名为听者, 不进行提取练习任务,但对同组的说者保持倾听和监测。在学习阶段中,两位被试分别学习一系列相同的类别−样例词。在提取练习阶段, 只有一位被试(即说者)需要针对部分材料完成选择性的提取练习任务, 任务内容与经典提取练习范式相同; 但同时要求另一位被试(即听者)监测说者完成任务时的准确性或者流畅性。在最终测验阶段, 要求说者和听者分别依据给出的类别线索回忆出在学习阶段学习过的所有内容。对说者而言, 若 Rp−类别的回忆率低于Nrp类别的回忆率, 则出现了WI-RIF效应; 而若听者也同样出现了Rp−类别回忆率低于Nrp类别回忆率的情况, 则表明说者的选择性提取过程也造成了听者对相关材料的遗忘, 即出现了 SS-RIF效应。
2 SS-RIF 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SS-RIF与 WI-RIF之间有一个显著的区别:对说者来说, 提取是必然会发生的, 因为主试给说者的指导语会明确地要求其进行出声地选择性练习; 而听者是否进行提取是可选择的(Cuc et al.,2007; Koppel et al., 2014)。也就是说SS-RIF并不是总会随着 WI-RIF而出现。有研究者明确提出,如果说者出现了WI-RIF, 此时只需听者进行隐蔽地(covertly)共同提取, 就会出现 SS-RIF (Coman,Manier, & Hirst, 2009)。因此, 研究者们将听者是否与说者共同进行了提取(即使是隐蔽地进行)这一点看作SS-RIF是否会发生的关键因素。大量研究发现, 尽管主试没有明确强制的要求听者进行提取, 但在很多情况下听者都确实做出了这种努力(Koppel et al., 2014)。迄今为止, 研究者们在多种不同的材料上都发现了 WI-RIF和 SS-RIF, 表明SS-RIF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除了上面介绍的类别−样例词对之外, 对连贯的故事材料的选择性提取也会产生SS-RIF。前者是在实验者控制的选择性线索提取练习(标准的词对联想范式)情况下发生的, 而后者则是在把对材料的选择性练习嵌入到一段连贯流畅的对话中时发生的(Cuc et al., 2007; Coman et al., 2009;Stone, Barnier, Sutton, & Hirst, 2013; Brown, Kramer,Romano, & Hirst, 2012)。即在提取练习阶段时, 要求两位被试共同的叙述故事或进行交谈, 并不指定由哪一方提取或哪一方倾听, 在统计结果时,主试将对话过程中二者提到的信息按照一定的原则进行辨别与转录, 仍划分成Rp+、Rp−和Nrp三类。结果发现, 相比较受控制的线索提取练习, 在自由对话中进行的提取练习不但产生了 SS-RIF,而且具有更高的生态效度(Koppel et al., 2014)。Stone, Barnier, Sutton和Hirst (2010)通过操纵材料图式一致性的程度控制材料的难忘程度, 来研究SS-RIF是否会受到影响。尽管图式一致性材料要比图式不一致的材料更令人难忘, 尤其是在通过一个回忆任务来进行评估的时候(Anderson &Pichert, 1978; Kleider, Pezdek, Goldinger, & Kirk,2008; Tuckey & Brewer, 2003), 但图式一致和图式不一致的故事材料都存在稳定的 WI-RIF和SS-RIF效应。
在以上研究中, 说者与听者共同学习的都是相同的材料。但日常生活中人们的经历各不相同,且人们通常又都是围绕着自己的经历进行交谈的。当听者与说者在交流彼此不同的记忆时, 是否会存在WI-RIF和SS-RIF呢?Coman等人(2009)首先对此进行了研究。实验要求说者与听者谈论他们是如何度过 2001年9月11日(即“911”)那一天的, 结果不仅出现了 WI-RIF, 也同时观察到了SS-RIF。这表明, 即便说者与听者记忆的具体细节不相同, 说者选择性的记忆提取依然能够引发听者对相关但未被提及记忆的遗忘, 这就使SS-RIF的研究突破了信息必须是听者与说者共有的这一限制。在Stone, Barnier等人(2013)以自传体记忆为对象的研究中, 研究者要求每个被试基于亲身经历过的事件依照给定线索词产生具体的自传体记忆, 并且以这些自传体记忆作为学习材料。在这种实验条件下, 不同被试在学习阶段学习的只是基于同样线索词产生的自传体记忆, 尽管记忆的具体内容可能大相径庭, 结果却同样发现了稳健的SS-RIF效应, 证明了与自我相关的有意义材料也会出现社会性共同提取诱发遗忘现象。
3 SS-RIF 的发生条件与影响因素
3.1 听者参与程度——监测类型
在社会性共同提取练习阶段, 说者依据指导语完成提取练习任务, 而听者只是在倾听说者的练习, 此时听者对任务参与程度的高低会影响到共同的提取, 进而影响SS-RIF的产生。Cuc等人(2007)选取了两种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监测类型,一种是关注说者所讲内容的准确性, 如陪审团在倾听目击者证词时采取的监测方式; 另一种则是只关注说者提起所讲内容的流畅性, 如同参加晚宴的客人在倾听他人讲娱乐性故事时所采取的监测方式。结果表明只有在听者监测说者提取任务的准确性时, 才会出现 SS-RIF, 而关注说者提取任务的表面特征, 比如流畅性时, 则不会有SS-RIF。Cuc等人认为这是由于在监测准确性时,听者参与任务的程度更高, 需要同时进行项目的提取(尽管是隐蔽地进行的)才能作出判断; 而当其关注提取练习的表面特征, 如流畅性时, 就不会付出努力与说者进行共同提取。
在研究自传体记忆的 WI-RIF和 SS-RIF时,Stone, Barnier等人(2013)采取了一种进行自我相关判断的监测任务。显然, 在个体有意回想自己的过去时, 自我相关性的监测经常会出现。虽然有研究发现这种类型的判断会增进被试随后对材料的记忆(Rogers, Kuiper, & Kirker, 1977; Symons& Johnson, 1997), 但此种监测类型是否与监测准确性一样可以引出共同的提取还不明确。Stone,Barnier等人(2013)的研究结果发现, 要求听者去监测说者自传体记忆的自我相关性时也产生了强烈的SS-RIF。这说明听者在进行自我相关判断时需要较高程度地参与记忆的提取, 因而可以观察到听者的SS-RIF效应。
Koppel等人(2014)则进一步对不明确指示听者监测说者方式的情况下的 SS-RIF的效应做了研究。他们将听者监测说者所说内容准确性的任务, 替换为让听者倾听一段视频演讲的任务。尽管指导语没有明确指定听者采取何种监测方式,但只有当听者认为需要关注视频演讲中的内容时,才能观察到SS-RIF效应; 而当听者认为没有必要去关注演讲的具体内容时, 即听者对任务的参与程度较低时, 没有观察到SS-RIF效应。
3.2 说者的特征及与听者之间的社会关系
Koppel等(2014)发现听者知觉到的说者的专业性以及说者记忆的可信赖程度会影响听者是否进行共同提取。说者是否专业以及是否值得信任这两个特征会影响听者进行共同提取的动机, 进而影响SS-RIF的发生。具体来说, 当说者被认为是专家或者说者记忆的可信赖程度高时, 会降低听者付出努力共同提取的动机, 不会出现 SS-RIF效应; 反之听者才会与说者共同提取。但这里需要注意的是, 只有听者对说者存在轻微的不信任时才会有益于共同提取(Stone, Coman, Brown,Koppel, & Hirst, 2012), 而当听者与说者的观点差异极大时, 这种强烈的不信任并不会促进 SS-RIF(Stone, Luminet, Klein, Licata, & Hirst, 2013)。
Barber和Mather (2012)在研究中首先强调了说者与听者之间的关系在SS-RIF中的作用, 即只有说者与听者是同性别时, SS-RIF现象才会出现;而当说者与听者是不同性别时, 没有 SS-RIF现象。为了说明该实验结果, 研究者随后根据听者自我报告的结果进行了推测, 认为个体更有可能与亲近的他人进行共同的提取, 从而表现出SS-RIF。进而预期, SS-RIF可能更易在有亲密关系的个体之间发生, 例如朋友或者伴侣。Stone,Barnier等人(2013)以自传体记忆为研究对象, 在实验者控制的选择性提取练习以及将提取练习替换为自由对话时对比了说者与听者为亲密伴侣或陌生人时SS-RIF的情况, 结果没有发现被试之间的亲密程度会影响WI-RIF或者SS-RIF效应。显然, 在上述两个研究中, 前者得出的结论是基于实验结果及自我报告结果做出的推测; 而后者使用的材料则是较为特殊的自传体记忆, 提取任务中听者监测的方式是进行自我相关判断任务, 故而无法说明说者与听者之间的社会关系对SS-RIF的影响, 所以对此仍需要进一步的实验来探究。
3.3 提取时的搜索策略
研究发现, 当被试可以有足够多的提取时间进行广泛的搜索时, 即允许被试在尽可能大的范围内搜索记忆来对提取线索作出反应, 这种搜索方式不仅会促进记忆, 而且会导致 RIF的消失(Chan, McDermott, & Roediger, 2006; Coman et al.,2009); 相反, 在有限的提取时间内, 被试只能采取一种有限搜索的方式, 即用首先出现在头脑里的记忆来对提取线索或说者提取的记忆作出反应,这种搜索方式会导致RIF的产生(Chan et al., 2006;Hirst & Echterhoff, 2008)。
Hirst和 Echterhoff (2008)指出, 在以自由对话的方式进行的提取中, SS-RIF的效应甚至比实验者控制的提取练习的情况下更明显。他们推测,一方面, 听者为了对说者所说内容做出回应以使交谈顺利地进行, 这本身就需要进行共同的提取,也就是说自由对话本身就足以激发听者进行共同的提取, 从而引发SS-RIF (Cuc et al., 2007; Stone et al., 2010; Brown et al., 2012)。而且从另一方面来看, 当提取任务是受实验控制的情况时, 被试进行提取练习的时间通常也是被控制的(例如材料为类别−样例词对时5 s一个、材料为故事中的情境−事件配对时20 s一个等), 而自由对话往往是快速发生而又要求被试即时做出反应, 给被试的提取时间施加了更为严格的限制。因此, 在提取时间不够长到足以采取广泛的搜索提取方式时,被试只能基于头脑中出现的第一答案进行回应,这导致了WI-RIF和SS-RIF的效应甚至比受控制的提取练习情况下更显著。当然, 这需要在未来研究中通过对提取练习时间长短的控制, 来探究在不同提取时间的限定下搜索策略对 SS-RIF效应带来的影响。
3.4 情绪效价
关于情绪与SS-RIF的研究也尚存争议。已有研究发现, 中性信息(Cuc et al., 2007; Stone et al.,2010; Brown et al., 2012)和情绪性信息(Coman et al.,2009)中都出现了SS-RIF效应。Stone, Barnier等人(2013)以自传体记忆为材料的研究中也得出了情绪效价并不影响WI-RIF和SS-RIF效应的结论。而在Barber和Mather (2012)通过以老年人为被试来探测 SS-RIF效应的年龄差异及其与情绪效价交互影响的研究中, 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SS-RIF在中性信息和情绪性信息上有相同水平的效应。但Brown等人(2012)对患有 PTSD的退役士兵对与战斗相关的材料和中性材料进行选择性练习时记忆的损伤情况进行研究时发现了不同的结果:在最后的线索回忆测验中, 患有 PTSD的退伍士兵对与战斗相关的情绪性材料的回忆表现出比中性材料更强烈的 WI-RIF和SS-RIF。这也许是因为患有 PTSD的退伍士兵更倾向于与他人一起进行提取, 并且在面对与战斗相关的创伤性材料时会避免进行广泛的搜索(Kaspi, McNally, & Amir, 1995)。
3.5 个体差异因素
3.5.1 年龄差异
目前对 SS-RIF年龄差异的研究主要从成年人(尤其是大学生群体)扩展到了老年人。一方面,从年龄增长带来的抑制能力减弱角度出发探讨SS-RIF的年龄差异。先前大量研究均表明, 相比于年轻人和成年人, 老年人的抑制能力存在缺陷(Earles & Kersten, 2002; Zellner & Bäuml, 2006;Anderson, Reinholz, Kuhl, & Mayr, 2011)。如果将RIF效应的发生归为个体在提取时对 Rp−项目形成的抑制, 那么老年人群体很可能不会出现 RIF现象, 当然也不会出现SS-RIF现象。然而, 研究者发现老年人群体仍旧存在 RIF现象, 这可能是因为 RIF几乎不依赖于受意识控制的抑制, 是一种自动的过程, 不耗费认知资源, 不会受到年龄的影响(Collette, Germain, Hogge, & van der Linden,2009; Ortega, Gómez-Ariza, Román, & Bajo, 2012)。另一方面, 则由年龄对听者共同提取产生的影响来直接研究 SS-RIF的年龄差异。先前研究表明,对老年人来说, 独自从事提取活动是有困难的(Craik & Jennings, 1992), 在提取时老年人会倾向于依赖与他们有相互作用的个体(Dixon & Gould,1998; Strough & Margrett, 2002; Dixon, Rust,Feltmate, & See, 2007; Rauers, Riediger, Schmiedek,& Lindenberger, 2011)。因此, 老年人更可能只是依赖自己的搭档, 而不进行隐蔽地共同的提取,故没有SS-RIF现象的出现。但Barber和Mather(2012)的研究结果并不支持此种预期, 他们发现WI-RIF和SS-RIF都没有出现年龄差异。
3.5.2 抑制能力差异
一系列研究表明, 患有 PTSD的个体在从事涉及抑制活动的任务时都有一定程度的困难, 例如在定向遗忘范式中(McNally, Kaspi, Riemann, &Zeitlin, 1990; McNally, Metzger, Lasko, Clancy, &Pitman, 1998)以及在情绪 Stroop任务中(McNally et al., 1990; Foa, Feske, Murdock, Kozak, & McCarthy,1991)。由选择性练习所产生的诱发遗忘常被归为抑制的作用(Williams & Zacks, 2001; Anderson,2005; Dodd, Castel, & Roberts, 2006 ), 因此预测相比于正常个体, 抑制能力有一定缺陷的 PTSD患者也许在涉及创伤材料时不会出现 WI-RIF和SS-RIF。Amir等人的研究对此预测提供了实证支持(Amir, Coles, Brigidi, & Foa, 2001; Amir, Badour,& Freese, 2009), 但鉴于其研究中仍存在的几个问题, Brown等人(2012)对其结果重新做了检验。他们对实验材料、被试选择以及实验设计中的具体问题都进行了更为严格的控制, 研究了选择性练习对患有 PTSD的退役士兵对与战斗相关的材料和中性材料的记忆的损伤情况。结果发现, 在最后的线索回忆测验中, 患有 PTSD的退伍士兵与没有患 PTSD的退伍士兵和非退伍士兵同样,对战斗相关的材料和中性材料均表现出了 WI-RIF和SS-RIF现象。这与Amir等人的研究结论不一致。更重要的是, Brown等人发现, 与没有患PTSD的退伍士兵和非退伍士兵相比, 患有 PTSD的退伍士兵对与战斗相关的材料的回忆表现出了更强烈的WI-RIF和SS-RIF效应。这至少可以为研究者们提供一个实例支持:即使是患有 PTSD的个体, 在倾听他人的创伤故事时也同样会增强记忆中的某些内容而诱发遗忘记忆中的另一些内容。
4 SS-RIF 的适应性功能——对集体记忆形成的贡献
从表面上来看, SS-RIF效应会导致个体记忆数量上的损失, 但这种损失却有其适应性的价值(Hirst & Echterhoff, 2012; Stone et al., 2010, 2012),即有助于集体记忆(collective memory)的形成, 进而促进个体的社会同一性(Olick, Vinitzky-Seroussi,& Levy, 2011)。不仅集体成员记住了什么会影响集体记忆, 他们忘记了什么对于集体记忆的形成也很重要。
集体记忆指的是那些为集体成员所共同拥有,并且与集体成员的集体身份认同有关(Hirst &Manier, 2008)的记忆。即只有当这些群体成员共同拥有的记忆与他们的群体身份有关的时候, 才可以认为他们之间形成了集体记忆。如果集体成员共有的某个记忆与集体成员的身份认同无关,那么只能算作是共享记忆(shared memory), 而不是集体记忆(Hirst & Manier, 2002; Manier & Hirst,2008; Olick, 1999)。SS-RIF可以促进集体记忆的形成, 原因就在于说者对记忆的选择性提取会导致说者和听者都更容易遗忘那些与说者提取的记忆有关但是保持沉默(即不予提及)的记忆, 虽然这种遗忘并不一定意味着记忆痕迹的消失, 可能仅仅是记忆没有被成功地提取(Habib & Nyberg,2008), 但是这种共同的遗忘使得参与交谈的双方对过去的记忆变得更加概括并且趋于一致。这种选择性的记忆提取在人们的交谈中是非常普遍的,因此, SS-RIF有可能成为一种促进集体记忆形成的非常有效的手段(Cuc et al., 2007; Hirst &Echterhoff, 2008; Coman et al., 2009)。
Stone等人(2010)第一次从实证研究的角度证明了SS-RIF在促进记忆趋同上的作用。研究者根据关键项目在最后的线索回忆阶段的回忆情况,将其划分成三类:说者和听者都回忆出来的、说者和听者都没有回忆出来的以及二者中只有一个回忆出来的。研究者将说者和听者都回忆出来和都没有回忆出来的项目合并在一起分析, 结果发现:在最后的线索回忆中, 说者和听者都回忆出来和都没有回忆出来的关键项目要显著多于只有说者或听者其中一人回忆出来的关键项目; 而在最初的线索回忆中, 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显著差异。这就表明选择性练习促进了听者和说者相关记忆的趋同。和说者一样, 听者更好地回忆出了说者选择性练习的项目并且遗忘了与这些项目有关但没有在练习中提及的项目, 这促使他们的记忆朝着一种更加概括, 并且趋于一致的方向发展。
如果 SS-RIF导致的记忆趋同只在一对交谈的个体间出现, 那么SS-RIF对集体记忆形成的促进作用就会很有限。Hirst和Manier (2008)认为集体记忆的形成需要记忆在一个由互相联系的个体组成的网络中传递的过程。Coman和Hirst (2012)首先研究了 SS-RIF在连续的社会互动中的传递现象(见图 1), 结果表明 SS-RIF在一连串的社会互动过程中表现出了传递性。观点一致的被试进行交谈之后, 他们的记忆围绕着在报告中呈现的信息出现了趋同, 这种趋同甚至也出现在了反对安乐死合法化的被试之间, 这是由于研究者在选择性练习时呈现给他们的是支持安乐死合法化的论点。
图1 SS-RIF在社会互动中的传递现象
随后, Coman, Kolling, Lewis和Hirst (2012)运用基于agent的模拟的方法(agent-based simulations)将他们的研究扩展到更大的群体中。在这一框架下,群体(community)可以被看作是由一些相互联系的个体(节点)构成的网络。每一个个体都可以视为网络中的一个节点, 每一个个体都拥有记忆, 这些记忆可以传递给与之相连的个体。他们的研究结果表明在传递的过程中记忆的传播者和接受者拥有的记忆都会受到影响, 记忆的趋同依赖于群体规模以及这种谈话式的交流进行的次数。
5 未来研究展望
5.1 加强对SS-RIF影响因素的研究
虽然研究者们已在诸多不同种类的材料中都发现了SS-RIF现象, 但这些材料仅有类型的不同,对材料的复杂程度是否会影响 SS-RIF没有进行研究。另外, 研究者们基于SS-RIF的产生过程推测, 在不同提取时间的限制下所采取搜索策略的不同会影响RIF的出现, 进而也会对SS-RIF的出现带来影响, 此种推测值得在未来的研究中做进一步的探讨。
Stone, Barnier等人(2013)在对自传体记忆以及亲密关系对 SS-RIF影响的研究中只得出了下列的结论:至少在该实验里, 被试之间的亲密程度并不会缓和WI-RIF或者SS-RIF效应。也就是说, 目前针对说者与听者之间亲密关系对 SS-RIF影响的研究还不能得出一般性的推论, 仍需进一步研究。另外, 情绪效价对SS-RIF的影响研究并无定论, 值得进一步的分析。另一方面, 目前研究者们都只从学习材料的情绪性方面出发对SS-RIF进行了研究, 还没有涉及说者与听者的情绪状态是否会对SS-RIF产生影响这一问题。
从个体差异的角度来看, 年龄因素对 SS-RIF影响的研究只涉及到了成人群体(尤其是大学生)和老年人, 中小学生群体处于获取知识的关键阶段, 教师与学生之间、学生与学生之间的 SS-RIF现象也非常值得研究。
5.2 加强对 SS-RIF的产生机制及相关脑机制的研究
为了更好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普遍性的SS-RIF现象的产生机制, 研究者们需要借助认知神经科学的有关技术, 以便从不同的角度来了解听者进行共同提取时其大脑是如何发生作用的,而目前有关SS-RIF神经机制的探讨却较为鲜见。
一方面, 如果从个体记忆的角度来看待SS-RIF现象, 听者与说者的内部机制应该是类似的, 尽管已有部分研究者们对个体RIF的机制进行了探讨, 其研究主要围绕着EEG研究、ERPs研究以及fMRI研究这三个方面进行(刘旭, 2013), 从认知神经科学的角度进一步推进了对 RIF机制的认识。但目前研究者们对SS-RIF的产生机制的研究还处于探索阶段, 尚无研究使用此类方法探讨SS-RIF中听者的神经机制。
另一方面, 如果从社会互动这一角度来看待SS-RIF现象, 研究者们更重视的是社会互动如何带来影响, 使得原本发生在个体内部的现象可以以此为纽带对另外的个体产生影响, 甚至使SS-RIF通过一系列人际互动而产生传递。Edelson, Sharot,Dolan和Dudai (2011)采用fMRI技术研究了他人带来的社会压力导致错误记忆的神经机制, 他们发现与表面上的从众(public conformity)导致的记忆的短暂变化相比, 发自内心的从众(private conformity)导致的记忆的持久变化使得杏仁核的激活和杏仁核−海马之间的连接性都会增强。这为今后从社会性记忆的角度探讨 SS-RIF发生的神经机制提供了借鉴和依据。
5.3 加强对SS-RIF的应用研究
D. Coman, A. Coman和Hirst (2013)研究了SS-RIF在医疗决策领域中的作用, 他们发现, 被试对于治疗方法的选择确实受到了 SS-RIF的影响。Brown等人(2012)针对患有PTSD的退役士兵对战斗相关材料和中性材料的 SS-RIF的研究不仅有助于理解 PTSD患者为什么总是会反复提取某些侵入性记忆, 但同时又很难回忆起创伤性经验的某一重要方面, 也会提高临床医生对治疗过程中患者进行的社会互动的重视程度。总的来说,SS-RIF可能提供了一种帮助个体从创伤事件中恢复的社会途径, 值得进一步的研究(Brown et al.,2012)。SS-RIF的研究同样也可应用于司法领域,警察询问与目击者回忆之间产生的 SS-RIF现象也是值得进一步研究的。另外, 鉴于近年来使用网络媒体(例如, You Tube和iTunes U)的人群数量急速增长(Koppel et al., 2014), 将此类媒体资源用于教学目的的比重也有所增加, 因而从学习的角度研究倾听视频演讲的监测任务下听者参与程度的高低对其记忆改变以及 SS-RIF效应带来的影响也有一定的教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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