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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艾青晚期诗歌中的异域都市想象

2016-01-25左怀建

关键词:艾青多元

左怀建

(浙江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论艾青晚期诗歌中的异域都市想象

左怀建

(浙江工业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3)

摘要:艾青终其一生是一个具有鲜明现代主义倾向的左翼诗人。其晚年诗歌的异域都市书写审慎地分析和批判了西方现代性特别是后现代性的弊端,但并没有否定西方现代性,而是从其边缘、从青年中、从民间寻找另一种西方现代都市;其对现实巴黎的清醒审视和对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美好巴黎”的深情礼赞、回忆和咏叹显示了艾青作为一个现代都市诗人其文化审美路向的复杂和多元。这些诗歌合起来构成西方现代文明史的一个缩影。

关键词:艾青;异域都市诗;多元;审美观照

熟悉艾青研究历史的人们都不难发现,以往对艾青诗歌的研讨绝大多数都集中在艾青诗歌对土地(人民、民族)和太阳(光明、自由)意象的营造和歌颂上,而在对艾青诗歌就现代都市(现代性)意象的审美把握和讴歌上则或者视而不见或者关注甚少。事实上,从学术拓展的角度看,这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晚期即新时期“归来”之后艾青的诗歌创作而言,其中有38首是书写现代都市的,而这38首都市诗中,有34首又是书写欧美、日本现代都市的,其突出的代表应该是《欧罗巴圆舞曲》、《死亡的纪念碑》、《慕尼黑》、《维也纳》、《维也纳的鸽子》、《罗马在沉思》、《罗马的夜晚》、《巴黎》、《香榭丽榭》、《红色磨坊》、《百老汇舞蹈》、《芝加哥》、《纽约的夜晚》、《纽约》、《洛杉矶》、《旧金山》、《银座》、《美浓吉》、《丸之内旅社的布谷鸟》、《巴黎,我心中的的城》和《敬礼,法兰西》等。那么,在这些异域都市诗里,诗人都捕捉了什么样的历史和现代生活,从什么样的角度切入和分析这些都市,并给以什么样的审美想象和艺术表达呢?一句话,在这些异域都市诗里,诗人给我们提供了什么样的现代都市形象,并昭示着什么样的文化审美指向呢?我们渴望能通过以下的探讨使问题得到初步解决。

一、作为西方社会现代性发展及其后果之表征的都市

按照美国学者卡林内斯库《现代性的五副面孔》的说法,现代性分为社会现代性和审美现代性两大类型,审美现代性表现在文学艺术上又分为现代主义、先锋派、颓废、媚俗艺术和后现代主义五个类型。所谓社会现代性即“作为文明史阶段的现代性是科学进步、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带来的全面经济社会变化的产物”[1]。同时审美现代性产生。“审美现代性应被理解成一个包含三重辩证对立的危机概念——对立于传统;对立于资产阶级文明(及其理性、功利、进步理想)的现代性;对立于它自身,因为它把自己设想为一种新的传统或权威”[1]。审美现代性的第一波是浪漫主义,第二波是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第三波是唯美、颓废主义和现代主义。美国学者丹尼尔·贝尔在《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中指出,在资本主义上升阶段,也就是现代性最初发展、上升的阶段,独立的企业家和艺术家同是时代的“新人”,都起过革命作用,但是企业家供奉效率原则——工具理性、科层组织、清教伦理,导致人性的异化,人生目的的偏至,于是艺术家与他们的分裂便成为历史的必然。“可以肯定的,在19世纪前半期的某个时刻,在作为西方文明史一个阶段的现代性同作为美学概念的现代性之间发生了无法弥合的分裂”[1]。问题在于,社会现代性一头独大,审美现代性无法阻挡其“前进”的脚步,甚至还要为它所吸收、同化、稀释,到了20世纪60、70年代,人类生存中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都严重恶化,于是学术界一般指称的信息化、全球化、多元化(零散化)、消费文化的后现代时期到来。后现代社会文化症候表现在文学艺术上就是媚俗艺术和后现代主义。媚俗艺术就是大众消费艺术,最初是作为工业革命的一个边缘产品而存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工业革命带来的全面社会与心理转型,‘文化工业’逐步成长,以至于到了今天,在主要以服务为取向、强调富裕和消费的后工业社会中,媚俗艺术已成为现代文明生活的一个核心因素,已成了一种常规地、无可逃避地包围着我们的艺术”[1]。美国学者詹姆逊认为后现代主义的特征就是“空间化”、“平面化(无深度感)”、“断裂感(愈趋浅薄的历史感)”、“复制性”、“拼贴法”。“作为一种被驯化了的(反)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局限于循环往复的‘文本主义’,拒绝去区分审美与非审美之物,它不禁担当了‘消费资本主义逻辑强化者’的角色,尽管这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1]。影响所及,反助长了现代以来就存在的虚无主义、物质主义和享乐主义。

可以说,艾青新时期“归来”之后所写的异域都市诗非常突出地表现了这一历史趋势和生活现状,从而构成对西方现代文明的史诗般呈现。40年代,朱自清称赞孙大雨那首表现纽约现代个性的《纽约城》“正可当‘现代史诗’的一个雏形看”[2],我们认为艾青晚年所写异域都市诗更具这种史诗的特点。

新时期“归来”之后,受欧美和日本等国家文化艺术团体的邀请,艾青曾三次出访欧美(1979—1980)、一次出访日本(1982),在这期间写下大量异域都市诗,其中最早发表的就是《欧罗巴圆舞曲》(1979)。圆舞曲,即我们常译为华尔兹的舞曲,原为奥地利民间的一种舞曲,17、18世纪时开始为现代城市接纳。其特点是节奏明快,舞者动作轻巧,情绪热烈奔放,充分表达自由活泼欢快而又不失文雅的审美情趣,其中的男女贴身相拥更是冲破了之前封建主义的约束,体现一种现代风尚。但是,艾青这首诗所要表达的却是这种圆舞曲艺术神韵和风尚的逐渐被替代和消失。诗歌开篇就揭示“随着多瑙河的水/被工业所污染/《蓝色的多瑙河》/就只能从施特劳斯的圆舞曲里/去寻找稀薄的影子”。下面叙写:“十八世纪曾以自由的步伐/代替彬彬有礼的小舞步”。也就是说,开放、自由的现代开始取代封闭、等级森严的古典时代。但是英国工业革命也正是从18世纪中后期起步,从此人类社会的工业化、机械化、物化及由此带来的环境恶化甚至能源短缺时代也就开始了。到诗人去欧罗巴访问的时候,诗人就清醒地看到,“一个塑料和人造大理石的时代/正在崛起;/摩天大楼的高度/早已超过Duomo大教堂;/钢铁的噪音/引起了《后宫的诱逃》/爵士乐也驱逐了《魔笛》”。《后宫的诱逃》和《魔笛》都是西方古典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莫扎特的著名歌剧作品,前者叙述西班牙贵族小姐康斯坦采在一次航海中被海盗捉住并被卖到土耳其的后宫,康斯坦采的男朋友前来搭救,被土耳其国王发现,以为要被惩罚,可是土耳其国王放走了他们,允许他们双双回到西班牙;后者叙述埃及王子塔米诺带着夜女王交给他的一只魔笛去搭救夜女王被萨拉斯特罗劫走的女儿帕米娜,而萨拉斯特罗并非真正的坏人,而是真正的智慧的主宰,“光明之国”的领袖,因此对于塔米诺的为敌并不计较,最后让塔米诺识破夜女王的阴谋,而成全了他与帕米娜的爱情。可见,两部歌剧均歌颂了美好的爱情和英明的国王,表现了正义、善良战胜邪恶、凶险的主题内涵。古典主义文学艺术虽然讴歌王权,但是在作品中,王权与爱情是相谐的,而不是相反的,歌剧多元繁复的音乐因为和弦的贯穿而始终保持优美和谐、浪漫动听,可是历史进入20世纪后期,“国家歌剧院/虽然还在上演莫扎特的《唐·璜》/而抽象的雕塑和绘画/却代替了《大卫》和《最后的晚餐》//在夜总会里演奏的/是摇摆舞和甲壳虫音乐/不断地传出的/是爆破声和滚石声”。也就是说,贵族的古典的和弦为主的音乐早被大众的现代的强烈类型化、娱乐化的打击乐所代替。大众狂欢的年代,“在报亭里/达·芬奇的画集/正和美国的《花花公子》摆在一起;/《艺术家的生涯》/就不得不从可口可乐中/去寻找抒情的构思”。《艺术家的生涯》是19世纪中期意大利音乐艺术家普契尼的著名歌剧,叙述在巴黎的艺术家鲁道夫与女工咪咪因为贫穷、疾病而生死两分的悲剧故事,在这里爱情依然是要歌唱的主题,但是因为两人都处于社会下层,所以爱情不能实现。而到了20世纪后半期,这种不能实现的爱情也难以寻觅了。可口可乐代表了一个精神物质化、生活娱乐化、爱情快餐化之时代的到来。

《巴黎》开头就是:“我看见——/戴高乐国际机场/我看见——/蓬皮杜文化中心/十三区的高层建筑林立/高速公路上的立体结构/电脑控制的地铁进出口。”其中,蓬皮杜文化艺术中心于1969年由法国总统乔治·蓬皮杜决定兴建,是典型的钢铁机械架构,也体现大众化、民主化理念。巴黎大街上到处都是汽车和摩托车,说“所有这些都是五十年前所未见”。红磨坊开业于1899年,一百多年来一直是大众化娱乐的象征,在诗人眼里,它呈现出更多的机械性、狂野性和肉感性,所谓“像部队在进行操练//从非洲热带森林深处/发出的渴求的叫喊/肉体的炽热的狂风/永不衰竭的性的呐喊//……青春大拍卖/色相不值钱/整整一百多年/金碧辉煌的欺骗”(《红色磨坊》)。

美国是西方现代文明国家的后起之秀,也是最先进入后现代社会的国家,因此,社会现代性给人类生活带来的工业化、机械化、物化、大众俗化也最强势和典型。《百老汇舞蹈》写诗人在爱荷华看纽约百老汇歌舞团演出,“楼上楼下挤满了人/像西班牙看斗牛似的狂热”,台上“突然/随着打击乐器一齐发亮的/满台像暴风雨似的/人的肉体的/野性的狂喊”,“没有主题/尽是一些热烈的/没有意义的/不表现什么情绪的动作本能的肉欲的/歪扭着身肢的/狂乱的/猥亵的/疯狂的动作/伴随着/热烈的掌声/连表演者自己都惊愕的/狂热的掌声……”《芝加哥》写现代美国人牺牲了土著印第安人的家园,“在密执根湖畔/盖起了许多摩天大楼/”,一百一十层高的“黑色的‘西尔斯公司大厦’/成了‘世界之巅’”。高层建筑遮住了蓝天,一切都是呼啸而过,“火车在飞奔/电车在飞奔/汽车在飞奔/警车在飞奔”。正是在这里的大学,“制造的第一颗原子弹/使日本广岛夷为平地”。到了夜晚,灯火的海洋里,“摇滚音乐伴奏着/一直燃烧到黎明”。显然,这样的热力、“燃烧”、“黎明”与诗人早年所讴歌的热力、燃烧、黎明相比,审美面向已大相径庭。早年诗人所讴歌的热力、燃烧、黎明具有积极的启蒙意义和建设意义,代表着光明、自由的向度,但是这里所描绘的热力、“燃烧”、“黎明”已带有紧张、危机、灾难的征兆。《纽约》将纽约看作西方社会现代性发展最成熟的都市,诗人的书写也加强了力度:“要是说钢是大都市的肢体/那么电就是大都市的血液/……/电是我们时代的神/它支配着一切/一切都在追赶速度/人在追赶中求生存/时间在奴役着人类/金钱在驱赶着时间”。如此,人更是金钱肉欲的奴隶。所以,下面说“世界上所有种族的人/都拥挤在这个都市里/……日日夜夜蒸发着肉欲的气息”。这个都市的艺术也只能是“摇滚音乐的时代/与一切噪音一起/而且比赛着/看谁的声音更响”。现代美术馆的艺术也是“钢的雕塑/电光的绘画”,借用法国学者鲍德里亚的话说,真正达到了后现代的“超越真伪”[3]。更可悲的是这个世界是不平等的,“有人进入天堂/有人进入地狱”,而“自由神”虽然终日“挺立在”曼哈顿的小岛上,也不过是一个“孤单”的“茫然”的影子,越来越不为人们所注意。

从文明角度讲,日本的现代性也属于西方范畴。诗人看到东京著名的银座大街“太多的霓虹灯/太多的人/有人在买欢乐/有人在卖欢乐”,但是“卖欢乐的人/也在买欢乐”(《银座》)。日本本来就是一个性道德观念相当淡薄的民族,到了大众消费时代,欲望狂欢更不可免。《丸之内旅社的布谷鸟》惊奇地发现,录音机里的布谷鸟及相关情景渲染竟然让诗人感到仿佛置身于真实的大自然之中,也再一次证明鲍德里亚对后现代消费社会艺术本质概括的高明。

二、作为西方民族现代性扩张及其后果之表征的都市

现代性发展、演变的结果之一就是法国大革命后现代民族国家的崛起。如英国学者安东尼·史密斯所言:“作为‘民族建构’的过程,以及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和运动,民族主义及其民族自治、民族统一和民族认同的理想是相对现代的现象,它们将主权、统一和独特的民族放到了政治舞台的中央,并且用它们的形象来塑造整个世界”[4]。现代民族国家发展的极致就是“新帝国主义”的出现。“一个看似明显有时却易忽略的通常观点是,新帝国主义与本章考察的更猛烈的欧洲民族主义紧密联系在一起。……帝国主义与民族主义是同一现象的一部分”[5]。相对于19世纪中期之前的帝国主义,英、法、美、德、俄等新帝国主义国家,以更大的规模、更高的要求、更残酷的程度对欧亚非其他民族和国家进行殖民统治。这些国家虽然促使被殖民国家民族主义的兴起,并输入一些先进的价值观念和经济社会模式,但是它带来的问题、困境和灾难更多。最主要的是它剥夺被殖民国家民族和个人的独立、自由甚至生命存在。到德、意、奥、日等法西斯主义的兴起,帝国主义也达到极致——这些政权打着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的旗帜侵略其他弱小国家和民族,对内则实行极权专制[6]。狂热、独断、贪婪,终于导致两次世界大战连续爆发,给全世界人民带来毁灭性打击。艾青历来被赞誉为“人民的诗人”、“民族的诗人”,作为后发展民族国家的子民,艾青对其他民族的自由、独立也同样关心,与之相适应,其异域都市诗就以清醒的审视、形象的手法和高度概括的艺术形式叙写了现代大都市参与或见证现代以来欧美殖民战争、暴力统治及其灾难性后果的一些过程,在此叙写中显豁出诗人鲜明的人道主义倾向和深广的民主主义情怀。

在现代都市发展史上,芝加哥的崛起应该很能说明西方的殖民统治怎样破坏了世界的原民族生态,给弱小民族带来了怎样的毁灭性灾难。芝加哥坐落在“密植根湖畔的/肥沃的黑草原”,那里原“是印第安人的村落”,但是“从东面来的白种人/把红种人赶跑了//他们用枪炮/占领了这个地方/砍伐木材盖起了房子/修筑公路、修筑铁路/像蜘蛛网通向四面八方//这儿有炼钢厂、屠宰场/有比煤炭更黑的黑社会/被诗人称作邪恶的地方”,但正是“这儿成了广袤的美利坚的/交通枢纽、运输和贸易中心/像章鱼伸出了吸盘/把财富集中起来”,从此“再也看不见印第安人/——谁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只有在自然历史博物馆里/还保留了他们的文化遗迹”(《芝加哥》)。

在欧洲现代史上,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拿破仑最初是以一个巩固法国大革命胜利成果,并扫荡欧洲封建势力的革命者身份出现在世界面前,但当他取得绝对政权以后,又给自己戴上了皇帝的冠冕,将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变为法兰西第一帝国,虽颁布著名的《拿破仑法典》,但对外疯狂侵占欧亚非其他国家民族的领土,客观上促使这些国家民族意识的兴起,然给历史造成的负面影响也无法估计。艾青正是基于这一点对拿破仑进行了简要的历史叙述和高度的艺术概括,并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主观评判。在《欧罗巴圆舞曲》里,诗人写到:“《英雄交响曲》/却歌颂了一个科西嘉的武夫/当他以自己的手戴上皇冠/失望的贝多芬/愤然把乐谱扔到地上”。显然,诗人通过贝多芬对拿破仑的失望表达了自己对拿破仑的失望。在《蓝色的多瑙河》里,诗人称拿破仑为“科西嘉的暴发户”,沿着多瑙河的右岸,“直逼维也纳/作为不速之客/在美泉宫里住过”。在《重访维也纳》中,诗篇写拿破仑征服了奥利地——“就在三十五年前/我曾路过维也纳/在巴登风景区/还有占领军的打靶场”。之后,拿破仑娶了奥地利的公主玛丽·路易莎,她是法国大革命中被推上断头台的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后、奥地利女大公安东尼埃特的侄孙女。诗人诙谐地吟出,如此说来,拿破仑也“成了奥地利的驸马”。

对于诗人来说,最触目惊心的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给全世界人民造成的严重后果。就异域都市题材诗而言,40年代初期,诗人就写下《欧罗巴》、《哀巴黎》和长诗《溃灭》的几个片段,对于法西斯德国疯狂侵占欧亚其他国家,残酷监禁、屠杀进步人士和无辜人民,给全世界造成巨大灾难给予强烈的控诉和批判;1979年访问西德、奥地利和意大利三国,在柏林、慕尼黑、维也纳、罗马等都市亲眼目睹了一些大战遗迹,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也写下《墙》、《死亡的纪念碑》、《慕尼黑》、《维也纳》和《罗马在沉思》等诗篇。《墙》写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德国被迫分为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两个国家,1961年柏林也被迫分成东柏林和西柏林。“一堵墙,像一把刀/把一个城市切成两片/一半在东方/一半在西方”。这显然“是历史的陈迹/民族的创伤”,到诗人写这首诗时它已筑起18年。《死亡的纪念碑》想象慕尼黑达豪集中营内被残害者的绝望情景。诗人先是发问:“这是一个葡萄架?/这是一些藤蔓?/这是一堆废铁?/这是一些破烂?”接着诗人严正地引导:“/请你仔细看一看//这是一些挂在铁丝网上的尸体/一个个都瘦骨嶙峋/伸出了无援的手/发出了绝望的叫喊/抗议和控诉/像拉响了的汽笛/尖厉地震响在蓝天下/震响在每个人的耳边”。诗人最后想象:“这些声音/越过了时间的坚壁/一直通向未来的世纪/永远——永远……”显然,诗人渴望后人永远记住这样的人间残景和历史教训。《慕尼黑》非常形象地概括了慕尼黑这座城市的风情和个性,说她“像巴伐利亚啤酒店的主妇/身体健康而有风韵/谁见到她都要钟情”,但是也许她太蕴有风情了,所以“曾经和一个纵火犯鬼混/那是个十足的流氓/比魔鬼还要恶三分”。这里的“纵火犯”指的就是“二战”的发动者希特勒。希特勒将慕尼黑变成他的法西斯“运动首都”,1933年在这里建立第一个法西斯集中营(达豪集中营),1938年在这里胁迫英国和法国领导人秘密签订《慕尼黑协定》,并进而全部占领捷克斯洛伐克,暴露其阴谋嘴脸,终于导致“二战”全面爆发。所以诗篇叙述“慕尼黑的名声不好/大家都在咒骂她/把她看作灾祸的象征//……/还有一个带伞的英国人/还有一个窄额头的法国人/三个人一边喝啤酒/一边把邻居出卖了//接着是整个欧罗巴/升起了熊熊大火”。诗篇感叹“连慕尼黑她自己/也卷到大火里面//慕尼黑/是从瓦砾堆里爬出来的”。慕尼黑饱受了战争的苦难,“眼睛里流着眼泪/嘴里念念有词”,可是“她(又)能埋怨谁呢”?“花了整整三十五年/才医治了战争的创伤/但她已失去了青春”。诗篇渴望“第二代的慕尼黑/比母亲更美丽、也更殷勤/但愿她不再与魔鬼交朋友/把门户看得紧/接受母亲的教训/生活得更聪明……”《罗马在沉思》写罗马历史悠久,但历尽劫难,到现代,它又成为“法西斯墨索里尼”的“发迹”地,“市政府的门前/被谁扔了一个炸弹/正在搭起手脚架/整修门面”。《在Paalais de Pallauicini宫举行的宴会》敏感地指出,年轻的意大利共和国辉煌的灯光的“后面却拖着很长的(不安定的)阴影”。《维也纳》从另一角度写战争给后人造成的惊魂未定:“美丽的维也纳/是一个传说中的公主/躺在温柔的怀抱里/但她却不能真正的睡眠//老是眨着秀美的眼睛/不安地仰望星空/忧心忡忡地注意风云变幻。”

三、作为人类美好情愫和生活愿望之寄托的都市

从以上两部分内容看,西方现代性存在巨大弊端,昭示了西方现代文明的危机。所以,西方著名学者斯宾格勒宣布了“西方的没落”;中国新儒家的代表人物辜鸿铭、梁漱溟等则坚持认为“世界未来,不远的未来……就是中国文化复兴”。连梁启超这样激进的革命派欧游归来,也对欧洲现代文明产生了新的认识。显而易见,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后,艾青再来审视它,它的弊端暴露更充分。尽管如此,作为一个真正现代的知识分子,艾青对西方现代文明并没形成否定态度,因为批判不等于否定;事实上,艾青的思路更宽广,他在审视、批判西方现代性的弊端时,也在寻找另外一种西方现代文明,那就是安静的和平的友好的甚至青春勃发、激情向上的西方现代文明。那么,这种文明只有到西方现代文明主流的边缘去找,到青年人那里去找,到民间去找。如此,便有了艾青下面这些异域都市诗特有的文化审美蕴涵。

1979年的欧洲访问,诗人共写了5首关于奥地利的诗,其中《奥地利之一》这样写道:“欧罗巴的心脏地带/是连绵千里的森林/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是密不透风的森林/是高速公路盘旋而上的丛林/是旅游者流连忘返的园林/是百鸟啼啭的果木林/是绿得醉人的密林//人们说:‘欧罗巴的心是绿的’/奥地利是欧罗巴的心”。也就是说,奥地利代表欧洲的自然生命力,而维也纳就在这种自然生命力的围抱之中。维也纳又是世界艺术之都,特别是世界音乐之都。言外之意,维也纳的存在不在西方社会现代性的主流之内。或者说,维也纳的生态特性和艺术特性一定程度上消解了西方社会现代性的某些紧张和弊端。正因为如此,所以诗人在书写维也纳时,不像书写慕尼黑、纽约、芝加哥等都市那样强调其消极面,而主要是诉说她所遭受的惊吓和灾难,特别凸显她温良、善意、友爱、和平的个性。《维也纳》将惊魂未定的维也纳比喻成一个“传说中的公主/躺在温柔的怀抱里”,“老是眨着秀美的眼睛”,这一形象实在太能给人以真纯、温柔、贤良、美丽的印象。《重访维也纳》说由于“二战”之后奥地利成为“永久中立国”,所以世界上无数的旅客都来了,“把维也纳的气温(都)提高了/欢乐像啤酒泡沫/要从杯子里满出来了”。诗人真诚地祝福“美丽的维也纳”:“国家繁荣昌盛/人民长寿永康”。《维也纳的鸽子》说“维也纳是鸽子的城”,到处都是鸽子,最重要的是这些鸽子虽然在战争中也曾被驱散、丧失家园,但是现在依然能够那样“自由自在地迈着步子毫不惊慌……/好像没有听见过枪声/也没有看见过火灾/永远那么安详”。诗篇最后赞誉:“维也纳的鸽子/是我们这时代的天平上的/一颗小小的砝码/维系着千百万人对于和平的愿望”。

诗人很多诗都注意去寻找、发现西方现代都市人民对于友爱、和平的诉求,以显示出现代性都市积极、美好的一面。《墙》控诉将柏林人民隔开的“墙”的罪恶,呼应柏林人民团结、自由的愿望。《翡冷翠》歌吟:“翡冷翠/举世闻名的花城/你是好客的/每年博得五十万旅游者的心”。《祝酒》写诗人在米兰接受热情招待,大家举杯相庆,说出的敬酒词“干杯”就仿佛是中国文字里的“亲亲,亲亲”,柔顺入耳,充满友爱。《威尼斯小夜曲》叙写威尼斯是一个美丽的城,艺术的城,梦中的城,节日般的城,青年人可以自由恋爱的城,而且她与中国的苏州结成了友好城市:“威尼斯,/苏州城,/美丽的城市,/美丽的人,/都因水城更多情。”即将封笔时所写的《巴黎,我心中的城》赞扬毕加索特为“二战”后世界和平大会创作了绘画作品“和平鸽”。“毕加索和鸽子/走向世界人民的心”。《敬礼,法兰西》赞颂:“从北京到巴黎/友谊之花常开/友谊之树常青”。《罗马的夜晚》写诗人不满足于罗马表面的衰颓,而到民间去寻找“真正的罗马”,到青年人中去寻找“希望的罗马”,于是诗人给我们描绘了一幅极其生动活泼、充满青春激情和友爱的画面。诗人在一个夜晚来到“铁斯塔索工人区/圣玛利亚广场/那八棵大树的下面”,一场“民间音乐演奏会开始了”。“大家有节奏地摇摆着身子/随着音乐在大腿上拍打/吹拉弹唱都很卖劲/呈现着一片狂欢的景象//一阵一阵歌声/唱醒了广场四周的楼房/一阵一阵号声/吹亮了所有窗户的灯光”。这时,“民间女歌手们也来了/乔凡娜和安娜丽莎都来了/她们一同唱‘圣母玛利亚’/歌声多么柔美虔诚”。年轻人又唱又跳,“有节奏地旋转/嘴里发出呼啸/皮鞋不停地蹬跶//……/乐声鼓舞着青春/青春激荡着爱情’”。青年们听说诗人来自中国,便即兴自编自唱:“‘来了这么多的人/大家都向往着北京/那儿有咱们的朋友/那儿有咱们的亲人’//楼梯上的人马上相应:/‘我们都想到中国/可是我们意大利人/不会说中国话/你说怎么办?’//马尔科接着唱:/‘不会说话不要紧/我给你们当翻译/你们只管放心去/一定会受到欢迎……’//安娜丽莎接着唱:/‘我多么想到中国去/想得我都生了病/但是我怕坐飞机/上了飞机就头晕……’//马尔科马上回答她:/‘只要你肯下决心/怕坐飞机不要紧/我和你手牵手/一同走路到北京……’”更可贵的是,青年们同情和支持工农斗争,他们愿意在“在战斗中牺牲”,认为那是人生“最美丽的花朵”,深夜还在高唱:“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团结起来到明天……”诗篇最后叙写到:“像春雷在天边滚动/像暴风雨从天际降临/像熊熊的烈火蔓延在原野/……/终于看见了/一个真正的罗马/热血沸腾的罗马/充满青春活力的罗马/……/——我好像听见了/在罗马的废墟上/吹响了进军的号声……”

四、作为人类现代文明美好时代之体现的都市

在世界都市发展史上,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初期的巴黎无疑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正如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在中国现代都市发展史上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根据西方学者的研究,巴黎的现代化进程开始于1750年左右,但是作为自觉的“现代性之都”、“世界之都”的建设开始于1853年奥斯曼主政巴黎之时[7]。之后,巴黎迅速崛起,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她已举办过五次综合性世界博览会和多次装饰、艺术类世界博览会,显示充分的经济实力和先进的文化-艺术生活理念。巴黎经过大革命和巴黎公社洗礼,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已深入民心,虽然说巴黎的阶级斗争形势依然严峻,但凭着她的开放性、自由性、创造性和革命性及由此给人类现代生存带来的希望,吸引了世界上无数的政治家、革命家、思想家和文学艺术家,他们许多人都情愿将巴黎当作自己真正的精神家园[8],许多文学艺术经典也创作于此。这时的巴黎也有大众文化,红磨坊就是这一时期开业并迅速成为世界大众文化的风向标,但是这时的大众文化并不占巴黎文化艺术的主体部分,不影响整个巴黎文学艺术的精神品味,相反,与巴黎的精英、先锋文学艺术倒是构成了饱满的艺术张力。遗憾地是,“二战”又起,希特勒几乎摧毁了整个欧罗巴,无数优秀的文学艺术家被迫逃离巴黎(包括维也纳),来到纽约,欧洲现代文明的鼎盛时期就此结束,巴黎的美好时代也走向衰竭。后现代时期,引领世界文化潮流的美国是一个缺乏形而上精神的国度[9],注重科学、实用和民主,加上两次世界大战彻底颠覆了人们的生活信仰,大众文化终获得空前发展,精英文化进一步退居边缘,于是对“美丽时代”巴黎的怀旧和乡愁也与日俱增。如帕特里斯·伊戈内在《巴黎神话——从启蒙运动到超现实主义》一书中所感慨:19世纪末期20世纪初期的巴黎“是一个完美现代城市的必要的、标准的、合理的、令人向往的典范,它是超越了现实的艺术杰作”[8],它“激起了我们的怀旧情思。我们从中看到了美丽时代的鼎盛时期——它可能在许多方面不那么美丽,但无论如何,与随后发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1929年的经济危机、第二次世界大战、集中营等等这一切相比,我们觉得那是灿烂的年代”[8]。

问题是,像艾青这样既非是巴黎人,又非后来生活在欧美这样的资产阶级国度,他能否对巴黎产生怀旧和乡愁呢?答案是肯定的。以往的研究总是强调艾青对中华民族的感情和献身,而对艾青与作为现代性之都的巴黎的情感和认同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令人遗憾的误读。事实上,1932年,艾青从巴黎留学归来,旋因参加左翼绘画活动而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1933年在监狱里写的《芦笛》就已经将巴黎当成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到了1984年写《巴黎,我心中的城》则更进一步,深情歌唱:巴黎,你“像一朵全开的花,你有花都的美名”,因此引起全世界人的敬仰和膜拜,其赞叹、怀旧和“乡思”之情赫然跃于纸上。

艾青晚年共写有6首关于巴黎的诗。1980年5月重访巴黎时,诗人感到这个巴黎已不是当年他熟悉的巴黎,更不是他梦中的巴黎,所以《巴黎》、《香榭丽榭》、《红色磨坊》都主要是有距离地审视和批判。前两首诗都有现实与记忆交叉对比的结构模式,对比的结果是过去的巴黎被现在的巴黎覆盖、改造和征服。《巴黎》写现在的巴黎的钢铁建筑、立体建筑、现代化机械装置和运行模式、亚非人在巴黎的流浪和谋生、巴黎的劳资矛盾、工人阶级的斗争、世界能源的短缺等,只有其中一节叙写道:“而古老的/方型花岗岩所铺就的路面/被雨洗得干干净净/修长的尤加利树/像年老的妇人/在回忆往日的幽静”。《香榭丽榭》在揭示现在的巴黎的机械化、高速度、粗野、肉感、大众狂欢的同时,追忆了当年自己“在香榭丽榭大街上散步/可以看见贵妇人/乘着马车的优雅风光”。《红色磨坊》主要是审视一百多年来巴黎欲望狂欢的一面,从情感态度上看,主要是批判,但是这种情况到了1980年下半年出访美国,写《纽约的夜晚》时有了很大变化。如前所述,《纽约》凸显了社会现代性在20世纪后期发展的极端,正是在这种高度工业化、机械化、物化、俗化、环境恶化的语境里,诗人又写出《纽约的夜晚》,叙写客居纽约的几位外籍诗人、艺术家在纽约年轻的汉学家的家里聚会,听诗人和另一位年长的中国诗人话说当年巴黎世事沧桑。他们几位步行到一个法国餐馆,仿佛“回到半个世纪前/巴黎的一条小街/古老的街灯/像回忆一样幽暗”。餐馆的“墙上画了四个窗户/都是巴黎的景色/铁塔/凯旋门/蒙马特教堂/巴黎圣母院”。这说明无论是文学艺术家还是一般大众都在回忆往昔的巴黎,都在巴黎神话中寻找安慰。所以,诗歌最后写到,“几个人在一起/好像一群夜游人/在这冬天的夜晚/默默的散步/走呀走呀/忘掉了时间和地点”。到1984年写《巴黎,我心中的城》和《敬礼,法兰西》,诗人离封笔已经不远了,其情感态度似乎不需要再做过多的掩饰,于是将巴黎歌唱提到最高度。《巴黎,我心中的城》开头就是那句“你像一朵全开的花,你有花都的美名”。考虑到老年人对当年的回忆往往就是对青少年时期的回忆,笔者以为诗人这里所谓“全开”就是指当年诗人留学巴黎及前后时期巴黎所呈现的最开放、最自由、最有创造性、最有活力的状态,包括巴黎的妓女都是那样大胆地参与革命,工人阶级的阶级斗争也显得那么爱憎分明,呈现激烈、奔放的风格。将这一切个性艺术地呈现出来的就是1830年德拉克罗瓦的名画《自由引导人民》。“全开”,意味着一切不必要的人为的界限和障碍在巴黎面前都可以消解了,包括一切人间愚昧、封闭、狭隘、停滞甚至俗常道德。《巴黎,我心中的城》接着讴歌:“再美的花,也美不过革命/‘巴黎公社’从你怀中诞生//一百多年了,回荡着/《国际歌》的歌声”。《敬礼,法兰西》也颂扬“法兰西人/把专制的暴君/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两首诗都赞美了巴黎的国际友爱和平精神,特别是纯文学艺术精神——“蒙娜丽莎含着笑/你是我心中的城”,“从蒙巴纳斯到蒙玛特/洋溢着艺术的气氛/巴黎是一座美丽的城”。两首诗先后用“美、再美、美不过、最美、美丽”礼赞巴黎,礼赞法兰西,并深情诉说:“塞纳河静静地流过/一座古老的京城”,“常在梦中思念你/星夜闪耀着群星”。显而易见,由于诗人的深度认同和情感留恋,19世纪末期20世纪初期的巴黎在这里被“神话”化了,它代表着人类文明特别是西方现代文明的积极成果,代表着人类历史特别是现代历史中一段最美好因而也无法复制、不可重现的时光。

笔者在多篇文章中均强调艾青人生追求和诗歌创作的现代性审美价值取向。解志熙称其为“左翼现代主义者”[10],实在精当不过。左翼,使艾青坚持鲜明的民族立场和阶级立场,现代主义,又使艾青坚持文学艺术所彰显的西方现代文明的普世价值。二者融合在一起,使艾青既闪避了抛弃阶级性、民族性和传统性所带来的抽象和涣漫,也疏离了抛弃现代主义和世界性所带来的封闭和狭隘。从后期异域都市书写看,面对西方现代文明越来越严重的弊端,加上艾青近40年的社会主义思想规训,晚年艾青对西方现代文明保持了高度警惕,所以这些诗歌在叙写和想象诗人所见所闻所思所感西方现代都市所代表的西方现代文明时,总是采取不动声色的史诗笔法,力求避免陷入表面的价值判断之中,但是这些诗歌内在结构上的现实与回忆对比,特别是关于巴黎的神话“敬礼”态度和深情咏叹笔调,还是让我们看到了艾青作为一个“现代诗人”其精神世界和艺术世界的“冰山一角”。艾青还是那个艾青。在艾青这部分诗歌刚刚面世的时候,骆寒超就撰写了一篇很有眼光和洞见的《论艾青诗的现代化新动向》,分析归纳艾青晚年异域(都市)题材诗歌怎样在漫长的共和国现实主义道路之后重回现代主义,并特别标明这是晚年艾青诗歌的“现代化新动向”[11],客观上表明,艾青晚年的“归来之歌”有更深刻、 复杂、

多元的文化审美意蕴

需要后来的研究者细心探寻。

参考文献:

[1] 卡林内斯库.现代性的五副面孔[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41,17,40-41,14-15,13,314-315.

[2] 朱自清.朱自清全集 (第2卷)[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88:351.

[3] 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118.

[4] 安东尼·史密斯. 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第二版)[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51.

[5] C.A.贝利.现代世界的诞生[M]. 北京:商务印书馆, 2013:253.

[6] 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 南京:译林出版社, 2000:7.

[7] 大卫·哈维.巴黎城记:现代性之都[M]. 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0: 15.

[8] 帕特里斯·伊戈内. 巴黎神话——从启蒙运动到超现实主义[M]. 北京:商务印书馆, 2013:313,179,103.

[9] 陈乐民. 欧洲文明十五讲[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4:205.

[10] 解志熙. 摩登与现代——中国现代文学的实存分析[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133.

[11] 骆寒超. 论艾青诗的现代化新动向[J]. 浙江学刊,1982(1):107.

(责任编辑:王惠芳)

On the exotic city imagination in the late period of Ai Qing’s poetry

ZUO Huaijian

(College of Humanities, 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gzhou 310023, China)

Abstract:Ai Qing is a left wing poet with striking modernism tendencies all his life. His later poetry of exotic city writing has analyzed and criticized carefully the abuse of Western modernity, post modernity in particular, but the poet hasn’t denied Western modernity, but searched for another Western modern city image from its edge, from the young and from the people. His poetry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real Paris and sings high praise for the “beautiful Paris” during the late 19thcentury and early 20thcentury, which shows the plurality and complexity of Ai Qing’s culture aesthetics. These poems have altogether formed a microcosm of modern Western civilization history.

Keywords:Ai Qing; the exotic urban poetry; plurality; aesthetics

收稿日期:2016-03-25

作者简介:左怀建(1964—),男,河南夏邑人,教授,硕士,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6-4303(2016)02-015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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