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定语的生成机制辨正
2015-11-06张培翠庄会彬
张培翠,庄会彬
(河南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伪定语的生成机制辨正
张培翠,庄会彬
(河南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黄正德先生提出以句法推导汉语的伪定语,然而这一方法只能解释部分现象,而且还带来了过度生成的问题。反思黄氏方案,结合以往研究,文章提出要对伪定语现象作出解释,须遵循四条原则,即:充分归纳语料,了解伪定语的出现环境;分门别类,各个击破;经济原则至上,兼顾汉语的特点;以历史的眼光看问题。
伪定语;语料;分类;经济原则
一、引言
2004年夏,黄正德先生在吕叔湘先生100周年诞辰暨《现代汉语词典》发行30周年纪念大会上报告了《他的老师当得好》一文(该文定稿后全文发表在2008年《语言科学》第3期[1]),立即引起学界热议[2-7]。虽然学界在黄文之前对伪定语现象已经有所关注[8-12],但当时的研究主要还是停留在描写层面,对相关现象缺乏应有的解释,在学界也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因此,可以说,伪定语研究能在近十年成为热点,当是滥觞于2004年黄先生的《他的老师当得好》。
时隔十年,我们再来读这篇文章,却发现伪定语现象的产生绝非单一机制的问题,而是涉及到多种推导机制互动的结果,需要分门别类予以解释。我们先从黄先生的推导模式说起。
黄先生提出用名物化和动词移位的分析模式推导伪定语句式,其推导可归结如例(1):
(1)a.他 DO[他的 当 老师](得好)。 (深层结构)
b.他 当i[他的 ti老师](得好)。 (动词核心移位)
c. [e]当i[他的 ti老师](得好)。 (受事主语句步骤一:主语省略)
d. [他的 t 老师]j当 tj(得好)。 (受事主语句步骤二:宾语提前)
e.他的老师当得好。 (表面结构)
应该说,黄先生的这一分析方法较好地运用了句法来推导伪定语句式。然而,面对新的语料,这一方案却显得左支右绌。请看例(2)—(5):
(2)你别泼他的冷水。
(3)小王总是吃我的醋。
(4)王先生一直在打李小姐的主意。
(5)小沈阳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①。
例(2)—(5)显然是地道的汉语,然而,用黄先生的方案来推导却格外困难。黄先生[1]提出,伪定语是因谓语名物化所致,这就意味着,如果出现伪定语,那么也应该谓语名物化后,由其主语转为该名物短语(Gerundive Phrase) 的领属语,而不可能凭空冒出其他的领属语。如此一来,“你泼冷水”名物化后的结果只能是“你别泼你的冷水”,而不会是“你别泼他的冷水”。因此,也就不会有例(2)—(5)这样的伪定语结构(详细讨论见刘振前、庄会彬[13])。当然黄先生[14]也曾尝试用Larson的VP-壳假说[15]来分析“他们绑了我的票”,但对于“的”的由来却是语焉不详。随后,邓思颖[16]将“我的”置于Spec-VP之下,但对于“的”的来源仍未给出交代。
其实,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黄先生的推导方案不仅有不及之处,还会导致过度生成,如我们会说例(6a)、例(7a),但不会说例(6b)、例(7b)。
(6)a.他的老师当得好。
b.*他的老师当了。
(7)a.他的媒人当成了。
b.*他的媒人当了。
然而,根据黄先生的推导方案,例(6b)、例(7b)完全可以推导出来,如例(8):
(8)a.他 DO[他的 当 老师](了)。 (深层结构)
b.他 当i[他的 ti老师](了)。 (动词核心移位)
c. [e]当i[他的 ti老师](了)。 (受事主语句步骤一:主语省略)
d. [他的 t 老师]j当 tj(了)。 (受事主语句步骤二:宾语提前)
e.*他的老师当了。 (表面结构)
不仅如此,根据黄先生的方案,“他的李四打得好”也可以推导出来,如例(9)、例(10):
(9)*他的李四打得好。
(10)a.他 DO[他的 打 李四](得好) 。 (深层结构)
b.他 打i[他的 ti李四](得好)。 (动词核心移位)
c. [e]打i[他的 ti李四](得好)。 (受事主语句步骤一:主语省略)
d. [他的 t 李四]j打 tj(得好)。 (受事主语句步骤二:宾语提前)
e.*他的李四打得好。 (表面结构)
可见,黄先生的这一分析方案还面临着一些亟待回答的问题。本文笔者不揣谫陋,在此抛出一点浅见,请方家与学界同仁批评指正。
二、伪定语现象的解释问题
汉语的伪定语现象该如何解释呢?结合以往的研究,我们认为,要真正对伪定语现象作出有效的解释,不妨从以下几个角度着手。
第一,充分归纳语料,对伪定语的出现环境进行深入描述,并在此基础上尝试作出解释。
譬如,通过观察不难发现,伪领属出现的环境是复杂句式,包括动补结构,如例(1),和“VO”式复杂动词,如例(2)—(4)。黄文尚未做到这一归纳,就急于作出解释,其效果自然可想而知。
伪领属的产生是在其推导过程中遭遇宾语受限所致。比如,倘若“得”所附的动词V语义上要求带宾语,该宾语绝不能出现在V之后(无论是“得”前还是“得”后)②,如例(11):
(11)a.*他唱黄梅戏得我没心情写信了。
b.*他唱得黄梅戏我没心情写信了。
c.*他唱得黄梅戏没心情写信了。
该宾语如要显现,则只能以特定的方式出现在V之前的特定位置,如例(12)所示:
(12)a.他唱黄梅戏唱得我没心情写信了。
b.黄梅戏他唱得我没心情写信了。
c.他黄梅戏唱得我没心情写信了。
d.他的黄梅戏唱得我没心情写信了。
其中,例(12d)就是本文所谈的伪定语。伪定语的产生还是重新分析所致。潘海华、陆烁[7]450指出,无论是已有的几种解释方法还是其他可能的思路,都不能避免“重新分析”的句法操作。
问题是,为什么复杂句式的宾语可以成为伪定语的中心语,而简单句式的宾语却不可以呢?这个问题,可以从语言心理的角度进行解答,“他的老师当了”不能说,是因为“当了”后面有语迹(trace),需要在语言理解时恢复(recovery),因此难以进行重新分析③。而复杂动词的结构内没有语迹④,不需要恢复,因此可以做到重新分析。
另外,要利用重新分析,不能不考虑语义因素。比如,沈家煊先生[2]指出“派生说”无法解释“他的老师骂得好”。其中的原因,沈先生的解释是,虽然“‘他的老师’在语义上不是表示通常的领属关系,但是它具备领属结构的形式就多少还带有领属的意思”[2]4。在此基础上,吴怀成进一步提出:“只有动词拷贝句式中的名词具有[+无指性]语义特征和整个述宾结构具有[+技能性]语义特征时,才可以转换为同义的‘准定语+N+V得R’句式”[3]132。然而,例(13)中的“这个牛”和“这条路”都是有所指的,也不具有技能性,照旧可以转换为“准定语+N+V得R”句式。
(13)a.他的这个牛吹得大了!
b.邓市长的这条路修得好哇!
c.弗兰克⑤的那一枪挡得太及时了。
因此,刘振前、庄会彬对这一条件作了进一步限制,“有指的人称(代)名词通常不能充当伪定语的中心语”[13]10。至于这一条件是否恰当,还有待将来的研究来验证。
第二,分门别类,各个击破。
伪定语现象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而非一种原因,如果为了统一解释而不顾各类伪定语内部的差异,其结果必然不能如愿。我们不妨以“VO”式复杂动词的宾语实现方式与伪领属的形成之间的关系来谈这一问题。
“VO”式复杂动词指的是以动宾形式出现,而在语义上相当于一个动词的特殊结构。这类结构多见于习语、俗语,如“吃醋”“泼冷水”“打主意”“炒鱿鱼”等。“VO”式复杂动词所表达的意义实际上相当于一个普通动词。如“泼冷水”的意思是“打击”,“打算盘”“打主意”的意思是“算计”,“吃醋”的意思是“嫉妒”,“背后捅刀子”“背后下黑手”“放冷箭”的意思是“暗算”,“敲竹杠”的意思是“敲诈、勒索”,“拍马屁”的意思是“讨好”,“炒鱿鱼”的意思是“开除”。还有很多在汉语里很难找到甚至找不到对应的普通动词,如“吊胃口”“扣帽子”“帮倒忙”“开玩笑”“走过场”“做工作”“造谣”“介意”“关心”“留神”“挑刺”“将军”等。
虽然这类词形式上带有一个宾语,但这并非其语义上的宾语。其语义上的宾语多由以下两种方式⑥来实现:1)与一个介词结合,以介宾短语的形式出现在“VO”式复杂动词之前,如“为张三吃醋”“向李四泼冷水”“向领导拍马屁”“给王五扣帽子”等;2)表现为O的定语形式,如“吃张三的醋”“泼李四的冷水”“打王五的主意”“炒赵六的鱿鱼”等。其中,第二类便是本文所谈的伪定语。这类现象是如何产生的呢?这可以用句法解释,所需理论有两条:题元标准与可见性假说。
题元标准(θ-Criterion)的经典定义为:每一个论元必须获得一个θ-角色,而且只能获得一个θ-角色;每一个θ-角色必须被指派给一个论元,而且只能是一个论元。可见性假说(Visibility Hypothesis)认为,一个名词短语(NP或DP)要得到θ-角色,必须是可见的(visible);而名词短语要在句中成为可见成分,必须具有格。下面,先讨论“VO”式复杂动词自身所携带的O如何满足题元标准以及格要求,之后再讨论其宾语的实现问题。
“VO”式中的O是否为论元?请看例(14):
(14)a.张三经常吃醋。
b.李四擅长拍马屁。
很显然,这里的“醋”“马屁”并非指真实世界里的实体。既然它们在习语义中不是指称表达式,这就说明它们并非论元。然而,要传达习语的意思(“嫉妒”“讨好”),“醋”“马屁”却必须出现,否则,语义就变得不完整,甚至失去了习语意义。如例(15)、例(16)所示(*表示该句子不合法;#表示该句子无法产出期望的语用意义):
(15)a.*张三经常吃。
b.*李四擅长拍。
(16)a. #张三经常吃酱油。
b. #李四擅长拍牛屁。
可见,“醋”“马屁”虽然并非指称表达式,但它们却是特殊的论元。不仅如此,这里的动词“吃”“拍”和非习语意义的动词“吃”“拍”也不一样。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它们不能被动化。一旦被动化,它们就失去了原有的习语意义,如例(17):
(17)a. #醋被张三吃了。
b. #马屁被李四拍了。
既然我们把“醋”“马屁”视作(特殊的)论元,或者说准论元(quasi-argument)。它们自然能分别从动词“吃”“拍”那里获得特殊的题元角色。为了获得题元角色,它们必然首先是可见的,也就是说,它们应该具有格。格从哪里来呢?自然是从动词那里获得的。由此不难推出,“VO”式中的O应该位于受到V恰当管辖的位置,即:
吃 醋
接下来,再来看“VO”式复杂动词的宾语与受事题元角色的指派问题。
前面已谈到,“VO”式复杂动词所表达的意义实际相当于一个普通动词,且许多“VO”式复杂动词在语义上要求有宾语,且其宾语通常表现为O的定语。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一点可以用题元理论与格理论来解释。
一方面,“VO”式复杂动词作为一个动词整体向其宾语指派一个题元角色,该题元角色为其宾语所获得;另一方面,“VO”式复杂动词作为一个整体,并不能指派宾格,而V所指派格被O所得。这时,“VO”式复杂动词的宾语无法在原地(in-situ)获得格,出于格的需要,只能移向他处。通常说来,“VO”式复杂动词的宾语可以通过两种方式获得格:第一种,与一个介词结合,形成介宾短语,从而从介词那里获得旁格(oblique case);第二种,进入O的定语位置,获得属格(possessive case)。 因此,“张三嫉妒李四”和“王五打击赵六”改用“吃醋”“泼冷水”表达,便可以说成例(19)或例(20):
(19)a.张三为李四吃醋。
b.王五向赵六泼冷水。
(20)a.张三吃李四的醋。
b.王五泼赵六的冷水。
例(19)中,“李四”“赵六”分别从“为”或“向”那里获得旁格,从而变得可见,并获得“吃醋”“泼冷水”指派给它们的题元角色。例(20)中,“李四”“赵六”分别进入“醋”和“冷水”的定语位置,并从“醋”“冷水”那里获得属格,从而变得可见,并获得“吃醋”“泼冷水”指派给它们的题元角色。
第三,经济原则至上,兼顾汉语的特点。
对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这类结构,黄先生认为是通过名物化和核心移位推导而来的,即其深层结构式“你DO你的走路,我DO我的过桥”,之后再提升“走”到DO位置而来。实际上,这是一种不经济的方案。因为一旦承认这一方案,那么“你走路,我过桥”也避免不了名物化和核心移位,其深层结构便应该是“你DO走路,我DO过桥”,之后再分别把“走”提升至第一个DO的位置,“过”提升至第二个DO的位置即可得到。这样一来,显然就违反了语言的经济原则。
事实上,这类结构体现了汉语的特点——代词隐现的灵活性。要知道,汉语是一种代词脱落语(pro-drop language),其代词经常脱落。这一点与非代词脱落语(non pro-drop language)很不相同。不妨举一个经典的英语例子:
(21)He put his hand into his pocket.
这个句子中连续用了两个his,在英语中这是很正常的,但如果翻译成汉语,两个his通常都不能出现,“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只有在强调时才会让“他的”出现,如“他是把他的手(不是你的手)伸到了他的口袋(不是你的口袋)”,说这句话时常常要在“他的”上面加重音。这种现象,姑且称之为脱落代词的恢复。日常生活中,人们经常通过恢复脱落代词来加强语气,如:
(22)我挠我的头,碍你什么事?
这种现象类推,就产生了领属义不是那么强的领属结构,如:
(23)(你)吃你的饭吧!
一般说来,说这句话的场景不是嘱咐听话者吃自己的饭(而不要吃别人的饭),而是让他专注于自己吃饭这件事,从而把代词“你”的领属义加到了“吃饭”这一事件之上,这类现象逐渐增多,便形成了一种构式“(人称代词i)+V+人称代词i+的+O”,于是“(你)看你的书”“(你)玩你的电脑”“(你)睡你的觉”“我走我的路”等应运而生。而“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不过是这一构式的实际运用。
至于“他哭他的,我笑我的”,本质上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差别并不大,只是“哭”“笑”这类动词缺乏宾语,在套用“V+人称代词+的+O”时,无法给出O来,只好以这种缺乏O的形式出现。有时候,这类动词有假宾语⑦可用,O的位置就可以得到填充,如例(24):
(24)我哭我的鼻子,碍你什么事?
第四,以历史的眼光看问题,或许能有新的突破。
汉语以其文献丰富而著称。许多当前的语言现象都有可能在历史语料中找到其发展轨迹,而这些轨迹本身就清晰地解释了这些现象形成的原因。
考察历史文献,不难发现,伪名量现象近代便已在口语作品中出现了,如例(25):
(25)a.当了三年王母 (元曲《酷寒亭》)
b.我叫了一日街 (元曲《合汗衫》)
c.我打了一日双陆 (元曲《冤家债主》)
d.读了三年书,学问成就。 (《喻世明言》第28卷)
e.咱们做了数月伙伴(《老乞大》)
甚至短语与名词之间还会出现“的”,如例(26):
(26)a.整整吃了一日的酒 (元曲《谇范叔》)
b.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红楼梦》第四回)
c.我为他担了一辈子的惊。(《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
对于这一现象的出现,刘振前、庄会彬[13]10的解释是,汉语的“数+量”短语位置在历史上经历了一个前移的过程,伪名量是在这一前移潮流的强大趋势下出现的。至于例(26)中“的”的出现,则是重新分析的结果;此处的“的”是一个黏附词,是韵律作用的结果[17]。
有趣的是,黄先生[1]233指出,“看了三天的书”可以说,而“唱了两次的歌”不能说⑧,后者又该如何解释?刘振前、庄会彬[13]曾用重新分析作出了解释,下面我们再从韵律句法的角度讨论这一问题。
根据熊仲儒[18]、庄会彬和刘振前[17],“唱了两次歌”中的名量短语同样也需要黏附到特定的实词上,当然其方向可能是左向或右向。如例(27)所示,“两次”可以黏附到动词“唱了”⑨或者名词“歌”之上。
(27)a. [C唱了][C两次歌]
b. [C唱了两次][C歌]
这时候,在例(27a)中插入“的”是无法接受的,这是因为“的”的插入阻碍了“两次”向其毗邻黏附组(该黏附组的语音寄主为“歌”)贴附,如例(28):
(28)*[C唱了] [C(两次) 的 歌]
在例(27b)中插入“的”同样难以接受。“两次”作为黏附词,它们并入语音寄主为“唱”的黏附组,能够保证“唱”与“歌”分属不同的黏附组。可见,“的”的插入对于例(27b)来说并没有实际效用,因此“的”插入并不符合经济原则。
“看了三天的书”则有所不同,“三天”作为临时量词,既可视作黏附词,又可视作实词。如认为它们充当黏附词,它们会失去声调,在韵律结构上也会左向或右向并入相邻的黏附组,如例(29)所示:
(29) [C看了三天][C书] 或 [C看了][C三天书]
如把这些度量词视作实词,它们即有声调,在韵律结构上呈现为独立的黏附组,在该黏附组中它们自身即为语音寄主,如例(30):
(30) [C看了][C整整][C三天][C书]
另外,度量词经常借“的”的插入来构成独立的黏附组,如例(31)—(33):
(31)他有一肚子的故事。
(32)张三跑了一身的汗。
(33)张阿姨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
根据朱德熙[12],“临时(度)量词是借名词当量词用”。也就是说,临时度量词既可以被看作实词,又可以被看作独立的黏附组,如例(34):
(34) [C看了][C整整][C三天的][C书]
这里“的”的插入显然有助于黏附组的形成。
三、结语
语言现象是缤纷多彩的,也是极其复杂的,在复杂的语言现象背后或许隐藏着某种规律,发掘和揭示这些规律已经成为语言学家自觉的或者不自觉的责任。但是,这一目标是遥远的,过程是漫长的。毕竟,任何人在收集语料时都很难做到万无一失,一些基本的句式很有可能被遗漏,一些细节问题在实际操作中难免会照顾不到,如此一来,就有可能得出不恰当的结论。
伪定语现象便是一个例子。各种伪定语虽然表面上相似,实际上却很不相同。统一解释固然是普遍语法所追求的目标,但在实际操作中不能不考虑各类伪定语自身的特点,充分归纳语料,了解伪定语的出现环境,分门别类,各个击破。对其的研究应该兼顾汉语特点与汉语历史,避免因为忽略了细节而得出不恰当的结论。
注释:
①该例来自网络,应是从但丁《神曲》中的名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类推而来的。
②这里谈的是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情况。古白话的情况则有所不同,有“VO得R”“V得OR”的用例,这在普通话中已经绝迹。
③这个问题我们可以通过语迹来理解。根据假设,语迹自动与其成分同标,这样约束关系也可以推断出来。然而,如果重新分析,则会造成约束关系的混乱,从而导致语迹的约束关系难以实现(参见Townsend D,Bever T. Sentence Comprehension:The Integration of Habits and Rules [M].Cambridge,MA:MIT Press,2001)。
④比如,汤志真(Tang C J.Chinese Phrase Structure and the Extended X’-Theory [D].Cornell University,1990;汤志真.汉语动后成份的分布与限制[J].“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1993,63(2):269-300)认为“V-得”之间的宾语是一个PRO。
⑤电影《保镖》中的主人公。女主人公梅伦出席金像奖的颁奖晚会时,弗兰克为梅伦挡了一枪。
⑥当然,还存在第三种宾语实现方式,即出现在“VO”式复杂动词之后,如“关心他人”“负责这项工作”“取笑李四”“有碍健康”等,这类实现方式出现的原因可能与韵律以及词汇化有关(我们将另文论述)。由于这类实现方式本身并非本文所关注的对象,这里不再展开。
⑦实际上,“你睡你的觉”“我走我的路”中的宾语就是假宾语(或者有人认为是同源宾语)。
⑧这一用法并非绝对不能说,只是不常用而已,比如,我们在网上就看到“唱了两次的歌”(网址http://cute-michelle-cute.blogspot.com/2011/03/ecm.html),李艳惠(Li Y-H A.P-insertion and ellipsis[J].Studies in Chinese Linguistics,2013,34(2):99-128)最近也指出有类似用法。
⑨注意:正是“了”的出现才使得“三次”左向和右向融合都有了可能。因为“了”总是黏附于动词上,从而形成了一个黏附组。而如果没有“了”,该名量短语唯一的融合方向就是左向,即“唱-三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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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theMechanismofFakeAttributivesinChinese
ZHANGPeicui,ZHUANGHuibin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HenanUniversity,Kaifeng475001,China)
The proposal put forward in Huang (2008) that fake attributives are derived via syntactic operation is not satisfactory. On the basis of previous studies,this paper endeavors to argue that fake attributives are not of the same pattern although they share much in appearance,and all the fake attributives cannot be accounted for by a single mechanism. Four principles to account for fake attributives are thus brought up:first,collect more language data and take the circumstances of fake attributives into consideration;second,sort out fake attributives and explain them respectively;third,give consideration the principle of economy and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fourth,have a historical perspective.
fake attributive;language data;sorting;economy
H146
A
2095-2074(2015)05-0061-07
2015-08-28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14YJC740115);国家留学基金(201507900004)
张培翠(1981-),女,山东沂水人,河南大学外语学院讲师,文学硕士;庄会彬(1977-),男,山东莒南人,河南大学外语学院讲师,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