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方言特色词称说的地理分布及其阐释

赵则玲，励洁群

(浙江外国语学院 中国语言文化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2)

慈溪方言特色词称说的地理分布及其阐释

赵则玲，励洁群

(浙江外国语学院 中国语言文化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2)

为了考察慈溪方言特色词地理分布的词形差异及成因，文章从方言地理学角度，结合慈溪方言词汇实际制定调查表，并依据田野调查结果提取慈溪境内差异较大的特色词，绘制每个特色词地图。而行政区划的频繁变更和海涂围垦历史是影响慈溪方言特色词地理格局形成的非言语因素。

慈溪方言；特色词；地理分布

一、引言

浙江省慈溪市地处发达的长三角地区，东离宁波60公里，西至杭州138公里，北距上海148公里，是环杭州湾地区上海、杭州、宁波三大都市经济金三角的中心。1988年10月撤县设市。2012年末全市行政区域面积1361平方公里，2013年末全市户籍人口104.36万人①。慈溪方言俗称慈溪话，是吴语的一种，属吴语太湖片临绍小片和甬江小片。我们从地理语言学角度出发，以慈溪市境内乡镇、街道为调查单位，对20个方言点(浒山街道、坎墩街道、宗汉街道、逍林镇、新浦镇、附海镇、横河镇、庵东镇、天元镇、长河镇、匡堰镇、范市镇、掌起镇、周巷镇、桥头镇、胜山镇、崇寿镇、观海卫镇、三北镇、龙山镇)的特色词②进行考察而获得的鲜活语料为基础，运用“汉语方言地理信息系统”③绘制慈溪特色词方言地图④，并探析影响慈溪特色词地理分布格局形成的原因。

二、慈溪方言特色词称说的地理分布及其描述

(一)亲属称谓词

1.伯母

普通话中的“伯母”，是称呼爸爸哥哥的妻子。慈溪方言里“伯母”的词形多样，可以分为“嬷”类和“姆”类(见图1)。“嬷”类的代表说法是“大嬷du mo”，在慈溪西部和中部分布范围广且地域连续，但偏东部的桥头、观海卫、掌起、三北、范市、龙山等调查点除外。“姆”类的代表说法是“阿姆a mˌ ”，是很有特色的一种叫法，见于靠慈溪偏东部的附海、桥头、观海卫、范市、三北等调查点。值得一提的是，“阿姆”这种说法在处于慈溪最西边的周巷调查点也有，却是指称“舅妈”。

“排行+姆妈mˌ ma”的说法，存在于浒山、逍林、桥头、掌起、三北、龙山等调查点中。浒山、胜山等调查点还有“地名+嬷mo”的说法，如“浒山嬷”“坎墩嬷”等。

“嬷嬷mo mo”的叫法只见于龙山调查点；不分排行，单独叫“姆妈”，一般存在于年轻人口语中。

图1 “伯母”说法的地理分布

2.姨妈

普通话中的“姨妈”一词，一般称呼母亲的姐妹。“姨妈”在慈溪方言中的称呼较多，主要有“姨”类和“嬷”类(见图2)。“阿姨ai”是相对新式的一种称呼，使用范围较广，占了20个调查点的18个，只有浒山和崇寿调查点例外；“娘姨iai”的说法见于慈溪中偏东北部的崇寿、新浦、胜山、浒山、逍林、桥头、观海卫等调查点中，是一种较为老式的说法；“大嬷du mo”的说法，虽呈现不连续性分布，但使用范围也较广，西至周巷、庵东、长河等调查点，东至龙山调查点；“排行+嬷mo”的说法，主要分布在周巷、横河、龙山调查点。“娘姨”这一说法并没有刻意区分母亲的姐姐或妹妹，而“嬷”类的说法多指称母亲的姐姐，有意思的是在慈溪方言中有多个调查点，呈现“伯母”和“姨妈”同称“大嬷”的现象。

图2 “姨妈”说法的地理分布

(二)人称代词

1.你们

图3 “你们”说法的地理分布

2.他们

人称代词“他们”，在慈溪方言中有四种语音形式(见图4)。“佢嘚ɡet”的说法主要见于慈溪中部地区，基本呈南北走向连续分布；“佢啦ɡela”的说法主要见于慈溪的西部地区，延伸至西北部的庵东镇；“其啦i la”的说法分布于慈溪东部的三北、龙山调查点；“伊啦i la”的说法分布于慈溪东部的观海卫、掌起、范市、三北调查点。

图4 “他们”说法的地理分布

(三)指示代词

1.那里

指示代词“那里”，在慈溪方言中词根主要是“哽”(见图5)。“哽头ɡdu”的分布范围最广，见于慈溪中部及西部的调查点；最西边的周巷和最东边的龙山调查点发为“哽特ɡd”；“哽边ɡã pie”说法只见于范市调查点；“哽嘚ɡã t”的说法只见于观海卫调查点;“哽里ɡã li”的说法只见于掌起调查点；三北调查点发为“哽嘞ɡle”；只有庵东调查点比较特殊，说“夯特hã d”。

图5 “那里”说法的地理分布

2.这个

指示代词“这个”，在慈溪方言中词根有“咕”类、“咯”类、“眼”类、“搞”类四种，图6所示有“呃咕”“呃咯”“个咕”“呃眼”“个搞”“个咯”“堂咕”“呃搞”八种语音形式。

图6 “这个”说法的地理分布

(四)特色形容词

1.坏

“坏”在慈溪方言中，有“”“歪”“推板”三种词形(见图7)。“ie”的说法分布范围较广，见于观海卫及以西的16个调查点；“推板the p”的说法分布于慈溪东部的掌起、范市、三北3个调查点；“歪ua”的说法只见于龙山调查点。

图7 “坏”说法的地理分布

2.肮脏

图8 “肮脏”说法的地理分布

(五)饮食特色词

1.开水

“开水”一词，在慈溪方言中的说法可归为“水”类和“茶”类两种，具体有四种词形，五种发音(见图9)。“水”类说法在慈溪境内分布范围较广。“滚水kus/y”主要分布于慈溪东部地区，有桥头、附海、长河、天元、横河、掌起、范市、龙山、浒山等调查点；“热水ies”则分布于观海卫、三北调查点。“茶”类的说法主要分布于慈溪中部地区，稍向西部延伸。“茶zo”分布于坎墩、崇寿、庵东、宗汉、周巷、逍林、附海、匡堰调查点；只有胜山一个调查点说“热茶iezo”。

图9 “开水”说法的地理分布

2.泔水

图10 “泔水”说法的地理分布

泔水，《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1] 421中解释为“倒掉的残汤、剩饭菜和淘米、洗刷锅碗等用过的水。有的地区叫泔脚、潲水”。慈溪方言中，与“泔水”和“泔脚”意义相同或相近的说法异常丰富，如图10所示20个调查点多达15种说法：“饭镬汤水voths”“淘米泔水dmi kɛ s/y”“淘米水dmi s”“饭脚水vias”“饭水脚vsia”“饭镬汤voth”“镬脚水oiay”“镬饭水ovs”“晏灶水tsy”“泔脚水kɛiay”“垃圾水lsy”“葑水fs”“水hos”“脚水tias”。横河调查点把“泔水”说成“泔水kɛ s”，与普通话只是发音不同。天元、逍林、桥头、附海、观海卫、龙山调查点存在两种及以上说法。

三、影响特色词词形地理分布差异的非言语因素

方言的生成与传播，除了书面上的记录与保存，最直接的依附载体仍是方言区人们本身。方言经世代口耳相传，也因人的活动而变化、发展。慈溪方言特色词地理分布上存在差异的非言语因素主要有以下两个：

(一)行政区划的频繁变更

针对慈溪方言特色词条完成方言地理分布图的绘制后发现，部分词条的词形在慈溪境内主要呈现出东西两片的地理差异，而逍林、桥头、附海等调查点，往往成为两个区域差异的过渡或分界地段。

在这种地理格局中，分布于慈溪东部的特色词，更接近宁波方言；而西部的特色词，无论是词形还是语音形式，更接近于绍兴方言。这与慈溪历史上数次的行政区划变更有极大的关系。慈溪地区行政区划的变更经历了一个相当长的历史过程，渐渐稳定于建国后，形成了目前的行政区域划分。

1954年，为建设商品棉基地，对当时的宁波专区、慈溪县、余姚县进行了一次较大的区划变动。该年10月15日，从余姚和慈溪所辖区域中，划分出以植棉为主的棉花区；从慈溪县南部稻区和山区中，划分出以种稻为主的稻谷区。

1979年，为完善水利条件，县境再度调整。余姚县龙南区所属的横河、彭桥、樟树、民主、桥头等8个公社划归为慈溪县管辖，而慈溪县泗门区所属的1镇、10公社划归为余姚县管辖。现今慈溪市地理版图中的各个镇、街道中，桥头及以西行政区原属余姚，而桥头以东行政区原属宁波。这样，方言特色词在地理分布地图中表现出来的或是词形，或是语音，在东西两片存在明显差异的原因自然得到合理的解释。

(二)海涂围垦历史

在绘制词语地图时，我们发现不少词语在慈溪境内呈现出南北词形在地理上较大的一致性。我们认为这种一致现象绝非偶然，而是与慈溪滩涂围垦历史有关。慈溪滩涂的形成演变经历了漫长的地壳构造运动、冰川活动和历代的筑塘围涂活动，是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2]75。

宋代，慈溪这一片地域的海岸线已移到周巷、浒山、观城、龙山，西北至东南走向的这一带，而慈溪滩涂却仍处于不断的淤积中；大约在宋庆历七年(1047年)谢令塘得以修筑，后有大古塘于元代修筑，岸滩持续外涨，又相继修建了10道海塘，海岸线向外推移了18千米；从历史时期的海岸线位置推算，近600年来海岸线平均每年向外推移25米，尤其是1949年以来，大规模的促淤围垦活动的开展，使海岸线向外推移的速度明显加快[2]76。而在此过程中，慈溪的海岸线由南至北移动，不断向外推移，人们的活动范围也相应扩大。如图4所示，“他们”一词的说法，“佢嘚 ɡet”的说法基本呈南北走向连续分布；又如图8所示，“ho”的说法见于崇寿、新浦、坎墩、浒山、胜山、横河、匡堰等调查点，明显呈南北方向连续分布。

注释：

①本市面积和人口数据出自慈溪政府网http://www. cixi. gov. cn。

②所谓“方言特色词”，是指具有当地方言特色，而且各地称说差异较大的词语。

③“汉语方言地理信息系统”，上海师范大学比较语言学 E-研究院潘悟云教授所承担的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成果。

④方言绘制符号参见秦绿叶、甘于恩：《方言地图符号设计》，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14年第8期，第5页。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 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2]冯利华，鲍毅新. 慈溪市海岸变迁与滩涂围垦[J]. 地理与地理信息科学，2006(6)：75-78.

TheGeographicalDistributionofCixiDialectCharacteristicWordsandItsInterpretation

ZHAOZeling，LIJiequn

(SchoolofChineseLanguageandCulture,ZhejiangInternationalStudiesUniversity,Hangzhou310012,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dialect geography,combined with the actual development of Cixi dialect vocabulary,this paper extracts the characteristic words of the big differences in Cixi based on the results of field survey and draws each characteristic word map. Each dialect geography distribution of morphological differences is investigated through the map,and the frequent change of administrative divisions and the history of tideland reclamation of Cixi are key non-linguistic factors that influence the formation of the geographical pattern.

Cixi dialect；characteristic words；geographic distribution

H173

A

2095-2074(2015)05-0068-08

2015-08-23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3BYY052)

赵则玲(1960-)，女，浙江温州人，浙江外国语学院中国语言文化学院教授；励洁群(1992-)，女，浙江慈溪人，浙江外国语学院中国语言文化学院2011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