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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珍妮的“头发”看她的爱情与人生经历

2015-08-15寇世忠

郑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茶点父权制珍妮

寇世忠

(郑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河南 郑州 450052)

黑人女作家佐拉·尼尔·赫斯顿发表于1937年的小说《他们的眼睛望着上帝》是一部黑人女性成长小说。小说中主人公珍妮的一头黑亮的长发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它像一条线索,贯穿着故事的开头、高潮、结局,和主人公的命运息息相关;它代表了珍妮追求美好爱情、反抗父权制压迫的本能,这一本能在她和三个男人之间的感情生活和权力斗争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它又如一面镜子,折射出赫斯顿对两性关系和种族关系的独到见解。可以说珍妮的“头发”不论是在小说的结构上还是内容上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珍妮的发型在她反抗父权制的斗争中的变化

小说开头,珍妮的祖母南妮告诉她“黑人妇女是世界的骡子”,不仅要挑起白人丢下的重担,还要挑起黑人男人丢下的重担。这番话是南妮以及很多同她一样受到父权和种族双重压迫的黑人女性的人生哲学,并做为“知识”或“真理”传授给即将开始独立生活的后代女性。在父权制社会中,男人撑握了权利,拥有话语权,并使自己的权利合法化,而所谓的“知识”、“真理”则是权力斗争的结果,是父权制社会压迫女性的工具。在小说中的黑人小镇伊顿维尔,村民们的生活相对封闭落后,由于受到种族制和父权制思想的长期毒害,南妮祖母及其他黑人女性甘心情愿地做着“骡子”。而对于这些压迫黑人女性的权力,珍妮却敢于反抗,她对父权制及其所标榜的“知识”、“真理”的斗争贯穿了她的三次婚姻经历。珍妮的头发在她反抗父权制的斗争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说父权制话语及其规定在珍妮身上体现为“超我”(superego),珍妮的头发则代表了她的本我(Id),即她的本能。它又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珍妮的女性魅力,吸引男性的本能;另一方面则是珍妮追求平等、和谐的两性关系,反抗男权压迫的本能。而做为主体的珍妮则代表了她的自我(ego),既要响应本能发出的反抗父权制社会压迫的声音,追求平等、和谐的两性关系,又要使自己的行为符合父权制规范,从而在这个现实社会中生存下去。珍妮与父权制社会的斗争就是通过她的“自我”在平衡“本我”和“超我”之间的力量中进行的。

当珍妮十六岁的时候,她还只是个懵懂少女,尽管心中已经对爱情有了美好的幻想,但此时的她还根本没有能力去反抗强大的父权制社会,于是她服从了祖母的安排嫁给了洛根·基利克斯。洛根是一个拥有60 亩地和一栋房子的中年男人,他是一个物质至上者,在他眼里,珍妮和他的土地与房子一样,也是他财产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头干活的骡子。于是婚后不久,他就对珍妮失去了热情,珍妮也很快觉察到了这一点,因为她发现他不再惊叹她长长的黑发,不再抚弄它。洛克对珍妮头发态度的变化是他们之间关系的转折点,它标志着二人蜜月期已过,开始进入现实生活当中,即由父权制规定主导的夫妻关系。于是洛根开始把珍妮当成个骡子一样使唤。这对于向往平等、浪漫爱情的珍妮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她便“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不久以后,当珍妮遇到了乔·斯塔克斯的时候,她便离开了洛根。

乔起初也是被珍妮垂下来的满头浓发所吸引。他是个雄心勃勃的男人,渴望拥有权力及财富。虽然珍妮当时对自己的婚姻生活非常不满,但父权制话语(祖母南妮的话)仍然对她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一开始她的“超我”还是胜过了“本我”,并没有马上离开洛根。但当乔对她说“你来跟我走,以后你一辈子都可以过你应该过的日子。吻吻我,摇摇头,你摇头的时候,满头浓发像天一下子亮了一样”的时候,珍妮追求美好爱情的本能的欲望立即被点燃了。她最终选择离开了洛根,跟乔结合。乔带着珍妮到了伊顿维尔以后,凭借着自己的勤劳能干和聪明才智,很快就在当地树立起了自己的威望,被当地居民选为镇长。他买了地,盖起了当地最大的一栋两层楼房,并在这房里开了一家商店。他集镇长、邮局局长、地主和店主于一身,实现了他对财富和权力的追求。虽然乔为珍妮带来了富裕、体面、有地位的生活,但是,同珍妮的第一任丈夫洛根一样,乔依然是一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他并未平等地对待珍妮,反而滥施父权制社会授予他的“合法”权力,把她当成可供他任意支配的财产,因而珍妮对乔的“权力”的反抗便成为他们夫妻二人关系的一项基本内容。而他们之间斗争的焦点之一,就是珍妮的头发。有一天,乔发现有男人在商店里偷偷抚摸珍妮的发梢,对于乔来说,这个举动无异于侵犯他的私有财产,是对他权力的挑战。为了保证他的权力不再受侵犯,他命令珍妮把头发束起来。珍妮虽然本能地反对乔的这种做法,但此时,面对乔代表的强大的父权制势力,为了生存下去,珍妮的“超我”不得不屈服于“父权”,压抑“本我”,其外在表象就是珍妮不得不用头巾把头发束起来。随着乔的逐渐衰老以及伴随而来的男性权威的渐渐消失,二人之间权力的天平开始发生倾斜,珍妮本能要求平等的力量(“本我”)越来越强大,她也开始公开反抗乔。不久以后乔就死了,在他葬礼的当晚,珍妮把全部头巾都烧了。珍妮的这一举动象征着她追求平等关系的本能(本我)冲破了传统的父权制观念的羁绊(超我),她开始走上独立自主的人生道路,开始人生的一个新的阶段:有整整下半辈子的时间供她自己随意支配。

珍妮的“自我”第一次在“本我”和“超我”之间的权力较量中找到平衡是当她遇到茶点之后。茶点对珍妮头发的态度不同于她的前两任丈夫。在他们刚刚认识不久,有一天早上她醒来时,发现茶点正在给她梳头发,于是珍妮问他:“梳我的头发对你有什么好处?是我觉得舒服,不是你觉得舒服。”茶点回答说:“我也觉得舒服。我一个多星期都没睡好觉,就因为我特别想把手埋在你的头发里。简直是太美了,就像把脸贴在鸽子翅膀下面一样的感觉。”这段对话表明,茶点并没有将珍妮视为他的财产,而是把她当做与他平等的人,通过热切赞美她的身体——头发,来表达对她的爱。从茶点这里珍妮获得了理想的爱情——建立在平等关系基础上的爱情。虽然这种感情有时也难免有缺陷,例如有一次茶点为了向众人证明对她的控制权当面打了她,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基本上是平等的,珍妮同他离开了伊顿维尔,来到佛罗里达人沼泽地。在那里,他们开始了对于珍妮来说是全新的生活。茶点教她射击打猎,在他的动员下,珍妮穿上了工装裤,白天他们一起下地干农活,晚上,农工们聚集在他们家,听茶点弹吉他……所有一切活动珍妮都能参加,这对于以前的她是无法想像的。他们之间的平等关系从珍妮的头发上也可以反映出来,有人评价她说:“因为近来她漂亮得很,穿新衣服,头发差不多一天一个样式,总得有原因才梳头梳得这么起劲。你要是看到一个女人这样,她准是为哪个男人在梳。”珍妮随心所欲地变换自己的发型暗示了她此时已经完全摆脱了父权制(超我)的束缚,获得了完全意义的自由,按照自己本能的意愿(本我)生活。这种建立在平等关系基础上的两性关系就是珍妮(也是赫斯顿)心目中所要寻求的完美的爱情。但好景不长,一个重大事件的发生完全改变了她美满的生活状态:飓风袭击了他们所在的地区。他们两人在洪水中挣扎时,一只大狗咬伤了茶点,使他患上了狂犬病。他在神智失常的状况下,取出手枪对着珍妮瞄准,珍妮出于自卫,开枪打死了他。

二、珍妮的头发成了反抗殖民压迫、保持独立种族意识和黑人文化的手段

作为“世界上的骡子”,珍妮要承受的不只是父权制社会的压迫,还有种族压迫。而她的头发不仅代表了她追求理想爱情、与父权制权力斗争的本能,而且是她自我身份认证、表达自己黑人种族意识的有效方式。

米歇尔·福柯在《疯颠与文明》一文中写到身体是权力作用的对象,“身体只能是一种被控制和被征服的对象,它受到各种控制形式的支配”,“在这种无所不在的施加于身体的权力干预中,身体既丧失了它的自主性,也丧失了它的稳定性”,“在被(权力)锻造时,身体当然也会记录权力施加于它的痕迹”。从古至今,非洲许多地方的传统文化都视头发为身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非洲人传统文化及审美观的主要表现渠道。非洲人的发型还能显示出他们的社会地位、性别、种族、职务、个人品味及地域特征。南部非洲的许多家庭中,孩子出生后,人们询问了其性别后马上就会问:“头发怎么样?”殖民社会中,在殖民话语(权力)的干涉下非洲人头发的含义被打上了种族和政治的烙印。种族主义意识形态像一双无所不见的“权力”之眼注视着殖民地人民,在它的“注视”下,殖民地人民丧失了独立的种族意识——本族的传统文化、价值观念及审美意识,许多黑人妇女不惜去理发店使用化学药水将卷曲的头发“洗”直。随着黑人种族意识的觉醒,为了抵制殖民意识对黑人传统文化及审美意识的“异化”,一些黑人作家强烈呼吁黑人保持其黑人性。艾丽丝·沃克就曾热切赞美黑人的卷曲头发,指出弄直头发是一种“传教”行为。因此,对于殖民地的黑人种族来说,在与白人“权力”的斗争中,头发不再是被殖民统治权力控制和征服的对象,反而成了反抗殖民压迫、保持独立种族意识和黑人文化的手段。

珍妮的头发就起到了这一作用。小说中珍妮的祖母被白人强奸以后生下了她的母亲,所以珍妮不像别的黑人,她长着又长又直的黑头发。她的头发使她的外表同时具有白人和黑人的特征。她从小随祖母南妮在白人家里成长,起初她并不知道自己不是白人,直到六岁时和白人的孩子一起拍照,她才从照片中的头发和肤色意识到自己的种族身份。但得知自己是黑人后,她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说:“啊!啊!我是黑人!”这说明珍妮并不像其他的黑人那样深受殖民意识影响,以自己的种族身份为耻,相反,她马上接受了这一事实,也不因为自己具有白人特征(头发直、肤色浅)而自觉高人一等。她持有积极乐观的黑人种族意识。在乔的商店里和门廊上她对加入黑人们的谈话的渴望,同茶点在大沼泽地上劳动,积极参与黑人社区的活动,以及她对特纳太太反黑人种族言论的驳斥,这些细节都表现了她的黑人种族自尊心和自豪感,对黑人传统文化的热爱,以及对黑人群体生活的向往。通过珍妮,赫斯顿表达了她的黑人种族意识,即在黑人自我肯定和独立的基础上,把黑人的种族文化视为获得黑人尊严和身份的源泉。黑白两个种族的基因在珍妮头发上的和谐统一,象征着两个种族的融合。通过珍妮的头发,赫斯顿解构了传统的白黑二元对立,表达了希望黑人种族在保持独立种族意识、自我肯定、自我尊重、自我热爱的基础上和白人种族建立平等、和谐的种族关系的愿望。同时,赫斯顿向读者传递了一个信息,即像小说中的主人公珍妮一样,尽管前路茫茫无所知,但只要有信念,未来就有希望。

[1]米歇尔·福柯.疯颠与文明[M].刘北成,杨远樱,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

[2]程锡麟.谈《他们的眼睛望着上帝》的女性主义意识[J].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4):114.

[3]拉·尼尔·赫斯顿.他们的眼睛望着上帝[M].王家湘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8.

[4]Sieber,Roy and Frank,Herreman,Hair in African Art and Culture[J].African Arts,2000,33(3):56.

[5]Erasmus,Zimitri.Oe!My Hare Gaan Huistoe':Hair-Styling as Cultural Practice[M].Agenda Feminist Media,199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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