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救火

李立泰

巡按晋大人的官印丢了。

这还了得！丢官印是死罪。急火攻心，晋大人牙疼得半个脸都肿了。

晋大人是钦差大臣，此次南巡为江南大旱赈灾而来。一路巡视，重灾府县几乎颗粒无收，赤地千里，百姓逃荒，饿殍遍野。晋大人心情沉重，闷闷不语，身上银两差不多都给了灾民，骨瘦如柴的灾民给晋大人磕头都起不来了，晋大人下轿扶起他们。

清官大老爷！清官！

沿途府县州官为晋大人设宴接风洗尘，晋大人落座眼看满桌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长叹一声：百姓米粒未进，吾等怎能下咽，撤下给灾民充饥。米饭一碗足矣！

府台知县对晋大人为官清廉有所耳闻，但没想到今天会这样。

府台知县按晋大人的吩咐一一照办。晋大人离去到下一府县，府台知县送来银子。晋大人收下，谢过之后，命师爷记录在案，分送给灾民。

晋大人来到山缝县，当地鱼知县高接远迎，跪在道旁。晋大人一进县境直觉这儿旱灾最严重。坑塘河流龟裂，秧苗干死，比沿途灾情重得多。

鱼知县的接风只是簡单的便饭，晋大人夸知县：明白。鱼知县安排晋大人住县衙最好的房子，安插一心腹跟随巡按：一定要照顾好晋大人，若有闪失拿你是问！心腹连连点头：是！是！是！

晋大人查灾认真仔细，鱼知县面上点头哈腰，却想方设法陷害晋大人。

晋大人微服私访，走进百姓中间，调查鱼知县的为政。

“他不枉姓鱼，鱼肉乡里！”

“他顿顿好酒鸡鱼，鱼知县嘛。”

“县里人口三万多，现在连一万也不足了，逃荒的、要饭的、饿死的……他赈灾只是空喊。”

鱼知县怕巡按御史动真格的，惶惶不可终日。

正在晋大人下决心查办鱼知县的时候，晋大人的官印丢了。

晋大人分析，定是那鱼知县的坏主意，设计陷害本官。偷走官印的定是知县心腹，为的是阻挠查账进度。

晋大人内紧外松，苦思冥想怎样从鱼知县手里拿回官印。

巡按跟鱼知县说话时依然谈笑风生，淡定自若，毫无害怕紧张的意思。

鱼知县藏而不露，面上仍是毕恭毕敬。

巡按就是巡按，水平比知县高多了，明镜似的看透鱼知县的五脏六腑。

急火、急火……巡按一拍头：有了。

一天，晋大人约鱼知县到他住处吃顿饭，感谢鱼知县对他鞍前马后伺候。

鱼知县闻听巡按御史请客，心犯嘀咕……

晋大人备下家酿薄酒。“鱼知县，谢谢你连日为本官劳顿，薄酒一杯略表谢意。请。”

“晋大人您太客气了。您到小县查灾救灾风尘仆仆不辞劳苦，是下官的榜样，真叫下官心疼。要说感谢的是我，还望大人美言，再给小县拨些钱粮，救灾民于水火。”

“鱼知县您又客气了。上奏是本官职责，一是一，二是二，本官定会如实禀报社情民意！”

鱼知县闻听巡按语似双关，吓得汗流满面。

酒过三巡，菜却没过五味。

巡按仅备四菜。鱼知县哪吃过这灾民之饭，只得在巡按御史的力邀下抻脖瞪眼地吃下，他强咽着巡按劝让的小菜，一碗蒸榆树叶，一盘凉拌马齿苋，一盘咸菜条，最好的是一碟豆粒儿。

俩人酒酣之时，仆人忽大喊：着火了！快救火啊！

后院突然起火，巡按呼地站起，急忙进卧室捧出官印盒子，严肃地递给鱼知县，说：“这是本官的官印，麻烦你拿走代为保管，明日一早送来，我速去救火！”

巡按说完，不容鱼知县有丝毫推辞的机会，跑开救火去了。

鱼知县欲言又止，他有苦难言沮丧地捧着空盒子回家。

鱼知县几乎一夜未眠，眼熬红了。天明若空盒返回，那就说明自己把巡按御史的官印弄丢了，那可是要命的大罪！思忖再三，鱼知县只好把从巡按那儿偷来的官印放回盒子里。

第二天一早，鱼知县捧着巡按的官印盒送到晋大人家里。他瞥见院中垃圾里有蒸榆叶、马齿苋……

晋大人看着鱼知县红红的眼睛，接过沉甸甸的官印盒会心一笑。“谢谢鱼知县了！”

鱼知县哭笑不得。“哪里，哪里，下官应该的，应该的。”

晋大人上奏皇上批转，追加赈灾钱粮。鱼知县贪赃枉法，鱼肉乡里，克扣救灾钱粮，置灾民于水火而不顾，杀头之罪……

〔本刊责任编辑吴 俊〕

〔原载 《东风文艺》

201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