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亚里士多德音乐美学思想中的“摹仿”
2015-04-29周怡如
【摘要】亚里士多德认为音乐的目的既不是出于实用,也不是出于必需,而是为了自由而高尚的情操,为人自身及城邦的完善与发展,是集娱乐、培养习惯、有益于智慧于一身,为培养公民卓越的品格和灵魂。
【关键词】亚里士多德;摹仿;音乐美学
亚里士多德作为古希腊最伟大的哲学家、美学家、西方文化史上最博学的人之一,对音乐也发表了独特的见解,虽然他从未写过专门探讨音乐的著作,其绝大部分对音乐的看法都集中在《政治学》中,也散见于《诗学》等其他著作中。亚里士多德对音乐的“摹仿”观念反映了古希腊对音乐审美的基本观念,其核心观念即:摹仿勇敢与坚定的个性。
亚里士多德与其老师柏拉图过分强调艺术反映人的内在欲望,并加以批评不同,他更多地以实事求是的精神对艺术的内在本质进行探讨,并做出科学的客观的评价。首先,他从媒介的角度区分出音乐艺术与其他艺术的根本不同。他在《诗学》中说:“史诗和悲剧、喜剧和酒神颂以及大部分双簧管箫乐和竖琴乐——这一切实际上是摹仿,只是有三点差别,即模仿所用的媒介不同,所取的对象不同,所采的方式不同。有些人(或凭艺术,或靠经验),用颜色和姿态来制造形象;摹仿许多事物;而另一些人则用声音来摹仿;同样,前面所说的几种艺术,就用节奏、语言、音调来摹仿,对于后两种,或单用其中一种,或兼用二种,例如双管箫乐、竖琴乐以及其他具有同样功能的艺术(例如排箫乐),只用音调和节奏(舞蹈者的摹仿只用节奏,无需音调,他们借姿态的节奏来摹仿各种‘性格、感受和行动),而另一种艺术则用语言来摹仿。”[1]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所有的艺术从根本上讲都是摹仿,不同艺术的根本差别有三点,那就是它们摹仿的对象不同,摹仿所采用的媒介不同,摹仿的方式也不同,绘画用颜色和图像来模仿,舞蹈和歌舞用人的姿态来摹仿,戏剧诗歌用语言来摹仿,而音乐则用音调和节奏来摹仿。亚里士多德在比较了声音与形象、颜色、语言等不同摹仿媒介之后,认定听觉器官不仅与其他器官不同,它甚至是最高级的审美感官,音乐对人情感的摹仿优于其他媒介,它的快感可以共鸣于灵魂的性格,不仅能激起人情感的起伏,对人的情感的感染,有时会超越绘画与诗歌,直达心灵与灵魂的最深处。人的各种复杂感情都可以直接用音乐来摹仿,既有对危难中勇敢人的坚定勇猛节奏的摹仿,也有对和平时期恭顺温和声音的摹仿,既有对兴高采烈激动昂扬场面的摹仿,也有对纸醉金迷靡靡之音的摹仿,不同的乐调既能表现哀伤、欢乐或轻松的情感,同时也能表现庄严、朴素、坚强或勇敢的形象与性格,温柔与愤怒、高兴与苦恼、勇敢与犹豫都能通过音乐来表达,音乐的节奏、旋律与曲调不仅能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性格,勇敢与节制的个性,愤怒与和顺的情绪也无不真实地反映在音乐里。同时,人们摹仿的事物面前,在聆听音乐时,感受到的欢乐痛苦与面临真实事物一样,也能直接感受到音乐中所传达的感情,激荡着人的灵魂,它不仅能带来愉悦,成为高尚的享受、无害的娱乐,同时也能使狂热的人平静下来,使哀怜、恐惧等情绪得到宣泄,进而影响人的性格。这和后来康德把音乐作为最低级艺术形式形成了截然的对比。康德关于音乐与其他艺术形式审美价值的比较说:“如果我们把美的艺术的价值按照它们给内心造成的教养来估量,并采取那些为了认识而必须在判断中集合起来的能力的扩展作为尺度,那么音乐之所以在美的艺术中占有最低的位置(正如它在那些同时按照其快意来估量的美的艺术中也许占有至高无上的位置一样),是因为它仅仅以感觉来做游戏。”[2]亚里士多德却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音乐对人的摹仿如同绘画与语言的摹仿一样也有低俗与高雅之分,既有真善美,也有假恶丑,音乐教育就是以潜移默化地陶冶性情、操练灵魂、培养德行为宗旨,使自由之人在心旷神怡、享受美与愉悦之时,使心灵的和谐与乐调的和谐相契合,并通过数的原则,反映宇宙的和谐。
亚里士多德认为各种乐调有各自的特点,对人的感觉的影响也各不相同,吕地亚混合调使人沉郁庄重,弗里吉亚调使人热情高涨,多利亚调式则使人温和稳健,有的曲调使人心性摇荡,有的曲调使人忧郁悲伤,有的曲调则使人温和安详,有的曲调则使人热情高涨,节奏也是一样,有沉静、轻快、柔弱、刚强、高雅、粗俗的区别,即使乐器也是一样,亚里士多德对乐器的不同性质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应慎重择取所用的乐器,笛管就不宜在教育中采用,其他需要技巧的乐器也一样,如竖琴一类的乐器,应该采用那些能够使学生在音乐或其他教育科目方面有所长进的乐器。此外,笛管不能表达道德情操,它过于激越,故在需要引发人们宗教情感的场合使用管笛,较之在学习中使用它更为适宜。”虽然管笛一度被列入音乐课程,并在雅典广受欢迎,但“后来的经验使人们能够更好地判断什么对德行有益或无益,于是他们舍弃了笛类和其他许多古老的乐器,”虽然古老的神话传说是雅典娜发明了此项乐器,但“传说女神厌恶这种乐器是因为它使面部变得丑陋难看,这固然说得不错,不过更有可能是因为修习笛器对思想没有补益,而我们把知识与技术归于雅典娜。”[3]由此可见,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还是根据乐器自身与它所演奏的乐调及节奏的特点是否能符合道德的要求来定夺对乐器及曲调的取舍。正如柏拉图在《理想国》中借助苏格拉底之口所说:“我对于这些乐调是外行,但是我们准许保留的乐调要是这样:它能很妥帖地摹仿一个勇敢人的声调,这人在战场和在一切危险境遇都英勇坚定,假如他失败了,碰见身边有死伤的人,或是遭遇到其他灾祸,都抱定百折不挠的精神继续奋斗下去。此外我们还要保留另一种乐调,它须能摹仿一个人处在和平时期,做和平时期的自由事业,或是祷告神祇,或是教导旁人,或是接受旁人的央求和教导,在这一切情景中,都谨慎从事,成功不矜,失败也还是处之泰然。这两种乐调,一种是勇猛的,一种是温和的;一种是逆境的声音,一种是顺境的声音;一种表现勇敢,一种表现聪慧。我们都要保留下来。”[4]在柏拉图看来,只有为受到很好教育的人喜爱的音乐才能算最好的音乐,因为它反映了人的美好的品质,并为城邦培养好的人做准备,同时他还主张,对音乐的评判不能根据剧场中观众的反应来定,因为在他看来,剧场中大多数人都是根据自身的爱好来判断,而不是根据是否对城邦有益来判断,艺术家如根据观众与裁判人的爱好与低级趣味来创作音乐,那他就会主动迎合观众与裁判的爱好,那艺术的原则就不再是对城邦有利,而是欲望就成了艺术的最终主宰,勇敢、节制、虔诚、温和的品质就会受到排斥,听众,特别是年轻人与儿童便会放纵情感与欲望的表达,在长期对音乐的模仿中形成自己的习惯与爱好,那对城邦的影响也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柏拉图认为,音乐家的导师既不是观众,也不是裁判,更不是内心的欲望,而是是否有利于城邦。在某种程度上,亚里士多德批判地继承了这一基本观念。
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摹仿同时能带来快感,对于快感的不同评价正是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的根本区别之处。柏拉图对音乐的要求是严厉的,甚至是狭隘的,但亚里士多德超越了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虽然也认为音乐是形成人性格的一种重要力量,理智的操练对维护灵魂的稳定具有重要意义,但亚里士多德更加实事求是,也更加人性化,他认为艺术起源于模仿,模仿是人的天性,人有模仿的本能,同时人在模仿中能获得快感,音乐感和节奏感就是一种最接近现实的模仿,既出于人的天性,又能反映人的内在品质与喜怒哀乐。
亚里士多德认为,优美的音乐必须摹仿好的人物及好的乐调及节奏。而立法者最应关心的问题应该是青少年的教育问题,这关系到城邦的未来,而教育的本质就是如何让公民适应他生活其中的政体。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每个公民并不仅仅属于他自己,他还属于城邦,作为个体的成员应该与作为整体的城邦保持一致,而音乐就是使个体与整体保持一致的重要途径——亚里士多德音乐美学思想中所表现出的人文主义内核对我们今天构建“以人为本”的和谐社无疑具有重要意义,因为个体的品质是社会和谐与稳定的根本,亚里士多德把美善合一,主张节制、和谐,在充满快感的审美中培养和谐健康的人格,完善自我与社会的音乐美学思想,对我们反对目前音乐界普遍流行的各种强调感觉的虚无主义及过分追求形式的技术主义都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参考文献
[1][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2][德]康德.判断力批判[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3][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4][古希腊柏拉图.文艺对话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5]杨伯峻.论语译注[Z].北京:中华书局,2000.
[6]李民.尚书译注[Z].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
作者简介:周怡如(1981—),女,湖南人,硕士研究生,讲师,浙江大学公共体育与艺术部公共艺术中心,主要研究方向:音乐美学、民乐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