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法语音理据之语音象征
2015-04-17孟晓琦
孟晓琦
汉法语音理据之语音象征
孟晓琦
理据乃促发语言生成、变化、发展的动因,分布于语言符号的各个层面:语音、文字、形态、语义等。本文主要针对汉法语音理据中的语音象征现象进行梳理、对比和总结。对比发现,汉、法语音象征所表现出的语音理据具有较高的一致性,其原因在于人类原初对语音意义的感知基于相似的发音姿势,生理相似引发心理感知的相似。
语音理据 语音象征 汉法对比
[Résumé] La motivation, en tant qu’élément stimulant la génération, le changement et le développement d’une langue, se répartit dans tous les niveaux du signe linguistique: phonique, littéral, morphologique, sémantique etc.. Le présent article essaie de mettre en ordre les motivations phoniques manifestées par le symbolisme phonique dans les langues chinoise et française pour en faire ensuite un bilan contrastif. Leur contraste montre que le symbolisme phonique du chinois est en grande partie identique au celui du français, puisque les positions articulatoires qui servent de base à la perception des sens phoniques dans ces deux langues sont pourvues de similarités, et la similarité physiologique pourrait entraîner celle de la perception psychologique.
我们将语音理据二分为语音象征与语音诗性功能两个层面:语音象征主要表现单体音素与意义之间的映照性关系;语音诗性功能则主要表现音素整合运用时所体现出音义映照性关系。限于篇幅,本文暂且只讨论语音理据中的语音象征层面。
一、 直接语音象征
直接语音象征的语言表现形式通常为拟声词①也有学者,如郑立华1989,李弘2005,Voronin 1980,Michel Contini 2009等不把拟声词称作直接语音象征,而将其与语音象征并立,此时的语音象征只对应于文中的间接语音象征。。法语 onomatopée(拟声词)一词在希腊语中的词源义为“词的创造”。拟声是人类初创词语时的重要手段之一,是一种普遍存在的语言现象。拟声词多用于模仿人、动物、自然现象或事物的声响,其表现力源于直接模仿:以声拟声,如:哈哈,咩咩,hélas(唉、咳),boum(哎呦、哎),miauler(猫喵喵叫)。由于拟声词的名称和意义主要处于听觉这一感官层面,而人类听觉感受有别,表达听觉印象的语音体系有别,因此,拟声词并非客观世界声音的简单再现,而是“客观世界的声音所固有的节律和一种语言所特有的语言特点相结合的产物”。①王希杰:《汉语修辞学》(修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163页。于是乎,拟声词在各语言中“似”而不“同”,比如说源自鸟鸣声的“布谷鸟”,汉语为 bugu,法语为 coucou,德语为kuckkuck;汉语模仿鸭叫为ga-ga(嘎嘎), 法语为coin-coin, 德语则为gack-gack。
拟声词在汉、法词汇中数量有限,但鉴于其原生性,以及形象生动、丰富有趣的表现力,它在语言表达、文体修辞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让人有“如闻其声”、“如见其貌”的切实感觉,如 18世纪法国大文豪夏多布里昂在描写美洲密西西比河两岸的景色时,通过拟声词的运用,将蛮荒、庞杂的河岸景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二、 间接语音象征
间接语音象征又被称作语音联觉(phonesthésie)。这一术语由语言学家叶斯柏森(Otto Jespersen)在20世纪20年代首次提出。他指出:[i]很容易和小的事物联系在一起,而[u],[o],[a]则容易和大的事物联系在一起。法国心理语言学家福纳日(Fónagy)通过问卷方式,对语音象征意义进行了调查、统计、分析,得出了类似结论。Contini在对该现象研究时还特别指出:“Jakobson(1952)将音位(phonème)定义为在两极对立系统中运作的具有区别性特征且反映声音本质(de nature acoustique)的语音单位,此举为研究语音单位的情感表现力奠定了基础,也为区别性特征(le TD)作为最小的语言学成分,并以语音联觉的单位出现成为可能。”②Contini, Michel. “Les phonosymbolisme:continuité d’une motivation primaire?” ,Travaux de linguistique, no59, 2009, p.78.我国学者很早就注意到了语音的象征功能。早在 19世纪,清代学者陈澧就主张“声象呼义”说。他在《东塾读书记·小学》里说:“盖天下之象,人目见之则心有许慎意,意欲达之则口有声。意者,象乎事物而构之者也;声者,象乎意而宜之者也。......如‘大’字之声大,‘小’字之声小,‘长’字之声长,‘短’字之声短。”辜正坤(1995)则明确指出人类语言存在着音义同构现象,并对汉语声韵与语义在阴阳、级阶、色度、空间等方面所表现出的同构现象做出了详解。
语音联觉在语言中的承载形式,通常可以是单个音素,如元音、辅音;也可以是音组,如辅音丛。此外,还有一类语义较拟声词抽象,被称作是拟态词的词类是以成词形式反映联觉现象的。“它通过临摹指称对象的某种语义特征,将语义形象转换为语音形象来赋予指称对象特定语音形式”③杨建华:《试论汉语单纯词象似性》。北京:首都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9,7页。,而该语音又反向唤起人们对事物性质、情态的感知与联想,如《诗经》中“杨柳依依”、“果果日出”两句,人们分别以“依依”、“果果”状“垂柳”与“阳光之明媚”之貌;法语词zig-zag(蜿蜒),couci-couça(马马虎虎)则拟“道路蜿蜒”与“人之恍惚”之态。另,由于汉语是声调语言,词汇语音由声、韵、调三方面构成,而隶属拼音语言的法语语音结构中没有声调,因此,汉语中的语音联觉较之法语多了声调这一表达形式;但汉语则没有辅音丛这类形式。限于篇幅,本文只涉及到对汉法元、辅音联觉特点的对比。2.1汉语中的语音联觉
声母和韵母是汉语拼音的基本组成单位,基本对应于印欧语中的辅音和元音。①出于读认习惯,文中涉及汉语音素或汉字注音时我们使用“/ /”标注汉语拼音;涉及法语音素或词汇注音汇使用“[ ]”标注国际音标。综合前期研究成果(李维琦1986,辜正坤1995,朱文俊1996,朱宪超2003等),结合对语言事实的考察,我们对汉语声母、韵母的语音联觉情况做出如下梳理、总结。
2.1.1. 声母
汉语中的声母根据其形成阻碍和解除阻碍的方式,可分为塞音/b-p,d-t,g-k/、擦音/f,h,sh-r, x,s/、塞擦音/j-q, zh-ch, z-c/、鼻音/m,n/、边音/l/五类。②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增订四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30页。其中塞音/b-p,d-t,g-k/,也即爆破音,因是气流冲破口腔某一部位的阻塞和障碍发出来的声音,于是常用来模拟撞击和破裂的声音,表示突发性,爆发性的运动或事件。发音特点为时短,释放能量大,如啪/pa/、叭/ba/、破/po/、迸/beng/、卡/ka/等。③朱宪超:《现代汉语中声音意义的初探》。成都:西南交通大学硕士论文,2003,29-30页。擦音/f,h,sh-r,x,s/,汉语音韵学又称之为“拂音”,本质上象风声。④李维琦:《修辞学》。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1986,22页。常用来强调摩擦,费力或运动的持续。发音特点为时长,释放能量较低,如抚/fu/、拂/fu/、呼/hu/、吸/xi/、洗/xi/。塞擦音/j-q, zh-ch, z-c/兼有塞音与擦音的特点,发音时长,释放能量较大,如溅/jian/、涨/zhang/、抢/qiang/、闯/chuang/。再如白居易《琵琶行》“银瓶/p/乍破/p/水浆/j/迸/b/,铁骑突/t/出刀/d/枪/q/鸣”一句中,塞音与塞擦音/p,b,t,d,j,q/交替叠加,有力烘托了琵琶弹到感情深处,如银瓶破裂、似刀枪撞击的气势。鼻音/m,n/和边音/l/在发音时声带振动近似元音,几乎没有气流阻碍,听起来感觉柔美,因此象征着宁静、和谐,如妈/ma/、奶/nai/、留/liu/、恋/lian/、流/liu/等。⑤符章琼,吴学进:《象似性和语音意义--论汉语诗韵的意象经营》。山东:现代语文,2006(4),54页。其中,/m/音还由于发音时唇与唇接触部位广泛,程度较宽,且发鼻音时又有一种沉闷的感觉,不象爆破音的逼促,于是凡有/m/音的字,还多含有宽泛、沉闷的意义,例如渺/miao/、茫/mang/、绵/mian/、邈/miao/、梦/meng/、寐/mei/......等。⑥转引自齐佩瑢:《训诂学概论》。北京:中华书局,2004,70页。
汉语声母的音义关系被辜正坤称作“汉语辅音的音义同构”。他以同韵词“点、线、面”(/ian/为韵母)为例,根据音素/d/,/x/,/m/各自发音部位的特点,对它们表现出的不同语义做出说明:“发‘点’字音,须用舌尖抵上颚,一点而出‘点’音,舌尖和上颚的接触面很小,确实只有一点,所以这个“点”音非常形象地表达了‘点’义,使人想到一点状物或某物尖端上的一点或某尖端物与某平面相触或相触之一点;发‘线’音时,辅音/x/促使双唇和牙床上合而在上下齿间呈线性感,故‘线’音一出,确有流线形感觉;发‘面’音时,须先闭合双唇,舌面与硬腭接触面很宽,所以发此音时,使人又一种明显的平面、铺盖、宽广感。”⑦辜正坤:《人类语言音义同构现象与人类文化模式》载《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6期,90页。由此可见,语音的联觉意义总是基于一定的生理基础,与发音器官的姿势关系密切。
2.2.2. 韵母
韵母所体现的音义关系较之声母更易把握,因为元音是所有能够通过口腔发出声响的动物的语音共性,是“语言中最重要、最生动的东西,是语言的枢纽”①[德] J.G.赫尔德:《论语言的起源》,姚小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13页。。而辅音复杂多变,是区分不同语言的主要依据。在此我们可借辜正坤依据元音音质特点将汉字分为阴阳两类的分析,对汉语中元音的情感表现力进行说明。辜正坤根据大量汉字之间存在的对立意义,将汉字分为阴阳两类:意义相对昂扬奋发、时空关系及含义指向都呈正向扩张型的字被称作阳性字,其读音多响亮、厚壮,双唇发其音时的开口度相对较大,故多搭配/a,ang,an,o,ong/等音,如刚/gang/、高/gao/、阳/yang/等;意思相对收缩、压抑、呈负向退降的字被称作阴性字其读音多沉钝、拘谨,发音时双唇开口度相对较小,故多搭配/i,e,ei,u,ou/等音,如柔/rou/、低/di/、阴/yin/等。②辜正坤:《人类语言音义同构现象与人类文化模式》载《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由此,韵母的音义关系可简单概括为:发音时开口度较大的阳性元音,通常表达博大、宽广、雄宏等阳性语义;相对地,发音时开度度较小的阴性元音,通常表达微弱、细小、薄弱、轻微等阴性语义。
此处还有一个需特别提到的音:鼻辅音/-ng/。之所以将其放在韵母中作解,是因为/-ng/在普通话中不能用作声母,只可与韵母构成鼻音尾韵母。鉴于此,鼻辅音/-ng/本身并不具有情感表达力,但它有“加长音节和响音特征的作用”③尹铁超,包丽坤:《普通人类语言学视角下的语音简化性研究》。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36页。。因此,元音,特别是阳性元音与之连用时,常表示具有较大型体的世界对象,如庞/pang/、蟒/mang/、象/xiang/。从以上分析中我们看到:元音的联觉意义,如辅音一样,与发音器官发音姿势密切相关。
2.2. 法语中的语音联觉
法语中的语音联觉现象,法国学者 Mersenne(1588-1648)早在 17世纪已有提及,先Jespersen两百余年:/i/之类的元音在音感上一般同“细、小”概念相联系。Maurice Grammont (1965)④Grammont, Maurice. Petit Traité de Versification française. Paris:Armand Colin, 1965, p.127-138.将法语中可产生联觉效应的词称作情感表达词(mots expressifs),我们根据Grammont与Ullmann(1952/1975)⑤Ullmann, S. Précis de Sémantique française (5thédition), Francke Berne, 1952/1975, p. 104-115., Contini(2009)⑥Contini, Michel. “Les phonosymbolisme:continuité d’une motivation primaire?” ,Travaux de linguistique, no59, 2009, p.77-103.等人的研究,并结合自己的语言实践,将法语中的语音联觉情况总结梳理如下。
2.2.1. 元音
法语中的元音根据发音部位相对颚部的前后被分为亮音(voyelles claires)和低音(voyelles graves)两类,也称前元音和后元音。
亮音以开口度最小的[i,y]两音最为典型。由于亮音发音时舌面高,也被称作高音,用于表示其发音器官特征所显示的声调(note),如cri[kri](尖叫), aigu[egy](尖声的、高音的),或某种刺耳或令人不悦声音所引发的负面意义,如 piquer[pike](刺,扎),年第6期,88-90页。sinistre[sinistr](不祥的;阴险的), lugubre[lygybr](阴森的;死亡的)等。所有亮音所传递的语义都可以是对其发音特征的模仿,如clair[clɛ:r](明亮的), léger[lege](轻盈的), tinter[tɛ̃te](钟表发出丁丁声)三个词的语义均反映了[ɛ,e,ɛ̃]三个音素轻快、明亮的特点。此外,亮音还可激发起对微小、轻盈、速度等特点的联想,如 petit[pəti](小的), fin[fɛ̃](精细的), vif[vif](活泼的), subit[sybi](突然的)。
低音分为暗沉音(voyelle sombre)与响亮音(voyelle éclatante):[o]与[u]属暗沉音,[ͻ]与[a]属响亮音。Grammont(1965)将[œ]也归入后者。暗沉音可制造沉闷的声音效果,如sourd[sur](沉闷的,喑哑的), gloussement[glusmã](咯咯叫声); 也可唤起昏暗、沉重等感觉,如 sombre[sɔ̃br](阴暗的,阴沉的), lourd[lur](沉重的,沉闷的)。响亮音的名称源自它在词中所模仿的发音,如fracas[fraka](爆裂声,轰隆声), claquer[klake](发出劈啪声), sonore[sͻnͻr](响亮的,洪亮的); 响亮音还常常唤起美丽、伟大等幻想,如gloire[glwar](光荣), courage[kuraʒ](勇气), colosse[kͻlͻs](巨人;大人物)。
鼻化元音与对应的口腔元音所表达的情感意义是相似的,其中,字母组合-ombre发音引发的“幽暗”之感颇“引人注目”,如ombre[ɔ̃br](阴影), sombre(阴暗的),décombres[dekɔ̃br](瓦砾)。
2.2.2. 辅音
虽然法语辅音的联觉现象纷繁复杂,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其联觉效用的把握。郑立华曾做过一个小实验来说明法语音素的联觉效果。他选取一首法语小诗,保留诗里的元音,按以下四种方式改动诗里辅音的结构1 ) 增加[l],[m]的数量, 2 ) 增加[p],[t],[k]的数量,3)增加[r],[b],[d],[g]的数量,4)增加[s],[f],[∫]的数量。这样就产生了四首虚构的诗。然后提供四个可能性的主题A )温柔的爱情,B ) 淫荡的爱情,C ) 战争的场面,D ) 秋天的景色。要求被试指出哪首诗可与哪个主题对应。参加实验的是法语专业的学生,共 51人。结果表明,被试倾向于认为含[l],[m]多的诗是“温柔的爱情”,( 53% ), 含[p],[t],[k]多的诗是“战争的场面”,( 41%),含[r],[b],[d], [g]多的诗是“淫荡的爱情”( 45 % ),含[s],[f],[∫]多的诗是“秋天的景色” ( 45% )。①郑立华:《语音象征意义初探》载《现代外语》1989年第1期,59页。这个实验结果与上边所描写的辅音情感联觉效用基本上是吻合的。
2.3. 汉法元、辅音联觉异同
通过上述对汉法语音联觉现象的梳理,我们发现,汉法元音与辅音的联觉效应存在有较大的一致性,且各音素所引发的联觉意义与各自所依附的发音器官姿势密切相关。就辅音而言,可总结为以下四种情况:爆破音常可用于模拟撞击和破裂的声音,表突发性,爆发性的运动或事件,其中以/p/,/d/,[p],[d]最为典型;擦音表现力更为丰富,既可表姿态行为的明快迅速,也可表其缓慢起伏。汉法各有特色,但典型擦音/f/,[f]均可表犹如风来之感,/s/,[s]音中都充溢着起伏的摩擦;鼻音/m/,/n/,[m], [n]听来感觉柔美,均蕴含有柔和效应;边音或流音/l/,[l]则可给人轻柔流畅印象。就元音而言,汉语韵母的阴、阳性之分与法语元音的亮、低音之别有“异曲同工”之效。具体而言,汉语阳性韵母与法语亮音相对应,宏大、雄伟、高昂、厚重等正面意义常用之表示,其中汉法均以/a/,/ao/,[a],[ͻ]以及相关的鼻化元音为典型代表;汉语阴性韵母与法语低音相对应,轻微、尖细、矮小等负面意义常用之表示,以/i/,/ü/,/ê/(ue),[i],[y],[ɛ]以及相关的鼻化元音为典型代表。此外,/u/,/o/,/ou/,[u],[o]以及其它发音开口度介于响音与低音(或阳性音与阴性音)之间的音,所表示意义常有温和,沉稳之态。语音联觉在汉、法语中表现出的相似性,充分显示了人类在对客观世界的感知体验上、认知表现上具有相当大的一致性。
三、 语音理据性程度
赫尔德说:认为一种语言未经任何选择,就从人脑中任意地发明了出来,这种说法对于心灵来说,不啻于肉体被死神的手抚摸所遭受的痛苦。所以,一种根据肤浅空洞的任意性创造出来的语言是与他的整个善于类推的本性相背的;一种完全任意地构想出来的语言,事实上也同一切人类心灵力量的类推原则格格不入;①[德] J.G.赫尔德:《论语言的起源》,姚小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13页。亚历山大·蒲柏说:要让声音听来像意义的回声(le son doit sembler un écho du sens);弗洛伊德说语音可勾起人们深埋在潜意识里的感受;洪堡特说:语音不仅指称事物,而且复现了事物所引起的感觉。②[德] 威廉·冯·洪堡特:《论人类语言结构的差异及其对人类精神发展的影响》,姚小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66页。从语言起源到语言事实到精神分析再到普通语言学研究,语音理据的存在俨然已是不争的事实。然而,我们还必需明确,语音理据的存在有其局限性,并且不断面临着多种因素“侵蚀”,甚至“消解”的威胁。具体而言,首先,语音理据性的存在只能是部分的,近似的。甚至对于单纯的象声词,也只能唤起模糊近似的联想。其次,词中每个音素引发联想的能力是不同的。通常,一个词中可体现情感表现力的音只集中在一个音素上,而剩余的却只能保持中立。再者,语音情感表现力的发挥还与语言使用者的性情、敏感性、想象力、文学文化背景、艺术爱好以及其它一些主观因素有关。比如作家对于词汇所蕴含神奇魔力的感受程度总是大于普通人,如Leconte de Lisle 在谈到paon孔雀一词时曾言:若将paon中的“o”去掉,那么将再体会不到孔雀开屏的美丽;Claudel在locomotive中“耳闻目睹”了“车轮”和“烟囱”。最后,词汇中的语音表达力并不具有恒定效用,因为词汇的变化是永恒的,语音表达力或随着词汇的历时变化被掩盖或消逝。
简言之,语言符号的音义关系一直徘徊于任意性和理据性之间,徘徊在二者之间那个模糊渐进的中间区域。这个中间区域在逻辑学上被称作“内在居中逻辑”,而这个中间状态的逻辑在数学上已得到证明。“亚里斯多德非此即彼的二元逻辑已不能应对所有的人类处境,不能回答和解决人类社会和世界中的许多问题。”③胡壮麟:《让符号学与语言学“联姻”---《现代语言符号学》评介》,载《中国社会科学报》2014-1。因此,对于音义理据,我们始终要辩证视之。
作者单位:武汉大学外语学院(博士生);山西大学外国语学院
(责任编辑:吴泓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