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行天下》评论小辑
2015-04-17
《字行天下》评论小辑
编者按:二十世纪以来,关于语言文字的争议从未停止过。里尔克将日常语言与诗性语言彻底分离,认为日常语言太过清晰,约束人们想象,限制人类认知。故而,他提出“沉默是事件,而语言是拖延”,将日常语言视为横亘于人类与事物之间的隔膜,认为其切断或撕裂了符号的能指与所指。海德格尔则为语言正名,认为语言是人类的家园,但他还是将语言分为诗性语言与技术语言。事实上,海氏所提出的技术语言与里尔克的日常语言异曲同工,只是日常语言指向主观生活,而技术语言指向客观科学。换言之,在两位大师的眼中,人们每天所用的语言文字,不论是日常语言还是技术语言,从未停止对语言文字本身的侵蚀。同样,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当下的后现代文化语境中,语言文字早已被过度游戏化,其能指与所指呈现出任意性,“小姐”不再是“小姐”,“职业”早已不成“职业”,许多文字脱离了原本的模样和意蕴。如今的文字太过复杂、太过晦涩又太过陌生,我们几乎忘记了它的品行和性格。而杜青钢先生,一位精通法文的中国学者,在其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字行天下》中,用既疏离又沉入的眼光,试图为我们揭开文字的面纱,还原文字真身,用文字串起人间珠玉,用文字洞悉过往世事,用文字探看未来乾坤,用文字行走天下。
学者的玩心
毕飞宇
(毕飞宇,中国著名作家,南京大学特聘教授,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获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亚洲文学奖。)
“读者”这个世界深不可测,写作者的命运全在这个深不可测里头。它是危险的,也可能是亲切的,没有人知道。从这个意义上说,写作又何尝不是探险呢,勇敢的写作者往往怀揣着探险的心就上路了,危险与亲切,他都想看看。《字行天下》很可能遇上苛刻的读者,我就是一个苛刻的读者:这能算一部真正的长篇么?但《字行天下》更可能遇上一位好奇的读者,我就是一个好奇的读者:这里的每一个相对独立的短篇是多么地好看哪!它们有机地组合在一起,这不是一部好看的长篇又能是什么?
好吧,作为一个读者,我还是不要急着去做自我测试吧,那有些无聊。是好奇心与满足感的陪伴,让我一气读完了这本书。我想说的是,文字与命运的奇妙组合构成了这本书的最大特色。
杜青钢是一位知名学者,一位以法语为业的教授。但这个教授有些玩心,是的,玩心,甚至说不务正业,他反过来了,他把他的母语,那些方头方脑的汉字当做了魔方,把玩起来。毫无疑问,这个“把玩”里头有他的成长机遇,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对汉字就此入了迷,他渴望找到组成汉字内部的那个幽灵般的基因,而那些书写汉字的人呢,他们的命运与那些幽灵般的基因是紧密相连的,所以,命运就在你的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里头。我是紧张的,读这本书的时候我一直紧张,但我当然有我消解紧张的办法,我不停地告诫我自己:我才不信呢。
这本书是有些神秘主义的,常识告诉我们,神秘主义通常都不科学。但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小说也不科学,小说有时候还反科学。话说到这里也许终于驶入了正题,——语言是科学的么?——面对同样的世界,不同的语种出现了,这是科学的么?——汉字,作为一种象形文字,它诞生了,出现了,被使用了,这是科学的么?——汉字的组合是如此地复杂、有趣,当两个或三个汉字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新的意义又出现了,这是科学的么?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的“不科学”存在,那么,语言的内部究竟包含不包含命运,这个问题我们到底该不该问?
这本书最吸引我的地方也许就在这里,那就是作者杜青钢对汉字的拆解。这是饶有趣味的。汉字,作为一个整体,被我们运用得太熟稔了,它像我们最为亲近的人,因为相处的时间太过久远,我们反而忘却了他(或她)的性别、性格、长相,还有生理上的某些特征。这是生活常有的盲区,而盲区一旦打开,我们会大吃一惊。反而会说:怎么是这样的呢?其实,我们不该吃惊,事情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因为我们忙,我们都把自己的生活忙丢了。
我说过,这本书是有些神秘主义的,甚至有点巫气。其实呢,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神秘主义或巫气先放在一边,我们可以更加轻松一点。我们不妨先问一问,我们了解我们自己么?我们了解我们的生活么?我们渴望知道明天么?这些问题都是本真的,不该被我们丢弃。如斯,《字行天下》里所描绘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可信不可信,我们反而可以弃之不顾,我们“书写”了什么,我们为什么要“书写”,我们在“书写“的时刻怀揣着怎样的欲望和焦虑,这才是我们要面对的。
2014年12月3日
汉字奇说
[法国]勒克莱齐奥
许钧 译
跟随杜青钢,我出发去历险,在中国语言神秘的世界里历险,行走的并非坦达的逻辑之道,而是曲折小径,诚如作者所言,“我的身体与灵魂共舞,踏着一个字又一个字。”这场历险,即罗兰·巴特所谓的“语言鸣奏”,这是一个鲜活的场域,具有生命力,虽时而费解,但往往诙谐而充满智慧。探险者身上透溢着童真之灵气。字词轻盈,傲然独立,在创造,在作画 —— 一如杜青钢,盈巧亲切之笔法,简单而精到。一个个字让我们心跳,走向梦,走向生命。让我们随之一起远行!
2014年 12月
《字行天下》的文学魅力
包向飞
(武汉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
杜青钢先生的小说《字行天下》面世以来,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一下聚集了很多粉丝读者,也产生了各种各样的评论:有人惊奇于书的内容——字与人生的关联;有人好奇于作者的身份——大学教授;有人叹服于作者的才华——对文字的把玩能力,还有绘画、还有烧菜等等。读者里面不乏“索隐派”。“索隐”当然也是一件很愉快的智力活动,《红楼梦》就曾被认真地索隐过。有人如果细心地索隐《字行天下》,我想,他也定会得到许多有趣的发见。
但在此我们不做任何索隐,单来探究小说的文学特点。我们姑且把《字行天下》的文学特点总结成如下三条,以期抛砖引玉。将来定有方家会对其进行更深、更广的解读。
第一、《字行天下》作为“第三人称+”(或者“上帝视角-”)小说。
每一部小说都有自己的叙述人称,尽管这个叙述人称可以变换,有时就在同一部小说里。在《字行天下》里,作者采用的是什么叙述人称呢?对此最常见的回答很可能是“第三人称”或者是“上帝视角”,但当我们这样回答时,我们又觉得没有切中要害。难道《字行天下》没有叙述人称吗?叙事理论在此无用吗?也许毕飞宇的一段议论叙述人称的话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毕飞宇说,他在小说《玉米》中采取的叙述人称是“第二”人称,但不是“第二人称”,他的这个“第二”是“第一”和“第三”的平均值,是“我”与“他”的平均值。①参见毕飞宇《玉米·后记一》,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245页。受毕飞宇的启发,再细读杜青钢的小说,我们可以说,《字行天下》是“第三人称+”(读如“第三人称加”),因为虽然《字行天下》经常以主人公达度的视角来行文,但是因为达度是一个“半仙”,因此叙述中经常弥漫着一种上帝视角的“(全知全能的)神韵”,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有读者觉得《字行天下》有一股子“仙味”的原因吧!也许,爱钻牛角尖、爱争论的读者会说,那《字行天下》干脆就是上帝视角!但它也不是。就是在这种上帝视角的神韵里,时时透露出“他”对人的关怀和爱,“他”的朴素与求真,甚而“他”之“媚俗”的缺点。但就是这样的地方,在修辞上却形成一种对“高、大、全”的反讽。这种不经意的、却又有点突兀的笔锋一转瞬间解构了所有的“假、大、空”,各种“装”,于是读者会心地笑了。这是独特的“杜氏幽默”。因此,这种叙述方式不是上帝视角,它比上帝视角少了很多“满”与“实”。“杜氏幽默”是从缺憾的空白(虚)中产生的,故此《字行天下》的叙述人称又可以是“上帝视角-”(读如“上帝视角减”)。这也顺便解释了读者为什么觉得《字行天下》虽也玄乎、邪乎,但并不迷信,这是因为“玄”和“邪”也完全可以被解读成形式效果,即叙述方式所造成的神奇效应。
第二、《字行天下》作为“禅味”小说。
读了《字行天下》的读者总觉得小说有一种“禅味”。的确。但如果我们细究起来什么是禅味,《字行天下》的禅味到底在哪里?恐怕能说清的人也不多,大都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我认为这种禅味不在于小说写到了与“僧、禅”有关的东西,虽然小说中也并不匮乏,比方说“困”一节;这种禅味也并不仅仅在于小说中有无数充满“机锋”的句子。我的观点是:《字行天下》的底色是“禅”的,或者说作者的气质是“禅”的。要想讲清楚这一点是不容易的。在此,我们借用一些易中天先生精妙的分析。易中天说,老子、庄子虽同为道家,但他们又是不同的。老子是以退为进,以无为求有为,而庄子则是以退为退,以无为求无为。②参见易中天《百家争鸣》,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第42-46页。很显然老子的“柔弱胜刚强”、“无为而无不为”都彰显出以退为进的谋略,因此老子的思想也可以用于军事、用于权谋;而庄子的“上如标枝,民如野鹿”则有着彻底的归隐山林、不用你管、混同于万物的以无为求无为的浪漫。如果用“进”、“退”做一下排列组合,我们还有以进为进和以进为退。按照易中天的说法,以进为进(以有为求有为)可以给儒家,因为儒家提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而以进为退(以有为求无为)恰巧是对禅宗的描述。禅宗不执于俗,故不刻意避俗,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还挑水砍柴,还吃饭拉屎。明白这一点,你就很容易明白《字行天下》的禅味了。它有时候很俗,但却俗得自然,不以俗利沾沾自喜,仿佛却也乐在其中,不以俗利为进退,但也不刻意避讳,最终反倒是借俗而退了,这就是以进为退,以有为求无为。在现代社会里,以有为作目的,无论是以进为进,还是以退为进,总难免前途叵测,因为进无止境;以无为求无为也不再有任何空间,哪还有一片山林能属于一个一无所有的屌丝?于是以退为退只剩下一个浪漫的理想背影。《字行天下》却向我们很好地诠释了以进为退的禅味生存之道。有人采访作者,问他为什么写《字行天下》这本书,作者的回答是“实现老婆孩子吃香喝辣的梦想”,只字未提文学价值、生存大道等。这就是“禅”味。
第三、《字行天下》作为“硬”小说。
对于小说而言,讲好故事始终是重要的,同时也是困难的,但是若果说一部小说全靠作者编造的跌宕起伏的情节来吸引人,那么该小说还是取巧了,于是也单薄了,它缺少一些“硬”东西。《字行天下》就是一部不仅仅靠故事情节来吸引人的“硬”小说。它当然也有情节,不过你却可以从任何一节开始读,在任何一小节里你都会有情节外的收获,或是关于汉字的奥秘,或是关于人性和命运,或是关于中法文化。简单地说,“硬”小说拥有外在于小说情节的“真理”。刘慈欣的科幻小说《三体》被称为“硬科幻”,也是因为它并不只是借助“外星人”来构造情节,就像现代某些小说借助“穿越”编造人情故事一样,而是提出了一些像“黑暗森林”这样的颇具科学价值的理论。《字行天下》不仅是“硬”的,而且“很硬”,有时候你完全可以把它当学术著作来读。这大概也是《字行天下》被读者称为“学者小说”的原因吧。
以我鄙陋之见识管窥《字行天下》,当然也只能是见豹之一斑了。但我仍希望,通过我的评论,让读者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字行天下》并不是供消遣的通俗小说,虽然它也可以是。《字行天下》自有其文学上的价值,有它的创新,无论是在叙事形式上,还是在内容上,以及形式和内容的结合与缠绕上。
《字行天下》:符号的玄机
艾士薇
(武汉大学文学院)
让当下作家推荐一本同时代的小说是困难的,尤其是让那种屡获文学大奖的知名作家来推荐,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这不仅是所谓文人相轻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推荐者往往需要搭上自己的名誉作保证,毕竟那些大作家都是会爱惜自己的羽毛的。但是,杜青钢先生做到了,他的最新长篇小说《字行天下》做到了。不仅法国当红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勒克莱奇奥,对这部来自中国的作品表达了由衷的赞赏,而且中国的茅盾文学奖得主毕飞宇,也对这部测字小说表达了意外的惊奇。我想,这就是对文字的信仰使然,也是对命运的敬畏使然。
文字之于人类,是母体,也是信息流,具有渗透性。人还没出生,耳边、眼前、身旁就充斥着文字,或隐或显,或有声或有形。一个人若想脱离文字行走天下,还真没那么容易。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二十世纪的西方,会有那么一批哲学家,叫嚣着语言学转向,异常执拗却又顺理成章。他们纠结,到底是人在说话,还是话在说人。他们将作为工具的语言,还原为作为问题本源的语言。他们想说,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其实是始于语言。的确如此,但读者诸君可曾想过,你我每天所见、所用的,这憨头憨脑的方块字,实则皆为鲜活的生命?文字形成之初,可谓编码,记录者们将具象的图景抽象化,一笔一划刻在龟甲上,这横竖交叉之间承载了历史,隐藏着人类思维范式,形象逼真却又意味深长。如今这已然成型的符号,就是鲜活生命的凝固,各中玄机便隐匿其中。当这本书的作者杜青钢先生,决意以字行天下,就是将憨头憨脑、仿佛已死的文字,重新拆解,就地复活,赋予文字其原有的生命力,将文字放入鲜活生动的语境,或是重现古旧,或是展现当下,简言之,就是要让文字回到家中,洗净粉饰,回归本源,展现玄机。
文字本身就有玄机。例如,若不读杜青钢先生的《字行天下》,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为一般人所恐惧的“患”字,其中也有大吉之隐义。在小说的第 16页,昔日的民国大总统黎元洪曾在兵荒马乱之际,乌云滚滚之下写一“患”字,求问前景。先生答曰:“患”为心上两个中字,即“中中心”,也就是中心的中心,可获居中心枢纽,此为高位;又曰:“患”字乃心上之串,串即中上一口,意谓能居于中国之上发号施令,可谓一国之主。果不其然,黎元洪日后圆了这一梦,坐实了这一文字玄机。显然,小说中作者所做的文字阐释,是将“患”字的能指与所指彻底分离,对其显义与隐义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理解,可谓别出心裁,独具慧眼。事实上,现实生活中所见到的事物,不细品,又怎可知其凶吉。当然了,文字一路走下来,历经几千年,谁又规定其义必须得如此呢?就一“患”字,杜青钢先生在书中带给我们的惊奇还不止于此。依据语言文字常规常理,一般人必然都知“患”指让人忧心,但却往往会忽视患何以为患。杜青钢先生在小说中借用黎元洪的故事告诉读者,患虽以忠而立,但治国仅靠忠心是不够的,既不可安邦,也无法惠民,更何况其心中又含有三点水,倘若以水立国,就更是沉浮难料,毕竟古人云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前后的解释看似截然相反,却又合情合理,确实应验了黎元洪的一生。黎氏终究败走麦城,人生高开低走,未能脱离一患字的命运缠绕。读到此处,或许读者会噗嗤一笑,觉得这不过是后人杜撰,牵强附会罢了,又或者这只是文字构型的排列组合,几率使然。读者诸君当然可以这么想,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这本就是公元前 1300年到今天,汉字用灵魂铸成的奥妙与智慧,要知道汉字也有着自己独特的性别、性格和长相。然而,不遇高人,玄机不现。
必须承认,写字人与所写文字之间是有玄机的。读者诸君如若不信,让你此刻随性写上那么一个字,你会写什么字呢?你所写的字与你的生命或命运之间又会有何玄机呢?当初,弗洛伊德老先生就是靠着人们那点儿口误和梦中呓语,挖掘人的潜意识,开采人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当然可以说,这老先生是个骗子,因为潜意识是受压抑的,连自己都无法嗅到,可他老人家非要说那就是我们的真实想法,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这让我们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但是,杜青钢先生从不做那种西方式的精神分析。毕竟写下一字,绝非无意识的产物,它必然介于意识与无意识之间,刻意与偶得之间。因而,他分析的对象不是潜意识,不是无可考证的事物,而是说的人生,谈的此在。当然他也讲欲望,只是要实在得多。值得一提的是,不要以为写测字小说的人,略懂测字的人,都是老古董,杜青钢先生可是正宗“海龟”,法国巴黎八大博士毕业,因此,他对文字的触及,不限于汉语,还有法语。他会在书中向你展示,说字者“达度”是如何洞悉了那位写下“merci(谢谢)”的法国女子的内心隐秘,因为法国女子书写中那缺了的一笔,却正象征着断了线的爱情,而且她现在正经历着一场颠倒之爱。世人都说文字通灵,写字者与文字之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当事者事后都未必能想通,当时怎么就写下了这样的字。只是在这看似随意却又不是随意的机缘下,世态人情、人性物理、命运走势一一隐匿其中。然而,还是那话,高人不来,玄机不开。
必须申明,我无意于将杜青钢先生神化,把他说成一位高人。我只是想说,他是一个千年文字的信仰者、品评者和捍卫者。正如杜青钢所说,他的书看似方术论著,实则不然,他只是以测字为依托,呈现文字符号背后的命运玄机。其实,文字的玄机,亦是人情世态、文化密码和民族命运的隐喻。这背后的复杂奥妙自然并非区区一短文可以穷理尽相,读者诸君完全可以径直去领略《字行天下》的文字魅力!
法国文学翻译研讨会在上海举行
由中国外国文学学会法国文学分会与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中心联合举办的“法国文学翻译座谈会”,于2015年11月7日至8日在上海召开。法国文学分会会长吴岳添、副会长罗国祥,来自北京、上海、武汉、广州、厦门和苏州等地的翻译家和学者郑克鲁、罗新璋、施康强、冯寿农、余中先、李建英、刘波、王静和袁莉以及师大研究生等约30人出席了会议。
李建英教授代表主办单位向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表示热烈的欢迎。吴岳添会长对李建英教授大力承办会议表示衷心的感谢,并提议为8月份刚刚去世的复旦大学法语系徐和瑾教授默哀,缅怀他独立翻译普鲁斯特的巨著《追忆似水年华》而为译介法国文学所做出的卓越贡献。
罗新璋先生首先论述了译作与原文的关系,认为不存在等值翻译。他以傅雷译著中的名句为例,证明译文应该而且可以超越原作,但是后译很难超越前译。郑克鲁教授认为傅雷在具体词句上可以超越巴尔扎克,但是在整体上是无法超越的。施康强先生进一步论述了语言的时代性问题,认为译作与原作的语言在时代性方面应该对应。朱生豪和傅雷使用的是民国时代已臻成熟的汉语白话文,但是他们受过完整的古典教育,所以仍在相当程度上保留着两千多年文言的典雅。法国历代的作品在法语上会有差别,因此译文也应该使读者感受到这种反差。
罗国祥教授讨论了文化记忆与翻译的关系,提到文化记忆对翻译和研究都非常重要。他举出法国文化中“高卢鸡”的意象和中法建交五十周年时对“龙马精神”的重现,认为译者如果不了解文本背后的文化意象,就可能产生陌生、恐惧,甚至厌恶、茫然的消极态度,但现今以多媒体为主的时代性发展促进了人类间精神的交流,也使得“巴别塔”的实现成为可能。同时,他也就近期出版的译作《文学世界共和国》展开,强调“文学资本”对文学翻译的影响,认为应当由中法两国翻译专家共同承担翻译工作,将外译计划做好。冯寿农教授则以自己翻译的米歇尔·布托新小说《时情化忆》为例,分享了不同出版阶段从小说主旨、意义出发对书名的再三修改。此外,他还从文本多义性角度出发,探讨回归“零度翻译”的可能。
余中先编审指出翻译与研究的关系是先翻译后研究,至少也是先翻译,同时研究。不阅读、不理解和分析的研究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结合翻译所做的研究会更加细致和全面。刘波教授谈到了自己在教学中的体会,认为翻译活动本身渗透了译者对于文本内容的阐释和感悟,因此起决定作用的是译者对于文学的理解力和鉴赏力,甚至包括译者自己进行艺术创造的能力,因此学生只学习一些翻译技巧是不够的,还应该具备这方面的天赋。王静教授就自己进行文学史翻译的体会,指出了文学史翻译与小说翻译的异同。袁莉副教授谈了自己对上海文学翻译家群体的研究,对我国自五四以来逐渐演化和习承的仰视西方式的“翻译伦理”进行反思和重新定位,以及如何发挥文学翻译的主体性。
最后吴岳添研究员概述了当前法国文学翻译的形势,认为在电子版图书和网络侵权泛滥的情况下,翻译的版权得不到应有的保护,网上的盗版比比皆是。存在的种种问题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
与会专家学者围绕上述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和热烈的讨论,同时也就名著重译和译名更正等具体问题发表了各自的见解。
2015年1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