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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和合思想及其当代价值

2015-04-15周勤勤

关键词:传统文化

周勤勤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北京 100102)

中国传统和合思想及其当代价值

周勤勤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北京 100102)

[摘要]中国有源远流长的和合、合和文化,“和合”思想是我国古代先哲在对世界各种复杂事物的建构认识的基础上建立的一种哲学理论,反映出一种矛盾和谐观与动态和谐观。“和合”思想在古代有所落实,在近现代也有一定影响。中国传统和合思想仍然具有现代价值。当代社会包容性发展有其必然性,这既与中国传统和合思想有一定关系,又是现实需要。

[关键词]和合思想; 包容性发展; 传统文化

中华民族具有极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合是中国古代思想家提出的一个伟大的思想。和谐而又不千篇一律,广集众长又不彼此冲突;和谐以共生共长,多样以相辅相成。中国传统和合思想对当代社会包容性发展也可提供借鉴。

一、和合思想及其源流

(一)“和合”思想及其特征

“和合”思想是我国古代先哲在对世界各种复杂事物的建构认识的基础上所建立的一种哲学理论,反映出一种矛盾和谐观与动态和谐观。

“和合”的内涵,就词义本身来说,“和”,有调和、和谐、平和、和顺、和平、祥和之义;“合”,有联合、集合、结合、合作、融合之义。“和合”的特征是“和而不同”,既排斥平均化,又排斥同质化,达成整体意义上的有序和谐。“和合”是实现“和谐”的途径,“和谐”是“和合”的理想实现状态。“和合”思想的价值取向是追求“共通”,而不是追求“共同”。“共通”就蕴含包容,“共同”则力求等同一致。“和合”不是纯粹的同一、合一,而是包含有事物差异的、多样性的有序集合体,不仅强调不同事物之间的和谐、协调,而且强调吸收、汇合、并存,实际上也透显出对差别的承认和包容。因此,可以说,“和合”的处事原则在某种程度上和包容性发展具有相同的思想渊源,即世界万物是千差万别的,正是千差万别的万物之间的汇合、和谐相处,才造就生机勃勃的世界,即所谓“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庸·第一章》)。中国传统文化的最高理想是“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中庸·第三十章》)。“万物并育”和“道并行”是“合”;“不相害”和“不相悖”则是“和”。所谓“和”是保存矛盾对立的和谐,而“合”则是不同因素的汇合、和睦相处。“和合”的本质就是,和而不同,汇集众长,差异互补,共生共荣。

“和合”思想的一般原则是:不否定矛盾、斗争和冲突,而是在承认矛盾、冲突和差别的前提下,用“和合”的观念解决矛盾、冲突,慎重地对待差异,使诸多异质要素和各个不同的介质处于对立统一、相互依存的和合体中,在适度的范围内斗争,实现共通,形成总体上的平衡、和谐、合作、共存,同时吸取各要素的优质成分,择优汰劣,达成整体意义上的有序和谐;或者促使新事物的产生,即由旧的和合体发展为新的和合体,由此促进事物的不断发展。同时,世上一切事物都存在着差异,正如孟子说的“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孟子·滕文公上》)不能要求千篇一律,要包容差异。孔子的“君子和而不同”(《论语·子路》),《周易》的“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周易·系辞下传》),老子“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老子·六十六章》)的海纳百川,《书经》的“有容,德乃大”(《书经·周书·君陈》),其中都蕴含包容的思想。

对“和合”思想,当代学者给予了高度评价。程思远指出:“‘和合’是中华民族独创的哲学概念、文化概念。国外也讲和平、和谐;也讲联合、合作。但是,把‘和’与‘合’两个概念联用,是中华民族的创造。”[1]张岱年说:“近来许多同志宣扬‘和合’观念,这是有重要意义的。‘和合’一词起源很早。用两个字表示,称为‘和合’;用一个字表示,则称为‘和’。……许多不同的事物之间保持一定的平衡,谓之和,和可以说是多样性的统一。‘和实生物’,和是新事物生成的规律。”[2]

张立文则提出了作为21世纪文化战略的构想的“和合学”。张立文认为,人类进入21世纪,由于面临着人与自然的冲突而造成生态危机,人与社会的冲突而产生人文危机,人与人的冲突而构成道德危机,人的心灵的冲突而产生精神危机,文明之间的冲突而造成价值危机。和合学提出和生、和处、和立、和达、和爱五大原理,以化解此五大冲突和危机。[3]

(二)“和合”思想的源流及演变

中国有源远流长的和合、合和文化。首先,从字义上看“和合”思想。和、合二字都见之于甲骨文和金文。在上古汉语系统中,“和”字有两种左右组合造型。一种是从龠禾声的“龠禾”字,最早见于甲骨文。“龠,乐之竹管,三孔以和众声也。”[4]48下。“龠禾”的本义是指从三孔(或六孔,七孔)定音编管内吹奏出来的标准乐曲,以便调和各种音响。“和”,“调也”[4]48下另一种是从口禾声的“和”或“口禾”字,最早见于金文。其本义是指音声相应和谐,旋律合韵。“和,相应也。”[4]2上。方以智说,“外内合而和其中曰‘和’”。[5]“和”所映射的哲学意蕴就是和谐、调和。关于“合”字的本义,许慎的《说文解字》认为是“亼口”,其上半部分“亼”按照传统文字学的六书理论,“谓似会意而实相形也。”[6]234下“亼”为“三合也……象三合之形。”[4]108上。段玉裁以为“三口相同是为合……引申为凡会合之称。”[6]234下相当于古文“集”字,“合”字的总体含义就是:广泛采集,汇合、会合。

其次,从“和合”概念的产生看“和合”思想的最初含义。殷商时期,“和”与“合”只是单一概念,尚未联用。至春秋之时,才将“和”、“合”两字连用并举,构成“和合”范畴。“和合”一词最早出自《国语·郑语》:“夏禹能单平水土,以品处庶类者也,商契能和合五教,以保于百姓者也。”韦昭注:“五教,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商契能和合五教,使百姓安身立命。《国语·郑语》还记述了史伯关于“和”、“同”的论述:“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生之。若乃以同裨同,尽乃弃矣。”“和”就如同五行中的土与金、木、水、火相杂,以成百物,烹饪中五味调和以成美味,音乐中宫音与角、商、征、羽音相配合才能形成和弦。(《国语·郑语》)中国古代主要经典《易经》对“和”、“合”的运用也不多见。“《易经》和字2见,合字无见,有和谐、和善之意。《尚书》和字44见,合字4见。是对社会、人际关系诸多冲突的处理。合,作相合、符合讲。”[7]。

最后,从道家、儒家和佛教看“和合”思想。中国儒、道文化都分别有“和合”以及相似的理念。道家创始人老子提出“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四十二章》)、“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老子·五十五章》)及“和大怨,必有余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老子·七十九章》),认为万物都包含着阴阳两个对立物,阴阳相互作用便构成“和”,只有阴阳调和,才能生成万物。“和”对人类社会也有重要作用。“道法自然”(《老子·二十五章》)的无为思想和“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老子·十六章》)的思想,体现出一种自然无为的虚怀若谷情怀和兼容并包的精神。庄子的“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今我愿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为之奈何?”[8]312和“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合则成体,散则成始。”[8]510诠释了道家对“和”、“合”对世界万物作用的认识。

再看儒家。孔子把“和”作为其人文精神的核心。孔子弟子有子说:“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之,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论语·学而》)能否“和”是君子和小人的重要区分,“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论语·季氏》)。孟子继承孔子的思想,把“人和”看成比天时、地利更重要的因素,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

其他人如荀子、管子、墨子等先秦诸子也多有关于“和”或“和合”的论述。荀子提出:“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性伪合而天下治。”(《荀子·礼论》)认为万物化生、事物的运动变化、天下的治理,都是“和”、“合”的结果。《管子》将“和”、“合”对举和并举,对“和合”做了较系统的表述:“畜之以道,养之以德。畜之以道则民和。养之以德则民合。和合故能习,习故能偕,偕习以悉,莫之能伤也。”(《管子·幼官》)“畜之以道,则民和;养之以德,则民合。和合故能谐,谐故能辑。谐辑以悉,莫之能伤”(《管子·兵法》),这里的“和合”主要是就人事方面说的,带有很强的教化意味。墨子也将“和”、“合”连用,形成“和合”,他说:“是以内者父子兄弟作怨恶,离散不能相和合”[9](《墨子校注·卷之三》),“和合”涉及了家庭伦理和社会问题。

另外,《书经》中的“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书经·虞书·尧典》)、《诗经》中的“既和且平,依我磬声”(《诗经·商颂》)以及《周易》中的“保合太和,乃利贞。”(《周易·乾卦·彖》)也从不同方面谈及“和”、“合”及其作用。

到汉代,董仲舒崇尚“和”,他指出:“和者,天地之正也,阴阳之平也,其气最良,物之所生也。诚择其和者,以为大得天地之奉也。……举天地之道,而美于和”[10](《春秋繁露·循天之道》),以和作为重要的养生法则和天地间最普遍的原则。

综上,不难看出,“和合”概念在先秦时期基本形成。在两汉之际,“和合”思想接纳了由印度原创的崇尚“因缘和合”“圆融无碍”的佛教文化。从此,“和合”思想被中国传统文化的儒道佛所通用,成为概括儒道佛本身宗旨的基本概念之一,同时也被其他文化流派的思想家普遍接受并广泛运用。

“和合”思想具有重要的思想价值和方法论意义,有学者甚至认为“和合”是中华文化的核心和精髓。可以说“和合”思想的辩证和谐原理在中国人的文化心理中占着重要的地位,在现实的文化生活中有着广泛的表现,也为多元文化共处提供了不尽的思想源泉,对我们当代包容性发展具有积极的参考意义和借鉴作用。

二、“和合”思想的落实

“和合”理想并不是高悬空中、不可触及的,而是可以落实在具体的行动或行为方式中并付诸实现的。“和合”理想的落实包含两个层面,一是以“和合”理想指导行动;二是取得“和合”的结果,如个人的心气平和;夫妻的和合恩爱;家庭的和睦乃至四世同堂;人与人的和谐相处;民族之间的包容共存与共同发展;人与天地自然的和合,即天人合一;人与社会的和合。下文主要谈“和合”理想落实的第一个层面。“中国以儒道文化为主导的传统和合文化包含了人与自然观思想、社会治理结构观思想、统治执政思想、人际交往思想及个人道德修养思想等五大基本思想。和合文化以其内容的广泛性与完整性及其思想的实用性,决定了它在和谐社会的建设实践中具有广泛的适用性和巨大的文化形塑功能。和合文化具有形塑出温和、稳健、睿智、克己的和谐社会主体,形塑出和谐良性的社会治理结构与政治民主体制,形塑出互爱互助、和平共处、相互促进的和谐社会大环境等三大功能。和合文化将最终有助于形塑出和谐的社会关系,形塑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和谐社会。”[11]。

(一)“和合”理想落实于人际关系:“以和为贵”

“和合”理想的落实,体现在人与人的关系上,主张“以和为贵”,宽和处事,宽以待人,各安其位。提倡人与人之间和睦、团结和协作,极力追求人际之间的和谐,从而形成向心力、凝聚力,使社会充满和谐。孔子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论语·子路》),“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论语·卫灵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论语·颜渊》)主张推己及人,以人为重,由此达到“和无寡”(《论语·季氏》)。就人与人的和合来说:每个人都处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中,是社会共同体的一分子,尽管人与人之间存在差异,分工、职业、劳动形式、社会地位各不相同,但都有生存、发展、满足需要的权力。要在承认差异的情况下找到均衡点,使人人各得其所,各安其位。“和合”文化中的“忠恕之道”是处理人际关系问题的基本原则之一。人人都遵循人伦纲常,这样,人与人之间就能维持一种持久的秩序,相安无事。当然,在现代社会,还必须遵纪守法。如果在人与人的关系上落实了“和合”理想,那么,社会一定是有序和谐的。

(二)“和合”思想落实于人与自然关系:“天人合一”

“和合”理想的落实,体现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要致力于天人合一。目前人类面临日益恶化的环境问题:自然资源紧缺、能源枯竭、大气污染、水土流失、沙漠化、物种灭绝、全球变暖和臭氧层破坏,人类已经面临前所未有的生态危机;人口膨胀、贫富分化、拜金主义、假冒伪劣横行、贸易壁垒、领土争端、边境冲突,则是人类面临的重大社会问题。为此,有必要借鉴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和合思想,不把自然作为人类的对立面和索取的源泉,采用“天人合一”“物我相亲”等观念,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有节制地利用自然,提倡人对自然的索取程度应建立在保持自然生态系统循环自如、有效保护的基础上。一是要熟悉、体认人与自然矛盾的根源,依据对象的本性,不予破坏地利用;二是要顺其自然,尊重自然规律;三是提高人类的生产能力,消除因人口膨胀而造成的资源紧张或短缺,满足改善生活和增长幸福指数的需要,以减少人对天地自然的大肆掠夺。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落实“和合”理想,就会形成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从而,避免因为为争夺有限资源而引发的社会问题。

季羡林对中华和合文化中的“天人合一”命题作了深入研究和新解,甚至认为“天人合一”的命题不仅是中国,而且亦是东方综合思维模式的最高、最完整的体现。他指出,“天人合一”,“这个代表中国古代哲学主要基调的思想,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含义异常深远的思想。”[12]171“‘天人合一’的思想是东方思想的普遍而又基本的表露,我个人认为,这种思想是有别于西方分析的思维模式的东方综合的思维模式的具体表现,这个思想非常值得注意,非常值得研究,而且还非常 值得发扬光大,它关系到人类发展的前途。”[12]173

(三)“和合”思想落实于国际关系:“协和万邦”

“和合”理想的落实,体现在处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上,主张“协和万邦”的精神(《书经·虞书·尧典》),倡导“有容,德乃大”(《书经·周书·君陈》);“和为贵”(《论语·学而》),“和而不同”(《论语·子路》),亲仁善邻,和睦相处。历代封建王朝都试图运用“协和万邦”的思想以求得中外和谐共存的局面。孔子说,“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论语·颜渊》)“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论语·季氏》)要以文德感化外邦,反对轻率地使用武力。这种以和为本,以诚信为本,以礼法为手段的“和为贵”的外交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在中国历史上,汉代实行“和亲”政策,客观上缓解了汉族和匈奴的矛盾。董仲舒认为,中国和四夷是一个整体。司马迁则在认可华夷一体的同时,又强调华夷之间的尊卑等级。汉武帝以后,历代汉帝均采取以和为主的民族政策。当今的国际环境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能一成不变地死守原来的“和合”思想,但也不能完全抛弃,必须根据时代特点和形势变化灵活利用。

(四)“和合”思想落实于文化交流:“多元包容”

“和合”理想的落实,体现在文化上,要求用“和合”的思想对待民族文化和外部文化。人类文化应当是一个多元的格局,不仅容许中华民族文化的发展,也容许世界民族文化的发展。不仅容许汉民族文化发展,也容许各少数民族文化发展。因为中华民族文化不仅包括汉民族传统文化,而且也应当、也必然包括各少数民族传统文化。钱穆认为中国文化的伟大之处,在于其最能调和,使冲突之各方相互依存,并存共处。钱穆指出:“大陆喜欢合,台湾亦喜欢合,乃至……全世界的中国人,这都喜欢合。”[13]兼容并包是中国文化不竭发展的源泉之一。邢贲思强调:“必须指出的是,我国古代思想家强调‘和合’,并不否认事物的本来矛盾和进行必要的斗争。”“和合”不是等同,更不是社会领域的“无冲突境界”,而是通过矛盾的克服,形成总体上的平衡、和谐、合作即和合状态。从这点上说,和合文化有助于我们认识事物的矛盾并正确掌握斗争的尺度。我们推动事物的矛盾转化,正是为了促使新的事物即新的和合状态的产生。[14]

张立文对“和合”理想的落实阐发了许多有价值的观点,他指出,依照和合学的理论思维逻辑结构,传统天、地、人三才之道转化为“地”的生存世界、“人”的意义世界、“天”的可能世界,转天、地、人的空间次序为地、人、天的思维逻辑次序。以生存世界的活动变易和合学,意义世界的价值规范和合学,可能世界的逻辑结构和合学,构成和合学的总体框架。在此基础上,从世界哲学视阈以观五大冲突危机,体贴出和生、和处、和立、和达、和爱五大原理作为化解之道。[15](张立文,2012)

三、和合思想:作为一种世界发展观

用“和合”思想审视当代国家关系理论,全球化不等同于同质化、单一化、一体化,全球化与多样性、地方化、多民族共存没有冲突。在全球一体化的时代,任何民族都立足在自己的经济实力里,更立足在自己独有的文化中。这样看来,作为世界发展观,中国传统的和合思想不同于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和乌尔里希·贝克的“世界主义”,必将构建出一种中国人关于世界发展观的价值理念。

(一)“和合”思想:文明不是“冲突”的

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是对冷战后世界政治局势的一种分析和预测。亨廷顿认为未来国际政治斗争的主线,将由文明冲突取代意识形态及经济冲突,强调西方文明应防范儒学与伊斯兰两大文明的联合。冷战结束后,虽然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发展的主题,但是国际局势依然动荡不安,地区冲突此起彼伏。如果简单地以过去几年来世界不同地区所发生的冲突、对抗、纠纷及争辩为例,不难发现亨廷顿的理论似乎有一定的合理性。因为这些冲突与文明中的一些重要因素如民族、宗教和语言文字等相关联,似乎是文明之间的冲突。但从本质上看,冲突不仅仅涉及文明、文化以及宗教和意识形态,更多地反映了诸因素背后的经济利益的冲突。

亨廷顿把“文明的冲突”作为理解后冷战时代世界局势的范式,认为冷战后世界范围的冲突将主要是不同文明间的冲突,文化或文明将成为国际上合作或分裂的基础。尽管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展示了国际政治冲突中的文化因素和冷战后国际政治冲突的新特点,这对于我们全面分析国际关系中的复杂现象提供了一个不同的视角,有一定参考价值,但是亨廷顿并未揭示冷战后国际冲突的真实根源,从而,也没有能正确阐明世界各种文明之间的相互关系。亨廷顿刻意强调宗教因素的重要影响。把“冲突”的原因,转移到西方文明与伊斯兰文明、儒家文明的“文明冲突”方面,就是为了引导人们产生这样的错觉:西方用其优越的文明及其价值观领导世界走向文明进步,却引起了落后的、恶劣的儒家文明和伊斯兰文明的抵制,由此造成了冲突与战争。其目的就是让人们忽视“文明冲突论”所掩盖的西方大国政治经济扩张的企图。

亨廷顿将文明或文化的冲突归结为不同文化、文明间的差异。用“文明的冲突”来概括文明类型之间的全部关系并总结各种冲突的模式,是不全面的。这与世界文化多元发展的走向极不协调。“文明冲突论”与中国传统的“和合”思想相抵触,前者过分强调了不同文化的异质性,没有看到不同文化的共通性,后者在看到不同文化差别的同时,还看到了作为人类历史发展的文化,尽管在地域和表达方式上存在差别,但都有共通性,可以对话、交流、互动,甚至可以相互吸收、取长补短、共同发展。

“文明冲突论”也缺失包容性理念。习近平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发表演讲时强调:“文明是包容的,人类文明因包容才有交流互鉴的动力。一切文明成果都值得尊重,一切文明成果都值得珍惜。只有交流互鉴,一种文明才能充满生命力。只要秉持包容精神,就不存在什么“文明冲突”,就可以实现文明和谐。”“当今世界,人类生活在不同文化、种族、肤色、宗教和不同社会制度所组成的世界里,各国人民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世界上有200多个国家和地区,2500多个民族以及多种宗教。如果只有一种生活方式,只有一种语言,只有一种音乐,只有一种服饰,那是不可想象的。对待不同文明,我们需要比天空更宽阔的胸怀。我们应该推动不同文明相互尊重、和谐共处,让文明交流互鉴成为增进各国人民友谊的桥梁、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动力、维护世界和平的纽带。我们应该从不同文明中寻求智慧、汲取营养,为人们提供精神支撑和心灵慰藉,携手解决人类共同面临的各种挑战。”[16]他还用中国的俗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来说明各种文明之间只要秉承包容精神,就不会存在“文明冲突”。文化应该是多元而又互补的,矛盾和冲突不可避免,但更多的应该是互动和交流。中国传统和合思想可以对未来人类文明和文化发展提供借鉴:求同存异,相互吸取优长,融会贯通。只有各个国家的文化在保持各自特点的基础上进行多元融通、像万千花朵那样竞相开放,世界文明的百花园才能呈现出姹紫嫣红、满园春色的繁荣景象。

(二)和合思想:不同于“世界主义”

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Ulrich Beck)认为,当代国际关系的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对待差异或“他性”的问题。在这一问题上,存在着四种不同的方式:普世主义、民族主义、后现代主义和世界主义。世界主义与前面的所有方式都不同:前三者都遵循非此即彼的逻辑(封闭的二元性),而世界主义则坚持亦此亦彼的逻辑(包容的二元性)。在思维、共同生活和行为中承认他性,已经成为世界主义的最高准则——不仅对内,而且对外。贝克写道:世界主义“将他者既作为与己相异,又作为完全平等的人来对待。……陌生者不是被作为威胁、分裂、颠覆的力量被排斥,而是作为补充和丰富的因素被正面评价。”[17]18“一个世界主义的欧洲,首先是一个承认和包容差异的欧洲。……与此同时,欧洲的世界主义也必须对差异进行限制和调节。因此,一个世界主义的欧洲,不但是一个存在差异的欧洲,而且是一个一体化的欧洲。”[17]19

贝克特别强调“差异性一体化”原则。[17]308这类似于和合思想的“和而不同”。差异性一体化原则一方面认可差异,另一方面追求一体化。如在欧洲的各种一体化方案的实施过程中,要兼顾保护差异和推进一体化两个方面的要求,采取各种措施灵活掌握这两种因素的强弱程度和相互比例,通过各国对别国的调控政策的相互承认和在共同体层面上公开协调的方法,以及某些政策和规则根据各国的意愿适用于部分国家的地域差异化的方法,构建一种灵活兼顾差异和一体化的“有秩序的多元主义”社会。[17]117

贝克“差异性一体化”原则有一定的合理性,这种世界主义的欧洲所创造的一体化方式与以往不同,它既不是使欧洲凌驾于民族国家之上,把民族特性看作欧洲统一的障碍,也不是将民族国家和民族利益置于欧洲之上,对欧洲一体化的进程采取怀疑、戒备甚至抵制的态度。这对世界包容性发展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然而,贝克的世界主义理论的可行性仍然面临实践的严峻考验或者缺乏现实性,尽管欧洲采取了很多措施,甚至制定了有关贸易、文化等促进欧洲一体化的方案,但具体效果并不理想。这说明贝克的世界主义还有许多缺陷,其操作性还有待检验。

中国传统文化的“和合”思想,可以说两者在某种意义上有一定的相似性,又有很大的差别。相似性是都认识到差异的存在,对差别要包容。区别是贝克特别强调“差异性一体化”原则,要统起来,追求同质化和平均化;而中国传统文化的“和合”思想更强调“和而不同”,在差异的前提下排斥同质化和平均化,寻求共通性,相互促进,共同发展发展。

孙中山对世界主义有自己独到的认识,他说:“世界主义在欧洲是近世才发表出来的,在中国,二千多年以前便老早说过了。……就是讲到世界大道德,我们四万万人也是很爱和平的。……至于欧洲人现在所讲的世界主义,其实就是有强权无公理的主义。”[18]231“这种不讲打的好道德,就是世界主义的真精神。”[18]231“所以我们以后要将世界主义,一定要先讲民族主义,所谓欲平天下者先治其国。把从前失去了的民族主义从新恢复起来,更要从而发扬光大之,然后再去谈世界主义,乃有实际。”[18]231“能知与合群,便是恢复民族主义的方法”。[18]242“要维持民族和国家的长久地位,还有道德问题,有了好的道德,国家才能长治久安。”[18]242可见,孙中山的世界主义不同于贝克主张的或者欧洲近代出现的世界主义,关键点在于孙中山对此注入了中国传统的“和合思想”。

(三)“和合”思想是一种世界发展观

1.“和合”思想符合由强国家+弱社会到强国家+强社会的治理模式

从国内情况看,全球化的时代对强国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想在国际交往中取得话语权,在多元的国际体系中保持竞争力,必须拥有能够驾驭经济发展的能力。因此,要求国家能够高质量地掌控经济和市场并保证其高效地运行。同时,国家与社会需要制度性的隔离,以确保国家在促进发展的同时保证社会良好地自主运转,掌控与自主性的有效结合是现代强国家最为重要的标志之一。而要做到这点,需要从中国传统的“和合”思想中寻找可资利用的资源。在国内层面上,“和合”和包容同样有必要,要区分统治和治理的关系。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由中国共产党领导不容置疑和否定,但一般社会事务,政府可以指导而不过多干预,交由社会去办。这就是必须由政府管理的不仅要管,而且要管好;不是政府管理的则要放权,交给社会和市场。改革开放使中国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的同时,也形成了一个规模庞大且自成体系的复杂利益链——我们可以称之为市场,也可以理解其为社会。物联网就是这个利益链的最好缩影,从支付、下订单、购买商品、发货、运输、交易担保、签收到评价,环环相扣,从而完成有效的交易,这其中没有国家机构的直接参与,国家管理是无形的;但同时,任何一个环节一旦产生纷争,国家机构如法院、检察院等在相互协调不成功的情况下参与进来,更何况整个物联网延伸出来的民生和经济问题都与国家息息相关,国家又是有形的。无疑,国家有形无形地嵌入在这个复杂利益链之中。不难看出,国家从社会中间汲取资源,而社会仰赖于国家的保护和服务,这就是“和合”和包容的思维范式在社会治理方面的具体运用,它摒弃了国家-社会、政府-市场的二元观,强调合作、互助、共识与协商。

经过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的经济建设,社会现在要求从单独的财富创造升华为社会环境的提供。这就需要一个强社会,强不只是秩序井然、彼此信任、和谐相处,也要求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多元创新,强大的社会不是国家的挑战,相反是国家的补充,它会促进国家的完善和强大;现代强社会必须有强国家作保证和支撑,强社会与强国家相得益彰。

2.“和合”思想符合现代国际关系的理念

“和合”思想落实在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上,表现为一种世界发展观。谭嗣同在《仁学》中说:“全球者,一身一家之积也。近身者家,家非远也;近家者邻,邻非远也;近此邻者彼邻,彼邻又非远也;我以为远,在邻视之,乃其邻也;此邻以为远,在彼邻视之,亦其邻也;衔接为邻,邻邻不断,推之以至无垠,周则复始,斯全球之势成矣。且下掘地球而通之,华之邻即美也,非有隔也。”[19]296这里,无疑可以看出人们现在所说的“地球村”概念。“全球”只不过是“一身一家”的总和或集合体。谭嗣同还将这一全球“通而不隔”的思想用之于全球化的世界贸易,即他所说:“通商者,相仁之道也,两利之道也,客固利,主尤利也。”[19]327“庶彼仁我,而我亦有以仁彼。能仁人,斯财均,而己亦不困矣。次之,力即不足仁彼,而先求自仁,亦省彼之仁我。不甘受人仁者,始能仁人。”[19]328显然,谭嗣同在这里表达了一种经济全球化的“世界主义”思想,其中浸润了“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颜渊》)的“和合”思想和“包容共生”原则。

“和合”思想不仅符合马列主义国际政治合作思想,而且符合现代国际关系的理念。马列主义国际政治合作思想的发展是一个不断突破阶级局限和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局限的过程,经历了从无产阶级国际联合反对资产阶级联合、推翻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和平共处、互相往来的转变过程。当今世界,信息化和全球化进程日益加深,世界愈发成为一个相互联系、相互依赖的整体,社会制度、意识形态、宗教观念、历史文化传统等方面的差异虽然会影响到国家间的关系,但不构成国际合作的根本障碍。因此,我国应在坚持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运用中国传统的“和合”思想并赋予其新的含义,以更加开放和包容的姿态全面发展同各国(包括国际组织)的友好合作,既和社会主义国家合作,也和资本主义国家合作;既与发达国家合作,也和发展中国家合作。

当今国际社会进入了后冷战时代,当年的军事竞争变成了经济竞争;民族主义抬头,民族纠纷增加,亨廷顿提出了所谓的“文明冲突论”,企图用西方文明排斥其他文明,抹煞各种文化相互间的交流、吸取与融合,将文明的差异极端化,这与世界文化多元发展的走向极不符合。实际情况是,世界上有200多个国家,有好几千个民族,有不同的文明和文化。不能用一种模式、一种体系来要求。文化应该是多元的,既有冲突又有交流,互补共存。由于领土纷争、利益诉求不同等原因,国与国之间的冲突、矛盾难以避免,但不应诉诸武力,而应以和平的方式化解冲突,摈弃对抗的冷战思维。在这方面,中华和合文化可提供解决冲突、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共同发展的思想理论的指导,提供反对霸权主义的价值评判标准,使人类文明和文化在迎接新时代的挑战中,相互吸取优长,融会贯通,综合创新,而共同创造21世纪人类未来的文化。

“和合”和包容是解决复杂国际事务得有效方法之一,比如恐怖势力、全球变暖、国际贸易等都仰赖国家、地区之家的相互合作,需要国家之家的配合。从世界范围看,各国在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等方面相互渗透、相互依存日益加深,全球性问题日益增多,如贫富差距、生态失衡、环境污染、资源短缺、国际恐怖主义、跨国犯罪等等。全球性问题严重制约着世界经济和社会发展,无论是资本主义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国家,也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深受其影响。全球性问题的解决又非一个国家或几个国家所能及,这迫切需世界各国共同努力,进行全球治理。经济的全球化世界经济一体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求国与国应互惠互利、携手共进、共同发展。但文化和文明以及社会制度是历史的产物和各国的选择,不能消除差异或取而代之,应该遵循和合包容原则,各种文明取长补短,弘扬各民族的优秀文化,这样才能持续地推动人类的进步和发展,正如习近平所指出,“坚持开放包容,为促进共同发展提供广阔空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们应该尊重各国自主选择社会制度和发展道路的权利,消除疑虑和隔阂,把世界多样性和各国差异性转化为发展活力和动力。”[20]在世界发展日益追求包容性、中国发展正面临可持续性挑战的今天,“和合”思想及其处事原则也许可以成为可资利用的财富。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由周恩来总理首倡,中印、中缅总理在联合声明中共同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由周恩来总理首倡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即“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和平共处”。,为建立新型的国际关系奠定了基础,得到世界上愈来愈多国家的普遍认可,逐渐成为处理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这一准则体现了中国传统的“和合”之道在现代国际关系中的应用。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奉行和平发展战略,坚持“与邻为善”、“和谐世界”的外交方针,则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基础上更加体现了中华民族对世界永久和平和包容性发展的追求。

今天,中国是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崛起中的中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中国积极参与全球治理,提出了“命运共同体”的构想,主张在国际关系中弘扬合作共赢的精神。合作共赢,就是要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在追求本国利益时兼顾他国合理关切,在谋求本国发展中促进各国共同发展,建立更加平等均衡的新型全球发展伙伴关系,同舟共济,权责共担,增进人类共同利益。两年多来,习近平已有10多次在公开场合阐述“命运共同体”构想。“和合”和包容观念是这一构想的思想源泉之一,求同存异、分享、合作、共赢、包容等是其中的重要特征。作为“命运共同体”,合作主体之间地位平等,利益对等,相互之间要通过参与、谈判和协调化解矛盾和冲突,通过合作产生协同效应,取得共存共赢的结果。当然,“命运共同体”应该根据对象国的不同采取不同的方式,在中国与其他大国关系方面,对俄罗斯要建立“以合作共赢为核心的新型国际关系”,对美国构建“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中国与周边国家关系:基本方针就是坚持与邻为善、以邻为伴,坚持睦邻、安邻、富邻,突出体现亲、诚、惠、容的理念。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关系是,加强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团结合作,永远做发展中国家的可靠朋友和真诚伙伴。总之,国际社会只有采用“和合”和包容观念,求同存异,同舟共济,权责共担,才能建设持久和平与共同繁荣的的和谐世界。

四、小结:“和合”思想对发展范式的价值

中国的发展需要撇开西方的“文明冲突论”和“世界主义”的消极影响,就需要依托传统文化的思想源泉。“和合”思想的当代意义在于它为人们提供了另外一种思维方式和处理问题方法,对处理国际、国内问题仍有借鉴作用。“和合”思想是中华民族特有的思想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之一,科学理解和正确弘扬中华和合文化,加强对“和合”思想的研究和推广,有助于当今社会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合”思想提供了另一种发展范式。

1.观念的改变,思维的拓展。在思维方式和处理问题方法上运用“和合”思想,有助于纠正以往过分强调对立和斗争的“斗争哲学”的定式和偏差,多一种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角度。避免了单一的对抗、斗争的思维模式。“和合”思想和而不同的原则,可以在承认差异的前提下取得共通、共存,形成总体上的平衡、和谐、合作、联合,和合思维方式与新时代发展的潮流和实践相适应,对现实有指导意义。

2.用“和合”思想处理国内问题,有利于推动我国社会的长治久安和国家的安定团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是单一的经济,有不同的经济体,所以,必然充满了竞争,而竞争必然带来差异和等次,直至发生矛盾和冲突,形成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如不妥善合理地解决,必将影响安定团结和社会稳定。中国的改革进入攻坚期和深水区,经济社会结构处在整体转型期,经济社会步入关键发展阶段,全方位对外开放格局已经形成,机遇与挑战并存,从而使得社会阶层、经济成分、组织形式、分配方式、利益关系呈现多样化,人民内部矛盾复杂化,甚至出现部分地方政府政治生态整体出现问题的情况;生态平衡受到严重威胁,人和自然不和谐以至对立的倾向日益呈现,资源匮乏、能源紧缺对经济社会的制约更加突出,人口、资源、环境给整个社会带来的压力进一步加大;城乡之间、各地区之间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的矛盾日益突出;互联网的发展把世界变小,外来文化很方便传入,各种思想文化相互激荡,从而对社会共同价值观提出了挑战。这就需要发扬传统和合思想的合理内核,充分发挥其统筹兼顾、协调各方、顾全大局、和而不同、追求和谐的作用,协调个人与社会、不同利益集团、不同社会阶层之间的利益关系,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构建提供理论和实践指导,以实现社会的和谐稳定。

3.用“和合”思想处理国际问题,有利于处理纷繁复杂的国际问题。“和合”思想就是要提倡各种文明平等、互补、兼容,不同文明间互相尊重、互相理解、求同存异,有利于推动世界和平与发展的两大潮流,提供反对霸权主义的价值评判标准。汤一介认为,中国哲学的和谐观念由四个方面构成,这就是说,由“自然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人自我身心内外的和谐”构成了中国哲学的普遍和谐的观念。[21]《周易·乾·彖辞)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即是说,天道的大化流行,万物各得其正,保持完满的和谐,万物就能顺利发展。中国文化的这一“普遍和谐”观念在现代社会中能充分显示其意义,为建立和平的、共同发展的人类社会发挥重要作用,这也可视为中华和合文化现代意义的体现。

习近平在对外友协成立60周年纪念活动时对中国传统“和”、“和合”文化进行了深刻的阐述:“中华民族历来是爱好和平的民族。中华文化崇尚和谐,中国‘和’文化源远流长,蕴涵着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协和万邦的国际观、和而不同的社会观、人心和善的道德观。在5000多年的文明发展中,中华民族一直追求和传承着和平、和睦、和谐的坚定理念。以和为贵,与人为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理念在中国代代相传,深深植根于中国人的精神中,深深体现在中国人的行为上。”强调“中华民族的血液中没有侵略他人、称霸世界的基因,中国人民不接受‘国强必霸’的逻辑,愿意同世界各国人民和睦相处、和谐发展,共谋和平、共护和平、共享和平。”[22]习近平总书记最近指出,要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时代价值,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其中,也再次提到了“和合”的意义和作用。

中国源远流长的和合、合和文化,在当今社会仍然具有很强的生命力,这种矛盾和谐观与动态和谐观在中国先哲那里得到了充分的阐发,近现代的思想家和革命领袖又赋予其新的含义,使中国的和合理念历久弥新。“和合”是中华文化的宝贵财富,是中华文化人文精神的重要内容。和合思想涉及人与自然、人与人、人自身乃至人类文化、文明和国际关系等诸多方面。和合思想不否定矛盾、斗争和冲突,而是在承认矛盾、冲突和差别的前提下,用“和合”的观念解决矛盾、冲突,慎重地对待差异,实现有序和谐的境界或形成新的和合体。由于差异客观存在,世界不能千篇一律。所以,不能企求同质的共同性,只能寻求存在差异的共通性。即利用中国传统的“和合”思想处理国际、国内问题,采用包容性发展观念。当代社会包容性发展有其必然性。既与中国传统和合思想有一定的关系,又是现实需要。包容性发展既是亚洲和世界可持续发展的需要,也是中国自身发展的需要。发展的不平衡就表明差异的存在,而差异的存在就容易造成矛盾和冲突。但不能简单把地区之间、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归结为文明的冲突。中国传统和合思想与包容性发展不赞成“文明冲突”论,也不同于有的学者提出的“世界主义”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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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谢光前)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Thoughts of “ Harmony and Cooperation”

and Its Contemporary Value

ZHOU Qin-qin

Abstract:China has a long-standing and well-established culture of “harmony and cooperation”. Thought of “harmony and cooperation” is a philosophical theory constructed by ancient Chinese sages on the basis of their constructional cognition of all kinds of complicated things in the world, reflecting the harmony view of contradiction and harmony view of dynamic. It has been carried out in ancient times and it still has certain influences in modern times.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thought of “harmony and cooperation” still has its contemporary value. Inclusive development in contemporary society has its inevitability, which is related to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thought of “harmony and cooperation” and also is required by reality.

Key words:Thought of "Harmony and Cooperation"; Inclusive Development; Traditional Culture

[中图分类号]B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973(2015)06-0005-13

[作者简介]周勤勤(1963-),男,江苏宜兴人,编审、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哲学研究。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2014-2015年创新工程项目课题。

[收稿日期]2015-10-08

【儒佛道与地域文化】主持人:李承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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