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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与中国叙事学的早期形态

2015-04-14吴中胜

江西社会科学 2015年8期
关键词:记事文心雕龙叙事学

■吴中胜

长期以来,人们习惯性地认为,中国文学重抒情而少叙事,中国古代文学理论缺乏叙事理论。其实,中国文学除了有久远的抒情传统,还有久远的叙事传统。中国人除了善于抒情,叙事能力也很强,中华民族也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民族。相应地,中国古代的叙事思想也很丰富。这方面,杨义、董乃斌、赵炎秋等已有专门论著,近年来还召开过专门的中国叙事学研讨会。①学者们都希望建构中国本土的叙事学,这是很有意义的学术研究。由于问题本身的复杂性,相关的研究还有进一步拓展和深化的必要。就拿我们这里讨论的《文心雕龙》来说,其中就有丰富的叙事思想。据我们考查,在《文心雕龙》中,“叙事”一词只出现过一次,即“叙事如传”(《哀吊篇》)。刘勰较多用的是“明事”(《颂赞篇》)、“取事”(《铭箴篇》)、“序事”(《诔碑篇》)、“书事”(《史传篇》)、“联事”(《史传篇》《章表篇》)、“缀事”(《史传篇》)、“次事”(《论说篇》)、“比事”(《章表篇》)、“陈事”(《章表篇》)、“言事”(《奏启篇》)等词语,其内涵同于或近于“叙事”一词。《文心雕龙》总结了自先秦以来中国文学的叙事传统和思想,在文学的叙事功能、叙事方法以及通过叙事言说表达文学思想等方面,有较为丰富的论述和突出的表现,代表着中国叙事学的早期形态。

一、叙事是文学的基本功能

记事是人类生活的需要,在未有文字之前,是结绳记事、刻木记事。《老子》第80章说:“结绳而用之。”《易·系辞下》也说:“上古结绳而治。”郑玄注:“事大大结其绳, 事小小结其绳。”[1](P87)《释名》云:“契,刻也,刻识其数也。”[2](P206)后世的书契还有上古遗风,《文心雕龙·书记篇》云:“契者,结也。上古纯质,结绳执契;今羌胡征数,负贩记缗,其遗风欤!”孔颖达在《尚书正义》卷一说:“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生焉。”[1](P113)

文字出现后,文字代替结绳、刻木,成了人们记事的重要工具。《文心雕龙·原道篇》云:“自鸟迹代绳,文字始炳,炎缊遗事,纪在三坟。”范文澜注:“鸟迹谓书契也。”[3](P9)《三坟》 是上古记事之书。据《左传·昭公十二年》载,楚左史倚“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邱》”。杜预注:“皆古书名。”《正义》云:“孔安国《〈尚书〉序》云:‘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1](P2064)刘勰认为,传说中的《三坟》等上古之书,因时代相距太远,其具体情形已无从查考。流传后世且成为后世叙事文学之根源的是 《春秋》。《宗经篇》云:“纪传铭檄,则《春秋》为根。”又《史传篇》云:“古者左史记言,右史书事。言经则《尚书》,事经则《春秋》也。”刘勰是把《春秋》当作叙事文体的根源和经典来看待的。

《文心雕龙》“论文叙笔”部分谈到文体有三十多种,其中许多文体都有叙事功能。比如“诗”。人们习惯性地认为,诗是抒情的而不是叙事的,但实际上早期诗歌的主要功能恰恰是叙事而不是抒情。闻一多认为:“志和诗原来是一个字,志有三个意义:一记忆,二记录,三怀抱。”[4](P201)前两个意义都有记事的意思,所以闻一多又说:“诗的本质是记事的。”[4](P204)《明诗篇》云:“舒文载实,其在兹乎!”所谓“载实”即记事。又如“赋”,作为诗的手法,其特点是“敷陈其事而直言之”(朱熹《诗集传》)。作为文体的赋,也有叙事笔墨。《诠赋篇》说,汉赋专门有“述行”类赋,即记叙行旅之赋。汉赋的开头往往以“序”言开篇:“履端于唱序”,其功能在于“建言”,即说明一篇创作之缘起,其叙事的特点很明显。“颂赞”类文体,其目的在于歌颂人,但因为人与事是不可分的,所以也离不开叙其事,所谓“风雅序人,事兼变正”、“扬言以明事”(《颂赞篇》)。“祈祷”类文体,无论是祷告天地神灵的背景,还是祷告的场景介绍,都有叙事的成分。如 “素车祷旱,以六事责躬”(《祝盟篇》)。天大旱是这次祷告天地的原因,这是因“事”而祷告。“素车祷”是这次祷告的场景,传说商汤曾素车白马祝福神灵,这是叙事。至于祷告过程中,商汤以“六事”责备自己,则更是叙事了。“盟誓”类文体,所谓“必序危机”(《祝盟篇》),即叙述危难情境,自然是叙事。至于铭箴、诔碑、哀吊等几类文体,涉及事主生平事迹,更要有叙事笔墨。刘勰在谈论以上几类文体时,多次提及“事”一词:“令德之事”、“事非其物”、“事理”、“指事配位”、“引广事杂”(《铭箴篇》);“序事如传”、“事止丽牲”、“事光于诔”(《诔碑篇》);“事均夭横”、“叙事如传”、“事惬”、“事核”(《哀吊篇》)。杂文类文体需要“辨于事理”(《杂文篇》),谐隐类文体 “谲譬以指事”(《谐隐篇》),诸子百家类“博明万事”(《诸子篇》),论说类文体需要“次事”、“权衡万事”(《论说篇》),这些文体的主旨虽不在叙事,却也离不开叙事。公文类文体,如诏策、檄移、章表、奏启、议对等,其目的也不在叙事,但也要“指事而语”(《诏策篇》)、“辞切事明”(《檄移篇》)、“指事造实”(《章表篇》)、“陈政言事”(《奏启篇》)、“审事宜也”(《议对篇》), 所以也多叙事因素。

在刘勰谈到的诸多文体中,最富于叙事特色的当属史传类了。《说文解字》把“史”和“事”放在一起解释:“史,记事也。”可见,史和事不可分离,史官的职责就是记事。《史传篇》开篇云:“史者,使也;执笔左右,使之记也。”史家从一开始的职责就是记言记事。《礼记·玉藻》云:“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可见,“史”官的天职就有按时间顺序记言记事,具有叙事文学的基本要素:时间和事件。《史传篇》一再提到“载”、“记”、“联事”、“叙”、“述”、“纪”、“缀事”、“传”、“书”、“录”、“编”等词语,这些都是叙事性文字的标志性字眼,说明史传类文体鲜明的叙事特征。

二、事核与事序

关于叙事,《文心雕龙》并没有设立专门的章节进行系统的理论阐发,刘勰是在对具体作家作品进行评析的过程中,谈到一些零散的看法。归纳这些零散的评析,我们可以看出刘勰对叙事的基本要求,即事核和事序。

首先是“事核”,即所叙之事必须是真实的而不是虚妄的。刘勰有征圣宗经的思想,自然崇实忌虚,反对虚构性叙事。《宗经篇》提出,宗经之文“体有六义”,其三即“事信而不诞”,意即“事核”。刘勰主张“依经立义”(《辨骚篇》)、“依经以树则”(《史传篇》),儒家经典是判断叙事是否属实的重要依据。比如《正纬篇》认为,谶纬之书“事以瑞圣,义非配经”,事虽“奇伟”但“无益经典”。《辨骚篇》认为,《离骚》有四事“同于风雅”,同时又有四事“异乎经典”,并且指出,异乎经典的四事是“诡异之辞”、“谲怪之谈”、“狷狭之志”、“荒淫之意”,反对之意甚明。刘勰认为,真实有据的叙事能使文辞论述有力,所谓 “取事也必核以辨”(《铭箴篇》)、“事核而言练”(《诸子篇》) 是也,《议对篇》认为,要依据事实议对,而不能为虚构的“游辞”掩没。

史书最有叙事特征,据实而书是史书的基本精神,所谓“秉笔直书”(《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说的就是这种实录精神。这种信史精神为刘勰所推崇,认为史家要像左丘明、南史氏和董狐那样秉笔直书。为此,刘勰甚至批评司马迁、班固“违经失实”,更反对史书“穿凿傍说”(《史传篇》)。从历史精神来说,刘勰的观点是没有错的。但问题是,由于各种主客观原因,史官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实录,所以史书也往往有诗心文笔。钱钟书说:“吾国史籍工于记言者,莫先于《左传》,公言私语,盖无不有。……上古既无录音之具,又乏速记之方,驷不及舌,而何其口角亲切,如聆謦欬欤?或为密勿之谈,或乃心口相语,属垣烛隐,何所据依?”[5](P271)又曰:“《史记》于‘怪事’、‘轶闻’,固未能芟除净尽,如刘媪交龙、武安谢鬼,时复一遭。”[5](P419)钱钟书认为,刘勰对于史书虚构成分的认识明显不足,“不知言语之无征难稽,更逾于事迹也”[5](P271-272)。在钱钟书看来:“一桩历史掌故可以是一个宗教寓言或 ‘譬喻’,更不用说可以是一篇小说。”[6](P165)中国文学早有虚构叙事,上古神话不说,就是主张实录的史传文学,也有难免有虚构。限于时代局限,刘勰对于文学虚构性本质的认识有其局限性。如小说,刘勰仍然归为“九流”文辞,“盖稗官所采,以广视听”(《谐隐篇》)而已。他没有看到,六朝志怪小说已为后世虚构性叙事文学的发展奠定基础。

其次是“事序”,就是要按一定的顺序把事情叙述得有头绪、清楚明白。刘勰多次提到“明事”和“事明”。如《颂赞篇》:“扬言以明事”;《檄移篇》:“辞切事明”、“事昭而理辨”、“言约而事显”;《议对篇》:“事以明核为美”、“事理明也”。刘勰认为,叙事清楚明白,言辞才理直气壮,文辞深隐并不美。“理事之不明”将导致“词旨之失调”,相反,如果“理得而事明”,则“心敏而辞当”(《附会篇》)。想要事情叙述得清楚明白,最重要的是要按一定的顺序和线索来结构全文,这就要求“事序”。

刘勰多次提到“事序”(《诔碑篇》《史传篇》)或“事绪”(《诏策篇》)之类的词语。刘勰认为,所叙事情不能太广太杂,头绪太多,否则容易杂乱无章,所谓“事乖其次,则飘寓而不安”(《章句篇》)。如温峤的《傅臣箴》和王济的《国子箴》叙事都太繁杂,所以效果都不佳,即“鲜有克衷”(《铭箴篇》)。《史传篇》 说 “事积则起讫易疏”,“事积”也是指事件累积繁杂。刘勰认为,复杂的叙事要以一定的时间为序,还要分门别类。这方面,刘勰赞赏史书“䌷三正以班历,贯四时以联事”(《史传篇》)的叙事方法。“三正”是夏、商、周的历法,“四时”即四季,也即按时间顺序记事。这是以时间为序来叙事。杜预《春秋左氏传序》云:“记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所以纪远近,别同异也。故史之所记,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1](P1703)时间是叙事的重要因素,中国的史传作品比较早地运用时间顺序的方法。刘勰在具体评价一些作品时,也多次强调“事序”的重要。如《论说篇》云:“序者次事。”《书记篇》云:“诗人讽刺,《周礼》三刺,事叙相达。”

刘勰还特别强调叙事的结构布局,《文心雕龙》中《熔裁篇》和《附会篇》就有相关思想,刘勰是在普遍意义上来谈文章的结构布局,对叙事文字也同样适用。《熔裁篇》提出“三准”说,实际上也是叙事的三个基本原则:“履端于始,则设情以位体;举正于中,则酌事以取类;归余于终,则撮辞以举要。”按照这三个原则来 “舒华布实”,才能“首尾圆合,条贯统序”。《附会篇》认为,写文章要“总文理,统首尾,定与夺,合涯际”,就像筑房子需要“基构”,裁衣需要“缝缉”一样,依源整齐,循干理枝,这样,文章头绪虽多也“无倒置之乖”、“无棼丝之乱”,达到“首尾周密,表里一体”的结构效果。

刘勰特别赞赏司马迁《史记》在叙事结构上的艺术创造。《史记》所涉范围,时空跨度之久远广大、人物事件之众多纷繁亘古未有,司马迁用“纪”、“传”、“书”、“表”作贯穿经纬。“纪”是以年代为序,“传”是人物为中心,“书”、“表”则为历史发展的大事记。刘勰认为,这种结构与前代史书如《春秋》《左传》《国语》《战国策》等都不同,体系更完整系统,有开新风的意义,使头绪纷繁的历史事件和人物都归置有序,为后世作者效法,“虽殊古式,而得事序焉”“人始区详而易览,述者宗焉”(《史传篇》)。钱穆指出,魏晋南北朝史书特别注重分类,如人物传就有分类作传、分地作传、分时代作传、分家族作传。[7](P148-149)刘勰看到《史记》结构体系的开风气价值,自然也是当时史学风气的反映。

关于刘勰的史学观,清代纪昀认为刘勰“史事非其当行,此篇文句特烦,而约略依稀,无甚高论,特敷衍以足数耳”[3](P559)。今人多不满纪昀的点评。如范文澜注曰:“烦略之故,贵信之论,皆子玄书中精义,而彦和已开其先河,安在其为敷衍充数乎!”[3](P559)刘永济《文心雕龙校释》也认为纪昀“非知言也”,他认为刘勰“得史法之精微”[3](P559)。 从我们这里所讲的史传叙事来说,刘勰对于史传叙事的评析是中肯切当的。

三、《文心雕龙》的叙事言说

中国古代文论本身体式丰富多样,有语录体、序跋体、赋体、论诗诗、诗话体、点评体等,“叙事言说”也是其中一种。所谓“叙事言说”,就是通过叙事或引事来说明道理,抽象的道理通过叙事说得清楚明白、生动形象。叙事言说在先秦就已大量出现。《颜氏家训·文章》云:“序述论议,生于《易》者也。”[8](P237)也就是说,《周易》是后世“叙事言说”的鼻祖。如《贲》卦:“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说的就是上古对偶婚迎亲之事。[9](P82)刘勰也指出,《周易》等经典多叙事言说:“昔文王繇易,剖判爻位:既济九三,远引高宗之伐;明夷六五,近书箕子之贞:斯略举人事,以征义者也。”(《事类篇》)《宗经篇》也指出《周易》的叙事特点是“旨远辞文,言中事隐”。先秦诸子散文、《吕氏春秋》《淮南子》等大量运用寓言故事来说明事理,这也是一种叙事言说。也就是说,通过叙事来说明事理也是中国文化的言说传统。基于这一浓厚的文化氛围,《文心雕龙》的言说,就有比较多的叙事成分。

《序志篇》说到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写《文心雕龙》时,叙述了两个梦,一个是“七龄之梦”,一个是“逾立之梦”。两个梦的叙述,有时间,有事件,是典型的叙事手法。通过叙述这两个梦,刘勰阐明了自己要继承儒家思想的人生志向。《文心雕龙》的叙事言说,在本体论、文体论、创作论、鉴赏论等各部分都有运用。在本体论中,《原道篇》叙述了在人文发展史上,伏羲氏开创圣典,而孔子则阐述经典的历程。文体论中,刘勰在探讨每一种文体时都是根据四句话来展开,即“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以定篇,敷理以举统”。这是刘勰论述每一种文体的结构构架,是一种文学史叙事。文体论中的每一篇分明是各式文体的简明分体文学史。创作论中,正如《熔裁篇》所说“酌事以取类”,刘勰也多引事以说理。鉴赏论中,对于诗文欣赏,刘勰提出“六观”说,其五即“观事义”(《知音篇》)。

在叙事说理方面,刘勰主要有两类言说方式,就是他自己在《事类篇》所说的两句话:“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先说“据事以类义”,刘勰善于通过“据事”以言说文学之义,把相对抽象的文学道理说得清楚明白。刘勰借“河图孕乎八卦,洛书韫乎九畴,玉版金镂之实,丹文绿牒之华”(《原道篇》)以证明人文肇始久远。《明诗篇》通过叙述“大禹成功,九序惟歌;太康败德,五子咸怨”之事,表达诗歌有“顺美匡恶”的久远传统。再说“援古以证今”,刘勰善于引用“古事”以证“今理”。如《附会篇》用“张汤拟奏而再却,虞松草表而屡谴”的古事说明“理事之不明”,则“词旨之失调”的文学道理。又如《知音篇》通过叙述文坛往事来说明文人相轻是普遍现象。

前面说过,史传文学最富于叙事特征,刘勰在论述历代文学的风云更替时,也有一种纵横古今的历史眼光。《通变篇》历叙 “九代咏歌”。《时序篇》从“昔在陶唐”,春秋战国、秦、两汉、魏、晋,一直到“皇齐”,把世运的蓬转沉浮与文学变迁盛衰作了宏观勾勒。《才略篇》也是一种历史叙事,开篇说到“九代之文”,这是叙事总论,以下按时代先后顺序分别说到 “虞、夏”、“商、周之世”、“春秋”、“战代”、“汉室”、“后汉”、“魏”、“晋世”、“宋代”,这些明显的时代标识,表明作者是按时间的顺序贯穿自己的叙述对象。

《文心雕龙》的叙事言说,常用对比和排比两种句式。对比句式如:“昔郑弘之守南阳,条教为后所述,乃事绪明也。孔融之守北海,文教丽而罕施,乃治体乖也。”(《诏策篇》)又如:“夫桃李不言而成蹊,有实存也;男子树兰而不芳,无其情也。”(《情采篇》)一正一反,对比叙事使道理更清楚明白,事之昭昭,理自凿凿。排比句式如:“若乃张敏之断轻侮,郭躬之议擅诛,程晓之驳校事,司马芝之议货钱,何曾蠲出女之科,秦秀定贾充之谥,事实允当,可谓达议体矣。”(《议对篇》)排比句式的好处是使文笔势如破竹、排山倒海,是刘勰所说的“势自不可异也”、“理自不可同也”(《序志篇》)的理论自信的体现。总的说来,《文心雕龙》的叙事言说,更多的是引事、征事,点到为止,故事本身并未展开,只有人物和事件,没有什么情节,只是中国文论叙事言说的初级阶段。

《附会篇》说:“事义为骨髓。”刘勰认为,“事义”是文章的骨髓,比《颜氏家训·文章》所说的“事义为皮肤”[8](P267)更进一步,更看重“事”在文章中的作用。无论什么文体,总有“事件”存在,或为原因,或为背景,或为对象,刘勰认为,叙事是文学的重要功能,他强调事情的真实性和有序性,《文心雕龙》本身也有较多的叙事说。这些都体现出中国叙事学的早期形态特征。

注释:

①参见杨义著《中国叙事学》,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赵炎秋等著《中国古代叙事思想研究》,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董乃斌著《中国文学叙事传统研究》,中华书局2012年版;董乃斌撰《〈文心雕龙〉与中国文学的叙事传统》,《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5期;祖国颂编首届叙事学研讨会论文集《叙事学的中国之路》,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

[1](清)阮元.十三经注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2](汉)刘熙.释名疏证补[M].(清)毕沅,疏证.王先谦,补.北京:中华书局,2008.

[3]范文澜.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4]闻一多.神话与诗[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5]钱钟书.管锥编[M].北京:三联书店,2008.

[6]钱钟书.七缀集[M].北京:三联书店,2002.

[7]钱穆.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第三册)[M].北京:三联书店,2009.

[8]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1993.

[9]周振甫.周易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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