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抗战时期难民问题研究
2015-02-20王春英
王春英
(中共四川省委党校 四川成都 610072)
所谓难民,即为避难而求生者。具体是指因遭遇自然灾害、社会厄难或其他种种社会个体无法抗拒的因素影响,被迫离乡背井以求得生存的人①。难民现象,不仅跨越社会形态,从古代衍生到现代,而且还超越国界,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国,成为世界性的社会问题之一。难民的出现,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深刻矛盾的反应和结果。造成难民问题的原因有水灾、旱灾、饥荒及蝗灾、地震等自然因素和兵荒战乱、土地兼并、赋税徭役、高利盘剥、阶级压迫等社会因素,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战争和天灾。历史发展到近代,天灾频仍,人祸不断,难民群体亦绵延不绝。然而,在抗战前的中国,地区性的内战和局部性的天灾所造成的难民尚属有限,1937年7月开始的日本全面侵华战争则导致了中国空前规模的全国性难民大潮。在长达八年的抗日战争中,千百万中国民众为了免受战祸,被迫逃离世代居住的家园,扶老携幼、辗转流徙、四处逃亡,难民的救济与安置成为抗战时期全社会高度关注的重大社会工作。
一、空前规模的难民大潮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日本相继占领了我国华北、华中、华东、华南的大片国土,沿海一带肥沃土壤很快沦为战区。之后不久,冀、鲁、浙、苏、赣、鄂等农产丰饶区域,亦先后沦陷。由此,大半个中国变成了日寇纵横的沦陷区,全国114亿亩耕地大半遭到破坏。“大河南北长江上下游、纵横千里、庐舍田宅、生命财产、毁于轰炸、毁于枪炮、死于寇兵、死于饥寒、死于疾疫。”②在长时期残酷的战争中,广大的黎民百姓被迫离开故土,远奔他乡。
1.战争初期:难民数量剧增。由于军事失利、国土大片沦陷,战区及毗邻地区的民众大批逃亡,产生了数量最多的难民群体。由于资料的缺乏,对于战争初期难民具体数量难以统计,在此仅以当时的三则新闻报道来大致反映当时难民人群的剧增情形。据上海国际救济会调查,上海全市难民人数到1938年1月21日已“增至233000人、南市难民区难民还不计在内”③。中央社香港1938年5月30日路透电,由广州逃往香港的难民日多,“现在香港之难民、估计已达75万人,而由汕头厦门广州及其他处来此之难民、每日仍续增不已,恐不久即满100万”④。华东、华南、华北各战区的难民,在武汉沦陷前,大多逃难到了武汉三镇,使武汉在1938年初“人口陡增至 150余万”[1]43,“估计自 1938年 4月以后,滞留在汉的日均难民人数当在10~15万左右”[1]46。北战场(包括北平、天津与冀、察、晋、鲁、豫省)、东战场(包括上海、南京与苏、浙、皖省)、西战场(湘、鄂、赣、桂、云、贵、川等省区及缅西)以及被敌机肆虐的各大都市,随着战区的延伸难民如潮水般地激增。
2.战争相持阶段:难民数量下降。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难民数量有所减少,但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港澳同胞与越南、南洋华侨同遭祸变,沦为难民者甚众,不少人辗转归国求生。据相关资料记载:1942年1月,侵占香港的日寇驱逐华侨,使“港九内迁侨胞已有10余万人”⑤,仅一个月来取道粤省的归国难侨“已达70万人”⑥。国民党中央社昆明1942年2月20日电:“侨胞抵此者日有数千人,此辈侨胞多系马来亚及缅南战区只身辗转逃出者,衣食不周,颇为辛苦。”⑦抗战相持阶段,虽然难民总数呈下降态势,但南洋各地侨胞受战事影响,纷纷取道滇缅返国,侨胞难民数量仍在增长。
3.战争后期:难民数量回升。抗战后期,由于湘桂黔大战溃败,又有大片国土丧失,难民人数再度上升。1944年5月,日军挑起湘北战事,不到半年,打通粤汉铁路北段、湘桂路、黔桂路及越桂路,前锋所指,距贵阳仅120公里,直接威胁到中国战时政治中心——重庆,战区数千万同胞沦于日军铁蹄之下,湘桂有五百万难民生活无着,逃难的人群汇集于黔桂路上,一个一个肩并肩,在飞雪严冬下,日夜不停、如潮水般地涌向仅有的后方安全地区——贵州、四川等地。据新闻报道,当时“涌入贵阳的难民人数超过6万人,流动于独山、都匀至贵阳一线的还有10余万人”[2],从桂林到贵阳的公路上,六七十万的逃难者组成长达二百公里的长蛇阵,堵塞了交通。“湘桂难民数百万人,扶老携幼、流亡载道、饥寒交迫、死亡相继。”⑧而真正能够逃到目的地者为数甚少,据重庆市振济会难胞服务站登记,在1944年11月27日至12月11日期间来渝的难民,合计为840名,日均56人⑨。
抗战期间难民的总数量,国民政府要员估计为6000万左右⑩;抗战时期新闻报道中有的估计难民人数是3000万,有的认为难民人数有8000万[3]102-103;《中华年鉴》及有关书籍中,有的估计难民总数约4000万[3]102-103,有的估计数据达到2亿3千万(11)。本文认为,抗战时期“真正难民”(因战祸失学、失业而需收容救济者),其总数应为2400万以上,这与抗战初期新闻报道的难民总数大约在2000万以上(12)基本吻合,因为整个抗战时期的难民高潮出现于1937年7月至1939年12月间,这一时期汇聚难民收容所的难民人数至少有1500万名,这个数据也是抗战时期全部收容人数的一大半。
二、难民流亡成为抗战时期最严重的社会问题
难民,作为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其在中国的出现可以追溯到阶级社会形成的夏商周时代,此后,难民问题广泛地存在于各种社会形态及各个历史朝代中,引起上自皇帝百官、下至黎明百姓的深切关注,可谓史不绝书,如“饥民”、“灾民”、“饿莩”、“灾黎”、“灾胞”、“流民”、“游民”、“乞丐”、“流亡”、“难民”、“难胞”、“义民”、“棚户”等普遍见载史籍,但在抗日战争爆发前,“难民”这一词汇并不多见。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日本侵华战争造成中国空前国难,使当时的中华民族“人人遭难、事事为难”[4]19,“难民”一词才迅速风传全国并成为非常特殊的概念。国民政府对“难民”身份作了明文规定:难民是指“居住战区或邻近战区、或在后方受敌人直接损害”的人民。随着国土的大片沦丧,中国战区、沦陷区及邻近地区的居民为避战祸而大量向后方安全地带迁徙,这种自发性的人口流动“表现出很强的无序性和难民色彩”[5]59。
1.国土沦陷时百姓逃亡迁徙。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在中国东北挑起战端,使东三省37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沦陷,3000万东北同胞遭受着日寇的奴辱、蹂躏。为了避难、求生,东北民众大批逃进关内,汇集在平津一带。1937年“七·七”事变,平津相继失陷,东北难民也与南北各地战区退下来的同胞一样,陷入长途跋涉的逃亡中。由于战火迅速蔓延,“寇变所至、庐舍为墟、待哺灾民盈千累万”(13)。各个战区都产生了为数极众的逃亡难民。
其一,平津战事发生,全华北一亿民众旋即陷入日寇兵灾之中。据当时报载,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五里店一带中日军冲突后,“难民四百余人扶老携幼,于11日晨逃至平西”(14);“日军30日已将特三区完全占据,并将所有东车站附近居民驱逐”(15);“天津已有40万人流离失所、迫切待救”(16)。
其二,华东发生“八·一三”淞沪战事,由南市闸北以及四郊逃到租界的难民达到130万人以上(17)。当时上海的人口大约300多万,原本住在租界的人口不过230万人,这130多万难民“只有一小部分能暂住在大旅店或小客栈和亲戚家中,其他70多万人都栖身在马路边”[4]7,“每天冻馁而死者,竟超过一百之数”(18)。
其三,1938年10月敌犯华南,粤省战区难民待救殷切。据中央社香港1938年10月17日路透电:“广州市民撤退者已有50万人,……今日又有中国难民400人入英界、自日军登陆起至今日止,入英界之难民达千人。”(19)
随着战区的日益扩大,难民越来越多。河北难民流亡于豫西、鄂西、陕、川、湘、甘各地者,“至少有十数万人”○20;由苏、浙、皖等省战区逃赣的难民,也有“数以万计”(21);闽江两岸聚集着各地难民(22);皖西兵燹严重,“流离失所、啼饥号寒者达十万余人”(23)。日本侵华战争造成中国难以数计的战区难民,“战区及与战区毗邻之难民,惨遭敌人直接或间接残害者,其数不知凡几。其幸免于死者,颠沛流离,衣食无着,从上海到南京,又从南京抵汉口,……此千万无辜之灾黎,辗转千里,……其苦况非身处其境者不知也”(24)。饱罹锋镝的战区难民,因为“不甘受日寇的横暴压迫,都离开了自己的田园家宅,大批的向后方转移”(25)。华东、华南、华北各战区的难民,大批移向素有“九省通衢”之称的武汉三镇,仅1937年11月上半月中,逃至武汉的战区难民“估计当不下三四十万”(26)。很多难民都是先到武汉,随后再转往后方其它地区。
2.日机滥炸下黎民无家可归。抗战军兴以后,日机不顾一切地在中国各地乱施轰炸,不管是设防区与未设防区,都是日机投弹的目标。后方仅有的中心城市,如西安、兰州、宜昌、长沙、桂林、重庆、贵阳、衡阳、万县等都遭日机空袭之浩劫,从全面战争爆发以来的初期19个月中,日机空袭“计桂林投弹70余枚,死伤平民数百;重庆投弹数十枚,死伤平民290余人;贵阳万县共投弹100余枚,死伤平民数千”(27)。特别是战时首都重庆连遭巨大的空袭之灾,在1939年5月3日的日机狂炸下,重庆繁华市区多处焚毁,“街头、巷尾、公园、石级上新添了无家可归的人群”。而这群人中,“有的是被日本法西斯的炮火从江浙、湖北轰到后方来的,在后方,又被日本法西斯将他们驱到街头”(28)。在1940年8月,日寇出动飞机近两百架轰炸渝市,目击者们看到“敌机散布着火种,半个重庆都在烟雾迷漫之中。许多同胞不幸牺牲了,更多的人,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29)。据不完全统计,仅8月19日一天,重庆市区被炸数处,“死伤人数约有100余人,无家可归者当在2000人左右”(30)。而“两天的连续空袭,就使7万市民无家可归”(31)。重庆之外,其它广大区域亦兵火弥天,难民如潮(32)。
3.紊乱撤退中民众无序逃难。人民逃难,是战争过程中所不能避免的事实。在全面抗战的八年期间,中国出现的人民逃难和“难民撤退已非一次”(33)。由于日寇疯狂的进攻,中国的很多重要城市和广大地区被日本占领。在国民政府无组织、无计划地强制“撤退”下,大批民众被迫在紊乱、惊惶、自相骚扰中奔逃,产生了不少纠纷枝节,增加了许多逃难者。如,在武汉,“大批逃难者纷至沓来,呈现于吾人眼前之一般现象:厥为紊乱、惊惶、骚扰。在逃难者为解决住房吃饭两大问题,惶惶不可终日,而当地居民也觉得很像大难将临,发生无限之恐惧心理”(34)。由于“前方战事变化太快,战区过广,而后方交通工具缺乏,政府管制失当”(35),在抗战后期还出现了1944年西南难民潮这样“空前绝后的悲惨世界”(36):“在柳州三个车站的候车室内,月台上和四边广场上,只要有空隙的地方,莫不是行李如山的堆积着,人山人海的拥挤着”(37);“挤不上车的,有的爬到车顶上,有的附在车墙上,列车开动后被撞下来的,车内因过分拥挤而死于非命的,时有所闻”(38)。长途跋涉的难民没有喘息的机会,新难民又不断产生,难民数量象滚雪球一样一天天增多。半年之内,随着长沙、衡阳、桂林、柳州等后方各城市广大地区的失陷,湘桂500多万难胞被迫走上了逃往西南的漫漫长途。
在多次的大撤退中,不少民众成为“逃难专家”。“他们常常带着地图看报纸,见到报载敌人侵入某处,便预计着几天内必定要到那里了,于是便预计着向哪方面逃。真所谓:‘望风而逃。’”“此‘风’一长,于是乎‘逃’便成黄河决水,势不可遏。”(39)人们就这样逃来逃去,可是,逃亡的范围越来越小,到1944年湘桂大溃退时,“湖南的难胞逃到广西,广西的难民逃到贵州,逃到广西贵州的,喘息未定,又得逃”(40)。难民们“很像成群的迷途羔羊,受了惊骇,满山遍野的在奔逃”(41)。随着战事的扩大,他们“可逃的范围愈小,逃的人便愈多,逃的道途愈难,逃的费用愈大”(42)。成千成万的难民已经无法再逃难了,大都阻隔在川黔、川滇公路上的几个较大的城镇中,如独山、都匀、贵阳等地到处塞满了难民,“在宜山等车的有10万人,在都匀的也将近8万人”(43),“黔边难民组成了一个长达几十里的行列,向贵阳行进”(44),而“黔桂铁路沿线,因交通困难,目前流离失所无法动身的难民,合计约达70万人。他们衣食俱缺,餐风宿露,情状不胜凄惨”(45)。数百万难民因逃亡求生而迫于疾病的很多,乞食、饿毙、生病、被劫,成了战时社会的普遍现象。
三、难民救济与安置成为战时中国全社会高度关注的重大社会工作
难民的产生和存在,是社会动荡的表现。而中国抗日战争时期的难民问题,则是日本帝国主义给中国人民造成巨大灾难的集中体现。随着日本侵华战争一天一天地延长,战区便一步一步地扩张,因战祸以致流离失所而成难民的人群亦日多一日,难民安置救济益形困难和复杂,成为战时中国全社会高度关注的重大社会工作——“政府和热心的人士在计划,在进行,在奔走,在呼吁”[6]49。
1.国民政府为救济难民大造声势。国民政府、新闻出版界编辑、印发了许多关于难民问题的图书、杂志、各类新闻报刊,为救济难民广泛传播舆论:对战区内“因不堪倭寇的蹂躏”而“离乡背井”、“手无长物”的同胞,“自应力尽扶持之责”。
国民政府《中央日报》最早于1937年7月12日登载了两则“战地难民”消息:“中央社北平七月十一日上午十一时五十分电 卢沟桥五里店一带中日军冲突后,该地各村民房因被日军开炮击毁颇多,难民四百余人扶老携幼,于十一日晨逃至平西,当由红卐字会派员送入报国寺,设法安置”(46);“中央社天津十一日电 十一日下午三时五十分,日兵十一名,押汽油车三辆、子弹车两辆,由津开赴丰台,又下午五时由丰台到津火车站,满载男女难民,并有日伤兵十一名”(47)。而在1937年7月31日登载了四则“难民流离失所惨遭轰杀”(48)新闻报道,之后,陆续登载了大量有关难民的消息与救济难民的举措。
各地新闻报纸也在不断地登载难民的消息、通讯,如:《上海西报》的《上海,婴孩的地狱!》(1938年)、《大公晚报》的《难民到渝第一棒》(1944年12月17日)及《孩子们的受难》(1945年5月)等。1943年河南大灾之时,各地舆论呼声再掀高潮。《衡阳力报》载“豫灾惨重,英报为此著论,并主张设法援助”;《洛阳行都日报》载“重庆以及各地关心豫灾的人们,捐出了不少的血汗换来的金钱,但结果这效果还是微乎其微”;《新疆日报》载“豫灾不只需赈,不只需急赈,而尤为刻不容缓者,必须全国民众节衣缩食一致奋起倾而赈也”;《耒阳国民日报》“我们愿大声吁请各界人士,群起参加救济豫灾运动”等。类似这样的呼吁之多,难以数举,使战时难民问题“如何救济他们,如何筹措经费、如何使他们替国家从事生产”成为当时国人关注、讨论之中心(49)。
2.社会各界为救济难民群体奔走呼号。妇女界对难民尤其是难妇、难童救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早在1938年2月,鉴于各沦陷地区和京沪妇女的悲惨遭遇,记者萧毓秀女士在南阳战区发出了《救救妇女孩子》的呼吁,接着,宋美龄亲自撰文《谨为难童请命》:“我们要呼召全民一致起来,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来帮助那些无家可归无力自给的被难同胞。”(50)同时,何香凝在香港疾呼《以良心救济难民》,希望港人“不应忘怀难民之痛苦。益凡属人类,尚有互助之义,何况同为黄帝之子孙,自应忧戚相关”(51),努力唤起香港富有者捐赠资财,以良心救济难民。从上海迁到武汉的《妇女生活》杂志社,编印出版了战时儿童保育专号,发表了沈兹九的《怎样开展战时儿童保育的宣传工作》、史良的《儿童保育会的成立与妇女大团结》、曹孟君的《如何保育我们的孩子》、胡兰畦的《我所看见的战区的儿童》等,呼吁人们共同保护战难中的妇女、儿童。卢兰、贾凤英等人还编辑出版了《职业妇女》杂志,登载有杨之《救救苦难中的孩子》、海为《在难童教育院里》(第一卷第五期,1945年6月20日出版)等,认为:“孩子们的声音太小了,大后方听不到他们惨绝的呼救。……为着民族的前途,就是站在人道主义的立场,现在应是倾囊拯救苦难中的孩子们的时候了。”(52)不少妇女名流发表了呼吁济难的文章,如:孟庆树《加紧抢救儿童,为挽救一千个儿童而斗争》、《为伤兵、难民、难童请命》;崑源《关于救济难民妇女》;唐国桢《怎样救济战时妇孺》等。
独立出版社在1938年10月印行的《难民儿童的救济与教养》丛书中,除了辑录宋美龄的《谨为难童请命》之外,还有李朴生的《华侨应更努力救济难童》、王志远的《救济难童是当务之急》、更生的《战时儿童保育问题的真义》、沈兹九的《怎样展开关于儿童保育的宣传工作》、吴研因的《抢救被难儿童》、任培道的《怎样培植我们民族未来的生力军——流难儿童》、钱用和的《抗战期中的难童教育》、吕云卓的《战时儿童之救济与教养》等17篇知名人士关于救济教养难童的意义、方法、原则方面的文章,不断地掀起了救济、教养战时难童的社会热潮。1939年9月26日(中秋节),在贵州思南城区女子小学教书的救国女士谭得先血书“救国”二字,以示对于难童的生活和教育挂念之情,并“盼望国人都能感动,为难童慷慨解囊”[7],(53)。救济难童,成为中国抗战时期的当务之急。
3.中国共产党为难民的救济与安置献计献策。
中国共产党于1938年1月11日创办了在国统区公开出版的唯一报纸——《新华日报》(54),经笔者搜集梳理,该报在八年抗战期间共计发表了关于难民问题的社论30多篇,其主要篇目是:《伤兵与难民问题》(1938年3月12日)、《为难童呼吁》(1938年6月14日)、《救济灾民难民》(1938年10月29日)、《再为河北灾民呼吁!》(1940年5月14日)、《为灾民们请命》(1942年12月1月)、《速救豫灾》(1943年2月12日)、《快救湘灾!》(1944年2月14日)、《痛念战区难胞!》(1944年6月27日)、《不能忘却!——为我国战俘和难胞们呼吁》(1945年9月12日)等。这些社论和文章着重指出“抗战中除了负伤的战士是最可尊敬的以外,最可同情的便是难民”(55),对难民的安置、救济,“首先应将全部难民分别加以登记,年富力强的加以政治和军事的训练,编入军队去。有特殊技能的,应分配到各文化政治机关,各生产机关去工作。至于一向种田为业的农人们,应移到较远的后方,去开荒垦殖”(56)。抗战期间,中国共产党反复强调了救济难民的重要性、迫切性,并提出了不少妥善解决难民问题的对策建议。
结束语
社会的安宁有序,是国家兴盛的一大条件,抗战时期的救济事业更形重要。但对于难民的安置与救济,国民政府在抗日战争前无甚考虑,更无迁移组织之计划,所以,当抗战爆发时,国民政府在军事倥偬之中,对难民只能施以临时的食宿安顿。当战事蔓延、战区扩大,逃亡难民充塞于各后方地带并形成严重社会问题时,国民政府始将难民救济与抗战联系起来,对战时难民问题有了积极的认识:认为难民们“在战时仍然可以从事生产,仍是国家生产上的一种生产力”,难民救济是应时代的需要,是“整个抗战后防工作的一部份”(57)。随即逐步建立救济、安置难民的专门组织与机构,制定并颁行一系列战时救难方针与政策,体现了“多救济一个难民即为民族多充实一分力量;能减少敌人蹂蹒一个同胞,即为建国多保持一分元气”(58)的救济理念,推动了中国现代社会救济事业的起步与发展。
注释:
① 难民,与中国历史上使用频率很高的“流民”概念相似。古人对“流民”有很多诠释,如唐朝李贤认为是“流离以就食者”、唐朝颜师古的看法是“散失其事业”者、清朝王夫之界定为“不务农桑、无有定业”者、清朝杨景仁认为“流民者,饥民也”等,既有狭义、广义之分,又有此一义、彼一义之别。狭义者着眼于流民产生的原因(年饥或避兵)与流民的特征(离乡外出),广义者指的就是“饥民”,但饥民他徙者才能称之为流民。——参见陆德阳著:《流民史》,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年11月第1版,第2—3页。
② 《中央日报》,1938年11月18日第2版。
③ 《上海租界中的难民——人间地狱巡视记》,《新华日报》,1938年3月1日。
④ 《新华日报》,1938年5月31日第2版。
⑤ 《港九内迁侨胞已有十余万人,振委会正扩大救济》,《新华日报》,1942年1月24日第1版。
⑥ 《新华日报》,1942年1月25日第2版。
⑦ 《南洋各地侨胞陆续抵返祖国,新几内亚华侨疏散》,《新华日报》,1942年2月22日第2版。
⑧ 重庆档案馆:《快邮代电》(1944年12月5日),《市政府救济难民》179/B(三),第204页。
⑨ 重庆市档案馆藏:《重庆市振济会难胞服务站登记来渝难胞日报表》(1944年11月至12月),《市政府救济难民》179/B(三),第254—268页。
⑩ 宋美龄:《向英人讲述我救济事业》,《新华日报》1941年4月29日第2版。
(11) 参见张嘉敖:《中国通货膨胀史》,《工商经济史料丛刊 》选译,1983年6月第1版。
(12) 王卓然:《难民救济问题》,《大公报》1938年3月23日第5版。
(13) 《新华日报》,1941年3月17日第1版。
(14) 《中央日报》,1937年7月12日第3版。
(15) 《中央日报》,1937年7月31日第3版。
(16) 《中央日报》,1937年8月2日第3版。
(17) 《立报》,1937年10月1日。
(18) 《战地日报》,1937年12月1日。
(19) 《中央日报》,1938年10月17日第3版。
(20)《新华日报》,1939年3月27日第3版。
(21) 《赣省垦荒》,《新华日报》,1939年3月1日第2版。
(22) 《闽江两岸十万灾民待赈》,《新华日报》,1941年7月10日第1版。
(23) 《新华日报》,1942年3月8日第3版。
(24) 何香凝:《以良心救济难民》,《新华日报》,1938年7月16日第4版。
(25) 昆源:《关于救济难民妇女》,《中央日报》,1939年12月25日第4版。
(26) 石志澄:《逃难与民众撤退》,《奋斗》,1937年第5期。
(27) 张国泰:《积极加紧疏散人口的工作》,《新华日报》,1939年2月19日第4版。
(28) 《新华日报》,1939年5月4日第2版。
(29) 《新华日报》,1940年8月21日第1版。
(30) 《新华日报》,1940年8月20日第2版。
(31) 《新华日报》,1941年4月29日第1版。
(32) 《中央日报》,1939年1月12日第6版。
(33) 赵晨:《为黔贵难民七十万紧急呼吁》,《新华日报》,1944年11月24日第3版。
(34) 《奋斗》,1937年第5期。
(35)、(36) 《新华日报》,1944年11月24日第3版。
(37) 《云南日报》,1944年8月21日。
(38) 《华西日报》,1944年8月4日。
(39) 虞孙:《逃来逃去》,《新华日报》,1938年1月12日第4版。
(40) 《新华日报》,1944年11月20日第2版。
(41) 《新华日报》,1944年9月28日第2版。
(42) 《新华日报》,1938年1月12日第4版。
(43) 《新华日报》,1944年11月2日第2版。
(44) 《新华日报》,1944年12月3日第2版。
(45) 《黔桂铁路沿线难民达七十万》,《新华日报》,1944年11月12日第2版。
(46)、(47) 《中央日报》,1937年7月12日第3版。
(48) 《中央日报》,1937年7月31日第3版。
(49) 叶溯中等执笔:《伤兵问题与难民问题》,独立出版社1938年11月初版,编者《前言》第1页。
(50) 《新华日报》,1938年4月4日第4版。
(51) 《新华日报》,1938年7月16日第4版。
(52) 杨之:《救救苦难中的孩子们》,《职业妇女》第1卷第5期(1945年6月20日),第1页。
(53) 宋美龄、陈立夫等执笔:《难民儿童的救济与教养》(战时综合丛书第二辑),独立出版社1938年10月初版,《代序》第3页。
(54) 《新华日报》是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初期,在国统区公开出版的报纸。该报于1938年1月11日在汉口创刊,同年10月25日汉口沦陷后迁至重庆继续出版,直至1947年2月28日被迫停刊。
(55)、(56) 《新华日报》,1938年2月12日第1版。
(57) 李公仆:《救济难民工作计划大纲》,《抗战三日刊》1937年8月23日。
(58) 梁子青:《抗战时期的难民救济政策》,《时事月报》1938年12月,第37页。
[1]孙艳魁.抗战初期武汉难民救济刍议[J].江汉论坛,1996(6).
[2]孙艳魁.试论抗日战争时期难民西迁的社会影响[J].广东社会科学,1994(5):107.
[3]孙彦魁.抗战时期难民群体初探[J].民国档案,1991(2).
[4]陈存仁.抗战时代生活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5]朱汉国,等主编.中国社会通史(民国卷)[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1996.
[6]叶溯中,等.伤兵问题与难民问题[M].上海:独立出版社,1938.
[7]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冯玉祥日记[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713-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