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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时日本报界视野下的女性动员

2015-02-12孙继强

阅江学刊 2015年3期
关键词:满洲朝日新闻动员

孙继强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南京 210044)

1938年2月,陆军省向国会提交了旨在强化战时体制的《国家总动员法》,由此揭开了国家总动员的序幕。国家总动员的目的是试图以“国民运动”的方式实现全民统制,以此促进军工生产,建立举国一致的战时体制。在国家总动员运动中,报纸等传播媒介因其强大的教化和传播功能,为日本当局所青睐,成为“总力战”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尝试从女性动员报道的侧面入手,对战时日本报界在形成女性动员意识、推动女性动员发展方面所起的作用进行考察,以此探讨战时日本全民动员体制框架中的传播因素。

一、强化女性“勤劳报国”意识

随着大量男子被征入伍,女性成为后方主要劳动力,女性动员遂成为补充劳动力不足的主要手段。为顺利推动女性动员的开展,政府当局不但加大政策力度,使女性动员成为义务,更是在精神层面加大引导力度,试图建立起自觉的女性动员意识。而在女性动员意识的唤起方面,日本报界发挥了宣传和鼓吹的作用。

首先,为应对日益匮乏的军需资源,日本政府于1943年制定了“国内态势强化方策”,扩大了国民征用范围,除将特殊职业者列入国民动员范围之内外,鉴于“当下劳务状况,可以动员的除女性、学生和高龄者之外别无他人”,①《朝日新闻》,1943年9月23日。特别强化了对妇女的动员体制,其中确定了男性禁止从事的17种职业,以将男性从中解放出来,充实兵源。更有甚者,一些单位除了向规定的17种职业转移女性工人之外,还在“被禁止的职业之外寻找女性可以替代的职业”。①《合同新闻》,1944年3月17日。

日本报界对女性动员进行了正面回应,称女性动员是实现女子报国的最佳途径,并对各地女性动员状况进行了报道。《东京朝日新闻》称战时下女性就业观发生了巨大变化,原本受女性欢迎的商店售货员工作受到冷落,而军工产业则成为女性就业首选。一名女性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称“一定要为了国家而站在生产的第一线,努力工作”。②《东京朝日新闻》,1938年4月10日。据统计,1937年纺纱、制丝和丝织业女工人数为83余万,1944年机械和金属工业有908,000人以上女工,在矿山从事劳动的女工达到123,000人以上,而1929年这一数字仅为52,000人。③[日]井上清:《日本妇女史》,周锡卿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8年,第257页。

日本政府于1943年9月还在全国各地成立了由未婚女性组成的“女子挺身队”。加入女子挺身队的队员主要在军需工厂从事体力劳动,同时还进行军事训练。《东京新闻》对此大加赞扬,说“女性体力的增强不但能够确保增加生产所需的劳动力,也是战时家庭防空活动的根本,同时也是作为大东亚共荣圈指导者的大和民族永远发展的基础”。④《东京新闻》,1943年9月1日。

报纸对“女子挺身队”给予了关注。《朝日新闻》在其读者来信专栏“铁帚”中批评了一些女性在面临困境时“从自我本位出发选择逃避”的消极态度,并主张应将“一亿国民中的每个人都置于战斗序列中”,进而呼吁政府“尽快从组织上彻底强化女性勤劳动员”。⑤《朝日新闻》,1944年1月29日。该报还对“女子挺身队”存在的不足提出了批评。由于一些“女子挺身队”的队员来自富裕家庭,因此她们对工厂提供的廉价食品表示不满,《朝日新闻》认为“现在是唤起每位工人自觉意识的关键时刻”,必须改变这种“廉价的勤劳观”。⑥《朝日新闻》,1944年3月15日。同时,该报还对“女子挺身队”的着装提出了要求,认为在工厂里穿戴漂亮的衣服是危险的。理由是在工作时不能集中精力,“其结果必然影响挺身队的整体士气”。⑦《朝日新闻》,1944年6月28日。

然而,由于担心征用妇女会破坏日本原有的家族制度,所以“女子挺身队”并非是按照法律强制建立起来的,而是在市町村长、町内会、部落会、妇女团体的共同号召下成立的比较松散的组织。因此,加入女子挺身队的女性数量并没有达到政府的预期目标,为此报纸开始为扩充“女子挺身队”进行呼吁。1944年6月5日,《朝日新闻》发文称“组织挺身队并不会破坏日本原有的家族制度,而是以保护女性为目的”,同时宣称妇女是左右后方生产力的重要因素,因此“挺身队才是女性参与战斗序列的最大途径”。⑧《朝日新闻》,1944年6月5日。

1944年3月,日本政府制定“勤劳昂扬方策要纲”,扩大义务劳动范围,强化义务劳动的国家性,并提出了“职场即生活”的口号,要求“发扬奉献精神,整备勤劳体制,贯彻教育训练”,还要求强化学生及妇女动员体制,强制女性加入“女子挺身队”,而且“不能因结婚或者其他理由离队,未经允许离队者将按照国家总动员法进行处罚”。⑨《读卖新闻》,1944年3月19日。据此,一些女子学校被迫关闭,“全校学生结成挺身队,加入生产战斗序列”,就连一些专门培养“适应新的战争时代家庭妇女”⑩《朝日新闻》,1944年3月20日。的学校也没能逃避被关闭的厄运。

然而,“女子挺身队”的状况仍然无法满足当局要求,而且还存在一些女性运用各种手段逃避加入挺身队的状况,为此报纸认为“女性的劳动供给来源仍然具有极大的弹性”。①《大阪每日新闻》,1944年6月7日。为改变上述情况,政府于1944年8月23日用敕令的形式通过了“女子挺身勤劳令”,为建立“女子挺身队”赋予了法律依据。依据该法令,凡符合女性国民登记条件者,“必须按照国家要求,作为挺身队员进入工厂”。②《朝日新闻》,1944年8月23日。而且规定那些没有孩子的未亡人也同未婚女性同等对待,必须加入挺身队参加“勤劳动员”。

此外,女性还被动员参与国防运动。1939年,在荒鹫之母会、航空妇人会等妇女团体的组织下,“航空少女队”成立。该组织面向全国7~18周岁的女性进行招募,并对其强化航空知识的教育,“为守护后方领空服务”。据《都新闻》报道,在招募当天即有大批适龄少女前来应征,东京都深川区的15所小学女生全部参加,队员达到6,000余名。报纸称“航空少女队”是“航空日本的武士道女性”。③《都新闻》,1939年2月2日。

为配合政府宣传,1943年3月7日的《朝日新闻》发文要求建立全民皆兵的战时体制。“全体国民都必须参加‘奋勇杀敌’的突击战,儿童们行动起来,妇女们武装起来,将父亲、丈夫送上战场,家庭、乡土要靠妇女来保护”。接着,该报详细报道了千叶县女子挺身队训练的情况,称女子挺身队建立后效果明显,“田地的增产目标突飞猛进”。④《朝日新闻》,1943年3月7日。

在太平洋战争爆发两周年之际,300多名京都府女性职员以“保护后方”为口号结成“女子自卫团”,负责救护防空、食品供应等工作,并在每月8日的“大诏奉戴日”与男性团员一起“最合理、最彻底地进行部队防空训练”,被报纸赞为“最大限度地发挥了日本的妇道”。⑤《京都新闻》,1943年2月6日。

《读卖新闻》于1944年报道了东京、神奈川、京都等地“女子挺身队”的组织情况,称“女性劳力是战力增强的最后的王牌”。该报大肆鼓吹“征用女性”政策是国家对女性的关爱,而“这种关爱正是成为挺身队员,进入工厂”、⑥《读卖新闻》,1944年2月7日。勤劳报国的动力,响应国家号召,加入“女子挺身队”才是女性报国的最佳选择。

1945年3月,美军开始攻打冲绳岛,本土决战迫在眉睫。在冲绳战役打响之前,军部对冲绳守军下达了不许投降的命令。冲绳驻军对当地居民进行了全民战争动员。《冲绳新报》发文呼吁居民“无条件全盘接受军部的指导,全体县民都要成为战士”。⑦《冲绳新报》,1945年1月27日。在军部的组织下,2万多名17~45岁的男性被编入“防卫队”,从事修建机场和搬运物资等工作,⑧日本读卖新闻战争责任检证委员会:《检证战争责任——从九一八事变到太平洋战争》,郑钧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7年,第223页。女性则“协助军队,在前线迎敌战斗”。⑨《读卖新闻》,1945年3月29日。冲绳县知事岛田叡的夫人发表声明称“已做好心理准备,发生万一时决不苟活”,⑩《大阪朝日新闻》1945年6月26日。在她的号召下,全体县民投入到“本土决战”中。冲绳师范学校女子部和冲绳县立第一高等女子学校共222名女生组成“姬百合女子部队”,看护伤病员,还要在炮火间隙汲水烧饭,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于堑壕之间传递命令。“姬百合女子部队”伤亡惨重,她们有的被炸死,有的被迫自杀,有219名学生和教职员在战役中丧生。①胡澎:《战时体制下的日本妇女团体(1931—1945)》,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19页。

“女子挺身队”是战时女性参与战争、服务战争的一个典型事例,也是日本民众支持战争、推进战争的一个缩影。女子挺身队的推行主体是日本政府,而报界则在其推行过程中起到了重要的宣传、鼓动作用。

二、力倡女性“生育繁衍”责任

家庭既是人类社会最基层的组织,也是人类实现发展的最小单位。在战时体制下,日本实施了家庭动员,在意识形态领域推行家族国家观,②家族国家观是近代日本统治者为维护天皇制和推行对外侵略扩张政策,运用日本传统家族制度的原理,将家族关系和政治关系等同起来,以实现天皇对国民进行统治的国家伦理观。早在1890年颁布的《教育敕语》中就要求国民“一旦有缓急,则义勇奉公,以辅翼无壤无穷之皇运”。此后经井上哲次郎等人的解释和演绎,家族国家观日臻完善。参见李卓:《战时日本的家庭动员与家庭统制》,日本研究,1996年第4期,第54页。力求充分发动每一个国民的积极性,以顺利推行侵略战争政策。

1937年,为“提倡国体明征精神,明确国体本义”,文部省思想局发布了《国体之本义》的小册子,认为天皇即国体,万古不变,因此“基于此大义,作为一大家族国家,亿兆一心,奉体圣旨,发扬克忠克孝之美德。此乃我国体之精华”,进而把“忠君爱国”、“忠孝一体”作为“臣节”,其最大特点便是“强调政教合一的精神”。③《东京日日新闻》,1937年4月10日。

1941年,文部省教学局发行《臣民之道》,强调“皇国臣民之道,源自日本之国体,在于扶翼、奉行天地无穷之皇运”。④文部省教学局:《臣民之道》,东京:内阁印刷局,1941年,第1页。1942年3月,文部省又发布了“战时家庭教育指导要纲”,目的是“刷新充实家庭生活,发扬家族制度美风,养育能够担负起皇国重责的健全子女,振兴家庭教育”。该要纲特别强调了“母性”的作用,称女性担负着“养育下代皇国民的重要责任”,因此必须建设“健康、明朗的翼赞家庭”。⑤[日]户田贞三:《家之道——文部省战时家庭教育指导要项解说》,东京:中文馆,1942年,第89页。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国内青壮年被送上战场,致使出现兵力和劳动力匮乏的现象。为此,1941年1月23日,政府制定“人口政策确立要纲”,打出了“为了国家生育、繁殖”的口号,提倡早婚多育,将女性结婚年龄提前3年,并确定了一对夫妇平均生育5个孩子的目标,以“确立东亚盟主的地位”。为此,报纸提倡“将全日本女性的个人主义和享乐主义一扫而光”,并鼓吹“生儿育女是女性报国的义务,也是守护家园的使命”。⑥《读卖新闻》,1941年1月23日。这样就把国民个人的结婚和生育等问题与确保兵力和生产力等战争国策联系起来,使之成为推行战争的手段。

“人口政策确立要纲”出台后,各大报纸均对战时人口政策作了报道。从数量来看,仅1941年和1942年两年间,《东京朝日新闻》关于战时人口政策的报道就达142件,而《信浓每日新闻》则达226件,平均每3天就有一篇相关报道见报。⑦[日]赤川学:《报纸上出现的‘生吧!繁殖吧!’口号——信浓每日新闻与东京朝日新闻中的战时人口政策》,人文科学论集(人间情报学科篇),2004年第38辑,第135页。“多生多育”、“生育繁殖”等口号充斥于各报报端,成为当时的流行语。《京都新闻》认为,战争取胜的根本在于人,“确保人力资源才是一亿国民应当承担的责任,也是对皇国真正的奉公”。同时,该报还对京都的出生率进行了报道,并称新生男儿中以“胜”、“利”、“武”、“勇”等命名的非常多,“这是决战下必胜精神的体现,也表现了皇国资源的膨胀”。⑧《京都新闻》,1943年8月20日。

各报不但从数量上呼吁多生,还从质量上要求“优育”。《朝日新闻》在1941~1942年间多次举办了“健康优良儿”表彰大会,以表彰那些身体健康的儿童。《报知新闻》则鼓吹日本人种优秀论,称“日本人是适合地球表面的人种”。该报认为,日本实行鼓励多生的政策后,日本人口出现了增长,表明日本人是能在地球上生殖繁衍的民族,而日本政治家利用人口政策来谋求“国力的伸张”①《报知新闻》,1939年3月4日。是明智之举。

1943年开始,鉴于“人力资源的扩充需要增产大量孩子,因此结婚也必须纳入到新体制中”,②《中外商业新报》,1941年1月1日。为此政府制定了“结婚资金制度”,对“多产”和“早婚”者实行奖励。

在此背景下,新闻媒介也大造舆论,宣传“国力的基础在于国民的人口”。为促进“结婚报国”行动的展开,报纸纷纷开设“报纸结婚咨询专栏”,连篇累牍地发表“战时促进结婚座谈会”等消息和文章。《福冈日日新闻》认为,造成日本人力资源紧张的局面的主要原因是“年轻人不结婚”以及晚婚。因此,“人口问题解决的关键在于促进结婚”,所以,该报主张动员“邻组”等国民组织,“将独身男女一网打尽”,“大量生产新郎新娘”。③《福冈日日新闻》,1940年11月23日。

报纸不但在舆论上造势,行动上也不甘落后。《信浓每日新闻》派出“结婚斡旋委员”对未婚者进行调查,并极力游说那些有结婚意愿的男女双方“如无特殊情况请在一周之内决定”,④《信浓每日新闻》,1942年10月18日。甚至还大肆鼓吹“28岁以上单身必须于明春三月结婚”。⑤《信浓每日新闻》,1942年12月3日。

在宣扬“早婚早育”政策的同时,各报还对“独身主义者”进行了批判,称“在生育、繁殖的重要时期,放任独身者的存在是一种耻辱”,是“不光彩的事情”,⑥《朝日新闻》,1943年4月4日。并大力宣扬“结婚才是战力增强的源泉”,⑦《朝日新闻》,1943年6月19日。号召“邻组”等国民团体想方设法“消灭独身者”,为“一亿总崛起”增添力量。

为推进“增殖人口”的国策,当时在妇女界影响颇大的《妇女新闻》发表社论指出:“增殖人口是国民肩负的唯一平等的义务,孩子不是‘我的孩子’,而是‘国家的孩子’”。此外,各报还将日本妇女与伤残军人结婚视为“美谈”而大力宣扬,称“成为这些勇士的妻子,做他们的杖、他们的柱而度过一生,是日本妇女最崇高的任务”。⑧李卓:《战时日本的家庭动员与家庭统制》,日本研究,1996年第4期,第57页。

各报甚至还宣扬所谓的“翼赞美女”。《中外商业新报》发文称江户时代的“浮世绘型”美女在新体制下已经过时,“新时代代表性的美女标准首先是响应‘生育、繁殖’的国策、能够出色完成人口增殖大任的健康女性和能够生产健康下一代的翼赞美女”。⑨《中外商业新报》,1941年1月21日。

报纸的“结婚报国”宣传卓有成效,全国各地出现了结婚热潮和早婚现象。据《北海道新闻》报道,到札幌市“结婚介绍所”来寻求帮助的人数逐月增加,最多时一日可达10余名,而且登记申请结婚的国民的年龄也呈现下降的趋势,“这如实反映了‘结婚报国’的观念开始盛行”。⑩《北海道新闻》,1943年12月10日。

三、鼓动女性参与“满洲移民”

在“满蒙生命线”框架下,日本政府当局除了极力强调“满蒙”在日本经济、国防上的重要性之外,还把“满蒙”定位为“日本过剩人口的吸纳地”。由此,为了“奠定大和民族发展的基础”,①满铁经济调查会编:《满洲农业移民方策(1935年)》,立案调查书类第2编第2卷第1号,第316页。使“大和民族”在“满洲”发挥其“先锋的作用”,实现永久霸占“满洲”的目标,还积极实施“满洲移民”计划。从1932年到1936年,日本先后向中国东北地区实施“武装移民”②日本对东北地区移民主要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移民试点”时期(1906—1931年);第二个时期是“武装移民”时期(1932—1936年);第三个时期是“国策移民”时期(1937—1945年)。所谓“武装移民”指的是“屯田兵制移民”,也即全副武装的亦兵亦农的具有军事性质的移民。而其他普通移民的主体虽为农民,但规定必须携带武器。因此,仍然具有军事武装性。参考满洲移民史研究会:《日本帝国主义下的满洲移民》,东京:龙溪书舍,1976年。5次,近万户。1936年8月25日,日本政府又实施了“百万户移民”计划,这一计划被确定为广田弘毅内阁“七大国策”和“满洲国”政府的“三大国策”③所谓广田弘毅内阁“七大国策”是指:1.充实国防;2.革新改善教育;3.整顿中央、地方税制;4.安定国民生活;5.振兴产业和发展贸易;6.确立对满的重大政策,即移民政策和鼓励投资等;7.整顿改善行政机构。“满洲国”政府的“三大国策”是指:1.北边振兴计划;2.产业开发五年计划;3.“百万户移民”计划。之一,企图以此来解决国内的政治、经济危机。截至1945年日本战败、“满蒙政策”破产为止,移民到“满洲国”的日本人达155万人,其中“开拓民”即所谓的农业移民大约是27万人,占移民总数的17%左右。④关于“满洲移民”的数字,不同文献有一定的出入。此处引自满洲开拓史刊行会:《满洲开拓史》,东京:满洲开拓史刊行会,1966年,第437页。

然而,随着单身男性移民“满洲”及青少年义勇军开拓团成员大量涌入“满洲”地区,结婚问题成为日本政府关心的头等大事,于是女性逐渐成为“满洲移民”的主要动员对象。为了维持“满洲移民”规模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政府开始呼吁年轻女性加入“满洲移民”的行列,这些女性除了协助男性从事农耕之外,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响应“生吧!繁殖吧!”的号召多生孩子,并悉心培养“满洲移民”的接班人。据报道,“出生的第二代移民人数在第一次与第二次移民团中分别达到了300人,在第五次移民团中,新娘仅仅到来一年,第二代人数就增至200人”,⑤《朝日新闻》,1938年6月7日。可见女性移民在保证“满洲移民”人口增长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大陆新娘”成为维持“满洲移民”规模、保持“满洲移民”政策可持续性的重要力量。鼓吹女性参与“满洲移民”运动成为当时各大报纸的宣传重点。

1938年11月2日,《中外商业新报》刊登了一位女飞行家响应政府“大陆新娘”的号召,放弃国内优厚条件奔赴“满洲”同“满洲移民”结婚的报道,并指出“只有女性进入大陆才能实施真正的开发”,称“无论男性如何浴血奋战,没有女性的参与绝非是完整的大陆开发”,⑥《中外商业新报》,1938年11月2日。从而掀起了新一轮女性“满洲移民”高潮。

《东京朝日新闻》也对“大陆新娘”给予了持续的关注。该报说“九·一八事变”后,随着“为了东亚协同体的共同理想而移民至满洲国旷野的日本人数渐渐增多”,男女比例逐渐失调,“需求大陆新娘的呼声日渐高涨”,因此,呼吁女性加入到“满洲移民”中来,并向政府建议开设“女子拓殖指导者讲习会”,向女性传授必须的生活常识,以培养大量“大陆新娘”。⑦《东京朝日新闻》,1939年11月15日

《国民新闻》于2月25日发表了“大陆新娘现地报道”的文章,对已经移民到“满洲”地区的“大陆新娘”的“开拓者的雄姿”进行了报道。针对应征“大陆新娘”人数过少的现状,文章极力放大“满洲移民”的优点,并对女性在“满洲开发”过程中的作用给予了较高评价,称女性是“传播日本文明生活方式”、促进当地人建设新的生活方式所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文章认为,由于大量“满洲移民”的涌入,现今的“满洲”已非日本殖民地,而是以移民至此的日本人为主导的王道乐土,因此,“为建设满洲的这片王道乐土,女性应自觉参与到满洲建设事业中来”,①《国民新闻》,1939年2月25日。将日本文明传播于此。

总之,“满洲移民”计划不过是日本推行对外侵略的手段之一,而报纸以爱国主义和国家利益为借口,煽动不明真相的日本妇女背井离乡,到“满洲”开辟所谓的“第二故乡”。这些妇女在国内基本都是处在社会底层的贫民,她们听信政府和报纸的鼓动宣传,满怀希望,“在欢呼声中来到广阔天地挥动铁锹建设新生活”,然而实际情况却与报纸的宣传大相径庭。她们不但没能获得足够的土地和生产工具,还因土地分配问题屡屡与当地中国百姓产生矛盾,并且由于其到达“满洲”地区后与结婚对象因缺少充分的了解而大多生活并不如意。换言之,她们在“满洲移民”运动中的地位和作用不过是维持“满洲移民”数量和规模的繁衍机器而已。

四、战时女性动员中媒体因素的作用分析

作为传播信息资讯的载体,报纸包含两个要素:信息传播者和信息接受者,两者缺一不可。战时日本报界是作为信息传播者的政府与作为信息接受者的大众之间的媒介,在进行战争宣传与女性动员方面发挥了吹鼓手的作用。

首先,政府制定的政策必须传达给民众并使民众理解、获得民众支持才能得以顺利推行。在国家总动员体制下,尤其是在“总体战”理念的指导下,要想把全社会的力量动员起来,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宣传工具而仅靠武力推行是行不通的。正因为此,日本政府在推行某项政策时,往往会要求包括报界在内的舆论界给予支持。例如,为应对战时人口急剧下降的局面,日本政府制定的“生吧!繁殖吧!”以及“结婚报国”、“生育报国”等女性动员口号都是靠报纸等宣传媒介来向国民传达的。

其次,报界要发挥其传播功能,除了向人们迅速、及时地提供新近发生的新闻和信息之外,还必须对这些新闻和信息进行分析解读。因为受众的文化层次参差不齐,并非所有人都能完全理解报纸所刊登的新闻信息,再加上读者受其所掌握的信息的限制,有时难以了解隐藏在新闻背后的东西。因此,当报纸刊登政府出台的法令、法规、政策时,往往对其进行剖析、解读,挖掘出其潜在的信息才能让受众完全了解并接受。例如,“国民精神总动员实施要纲”出台后,《东京日日新闻》、《报知新闻》和《东京朝日新闻》等不但全文报道了该要纲的内容,还对其进行了详细解读,特别对女性动员的意义进行了归纳和总结。最后报纸还向女性发出呼吁,要求“刷新社会风潮”,发扬“坚韧持久精神”和“舍小我就大我”的精神,“勤劳报国”,协助政府推行非常时期的经济政策,为建立“国家隆兴的基础”作出贡献。

第三,作为政府与大众之间的媒介,报界还担负着指导功能。指导是人类传播的基本功能,它存在于人类的一切传播活动之中。报纸对政府的政策进行报道,并对其进行深层次剖析,最后使受众(读者)对该政策有一个全面的理解,到此为止,报纸的传播任务并没有最终完成。报纸在完成上述工作的基础上,对受众的思想或行为产生特定影响,使之完全按照政府的意图行事,才算完成政府所期待的宣传任务。因此可以说,指导功能是报界发挥传播功能的目标,也是政府对媒体的最高要求。例如,《朝日新闻》发文要求将“毒害日本人多年的浅薄的美国主义从我们的风俗和生活中清除出去”,②《朝日新闻》,1941年12月24日。并呼吁国民实现“纯一无杂”的日本精神。其中一项措施是禁止女性穿高跟鞋。报纸认为,高跟鞋是欧美资产阶级情调的集中反映,穿高跟鞋是崇洋媚外的做法,因此,应该“禁止高跟鞋的制造和使用”。③《朝日新闻》,1942年7月3日。与此相对应,报纸大力提倡最能体现“纯粹日本之美”的“国民服”。①《朝日新闻》,1944年2月9日。战局对日本不利时,日本报纸又开始配合政府鼓吹“拼命精神”和“特攻队精神”,认为“比起物力和武器性能,只有以生命进行战斗的肉弹精神才是使敌人害怕的‘不可思议的力量’”。②《朝日新闻》,1944年9月22日。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报纸将包括妇女在内的全体国民视为战斗人员,向他们传授手榴弹的投掷方法以及利用刀具杀伤对手的方法。

概言之,无论是女性动员意识的涵养,还是女性动员政策的推动,日本报界都是实际的组织者和宣传者,尤其在女性动员自上而下推行的过程中,起到了连接分别处于战争链条上下两端的政府和民众的桥梁的作用。

女性动员报道是日本报界为配合战时日本政府推行的国民总动员体制而实施的。在这个过程中,日本女性“依靠言论机构为中介,完全谅解了政府,特别是对军部的诚意和努力表现出了全面的理解”。③[日]前坂俊之:《太平洋战争与报纸》,东京:讲谈社,2007年,第107页。这表明,报纸在宣传国策、推行国民总动员体制的发展、谋求大众支持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它对国民总动员政策的实施、煽动女性参与战争、支持战争、形成女性动员意识、推动女性动员发展产生了恶劣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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