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常见之癫狂交作

丁德正

（河南省社旗县中医精神疾病研究所，社旗473300）

笔者据家藏资料所载及个人50余年之精神疾病临床所察，试就常见之癫、狂交作予以浅述。

1 何为癫狂交作

癫，癫症；狂，狂症；总称癫狂病。《实用中医内科学》谓：“癫症以精神抑郁，表情淡漠，沉默痴呆，语无伦次，静而少动为特征”、“狂症以精神亢奋，狂躁刚暴，喧扰不宁，毁物打骂，多动而怒为特征”[1]。癫、狂交作，指癫症与狂症交替发作；常见于躁狂抑郁性精神病（简称躁郁症） 双相型、分裂情感性精神病（简称分裂情感症）。

2 常见癫狂交作类精神疾病之成因及证候

2.1 躁郁症双相型 先父丁浮艇先生谓躁郁症双相型之成因：“一般分心性、肝性两种，系病者自身具禀赋性心气或肝气之易虚、易实性，并具癫、狂交作易发之倾向性；值青春期，受机体形态及多种功能突变之影响，易虚易实之心气或肝气遂或虚或实而起病；且虚已又实，实已又虚，交替发作不已”（见先生遗著《癫、狂交作病因探析》，未发表资料）。

2.1.1 心性

2.1.1.1 心气虚 悲忧哀戚，悲伤怆然，朝重暮轻，度日如年；诸兴俱无，凡事不管，自觉“变笨”，“生存殊难”，自卑，难立人前，烦光烦声，闭户塞牗，自责自怨，万念俱灰，恒怀自杀之念。肤冷肤瘦，神疲乏力，心悸气短，语出迟缓低微，唇舌色淡，脉虚。

病机分析：心气虚，神乏所养，“神不足则悲”（《素问·调经论》）；故见悲忧哀伤；心气虚，神失之养，神匮无以“出”，故觉“变笨”；且自卑而怕见人，烦光烦声等；患者多悲忧甚，万念俱灰，必欲自杀。肤冷肤瘦，神疲，心悸气短，语出低微迟缓，唇舌色淡，脉虚等，俱为心气虚之象。

2.1.1.2 心气实 兴奋狂乐，多动多语多笑，自夸“才貌双全”，或浓妆艳抹，轻歌曼舞，或自称“主任”、“大官”，诸事皆管，到处“演讲”，语出流畅诙谐，常语未数句而大笑欲倾，闻者亦大笑哄然；大耍慷慨，挥金如土，无钱则又偷又骗，戏谑人，揭人短，喜近异性，轻佻放荡，昼夜奔走说笑，地方难安。面红目赤，烦热躁急，舌红，唇舌干燥，喜冷饮，溲赤，脉数。

病机分析：心气实，又名心阳盛，“阳盛则热”；气实阳盛而火热蒸灼，在志为喜之心，失其制而多笑。“心藏神”，火热蒸灼而心失其制，得气裕养而有余之神则疾“出”，故自夸“才貌双全”。“心主言”，火热蒸灼而心失其制则言语增多。为炫其“才多财广”、“自尊贵”、“聪明”，故见大耍慷慨，挥金如土，戏谑人，揭人短，轻佻放荡等象。面目红赤，烦热躁急，舌红，唇舌干燥，喜冷饮，溲赤，脉数等，俱为心火亢盛之象。

2.1.2 肝性

2.1.2.1 肝气虚 抑郁愁悴，惶怯恐忧，朝重暮轻，度一日若三秋；自觉“脑笨”“谋匮计穷”“诸事俱不会做”；忧恐己患“癌症”“筋断血枯”；自卑自责，烦光烦声，倦卧内室，懦馁无望，唯死是求。肤瘦，肤色惨暗，目昏，爪甲枯脆，胁肋虚胀，多叹息，唇舌色淡，脉细弱。

病机分析：肝气虚，肝失所养，失其刚强之性，则变恐怯懦馁；肝气虚，谋虑失养而匮乏无以“出”，故觉“变笨”；肝气虚难遂其条达之性，气机虚抑，故见疑惧惶怯，忧恐己患不治之症等象；患者多懦馁无望而自杀。肤瘦，肤色惨暗，目昏，爪甲枯脆，唇舌色淡，脉细弱等，俱为肝气虚之象。

2.1.2.2 肝气实 兴奋狂怒，傲睨威武，自诩“谋多”、“资兼文武”，自称“司令”，“武侠”，逢场“训话”，高谈阔论，语出流畅而疾速；动辄“发号施令”，稍怠则怒打狂揍；大练“武功”，伴以阵阵怒吼，闻之令人惊觫；大耍慷慨，挥金如土，无钱则怒攫他人财物，轻佻放荡，逼奸异性。面红赤略青，目赤，怒而躁急，口苦干，喜冷饮，溲赤，舌质红，苔黄薄而干，脉弦滑数。

病机分析：肝为刚脏，其气易急易亢，“在志为怒”；肝气郁实化火，火热内盛，肝失其持，则刚强甚、怒甚、躁急甚；故见患者狂暴刚躁，多怒。谋虑在肝气蕴实过程中，得气之资养而有余，肝火内盛，肝失其持则谋虑疾“出”，故自诩“谋多”、“资兼文武”，且炫其“谋高财广”而大耍慷慨。“自尊贵”，故傲怒威武，为所欲为，怒骂打人，怒攫他人财物，逼奸异性等。面红目赤，口苦干，喜冷饮，溲赤，舌质红，苔黄薄而干，脉弦滑数等，均为肝火内盛之象。

2.2 分裂情感症 分裂情感症患者具禀赋性躁郁症心气或肝气之易虚易实性，及精神分裂症痰之易感易生性，并具分裂情感症易发之倾向性。自降生起，痰即缓慢滋生；至青春期受机体形态及多种功能突变之影响，易虚易实之心气或肝气遂或虚或实挟痰而起病，亦虚已又实，实已又虚，交作不已[2]。

2.2.1 心性

2.2.1.1 心气虚挟痰 悲忧呆懵，神疲惰懒，语出低微含糊而荒谬，自谓“变笨”，“人多讥笑责难”，他人欲“害”己，或投“毒”，或“摘卖”己之器官，已患“艾滋病”，“活不了几天”。拒诊拒食，塞牗独卧，“凶死鬼”频劝“快投缳”。肤冷肤瘦，心悸气短，身首多灰垢，唇舌色淡，苔灰白浊腻，脉沉细。

病机分析：心气虚病机见“2.1.1.1”。心气虚所挟之痰滞扰神明，故见呆懵、语出含糊荒谬，以及被迫害、“凶死鬼”劝死等妄想幻觉等象。肤冷肤瘦，心悸气短，多灰垢，唇舌色淡，苔灰白浊腻，脉沉细等，均为心气虚挟痰之象。

2.2.1.2 心气实挟痰 狂乐而乱，昼夜少眠，大笑近傻，语出荒诞；乱奔乱忙，乱扒乱翻；稚蠢荒唐，挤眉弄眼，自夸“才貌俱佳”，自称“主任”、“老板”，到处“讲演”，语欠连贯；动辄狂舞大唱，令人聒耳目弦；下流放荡，乱追异性求欢。面红滑有垢，目赤，舌质红，苔黄浊腻略干，口干，溲赤，脉滑数。

病机分析：心气实病机，见“2.1.1.2”。心气实所挟之痰，滞扰神明，则见乱象突出，大笑近傻，语出荒诞，稚蠢荒唐，挤眉弄眼等象。面红滑有垢，目赤，舌质红，苔黄浊腻略干，口干，溲赤，脉滑数等，俱为心气实挟痰之象。

2.2.2 肝性

2.2.2.1 肝气虚挟痰 恐忧呆懵，神疲懒言，忧伤哀泣，凄惶怆然；语出含糊荒谬，声低迟缓，自谓“变笨”，“无生计”，一筹莫展，谓家人“唾弃”，他人“迫害”，惶恐不安；或谓己“罪大恶极”，“罪该万死”，或谓夜夜被“强奸”，懦馁无望，必寻短见。肤瘦肤冷，多灰垢，目光乏神，呆滞，爪甲枯白，唇舌色淡，苔灰黑滑腻，脉沉细。

病机分析：肝气虚病机，见“2.1.2.1”。肝气虚所挟之痰滞扰神明，故见呆懵，语出含糊荒谬，家人“唾弃”，他人“迫害”，被“奸”，自罪等象。肤冷肤瘦，多灰垢，目光乏神呆滞，爪甲枯白，唇舌色淡，苔灰黑滑腻，脉沉细等，俱为肝气虚挟痰之象。

2.2.2.2 肝气实挟痰 狂怒而乱，趾高气扬，傲怒逊威，频做怪相；自诩“智多谋广”，“武功高强”，自称“武侠”、“公安局长”，逢场“训话”，语欠流畅，大练“武功”，全身摔伤，骂人打人，人皆惊惶，胡乱花钱，无钱则怒夺恶抢；怒骂他人“害”己，寻衅闹事，乱狎异性，下流放荡。面赤略青，滑而有垢，目赤，躁急少寐，口干，喜冷饮，溲赤，舌质红，苔黄腻，脉弦滑数。

病机分析：肝气实病机见“2.1.2.2”。肝气实所挟之痰滞扰神明，故见乱象突出，狂怒而乱，作怪相，语欠连贯，被迫害妄想等象。面红赤略青，滑而有垢，目赤，躁急少寐，口干，喜冷饮，舌红，苔黄浊腻，脉弦滑等，俱为肝气实挟痰之象。

3 癫狂交作治疗原则

心、肝气虚为癫宜甘温补气，然治至气将充复或已充时，减方中补气品之量，酌加生地、酸枣仁等益阴品；如是，可藉阴之静守之力以制阳，以防气实阳亢狂之变。心、肝气实为狂，宜清热泻火，然治至火将降泄或已降时，宜减方中清降品之量，酌加黄芪、炙甘草等补气品，如是，火热得泄而气不损，即有所损伤，赖甘温煦和之力以扶助，则气虚之癫可免。

心、肝之气虚、实挟痰可加化痰品；痰继生瘀，或痰瘀酿毒，可加祛瘀品，或涤痰祛瘀解毒品。

4 几点浅见

4.1 癫狂交作之机理 心、肝之气虚为癫病久，虚馁殆绝之阳气复萌生机，渐趋充复而自已；然气多复充太过，致癫已不久而狂起。狂病久，心、肝之火燔盛，“壮火食气”，气耗殆尽，火无以燃而自熄，狂自已；然狂愈不久，气虚甚而癫起，癫、狂遂交作不已。

4.2 心肝之气虚为癫之朝重暮轻 先父丁浮艇先生谓：“气者，阳也；朝为阴尽阳复之时，阳欲复而行其昼动之能，然虚而难复，强复而行之，则愈加虚匮，故悲忧或恐忧重；暮为阳尽阴复之时，阳行其任已尽而伏藏，虽虚而不张，故悲忧或恐忧轻”（见先生遗著《论癫、狂交作》，未发表资料）。

4.3 心肝之气实为狂之有趣症象 心气实为狂多自称“总统”、“女皇”、“县长”、“老板”等；肝气实为狂多自称“司令”、“武侠”、“公安局长”等；此颇与“心者君主之官”、“肝者将军之官”的理论相吻合。据此，对甄别心、肝两大类证候颇有裨益。

4.4 躁郁症癫狂交作之清且有序 躁郁症性心、肝之气虚、实发作，不挟痰滞扰神明，故患者神清、意清，言行有序，宛若常人。

4.5 病久生痰瘀毒邪 躁郁症心、肝之气虚、实发作久不愈，生痰生瘀，痰瘀滞扰神明，则见心、肝气实狂乐、狂怒，变大笑近傻，狂怒逊威，作态作怪。心、肝气虚悲忧、恐忧变呆懵，语出含糊荒谬；同时，交替发作间歇期，症状缓解不完全；或变癫、狂混合发作，或快速交替发作。分裂情感性心、肝之气虚、实挟痰发作久不愈，生瘀生毒，痰瘀毒邪胶结，凝著神机，则出现强迫、刻板症状。

4.6 《内经》对癫狂交作之记述 《灵枢·本神》“心气虚则悲，实则笑不休”、“肝气虚则恐，实则怒”。《灵枢·癫狂》“狂始生也，先自悲也，喜忘，苦怒，善恐者得之忧饥”、“狂始发，少卧不饥，自高贤也，自辩智也，自尊贵也，善骂詈，日夜不休”、“狂言，惊，善笑，好歌乐，妄行不休者，得之大恐”。此篇虽将癫症状误为病因，然却形象生动地记述了心、肝两大类躁郁症性癫、狂交作之症象[3]。《灵枢·经脉》“病至则恶人与火，闻木声则惕然而惊，必欲动，独闭户塞牗而处，甚则欲上高而歌，弃衣而走”。此篇记述了分裂情感性心气虚挟痰为悲忧呆懵之癫，后转阳明腑实性重躁狂；原文确实了心气虚挟痰转心气实挟痰之狂乐而乱[4]。

4.7 癫狂交作之病（症） 名 中医学无此病名，系先祖父丁桂遴先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首次提出（见先生遗著《癫、狂交作说》，未发表资料）。为方便神志系统疾病之研治与学术交流，亟需对此予以厘定、规范；故笔者冒昧进言：病名：癫狂病；症分：癫症，狂症，癫、狂交作症。

[1]方药中，邓铁涛，李克光，等.实用中医内科学[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364.

[2]丁德正.试论分裂情感性精神病及其治疗[J].辽宁中医杂志，2010，31（1）：79-82.

[3]丁德正.试释《灵枢·癫狂》之狂[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10，16（8）：642-643.

[4]丁德正.试释《灵枢·经脉》“足阳明脉病”之精神症状[J].辽宁中医杂志，2009，36（9）：1498-14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