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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形态和赞助人对儿童文学翻译的操控——以《绿野仙踪》的两种汉译为例

2014-08-15魏乐琴

关键词:译作儿童文学译者

魏乐琴

(武夷学院人文与教师教育学院,福建 武夷山354300)

从严复的“信、达、雅”,傅雷的“神似”,钱钟书的“化境”到许渊冲的“三美”论,传统的二元译论都强调译者对原著的“忠实”,主张翻译的过程就是以原作为中心,追求译文与原作的全面契合。在这一过程中,译者处于“隐形”的地位,成为“带着镣铐的舞者”,其创造性因此受到极大制约。

1 操控论

20 世纪70年代,西方翻译界的“文化转向”拓宽了翻译研究的视野,翻译研究由此从语言层面转向了文化层面。操控理论即为这一转向产生的一个重要的翻译研究理论。

操控论(亦称操纵论),代表人物有赫曼斯、勒费维尔、巴斯奈特等。1984年英国翻译理论家西奥·赫曼斯在其著作《文学的操纵》一书中指出:“从目标文学的视点来看,所有的翻译都意味着为了某种目的对原文文本进行某种程度的操纵。”[1]111992年勒菲维尔在其出版的《翻译、改写和文学名声的操纵》一书中对这一概念进行了比较系统的发展。他认为翻译实质上是译者对原文的主动操控与改写。在改写过程中,身在一定社会、文化环境中的译者往往会对原作进行一定程度的加工或调整,以使其符合译者所处时期的意识形态和诗学形态。因此,翻译不是单纯的语言活动,除了受语言因素制约,还受到意识形态、诗学、赞助等因素操控。其中意识形态对文本的选择、翻译策略的运用以及细节的处理都产生着巨大的影响。诗学作为一个社会文学标准的总和,对翻译中语言的运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1.1 意识形态

意识形态的理解不能局限于政治领域,而应理解为由用于规范我们行为的模式、惯例、信仰所形成的框架体系,它对于文学作品的形式以及主题的选择和展开起一定的限制作用。[2]16

1.2 诗学形态

诗学形态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指文学技巧、文类、主题、人物原型、情境和象征;另一方面是指文学作为一个整体在社会体系中扮演的角色。诗学形态一旦形成,就会在文学体系的进一步发展过程中约束其必须取得社会认同。[2]16

1.3 赞助人

赞助人是指那些可以促进或阻碍文学的阅读、书写或重写的力量,可以是一些个人、宗教团体、政党、社会阶层、权力机构、出版商,以至于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等传播媒介等。[2]16

勒菲维尔指出,内因(文学家及其诗学形态)在外因(意识形态及赞助人)所制定的参数内起作用。[2]16也就是说,文学家和翻译家在意识形态及赞助人所确立的体系内完成他们的诗学追求。本文将着重分析外因,即意识形态和赞助人对儿童文学翻译的影响。

2 儿童文学翻译的意识形态

1900年,一本名为The Wonderful Wizard of OZ的童书在美国一经出版就迅速形成一股强劲而又持久的飓风席卷了整个国家,成为美国大众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在世界多个国家广为传播。在我国,陈伯吹、马爱农分别于1953年和2007年翻译了这部经典作品。两位不同时代的译者,因社会背景、文化背景、人生经历迥然不同,其译作必然具有不同的特点。

2.1 意识形态对译者选择源文本的操控

“意识形态可能是译者所信奉的,也可能是某个赞助人以某种限制形式强加给译者的。”[2]41“为使译本在本民族文化中普遍流行并被接受,译者通常会选择其思想意识与本土文化意识形态相近的文本。而当译者以本土文化为参照系衡量文本时,翻译不可避免地受到民族中心主义的影响。译者所持的民族中心主义思想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了翻译文本。”[3]76“以我国近代的文学翻译选材为例,我国近代文学翻译的选材经历了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文学作品的变化。这与当时中国社会意识形态的变化和要求密切相关。”[4]78

陈伯吹(1906年~1997年),我国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翻译家、出版家、教育家。他把毕业精力奉献给儿童文学事业,是中国儿童文学的一代宗师,在海内外享有极高的声誉,被誉为“东方的安徒生”。陈伯吹先生一生著有几十部儿童文学作品,并翻译了21 部世界各国的经典儿童文学,为我国的儿童文学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1953年,陈伯吹先生翻译完成了《绿野仙踪》。新中国建国初期,百废待兴,社会主义建设困难重重。这一时期,“文学翻译的主要目的落实在捍卫、建设新型的社会主义民族国家这个中国社会主义现代性工程上。”[5]78因此,文学翻译必须为“加强思想道德建设,与封建社会、资产阶级思想做斗争,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思想体系的迫切性”[6]95而服务。文学翻译作品要传递“真善美”的主题,“这对于整个社会正确的人生观和是非观的形成无疑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6]95The Wonderful Wizard of OZ 所传递的小主人公为了回到家园不畏艰险的勇气、团结互助的精神和纯美的内心世界,正好呼应了那个时代团结一心、艰苦奋斗的精神渴望。

马爱农出生于1964年,在21 世纪初因翻译Harry Potter 系列小说而出名。21 世纪初的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人们开始越来越关注儿童的成长。儿童文学作品以自由的思想和无限的创造力为显著特点。The Wonderful Wizard of OZ 被称为“美国的西游记”,其所蕴含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团结、协作的精神再次契合了这一时期自由成长、和谐发展的时代特点。同时,译者因为《哈利·波特》的成功翻译而在儿童读者中享有盛誉,也使得其儿童文学译作具有较高的认可度。

总之,两位译者选择The Wonderful Wizard of OZ 既符合了当时主流社会意识形态需求,也是译者根据自身的研究方向与优势做出的能动选择。

2.2 意识形态对译者语言特点的操控

语言作为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势必会反映时代和社会发展的特征,并为社会发展服务。因此,语言和意识形态是紧密相连的。陈伯吹和马爱农作为不同时期的翻译家,其语言因受意识形态的影响必然会呈现不同的特点。

2.2.1 书面语VS 口语

陈伯吹先生1919年考入县立甲种师范讲习所,毕业后任小学教师,1927年开始儿童文学创作。受整个社会保守的意识形态及旧社会文言教育的影响,他的译作中书面语比较多。马爱农是21 世纪初涌现的优秀翻译家,在自由、开放的社会意识形态影响下,她的译作因口语化的语言而形成了其独特的风格。

例1:……taking a pail from the shelf she carried it down to the little brook andit with clear sparkling water.[7]11

例2:……while Toto ran around the pole and[7]15

在上述两例中,受译者生活的社会背景和教育背景的影响,两位译者的用词充分体现了主流社会意识形态及主观意识形态对其的影响。“五四”运动后,在“文学革命”的影响下,以白话文为特点的“新文学”取代了以文言文为特点的“旧文学”。白话文是以现代汉语口语为基础,经过加工的书面语。陈先生选用的“汲满”、“吠”都比较书面化,正符合了这一时期的文学特点。对于以儿童为目标读者的儿童文学作品而言,过于正式的书面语会让儿童读者产生距离感。反之,马爱农在翻译中使用了“打了”、“汪汪直叫”等简单易懂的、口语化的词语,则容易拉近读者与作品的距离,帮助读者更好更快地进入译作的世界。

2.2.2 旧语VS 新词

社会的发展、人类活动领域的不断扩大、新事物的不断出现,都要求语言的表达内容不断更新,更加丰富、准确;儿童读者的认知能力也在不断进步。译者应积极地将一些新鲜的词汇融入到创作中去,以促进儿童读者语言能力的发展。因此,陈先生的译作中一些令当代读者陌生、晦涩的“旧语”在马爱农的译作中被一些顺应时代的“新词”所替代。

例4:……Dorothy had to wipe every tear carefully from his face with her,so his joints would not be rusted.[7]83

陈先生所译的“爆玉米黍”、“罩袍”都分别准确诠释了原文中“pop corn”、“apron”的含义,对于20 世纪60年代的读者也不难理解。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些词现在已逐渐不被使用,当代读者对其也很难有直观的认识和理解。因此,马爱农在她的作品中用“爆米花”、“围裙”这些“新词”取代了“旧语”,顺应了当代读者的阅读需求和习惯。

3 儿童文学翻译的赞助人

3.1 儿童文学翻译的“显性”赞助人

对于译者而言,出版社是最直接的赞助人。出版社会为译者提供从事翻译活动必需的资金、资源、场所、专业支持等,是促使翻译活动顺利进行的直接推动力。因此,出版社的读者定位、实力对译者及译作的地位有极大的影响。权威的出版社是译作能否赢得市场,是否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

陈伯吹和马爱农的译本分别由少年儿童出版社、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发行。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少年儿童出版社成立于1952年,是新中国第一家以儿童少年为读者对象的大型综合性专业少儿读物出版社,以1岁~15岁的儿童少年为对象。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成立于1956年,是中国唯一的国家级专业少年儿童读物出版社,是中国出版规模最大、最具权威的国家级少年儿童读物出版基地。这两家出版社在中国都具有极高的专业地位和权威,其出版的作品更容易得到读者的认可。译者也可收获极好的声誉和相应的经济待遇。同时,这两家出版社都是专业的少儿读物出版社,读者以儿童为特定对象,因此,在出版社的操控下,译者的译作必须要迎合这一特定对象的阅读需求和能力。

3.2 儿童文学翻译的“隐性”赞助人

儿童是儿童文学的目标读者,儿童虽然没有直接操控译者的翻译活动,但出版社及译者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赢得儿童读者的接受和喜爱。因此,儿童读者就成为了儿童文学翻译“隐性”赞助人。儿童这一“隐性”赞助人相对较低的接受能力和阅读能力,决定了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需要始终站在儿童的角度,选用合适的策略和方法,使译作符合其思维特点、认知水平和语言习惯。

3.3 赞助人对翻译策略的操控

任何一种翻译活动都有其特定的目的性和功利性,是为某种政治目的或者经济利益服务的,译者为使自己的译作顺利出版就必须迎合赞助者的要求,符合出版商的期望。满足儿童读者这一“隐性”赞助人的阅读需求,是保证出版社这一“显性”赞助人经济利益的前提条件,因此译者在翻译中要采用合适的策略使译作与儿童读者的阅读能力和语言特点相适应。

3.3.1 语气词

例5:……she did not dare to strike Dorothy,because of the mark upon her forehead.[7]78

译1:她不敢打多萝茜,因为在她的额角上有记号。[8]83

例6:“……let us start for the Emerald City tomorrow!”[7]84

译1:“让我们明天就动身到翡翠城去。”[8]90

上述两例中,语气词“呢”、“吧”更好地表达了此时故事人物惊讶、兴奋和迫不及待的心情,同时也符合小主人公天真、稚气的年龄特点。

3.3.2 拟声词

例7:……said the Cowardly Lion,“I haven’t the courage to keep tramping forever,without getting anywhere at all.”[7]86

例8:So he put out his tongue andand looked at Dorothy as if to ask what they should do next.[7]86

拟声词“抽抽搭搭”、“呼哧呼哧”在表达原意的同时更生动形象地描述了哭诉和喘气时的状态,增添了译作的童趣和画面感,儿童读者会因此而更容易产生阅读兴趣。

3.3.3 韵律

例9:The Clown put his hands in his pockets,and after puffing out his cheeks and nodding his head at them saucily,he said:

译1:小丑把他的手插进衣袋里,鼓起了他的脸颊,顽皮地向他们点点头。他唱道:

译2:小丑把双手插进口袋,鼓起腮帮子,调皮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说道:

“美丽的姑娘,你为什么瞪大眼睛,望着可怜的老笑话先生?看你那样子一本正经,好像吞下了一根拨火棍!”[9]158

原文中“fair”与“stare”、“stiff”与“if”、“Joker”与“poker”构成的尾韵不仅增强了原文的韵律美,而且描绘了小丑调皮的人物形象。陈先生用“姑娘”、“呆望”、“火棒”成功地在译文中传递了和原文相同的淘气可爱的小丑形象,同时,朗朗上口的押韵也更容易吸引儿童读者,增强其阅读兴趣。

3.3.4 动词的选择

例10:Within a short time she was walking briskly toward the Emerald City,her silver shoes tinkling merrily on the hard,yellow road-bed.[7]12

译1:她立刻活泼地向翡翠城走去,她的银鞋走在硬的黄色的路面上,叮当地发出好听的声音。[8]14

译2:很快,她就轻快地朝着绿宝石城走去了,银鞋子踏在坚硬的黄砖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9]17

例11:The Clown put his hands in his pockets,and after puffing out his cheeks and nodding his head at them saucily,he……[7]118

译1:小丑把他的手插进衣袋里,鼓起了他的脸颊,顽皮地向他们点点头。他唱道……[8]129

译2:小丑把双手插进口袋,鼓起腮帮子,调皮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道……[9]158

当知道只要在美丽的翡翠城找到伟大的奥兹,就能找到回到家乡的办法时,多萝茜前往翡翠城的心情应该是无比愉悦的。相比中规中矩的“走”字,“踏”字更好地描绘出此时多萝茜轻松欢快的脚步和雀跃的心情。同样的道理,“唱”比“说”更形象地向读者展示了小丑可爱顽皮的特点。

4 结 语

本文以陈伯吹和马爱农的《绿野仙踪》中文译本为例,比较了二者翻译中的不同。其目的不是为了分出伯仲,而是分析译者的主流社会意识形态和其主观意识形态,及赞助人对译者翻译活动的影响。意识形态会操控译者对源文本的选择和译者的语言特点,而赞助人则会时刻提醒译者在翻译活动中要从赞助人的角度出发,采取合适的翻译策略,以使译作能真真符合赞助人的利益需求。

[1]Theo Hermans.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ture[M]. New York:St. Martin’s Press,1985.

[2]Lefevere,A. Translation,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M]. 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2.

[3]於涵. 浅谈意识形态对翻译的影响[J]. 鸡西大学学报,2008(5):75-77.

[4]李琴. 中国社会意识形态与文学翻译的互动关系——中国翻译文学与本土文学的互动关系研究(之二)[J].兰州大学学报,2009(3):77-81.

[5]方长安. 论外国文学译介在十七年语境中的嬗变[J].文学评论,2002(6):78-84.

[6]刘彬. 勒菲弗尔操控论视野下的十七年文学翻译[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0(4):93-97.

[7]Lyman Frank Baum. The Wizard of Oz Series[M]. Shanghai:World Publishing Corporation of Shanghai,2009.

[8]陈伯吹. 绿野仙踪[M]. 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53.

[9]马爱农. 绿野仙踪[M]. 北京: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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