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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出版文明新论

2014-05-30田建平

河北大学学报·社科版 2014年5期
关键词:出版宋代文明

田建平

摘 要:宋代是我国雕版生产方式书籍出版史上的“黄金时代”,构建起了灿烂的出版文明。宋代出版文明是宋代文明的标志性文明之一。宋代出版业既包括文本的出版,也包括生产要素、生产资源配置及生产技术等内容。如纸张、墨、书法、刻工、雕刻技术、刷印技术、作坊生产流程、书价、图书发行、版权保护、图书广告等。宋代形成了政府出版、私家出版、书坊出版三大出版系统以及富有特色之书院出版、寺院(道观)出版系统,奠定了中国古代社会此后出版的基本模式。国家及社会机构、组织与个人共同构建起了全社会普遍的出版意识,出版业成为了一种普遍的社会行业(职业)。全社会形成了创作→编辑出版→发行→阅读一整套出版产业链与出版意义链。图书的普遍生产、流通与阅读成为了整个社会一种共同的“文化存在”或“文化空间”。宋代社会公共阅读空间得以赖雕版图书的大量生产而变为现实。这对宋代文化乃至文明的生成意义,乃至对宋代以后中国古代文化乃至文明的生产意义其价值之巨大之深远之丰富,实在是无法估量的。活字印刷术发明于宋代,是宋代书籍出版史上一项伟大发明。

关键词:宋代;出版;文明;公共阅读;文化生产

中图分类号: G239.1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5-6378(2014)05-0033-08

朱熹认为:“国朝文明之盛,前世莫及。” [1]305史尧弼认为:“惟吾宋二百余年,文物之盛跨绝百代。”[2]153陆游在《吕居仁集序》中也认为:“宋兴,诸儒相望,有出汉唐之上者。”[3]2102王称赞美太祖至真宗,“方是时,儒学之臣讲论经义,学校之士挟策受业,文治粲然,虽汉唐之盛未之闻也”[4]1737。

宋代之文化,诚如史学家陈寅恪先生所言:“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5]245“六朝及天水一代思想最为自由”[6]72。“故天水一朝之文化,竟为我民族遗留之瑰宝”①。

王国维指出:“宋代学术,方面最多,进步亦最著。其在哲学,始则有刘敞、欧阳修等脱汉唐旧注桎梏,以新意說经;后乃有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朱(熹)诸大家,蔚为有宋一代之哲学。其在科学,则有沈括、李诫等于历数、数理、工艺均有发明。在史学,则有司马光、洪迈、袁枢等,各有庞大之著述。绘画则董源以降,始变唐人画工之画而为士大夫之画,在诗歌则兼尚技术之美,与唐人尚自然之美者蹊径迥殊。考证之学亦至宋而大盛。故天水一朝人智之活动与文化之多方面,前之汉唐、后之元明皆所不逮也。近世学术多发端于宋人,如金石学亦宋人所创学术之一。宋人治此学,其于搜集、著录、考订、应用各面无不用力,不百年间遂成一种之学问。”[7]205-206

“缘宋自仁宗以后海内无事,士大夫政事之暇,得以肆力学问。其时哲学、科学、史学、美术,各有相当之进步,士大夫亦各有相当之素养,赏鉴之趣味与研究之趣味、思古之情与求新之念互相错综,此种精神于当时之代表人物苏(轼)、沈(括)、黄(庭坚)、黄(伯思)诸人著述中在在可遇之。”[7]205-206

国际汉学界对宋代文明及书籍出版文明也屡有盛赞。如:美国时代生活编辑部组织编撰的《全球通史》认为“宋朝时的中国是非常卓越的”,“没有一个国家能像中国一样繁荣”。对宋代书籍出版业作了盛赞:

雕版印刷技术……现在为大规模的印刷工业投入使用,并为渴望读书的公众生产出了各种各样的阅读书籍。例如在中国东部很小的一个地区就有记录显示它印刷了将近五十万册的书籍。百科全书、字典、历书和农业、医学书籍,还有神秘的疗疾咒语书籍都可供广大读者购买。雄心勃勃的许多宗教和哲学著作的 ① 陈寅恪著:《寒柳堂集》之《赠蒋秉南序》,第182页,三联书店,2001年版。此文作于1964年。之所以认为宋代文化达于“极致”,笔者认为主要原因有三:一是宋代文化发展是全面的;二是宋代文化是丰富多彩的;三是宋代文化开拓了诸多新领域,具有新气象。但是宋代文化也含有潜在、显明而致命的弱点,诸如理学的空洞与虚伪,新学的急功近利及将学术文化混同于实用政治,文学艺术上的阴柔卑弱等。一言以蔽之,宋代文化既具有阴柔与空洞之美,同时也具有阴柔与空洞之致命缺陷。这些在书籍出版中均有显著反映。

各种版本(其中主要是儒家著作、道家的典籍和佛教的经书)从10世纪时就已开始印刷,它们用数千块木雕版印制,这些雕版在整个宋代都被用来进行重印。1005年时,皇家档案中已有10万块有关历史、集释和宗教的雕版①。

宋代出版业既是宋代文化的重要部分,也是宋代文化兴盛的重要原因,是宋代文化的主要生产者之一。

宋代出版业是中国雕版印刷的奠基时期、经典时期,代表了中国古代社会雕版印刷业的“黄金时代”。宋代出版业既包括文本的出版,也包括生产要素、生产资源配置及生产技术等内容。如纸张、墨、书法、刻工、雕刻技术、刷印技术、作坊生产流程、书价、图书发行、版权保护、图书广告等。

宋代形成了政府出版、私家出版、书坊出版三大出版系统以及富有特色之书院出版、寺院(道观)出版系统,奠定了中国古代社会此后出版的基本模式。国家及社会机构、组织与个人共同构建起了全社会普遍的出版意识,出版业成为了一种普遍的社会行业(职业)。全社会形成了创作→编辑出版→发行→阅读一整套出版产业链与出版意义链。图书的普遍生产、流通与阅读成为了整个社会一种共同的“文化存在”或“文化空间”。

宋代社会公共阅读空间得以赖雕版图书的大量生产而变为现实。这对宋代文化乃至文明的生成意义,乃至对宋代以后中国古代文化乃至文明的生产意义其价值之巨大之深远之丰富,实在是无法估量的。

欧洲直到文艺复兴时期还是手抄书占主导地位,并且对新出现的印本书持鄙夷态度。例如,教皇尼古拉五世的藏书,基本上都是花费高昂代价抄出的,约有5 000册(一说为9 000册)。“这些图书构成了梵蒂冈图书馆的基础。被当做最高贵的装饰品保存在宫廷里边”[8]183-186。又如乌尔比诺大公的藏书,是“在各地经常雇佣三、四十名‘写本人员,在这项收集上花费了不下三万金币”[8]183-186得来的。

至于欧洲中世纪普通农民的读书生活,更是落后于宋代。历史学家在论述“中世纪时代的农民状况”时指出,住在茅舍中的农民,“他不能读书,因为他没有书;即使有书的话,他也不知道怎样读”[9]378。而宋代农村的教育状况及书籍普及状况所决定的宋代农民读书状况显然领先于同时期之欧洲。

宋初雕版印书尚不发达。洪迈云:“国初承五季乱离之后,所在书籍印板至少。”[10]884

然而,宋代书籍出版却是以雄伟的大手笔作为其起步阶段的文化标高的——《开宝藏》之出版。《佛祖统记》:宋太祖开宝四年(971年),“敕高品张从信往益州雕《大藏经》板”。太宗太平兴国八年(983年),“成都先奉太祖敕造《大藏经》,板成进上”,凡四百八十一函五千四十八卷[11]1822,1841。

景德二年(1005年)夏,真宗亲自到国子监视察,询问经书版片的数量,国子监祭酒邢昺回答说:“国初不及四千,今十余万,经、传、正义皆具。臣少从师业儒时,经具有疏者百无一二,盖力不能传写。今板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辰之幸也。”[12]12798可见,雕版印刷在北宋初期的图书出版上显示出了巨大的威力,其生产量远远大于过去传统的“传写”(即手抄复制)生产方式,以至北宋立国才45年而国子监的版片生产量即增长了25倍。由这一增长率,亦可推知全国图书出版的平均增长率亦非一般。

苏轼(1037-1101年)云:“余犹及见老儒先生,自言其少时,欲求《史记》、《汉书》而不可得,幸而得之,皆手自书,日夜诵读,惟恐不及。近岁市人转相摹刻诸子百家之书,日传万纸,学者之于书,多且易致如此。”[13]359这条史料说明了六个问题:一是宋代刻书种类丰富、范围广泛;二是书籍产量及发行速度以日为计,增速明显;三是学习的人容易得到所需的书籍,换言之,书籍生产的种类及其产量可以及时满足社会一般读者的需求;四是书贾与书坊成为了一般书籍的主要生产者,书籍的总产量主要由他们控制;五是翻刻翻印成风,盗版现象严重;六是书籍发行与销售方式便利,书价下降(较之手抄生产方式)。

南宋书籍出版更为普及,雕版生产方式确立了绝对的主导地位。陆游云:“近世士大夫所至,喜刻书版。”[14]2232王明清云:“近年所至郡府多刊文籍,且易得本传录,仕宦稍显者,家必有书数千卷。”[15]8据张秀民先生考证,著名文人、学者陆游父子、范成大、杨万里、朱熹、张栻、尤袤、岳珂、唐仲友、楼钥、洪适等百余人为官南宋地方时均曾从事过书籍出版。其中自沈诜至楼钥,均官浙刻书,自曾集至谢云,均在光宗朝时刻过书[16]42。

例如苏辙《栾城集》的出版,既有其重孙版本、四世孙版本,又有闽本、蜀本,更有孝宗“《栾城集》天下无善本,朕欲刊之”的出版豪言。既有书坊本,又有筠州地方政府本。特别是孝宗“天下无善本”一语,恰恰表明此书天下多处得以出版的盛况。 淳熙六年(1179年),著者三世孙苏诩权知筠州,以家藏旧本为底本对传本进行校勘,出版于筠州公帑。《跋》曰:

太师文定栾城公集刊行于时者,如建安本,颇多缺谬,其在麻沙者尤甚,蜀本舛亦不免,是以览者病之。今以家藏旧本《前》、《后》并《第三集》合为八十四卷,皆曾祖自编类者。谨与同官及小儿辈校雠数过,锓板于筠之公帑云。

开禧三年(1207年),著者四世孙苏森权知筠州,重刊此书,《跋》文反映了此书上述出版情况。

先文定公《栾城集》,先君吏部淳熙己亥守筠阳日,以遗稿校定,命工刊之。未几被召到阙,除郎。因对,孝宗皇帝玉音问曰:“子由之文平淡而深造于理。《栾城集》天下无善本,朕欲刊之。”先君奏曰:“臣假守筠阳日,以家藏及闽、蜀本三考是正,镂板公帑,字画差太粗,亦可观,容臣进呈。”对毕得旨:“速进来。”……其板以岁久,字画悉皆漫灭,殆不可读,今撙节浮费,乃一新之[17]1854。

北宋至和二年(1055年),欧阳修在其《论雕印文字札子》中讲:“近日雕板尤多。”[18]1637-1638神宗熙宁(1068—1077年)以后朝廷解除了擅刻儒家经典的禁令,这在客观上为自由出版打开了政治上的方便之门。到南宋高宗末期,以及孝宗、光宗、宁宗、理宗朝,书籍出版达到鼎盛期。魏了翁讲过:“自唐末五季以来始为印书,极于近世,而闽、浙、庸蜀之锓梓遍天下。”[19]

淳熙十三年(1186年),秘书郎莫叔光云:“承平滋久,四方之人益以典籍为重,凡缙绅家世所藏善本,外之监司、郡守搜访得之,往往锓板以为官书,然所在各自板行”[20]174。

元代理学家吴澄云:“宋三百年间锓板成市,板本布满乎天下,而中秘所储,莫不家藏而人有……无汉以前耳授之艰,无唐以前手抄之勤,读书者事半而功倍宜矣。”[21]

明代学者丘浚在其《大学衍义补》中云:“宋朝以文为治,而于书籍一事尤切用心,历世相承,率加崇尚。”[22]

叶梦得探讨了宋代书籍出版起源、出版与藏书、出版质量、出版地域差异、读者书籍观念及阅读观念变化诸问题。

1.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模印之法,人以藏书为贵。人不多有,而藏者精于雠对,故往往皆有善本。学者以传录之艰,故其诵读亦精详。五代时,冯道始奏请官镂六经板印行。国朝淳化中,复以《史记》、《前后汉》付有司摹印,自是书籍刊镂者益多,士大夫不复以藏书为意。

2.世言雕板印书始冯道,此不然,但监本《五经》板,道为之尔 。《柳玭家训》《序》,言其在蜀时,尝阅书肆,云“字书、小学,率雕板印纸”,则唐固有之矣,但恐不如今之工。今天下印书,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京师比岁印板,殆不减杭州,但纸不佳;蜀与福建多以柔木刻之,取其易成而速售,故不能工;福建本几遍天下,正以其易成故也[23]卷八116。

清代学者于敏中认为:“考镂版书籍,始于周显德间,或据柳玭之言以为唐已有之,而刊行大备要自宋始。其时监中官刻與士大夫家塾付梓者,校雠镌镂,讲究日精,宇内流传,罔不珍秘。”[24]229这句话反映了元明清三朝学者的共同意见。

宋代书籍雕版印刷术取代了过去的手抄复制生产方式而成为图书生产的主流技术——主要生产方式。雕版印刷术代表了先进生产力。《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日官乞每年颁历日亦雕版印行。旧每岁募书写人,所费三百千,今模印则三十千。”[25]1366这条十分重要的史料表明:一般而言,雕版书籍与手抄书籍成本之比约为1∶10,即书籍生产力提高了约10倍。由于没有更为细致明确的史料,所以不妨作如此观。徐铉《韵谱后序》(雍熙四年正月)中讲:“因取此书,刊于尺牍,使摸印流行,比之缮写,省功百倍矣。”[26]196可知,雕版印刷书籍比之手抄复制书籍综合效率——生产力提高了多倍。

宋代不少书籍动辄雕印万部,令人叹为观止。如嘉祐中王琪刻印《杜甫文集》、咸淳间释志磬刊印《佛祖统纪》,初印皆为10 000部。

至于宋代出版书籍的种类及数量①,从理论上讲,应该是一个空前的巨大数字。但是若想求得一个准确的客观数字,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仍然可以在文献中找出一些数字来说明这个问题,来推测这个问题。

上引文献中的表述文字,诸如“日传万纸”“多且易致”“锓梓遍天下”“布满天下”,虽非数据统计语言,但是足以从本质上说明宋代书籍生产的品种及总印数之大。仅是宋代众多的文官、科举士子、学校学生、书院学人及弟子所用书籍,就绝非一个小数字。

宋代商业资本在整个书籍出版业中成为了一个普遍的非常活跃的经济因素。即使是中央政府书籍出版,也不失明显的封建国家商业色彩①。

宋代私人藏书已将刻本书籍作为主要类型。如濮安懿王之子宗绰“蓄书七万卷”。宣和中,其子进《目录》三卷。仅卷二“除监本外,写本、印本书籍计22836卷”[27]772。

雕版书籍已成为宋代国家藏书的主要来源及组成部分。如乾道二年,秘阁藏书中有“诸州印板书六千九十八卷,一千七百二十一册”[20]24。淳熙十三年九月,“诏秘书省将未收诸路书籍径自关取”。秘书郎莫叔光言:“如见得有未收之书,即复移文本处取索印本,庶广秘府之储,以增文治之盛。”[28]174

仁宗时,命令王尧臣、欧阳修等仿唐开元故事,整理著录三馆秘阁书籍,历时7年,于庆历元年(1041年)编成国家藏书目录《崇文总目》66卷,《叙录》一卷。《崇文总目》著录图书30 669卷,基本上反映了当时北宋国家的藏书状况。这一藏书数字,尽管也包括北宋以前传世的藏书,而不可能全是北宋立国以来出版的图书,但是也可以作为一个推测北宋(截至仁宗时)图书出版种类及其总数的参考数字。《四库全书总目》评论道:“数千年著作之目,总汇于斯,百世而下,藉以验存佚,辨真赝,核同异,固不失为册府之骊渊,艺林之玉圃也。”[29]《秘书总目》(政和元年,1117年始编)在《崇文总目》的基础上增补著录图书25 254卷。

南宋孝宗淳熙五年(1178年),命令陈骙等仿《崇文总目》编制成《中兴馆阁书目》,凡70卷,著录图书44 486卷。至宁宗嘉定十五年(1222年),秘书丞张攀等又续撰了30卷,编成《中兴馆阁续书目》,著录图书14 943卷。这二部书目可以视为是南宋的国家书目,基本上反映了南宋的国家藏书状况。共著录图书59 429卷。《宋史·艺文志》“删其重复,合为一志”,兼“以宁宗以后史之所未录者”,共著录图书9 819部,119 972卷。

刘兆佑先生《宋史艺文志史部佚籍考》指出:“赵宋一代,国势虽非鼎盛,而著述之多,则迈乎前代。盖以版刻盛行,书籍流传较易之故。即以宋史艺文志所著录者言之,经史子集四部,总计九千八百一十九部,十一万九千九百七十二卷。宋志虽非专录一代之书,然其中十九为宋人之作;且宋志所载前代著作,既未全备;而于咸淳以来之作品,阙漏尤多。清倪灿仿隋书及五代史志之例为之补苴,四部之书,又得六百七十八家,一万二千七百四十二卷,合宋志及补志,赵宋一代著作之盛,可概见矣。”

金兵南犯及汴京陷落带来了北宋国家藏书的沦没,所以南宋时编成的这二部图书目录,基于南宋时书籍出版业的繁荣状况,理当具有反映南宋时书籍出版种类及数量之参考价值。

总之,《宋史·艺文志》②《崇文总目》《中兴馆阁书目》及其《续目》三书,以及《遂初堂书目》《直斋书录解题》《郡斋读书志》三部私家书目,大致可视为宋代书籍出版总量的重要参考。

然而,“以宋史艺文志史部所著录者而言,今则泰半已佚”,“史部十三类凡著录二千一百四十七部,今存者仅二百七十余部,残者四十余部,辑者四十余部,他并亡佚”[30]。

宋代一书多处同时出版,反映了出版理念、经营及版权诸方面丰富的意义。如《中兴五七言绝句选》。刘克庄《宋氏绝句诗跋》:“两年前,余选唐人及本朝七言绝句,各得百篇,五言绝句亦如之。今锓行于泉,于建阳,于临安。”[31]30王明清“又尝取司马文正公《百官公卿表》与夫陈龢叔及《绍兴拜罢录》,参考弼臣进退,次第年月,列为四图表,置之坐隅,以便观览,今镂板于闽、蜀、江、浙矣”[32]3607-3609。

由杜甫、柳宗元、韩愈、欧阳修、苏轼文集多种版本之出版,可见宋代书籍出版的繁盛(表1-5)。

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了毕昇创造活字(泥活字)印刷出版书籍的卓越发明。

周必大(1126-1204年)使用胶泥活字印刷出版自著《玉堂杂记》一书。自述其事:“近用沈存中法,以胶泥铜板,移换摹印,今日偶成《玉堂杂记》二十八事,首慁台览。尚有十数事,俟追记补段续纳。”[33]尽管对“胶泥活字”另有不同解释,但一般认为是指泥活字。

活字印刷术尽管没有普及,没有成为宋代书籍出版的主流技术,但它之发明于宋代,不能不说是宋代书籍出版史上一项伟大发明。

宋代君臣及整个知识界,普遍认为雕印书籍是一件严肃、庄重、高雅、认真的文化传播事业。特别是那些具备相当文化价值且经过认真编校的作品才配得上雕印。雕印即意味着广泛传播。广泛传播即必将产生广泛影响。宋代君臣及整个知识界对此显然有着十分清醒的认识,因此无论是从国家政治、伦理教化的意义考虑,还是从立声扬名之著作者個人价值的塑造意义上考虑,均赋予了雕印书籍本身以庄严的意义。雕印的技术意义及媒介意义支配甚至决定了知识界一般的雕印观念。

[参 考 文 献]

[1] 朱熹.服胡麻赋第四十八[M]//朱熹.朱子全书:(拾玖)卷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2] 史尧弼.策问[M]//史尧弼.莲峰集:卷三.《四库全书》文渊阁本;朱弁.曲洧旧闻:卷五[M].孔凡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2.

[3] 陆游.吕居仁集序[M]//陆游集:卷十四.北京:中华书局,1976.

[4] 王称.儒学传:九十六[M]//王称.东都事略:卷一百十三.台北:文海出版社,1979.

[5] 陈寅恪.《宋史职官志考证》序[M]//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1980.

[6] 陈寅恪.论《再生缘》[M]//陈寅恪.寒柳堂集.北京:三联书店,2001.

[7] 王国维.王国维论学集[M].傅杰,编校.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

[8] 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M].何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

[9] 汤普逊.中世纪经济社会史:下册[M].耿淡如,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

[10] 洪迈.国初文籍[M]//洪迈.容斋随笔·五笔:卷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11] 释志盘.佛祖统纪[M].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2.

[12] 脱脱.邢昺传[M]//脱脱.宋史:卷四百三十一.北京:中华书局,1977.

[13] 苏轼.李氏山房藏书记[M]//苏轼文集:卷十一.孔凡礼,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6.

[14] 陆游.跋历代陵名[M]//陆游集·渭南文集:卷二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76.

[15] 王明清.挥麈录·前录:卷一[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

[16] 张秀民.中国印刷史[M].韩琦,增订.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6.

[17] 苏辙.栾城集:下册[M].曾枣庄,马德富,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18] 欧阳修.论雕印文字札子[M]//欧阳修全集:卷一百八.李逸安,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1.

[19] 魏了翁.成都府朝真观记[M]//魏了翁.鹤山集:卷四十一.《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20] 陈骙,佚名.储藏[M]//陈骙,佚名.南宋馆阁续录:卷三.张富祥,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8.

[21] 吴澄.赠鬻書人杨良甫序[M]//吴澄.吴文正集:卷三十四.《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22] 丘浚.大学衍义补:卷九十四[M].《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23] 叶梦得.石林燕语[M].宇文绍奕,考异.北京:中华书局,1984.

[24] 于敏中,彭元瑞.天禄琳琅书目:卷四[M].扬州: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2.

[25]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六十一,景德二年九月戊午[M].北京:中华书局,1992.

[26] 徐铉.韵谱后序[M]//全宋文(第二册):卷二二.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

[27] 洪迈.容斋随笔[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

[28] 陈骙,佚名.南宋馆阁录 续录[M].张富祥,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8.

[29] 纪昀.四库全书:史部十四《崇文总目》提要[M].《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30] 刘兆佑.宋史艺文志史部佚籍考[M].台北:国立编译馆中华丛书编审委员会编印,1984.

[31] 王国维.两浙古刊本考:卷上[M]//王国维全集:第七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10.

[32] 王明清.挥麈录[M]//宋元笔记小说大观(四).穆公,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33] 周必大.程元成给事(绍熙四年)[M]//周必大.文忠集:卷一百九十八.《四库全书》文渊阁本.

【责任编辑 郭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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