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歌的服饰和饮食民俗文化阐释
2014-04-01程爱兰
程爱兰
(桐城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人文系,安徽 桐城 231402)
地处皖西南的桐城,是安徽省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她,山川秀美,人杰地灵,以独特的地理环境孕育了独特的地方文化,闻名遐迩的桐城文派便诞生于此。周中明眼中这个“既开放又封闭的区位” ,[1]既保留了古风古韵,又促进了文化交流。农业、渔业、商业在桐城人身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雅俗并举,共同构成了具有地区特点和民族特色的文化,形成了用桐城的方言,以独特的艺术形式,反映桐城文化的方方面面的桐城歌。桐城歌作为国务院2008年公布的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对我们更好地欣赏优秀的民间艺术,理解地方文化,探明民俗文化和民歌的关系意义深远。本文拟从服饰、饮食的视角对桐城歌的物质民俗文化进行阐释。
一 桐城歌的服饰文化
桐城歌流行于明清,其中有很多关于服饰的描写。由于它是一种民间艺术,更多关注的是底层人民的劳动生活,因此,它就成为我们了解桐城在明清及以后士庶阶层服饰文化的重要材料。桐城地处安徽中南部,为中国内陆城市,毗邻长江,交通便捷,这一地区的服饰和大多数汉族地区的服饰相类似,从桐城歌中,我们可以看出概貌。
在旧时,衣物对于普通民众而言,相对于它的装饰性和身份标识性,人们更为重视它的实用功能。酷热的夏季对衣物的要求不多,可如果在寒冷的冬季缺乏衣物,生命便会受到威胁,因此,一件厚实的棉袄常常成为人们迫切的需求,因为它意味着严冬里的一层生活保障。“袄”自短襦演变而来,最初作内衣用,名“襦袄”,后发展为“夹袄”、“绵袄”等,宋以后流行。一般为三层,中间絮棉保暖,外层常用颜色鲜艳厚实的布料做面,内缀衬里。袄是冬季御寒的重要衣物,贫苦人家最希望能够拥有一件厚棉袄,因此,大红的棉袄便常常出现在桐城歌中,成为一种理想生活的代表,富庶之家的象征:“大红棉袄穿身上,白色罗裙系腰间。”(《菖蒲和艾的传说》)[2]
有的时候,袄也成为多情女子送给情郎的礼物:“看来好似红衲袄,一番拆洗一番新。兴,多少心思在尾声。”(《私情佳味》)[2]将自己的一番情思寓于红袄之中,韵味深长,又含蓄深婉,深得中国民歌三昧。
中国服饰的一种重要形制为上衣下裳。裳在汉以后基本上为裙,“裙”在中国漫长历史中形成了繁多的名目、不同的样式品种,其中,以“罗”制成的“罗裙”花纹实,地纹虚,明暗相间,着于衬裤之外,轻盈拖曳,别有风采,尤其受到年轻女子的偏爱。桐城歌中,年轻的女子们也非常喜爱这一类美丽的衣物,他们经常这样描述女子:“八带八尺紫罗裙,九带银镯手中筒。”(《荷包情》)[2]“绸带飘飘分左右,八宝罗裙扫地行。”(《十里亭》)[2]
除了红袄罗裙,蓝布围裙罩蓝布衣褂也是桐城民间女子的常见衣着。这种由自家纺织、染制的棉布制而成作的围裙布褂,花费低廉,穿用方便舒适,适合于日常劳作,已婚中青年女子们常作此打扮。姚兴泉《龙眠杂忆》曾歌曰:“桐城好,贫妇俭梳妆。蓝布围裙蓝布褂,自家拆洗自家浆,偷空上厨房”。[3]
染织的蓝布经过长期的浆洗会渐渐腿色,而身着这种虽简陋却整洁的衣物,正体现出桐城人民表里如一,勤劳简朴的民风。
屐履鞋袜也是服饰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制作材料不同,鞋袜的价值也就不同。有钱人家可以使用更加贵重的材料,穿得精细艳丽:“青缎鞋儿绿缎镶,千针万线结成双。买尺白绫来铺底,只要我郎来上帮,心肝莫说短和长。”(《鞋》)[2]而一般人家只能穿粗布制作的千层底布鞋,男子穿的布鞋面用黑绒布,鞋底用麻线纳制而成。“插秧就像大姐纳鞋底,一行挨着一行来。”(《插秧歌》)[2]
乡野女子多穿花布鞋面的布鞋,区别于男子的黑色鞋面。走街串巷的商贩便大声歌唱:“买根针,买束线,买尺花布做鞋面。买根大针纳鞋底,买根小针穿花线。”(《小姑娘出来瞧一瞧》)[2]
裹脚也叫缠足,是旧时中国的陋习。明清时期,一些稍微正统些的家里,女子有裹足的习俗,她们穿的鞋子常被称为“三寸金莲”,多为绣花鞋,形状尖长。“金莲只有三寸大,又端又正又尖生。”(《十里亭》)[2]因此和男子的鞋子区别很大:
郎的鞋儿圆头子,
奴的鞋儿柳叶尖,
明明鞋儿放两边。——《送郎》[2]
衣裳鞋袜是服饰的主要内容,通过桐城歌,我们大略可以了解到当时桐城普通民众的服饰习惯,为我们了解人们的生活习俗和地区文化提供了有益的材料。
二 桐城歌的饮食文化
中国人自古便道:民以食为天。[4]饮食即饮品与食品,它是人的基本物质要求,却又不仅仅止于满足人的基本需要。世界各国都有自己独特的饮食文化,中国也不例外。孔子曾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庄子有著名的《养生篇》,至于后来对食品的种类、制作技巧、调味等的发展,乃至形成著名的八大菜系和各类专门的饮食理论和著作,共同构成了我国博大精深的饮食文化。
中国的饮食文化具有地域性,不同地区的饮食习惯和习俗各不相同。桐城地处内地,位于安徽中南部,属北亚热带温润季风气候,降水丰富,温度适宜,地理环境优越。桐城境内有山有水,田地肥沃,水域广阔。据《康熙桐城县志》卷二“田赋”类记载,当时有“田三千九百四十顷三十九亩七分三毫,额塘一百六十顷二十一亩六分五厘七毫。”[5]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桐城发达的农业和渔业,“中鋪以東……鱼族繁衍,眾罶罾筍,日夜漁獵,無遺餘力。又兼舟車絡繹,稻米騰湧,殷富奢靡。”[5]农业、渔业的发达,适宜于动植物生长的地理环境,使得这一地区生活资料异常丰富,地方的方物出产便又直接影响了桐城的饮食文化。总体而言,传统的以五谷作为主食,蔬菜和鱼肉作为副食的饮食结构同样适合桐城。桐城歌中大量关于地方饮食的内容,为我们了解当地的方物出产和饮食文化提供了重要材料。
以大米作为主食是桐城人最基本的饮食习惯。桐城出产优质大米,勤劳的桐城人民面朝黄土背朝天,用辛勤的汗水浇灌着每一寸土地,希望获得好的收成,于是桐城歌中随处可见人们于稻田中躬耕的场景,随时可感喷香的大米饭对于人们的意义。《唱支山歌暖心间》唱到:“粑儿好吃磨难挨,白米饭好吃田难种,鲜鱼好吃网难开,樱桃好吃树难栽。”[2]而丰收的景象成为人们劳动的动力:
架起牛轭犁起田,
扶着犁梢调深浅,
翻出田土泥香味,
田肥稻子黄鲜鲜——《扶着犁梢调深浅》[2]
桐城地理环境优越,适宜动植物生长,农作物品种多,除了大米外,常见杂粮、蔬菜都有种植,杂粮如芝麻、玉米、大豆、高粱等,蔬菜如白菜、辣椒、茄子、黄瓜等。智慧的桐城人将这些和生活息息相关的食物都唱到歌里,结合着农耕的经验,一代代流传下来,如:“芝麻收时拿棍打,玉米收时把衣扒,大豆高粱收粒子,棉桃开口只收花,只收花,花生收时连根拔……黄瓜小时刺满身,丝瓜老时皮包茎,冬瓜老时上白粉,西瓜老时心内红,心内红,蒿瓜无籽又无藤。”(《种好庄稼方为上》)[2]
各类家种的、野生的瓜果,营养丰富,美味可口,也是人们饮食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瓜果既可作闲暇时主食的辅食,提高生活质量,又可以作为人们的经济来源,因此在桐城歌中也多有体现:“七月杨桃八月楂,九月毛栗笑哈哈。姐妹二人打毛栗,半夜起来说上山。”(《打毛栗》)[2]“小枣树,靠屋檐,结出枣子一串串。哥哥抱我摘一个,吃到嘴里比蜜甜。”(《比蜜甜》)[2]
除了以上素食外,桐城饮食中也不乏荤腥。由于桐城旱地、水地兼备,所以各类家禽家畜都能畜养,且水产丰富,于是各类肉食都能备齐,最典型的当属鸡鸭鱼肉。然而,无论是素菜还是荤菜,普通人家在日常生活中都很少食用。为了节省开支,大多以下饭的咸菜或便宜的脚料做菜,“早上雪花菜,中午菜雪花,晚上还是一碗烂豆渣。”(《长咀头上的伙计做不得》)[2]清贫守成的人家,大多只有在重大节日、宴会待客和红白喜事的时候才会好好吃一顿。这时候,桐城人民就将他们精巧的厨艺发挥得淋漓尽致:
小小钢刀七寸长,
一宰猪来二宰羊。
宰得猪来猪成对,
宰得羊来羊成双。
截肉要截斧老块,
剁鸡要剁骨牌邦。
烙鱼要烙两边黄,
香荩炖出老鸡汤。
粉圆熘得光漾漾,
鱼肉做的比鳖强。
忙得山珍并海味,
端上桌子扑鼻香。——《新婚絮祝》[2]
中国传统的饮品为茶和酒。酒是待客的必须品,也是各种仪式中的必备之物。在桐城歌中,酒作为饮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常出现其中。招待客人的时候,“一盘香蛋桌上摆,筵席之庆把酒斟。”《新婚絮祝》[2]做买卖的,当然少不了卖酒,“娇姐住在长河边,又卖烧酒又卖烟。”(《快快活活赛神仙》)[2]农家人丰收之年,也会自酿些甜酒,“花棍打,九月九,家家糯米吊甜酒。”(《花棍歌》)[2]更不用说在重要的祭祀场合,酒是必须的祭品,“我把此酒祭龙腰,子子孙孙戴纱帽;我把此酒祭龙尾,子子孙孙在朝里。”(《葬仪》)[2]
桐城产好茶。采茶歌是桐城歌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和酒相比,茶在桐城歌里出现的频率更多,它是桐城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饮品,出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三餐饭要就着茶:“三餐饭儿要人煮,一盏黄茶要人烧,”(《一日歌》)[2]渴了累了要买上一杯清茶:“过路的大哥都来买,一杯清茶一袋烟。”(《快快活活赛神仙》)[2]想着心上人的时候会喝茶:“远望大姐上楼梯,手捧茶盏笑嘻嘻,”(《大家关门守老娘》)[2]和心上人调情的时候正好有茶:“斟不出茶来把口吹,壶嘴放在姐口里。”(《茶》)[2]操办婚事的时候少不了茶:“别人斟茶我不喝,新娘斟茶我喝双。”(《新婚絮祝》)[2]婚后侍奉公婆的时候更要用茶:“儿媳清早起来厨房里蹲,烧壶黄茶先润润婆婆心。”(《劝书文》)[2]似乎随时随地都和茶联系在一起,茶是桐城人生活的一部分。
桐城的饮食文化和中国的传统饮食文化既有相通之处,又别具特色,正如桐城歌唱道:“炖蛋底,煎蛋边,萝卜圆,辣椒尖,冬鲫夏鲤鲥鱼鲜,四月樱桃八月枣,酒头茶尾腰叶烟,桐城乡风岂虚传。”(《桐城乡风岂虚传》)[2]
民谣学专家郗惠民曾说:“探索与把握民歌的规律,必须及时研究与之相关的种种民俗事象。”[6]民歌本身是地方风俗文化的一部分,它又为我们提供了了解地方文化的捷径。我们通过对桐城歌的梳理,不仅加深了对这种优秀艺术的鉴赏理解,更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桐城的地方民俗和地方文化,以进一步挖掘它所蕴含的桐城地区的精神内涵和文化特征。
[1]周中明.桐城派研究[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99:7.
[2]叶濒,张志鸿.桐城歌[M].合肥:黄山书社,2012:4,610,173,11,67,199,171,43,66,59,198,194,35,90,126,100,78,74,80,93,54,31 .
[3]徐庶,叶濒.桐城民俗风情[M].合肥:黄山书社,2002:167.
[4][汉]班固.汉书[M]. 北京:中华书局,1999:1627.
[5]康熙《桐城县志》.《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M]. 江苏: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41,67.
[6]郗惠民.西北民族歌谣学[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