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人文学科“故事教学法”研究与实践①

傅钱余

(重庆文理学院文化与传媒学院，重庆402160)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指出:“教师要把教学作为首要任务，不断提高教育教学水平……倡导启发式、探究式、讨论式、参与式教学，帮助学生学会学习。激发学生的好奇心，培养学生的兴趣爱好，营造独立思考、自由探索的良好环境。”由此可见，在当前教育教学大改革的背景和氛围中，教师应主动转变教育理念、更新教学方式，积极探索能激发学生学习兴趣、促进学生能力提升的新方法。

“故事教学法”指的是在课堂教学中，将知识、情感和价值观融入故事中，教师以讲故事的方式呈现知识。国内教师较早明确地对“故事教学法”进行讨论的是吴美玉1988年发表的短文《幼儿故事教学法初探》，主要针对的是幼儿［1］。随后的20余年里，产生了近百篇关于“故事教学法”的专题文章。目前发表的相关文章针对的主要是初高中以及小学、幼儿阶段的教学，只有少数几篇文章关注的是高校教学。这说明学界对高校教学中采用和鼓励故事教学法还存有疑虑，因此也就谈不上深入的理论探讨。基于在文学、社会学等课程中的教学实践，笔者觉得“故事教学法”是高等学校人文学科教学中应该深化和倡导的教学方式，本文将在理论构建和教学实践两个方面对此进行阐述。

1 故事教学法的理论基础

1.1 故事是人类的必然需求

任何社会都有故事，任何人都需要故事，脱离了故事，人类将无法正常生活和繁衍。从历史上看，早期的神话、传说都是以故事的形式存在和流传的，“居于任何神话的中心地位的东西自然是故事”［2］。神话学研究大师坎贝尔论述神话对人类的意义时说:“若说神话是一扇开启的秘密门扉，宇宙无穷无尽的能量经此注入到人类的文化，是不为过的。宗教、哲学、艺术、史前和历史人类的社会型态、科技的重大发现，以及扰动睡眠的梦境，都是从这基本的、魔术般的神话指环中发展而来的。”［3］由此可见，故事在人类文明的发展演进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汉代赵晔《吴越春秋》中所记载的《弹歌》，被公认为中国文学史中的“太古之歌”。其歌曰:断竹，续竹;飞土，逐宍。虽然今人以“歌”来归类，但显然可以发现，这短短的八个字实际上诉说的是一个事件，即砍竹、制弓、发箭到追逐猎物的过程。世界著名的史诗，如《伊利亚特》《奥德赛》《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吉尔伽美什》《卡勒瓦拉》《格萨尔王》《江格尔》等等，这些史诗呈现出来的正是“故事”。史诗流传时间之久和流传地域之广无不说明了人类对故事的需求是无止境的，也是必然的。

美国著名民俗学家斯蒂·汤普森曾说:“故事讲述的这种口头艺术比历史更古老，并且它不受一个洲或一种文明的束缚。故事的主题可能在各地有不同，讲述的条件和意图可能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或从一个世纪到另一个世纪发生变化。然而在任何地方它都照顾到同样基本的社会需要和个人需要。”［4］故事之所以亘古不绝，正是因为它满足了社会和个人的基本需要。在口头社会中，对于个人来说，讲述和倾听故事不但是打发个人时间、获得情感慰籍、愉悦和力量的一种方式，同时还是加入群体的一种行为;对于群体来说，故事是一种仪式，吸引和宣泄群体的情感，整合个人维护群体的团结和稳定。同时讲故事也是一种巫术，今天看起来天马行空、稀奇古怪的故事，对于先民来说，都是一种“现实物”，讲述故事就是一种控制自然甚至其他群体的方式之一。

虽然表面上看当代社会中不再存在口头社会中那样讲述故事的行为和场景，但故事仍然和每一个人紧密相连，故事已经深入到了日常交往、电影电视、文学、戏剧、相声、评书等各个领域。人们仍然会通过不同形式讲诉祖先们创造的那些故事，因为这些故事中“包含着与人们生存和发展息息相关的因素，代表了一个群体的集体意识与民族精神”［5］。反过来说，人们也都乐于听故事，不管是读小说，看电影电视，或者听相声评书，或者与他人聊天，都暗含着对故事的期待。因此，听故事是人类的一种本能需求，满足这种需求让人觉得愉悦。

从人类学的角度对“故事”的根本性的揭示，为课堂教学中实施故事教学法提供了理论支撑。既然故事满足的是人类的一个基本需求，既然听故事能获得一种释放和愉悦，那么不管知识高低、无论年龄老少，都有对故事的需求。

1.2 叙事探究的教育理念

加拿大学者、教育家D.简·克兰迪宁和F.迈克尔·康纳利二人提出的“叙事探究”的理论和方法对社会科学各学科都具有较大的影响。“它既作为研究的现象又作为研究的方法。我们把教学和讲述知识看作是具体的个人和社会故事的表达。当我们与教师建立研究关系时，当我们创作现场文本时，当我们撰写教育生活的故事时，我们叙事地去思考。”［6］强调的是教育研究过程中的“叙事探究”——经验是连续的、变化的，研究是一种共同的参与，“叙事探究是经历和讲诉的故事”［6］。人都是在故事化的情景中过着故事化的生活。

叙事探究启发了叙事教学的理念和方法——故事教学法。叙事(讲述故事)是呈现经验和理解经验的关键方法，知识是经验的抽象形式。这意味着，讲述知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变成呈现经验。同时，叙事探究强调的是研究者与研究对象的共同合作、共同生活，研究者深入到对象中，呈现对象的同时呈现自己的主体经验。简言之，缩小研究者和对象的距离。传统的课堂教学中，教师是“教”，学生是“学”，这样的区分隐藏着地位的区别和情感的距离。故事教学法的优势也正是通过摈弃教师高高在上的地位，倡导课堂是教师和学生共同经验、共同合作的一个过程。在这样的过程中，教师直接深入学生中间，学生也直接了解教师的想法，显然二者的关系不仅是生硬的、单向的，而是紧密的、互动的。由此可见，故事教学不仅仅是一种教学方法，还是一种教学理念。

2 故事教学法的理念及具体内容

2.1 故事教学法的理念和特征

故事教学既是一种理念，也是一种方法。作为一种理念，故事教学强调将课堂看作教师和学生共同生活的一个场所，教学也就成为了一个互动合作的过程;强调教师要注重人类具有故事需要这一根本性特征，立足于这一人类学真理从而设计教学环节;强调教师要善于将知识转变为故事予以呈现，特别是人文学科的教师。

故事教学法具有三大特点:其一是满足需要性。讲述和倾听故事既然是一种人类的基本需求，而这样的需要是任何人、任何时间、任何空间都需要的，教学虽然是一种传授知识的活动，但故事也是传授知识的一种形式。因此，在课堂教学中倡导故事教学，满足的正是人类的这一基本需求。其二是趣味性。人类喜欢听故事，除了对故事本身这一本能需求之外，还因为故事能呈现一种经验，富于趣味性。就日常经验来说，一部故事性、趣味性特别强的小说或电影电视，往往能够吸引大量的读者或观众。在课堂教学中重视趣味性，能够吸引学生更多地参与课堂，营造更良好的课堂氛围，从而更好地引导学生学习知识，促进学生的成长。其三是互动性。人类讲述故事从来都不是独白，看似独白的讲述行为也暗含着对听众反应的揣度和设计。讲述故事就是一种表演行为，“表演是一种交流性展示的模式”［7］。即讲述故事必然是讲述者和听者的一种互动行为。在课堂教学，教师通过设计故事和讲述故事，将学生吸引进来，共同交流、体验，甚至共同创造知识，从而能够获得更好的教学效果。

2.2 故事教学法的具体内容

故事性教学主要包括三个步骤:故事设计、故事教学和故事反思。从本质上说，这并不特殊，特殊的是如何设计、如何故事教学以及如何反思故事。在故事设计环节，教师应根据教学目标、教学重难点，查找资料、分析学生心理，合理设计富于趣味性、逻辑性的故事内容，确保学生在倾听故事的同时听懂故事、获取知识;课堂故事教学中，教师既是讲述者，又是表演者。如果说故事设计是最花费时间和精力的环节，那么这个环节则是最重要最见功力的环节。一个表演不到位的教师，即使是设计得趣味盎然的故事也无法吸引学生。因此，教师还必须多学习相关理论，不断练习和提高表演和语言讲述的能力;最后，故事反思环节，是反思故事设计是否在课堂故事教学中达到了最佳效果，哪些地方还需要改进，哪些地方是成功的经验等等。

故事性教学作为一种教学技巧也包括三个方面:其一是口头讲述法。这是一种最常见也最主要的故事性教学法，指的是教师在课堂教学中通过口述故事的方式呈现知识。口述故事历史悠久，几乎伴随了整个人类史。虽然这一方式并不新鲜，不过真正在课堂上运用好并不容易。教师除了具备一定的教学技巧外，还必须有深厚的人文功底，需要前期认真的准备。大学课堂的故事性教学当然不同于小学课堂，讲讲童话故事或者读读故事书就能够吸引学生。虽然都是同一种需求，但具有一定知识水平的大学生期待更为有趣、更为出乎意料也更为缜密的故事。因此，口头讲述故事时，既要讲得富于趣味，还要注重悬念和层层深入的故事讲述方法。其二是视频故事法。口头讲述法主要依靠教师的语言和表演能力，而视频教学法作为一种辅助性教学法主要是指教师通过播放与知识点相关的视频资料从而达到教学目的。相比较而言，视频展示比起口头讲述更加直观，图像也是当今社会信息传播的最主要方式之一。因此，使用这一方式既是与时俱进，又能够更好地传播知识。对于学生而言，辅助性的视频播放能够起到新鲜而直观的效果，容易集中注意力。其三是互动故事法。互动故事法，指的是教师和学生一起讲述故事，如教师讲述一部分，然后让学生依照想象接着往下讲，甚至也可以要求学生以表演的形式呈现教学内容。例如文学类课程，可以让学生准备话剧等形式展示教学内容。要达到这样的程度，学生需要对教学内容深入领悟，同时又要表演出来，这既能激发学生学习的兴趣，又能锻炼学生的综合能力，同时还能让课堂氛围更加热烈和富于启发性。

3 故事教学法的实践及反思

基于上述理念，笔者在社会学概论课程中进行了尝试。该课面向的是文秘专业而非社会学专业的本科生。对于文秘专业的学生而言，学习社会学并不需要对理论作艰深的咀嚼，也不需要对社会学的各个议题都面面俱到，最重要的是技能和情感价值目标的培养。技能上，要求学生能够走出个人小世界，将个人问题与广阔的社会历史联系起来，具备“社会学想象力”［8］;情感价值观上，强调通过这门课的学习，能够正确认识自己，主动、积极地适应社会，更有效、更健康地参与社会生活。

在具体的教学设计和教学过程中，笔者大胆尝试故事教学法。在“文化”部分，借助人类学的资料，讲述并呈现了许多原始部落的生活状态和风俗习惯，比如以恶意与背叛为美德的多布人，冷漠的Ik人，崇尚猎头行为的伊隆戈人等等。以故事的形式讲述这些民族，自然而然就呈现出了文化的多样性。故事结束之后，教师进行提炼和总结，再引导学生讨论文化中心观与文化多元观，自然就凸现了价值多元的主题。“文化”就不再是一个枯燥的术语，而是一个个鲜活的案例，使得学生自然而然就达到了情感价值的收获。在“环境”专题，笔者采取了视频故事教学法，以视频的方式播放当前的污染问题，其触目惊心的现状极大震撼了学生，也就自然地让学生树立了环保思想，同样获得了较好的教学效果。

总之，故事教学法强调借故事来呈现知识，它具有满足需要性、趣味性和互动性三个基本特点。课堂教学要达到教学目标、获得良好的教学效果，需要教师引导学生更积极主动地参与课堂，而不仅仅是被动地听课记笔记等等。对于教师而言，呈现一个富于趣味性和启发性的课堂势在必行，如此课堂对学生更具吸引力。目前，故事教学法尚缺乏理论总结，相关案例也非常少。同时，高等教育教学中对故事性的重视度相对而言也还远远不够，这导致了故事性教学法还处于局部性、个人化阶段，难以深化和推广。教育教学改革不是喊口号，要想落于实处，则需要广大教师在教学实践中更新教学理念和方法，自觉、主动地探索适合自己、适合学科和学生的教学方式，这才是重中之重。

［1］吴美玉.幼儿故事教学法初探［J］.幼儿教育，1988(Z1):12.

［2］(美)戴维·李明.欧洲神话的世界［M］.杨立新，冷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

［3］(美)约瑟夫·坎贝尔.千面英雄［M］.朱侃如，译.北京:金城出版社，2011.

［4］(美)斯蒂·汤普森.世界民间故事分类学［M］.郑海，等，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1.

［5］陈建宪.神话解读——母题分析方法探索［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6.

［6］(加拿大)D.简·克兰迪宁，F.迈克尔·康纳利.叙事探究——质的研究中的经验和故事［M］.张 园，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7］(美)理查德·鲍曼.作为表演的口头艺术［M］.杨利慧，安德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

［8］(美)C·赖特·米尔斯.社会学的想象力［M］.陈强，张永强，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