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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反面母亲”形象

2014-03-08余琪李雪梅

商洛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繁漪金钱母亲

余琪,李雪梅

(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陕西商洛726000)

试析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反面母亲”形象

余琪,李雪梅

(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陕西商洛726000)

中国现代文学中出现了不少反面母亲形象。因母亲的愚昧粗俗、自私自利、欲望膨胀等缺点牺牲儿女的幸福,成为“母亲”中的反面教材。从对辣辣、曹七巧、周繁漪和司绮纹等反面母亲形象的分析,得出母性由善变恶归咎于个人、家庭、社会等深层原因,对其细致剖析,为良好母性价值的回归提供借鉴意义。

现代文学;反面母亲;形象分析

母亲叙事是文学中永恒的母题。无论是搬迁的孟母、刺字的岳母,还是为游子缝制身上衣的慈母,她们都具有圣母般的形象。在现代文学作家笔下的母亲形象系列中,有体现母爱亲情的慈母,更有乖戾异态的“恶母”,有处于生存边缘的“为奴隶的母亲”,也有将自己的生命和社会历史、民族解放结合在一起的革命母亲,她们在作品中呈现的不同生活侧面为新的历史语境和审美提供了可能。在相关的研究中,母亲形象作为女性叙事的部分零散地出现在女性文学的研究论文和著作中,并没有形成系统的研究,故从“反面母亲形象”的视角研究母亲形象,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从古至今,无数母亲形象被写入文本或搬上银幕,然而并不是所有母亲都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受到人们的尊重和赞赏。有些母亲摘掉头上的光环,打破传统贤妻良母的框式,张扬个性和欲望,她们的心理在缺损的婚姻或感情生活里发生变异,从善良纯真变得自私暴虐。她们将自己的痛苦与不幸转嫁到比自己更弱小、更需要关怀的子女身上,让痛苦代代相传,仿佛这样才能使受伤的内心得到补偿。七巧为了金钱嫁进姜公馆,为了独占儿子的爱逼死两个儿媳,繁漪为了周萍这种畸形的爱而不惜毁掉整个家庭。这些“另类”母亲形象折射出作者对母性价值和本质的更深层次的思考,铁凝、池莉、张爱玲等作家把神话了的母性放在一旁,将“母亲”还原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她也有缺点,也会侮辱叫骂,自私残忍。本文试图通过对“反面母亲”形象的分析和原因探究,表达对理想母性的追求和呼唤。

一、典型“反面母亲”形象分析

(一)用打骂来“爱”孩子的寡母——辣辣

《你是一条河》中的辣辣是一个愚昧、粗俗、狭隘、卑劣,缺乏理性的反面母亲形象。“其实最不幸的要算是旧式家庭中的寡母。社会的、家庭的、客观的、主观的,诸种压力一起向‘母亲’这个女性涌来,致使寡母被扭曲,被变形,终于演变成为一个恶母的形象,从天上掉到地下。”[1]152辣辣三十岁就成了寡妇,独自抚养孩子给她的压力是巨大的,生存的艰苦使她母性的慈爱逐渐消磨,留下的只有粗俗和狭隘。家里永远都不打扫,满地的痰和渣滓,家具上随处可见湿的或干的鼻涕,几个孩子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里面的虱子一堆一堆……这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啊,辣辣没有让自己的孩子体会到家庭的温暖,她教育孩子的唯一方式就是打骂。辣辣对孩子们的态度以及孩子们最终的结局(见表1)。

表1辣辣管教子女的方式及子女结局

池莉给予了“寡母”深刻的关注,通过对辣辣儿女的命运的叙述,揭示了现实中寡母在育儿方面的诸多问题[2]85。长子得屋胆小懦弱,辣辣对他只有棍棒相加,讽刺谩骂,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他的性格,反而更加重了得屋的心理病症,变成了疯子。辣辣见得屋病重没有康复的可能,就为了减轻他的痛苦亲手毒死了他。咬金为了给家庭减轻负担,十三岁就到码头帮工,吹小号来补贴家用。辣辣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愧疚,反而加以咒骂。“永远阴暗的角落是双胞胎盘踞了七年的据点”[3]153对待双胞胎福子和贵子,辣辣的疏忽和淡漠更令人震惊。由于麻木大意,直接导致福子患病过早夭折,贵子失身远嫁。冬儿天性聪慧,乖巧懂事,却被辣辣屡次误会,她一直作为辣辣的对立面存在,用文明的眼光审视母亲的缺点以及家庭的残缺。冬儿本应是辣辣的“小棉袄”,在母亲不正常的教育下成了母亲的敌人。艳春也没从辣辣那里得到母爱的关怀,她像被母兽遗弃的幼仔一样自生自灭,长大后粗俗不堪。溺爱是对孩子更严酷的伤害。对待最疼爱的儿子社员,辣辣只是一味纵容。社员为了帮母亲分忧而偷盗,辣辣也不严格管教,这种纵容的态度使社员越来越变本加厉,最终成为强奸犯,受到法律的制裁。

作为身份卑微历经苦难的寡妇,辣辣不可避免地拥有众多缺点:愚昧、蛮横、粗俗、势利……然而,我们却不能因此而否认辣辣那与生俱来的、如河水般奔腾不息的母爱。这样的母亲,虽然有别于传统的“慈母形象”,却也不足以被称为“恶母”。这正是池莉笔下塑造的典型的“非慈母形象”。

辣辣本性是善良的,她爱她的孩子们,让孩子们存活下来就是她最真实的爱。“她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无论多大的困难,多重的打击,她都坚强的承受着,也无论她的孩子们多么良莠不齐,她都以十足的母性,张开羽翼保护着他们。为了养活孩子们,她忍辱负重,以身交换,偷偷出去卖血而不在乎得了浮肿病”[3]210。在生活的重压下,她无力保护自己的子女,但她可以让孩子们生活在母爱的光环下,用内心的温暖抚平低微的身份以及艰苦的生活给他们带来的创伤,可辣辣将自己的不幸和丑陋转嫁给自己的孩子们,用打骂来“爱”孩子是母爱的扭曲,只会使孩子陷入痛苦和不幸之中。不过作为一个寡母,缺少丈夫的关爱,本身又没有文化,出于母性本能她只能出卖身体和卖血来满足孩子们的物质需要,希望他们长大成人,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他们心灵的抚慰。再者,如果中国那时就实行计划生育的话,她也不至于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二)无法摆正身份的继母——周繁漪

繁漪是《雷雨》中八个重要人物之一,是其中最复杂,最具“雷雨性格”的人物。她受过新式教育,不愿做严格遵守“德”的封建妇女,她敢于争取个人幸福,是一个奋起追求自身个性解放的资产阶级女性形象,值得人们赞颂和同情。但从中国的传统文化角度考虑,她叛逆、报复心强,心理病态,没有做到一个妻子及母亲应尽的责任。周繁漪从一开始对于自身角色错置的内心苦痛挣扎到因为经受不住代表血脉亲情的母亲角色的骤然终止而走向疯癫,潜意识里的动荡与疼痛是剧烈的[4]91。

繁漪嫁到周家时,年仅17岁,这个年龄的女性应该是纯真、热情,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可在周家的日子把她折磨成一个无助的困兽。周朴园是这个家庭的家长,他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以家长的面孔出现的,看不到对妻子和儿子们半分温情。他严厉管教妻子、儿子们的言行,更妄图控制他们的思想,使他们成为只会按照命令执行的机器人,如果哪一个胆敢违背他的旨意,便要被扣上“神经病”的帽子。周朴园自从迫于家庭压力与侍萍分离后就彻底将他感情的闸门紧紧关闭,对繁漪的问候也只是夫妻间一种义务,并非出于真正爱情。繁漪在嫁到周家的十八年里从未体会到爱情的温暖,在压抑下性格变得烦躁、乖张、阴郁。她渴望爱与被爱,在看不到希望,无法走进丈夫感情世界的情况下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周萍,并且丧心病狂的为了得到周萍的爱情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周冲。她明明知道周萍深爱四凤却偏要周冲去追四凤,当天真的冲儿知道哥哥也爱四凤的时候他退却了,这时她抛弃了神圣母亲的职责,说出“我不是周冲的母亲,我也不是周朴园的妻子”这样的话,可周萍却以“我还是我父亲的儿子”[5]36回应。在这里繁漪的母性隐退了,我们只能看到她为爱而对世界的控诉。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叛逆,一个顺从。绝望的繁漪只有通过恶的行为来维护自己,妄图把周萍拉回到自己身边,她反锁了周萍和四凤的窗户,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然而无论怎样反抗,繁漪最终摆脱不了被男子始乱终弃的命运,也摆脱不了“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扭曲身份。作为一个继母,繁漪虽没有像人们普遍认为的继母那样苛刻、残忍,折磨丈夫与前妻所生的孩子,却是将与孩子的关系扭曲,将自己陷入与继子的不伦恋中不能自拔。她这样做不亚于饮鸩止渴,在丈夫那里得不到爱,她大可以将所有的感情投入到孩子身上,用持家、教子来填补感情的空隙,可她视爱情如生命,被这份得来不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是她如雷雨一样热烈、强悍又野蛮的性格推动故事的发展,以至于引发最后的悲剧。繁漪是一个受过新式教育的人,她敢于冲破礼教来追求爱情,是值得赞扬的,只可惜在传统思想的束缚下,她的反抗不可能成功,白白牺牲了几个年轻的生命。

(三)深陷金钱泥沼的母亲——曹七巧

被傅雷先生誉之为“文坛最美的收获”,夏志清教授称为“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的《金锁记》,是张爱玲的颠峰之作。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中也曾说:“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七巧的“彻底”在我们看来就是凡事做绝,不留情面,彻底破坏。她对自家兄嫂不留情面,与姜家撕破脸面,把亲生儿女逼上绝路。她破坏一切,也包括自己在内。她找到了破坏的对象——那些企图破坏她的人。

然而在她获得姜家财产之前,她的破坏还是缺乏方向与力度的,即便姜家每个人都讨厌她,她的破坏也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不能算是彻底。她来到姜家作了二少爷的正房,表面上光鲜亮丽,可她必须忍受心灵的孤单,忍受姜家上上下下的鄙夷,直到分得家产。这是一种契约。七巧明白,可她忍受不了,忍受不了也得忍!在不断的忍受与发泄中,七巧变得人格分裂,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疯子。

七巧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也知道自己的付出会换来什么。分家是她到姜家来之后幻想的集中点。她终于拥有了“契约”带给她的财产,拥有了自己用青春和幸福换来的金钱。七巧得到了她应该得到的,就要保住它不被别人夺去。这时,她才真正变得“彻底”。

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通过婚姻投身到了上流社会的罪恶中去,最后却成了上流社会最腐化的典型人物。从她身上我们可以看到贪婪、无情等上流社会腐化人物的丑恶。七巧是可怜的,她是金钱婚姻、封建等级观念、伦理道德的牺牲品,可悲的是她却同样用金钱锁住她的女儿和儿子。她是一出悲剧,又亲手导演了几出悲剧。分家后,七巧并没有带着儿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是终日打丫头,换厨子,听戏,抽大烟。她不但自己抽,还带着儿子、女儿一起抽。她把长白教成了纨绔公子,把女儿教成了“又一个七巧”[6]68。儿媳芝寿和娟儿抢走了七巧生命中唯一一个男人,她就要把他抢回来,无辜的芝寿和娟儿一个躺在床上被活活折磨而死,一个不堪忍受上吊自尽,儿子不敢再娶,只是偶尔到窑子走走。女儿长安在三十岁时终于可以嫁出去了,却因为害怕母亲给她“生命中顶完美的一段”——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恋爱加上一个不堪的尾巴,自己提出与已经订婚的男友分手。即便这样还是没有逃出七巧的魔掌,她最珍惜的爱情还是被七巧加上了一个不堪的尾巴。自己得不到的,女儿也别想得到!七巧亲手斩断了长安的幸福,只有这样,她的内心才会有片刻的安宁。

《甘二史札记·财婚》曰:“凡婚嫁无不以财币为事,争多竞少恬不为怪。”[7]44大多数婚姻中男女双方在结婚前总是要因为彩礼多少争论一番,有的甚至大打出手、一拍两散,婚姻在这时看来就像一桩人口买卖的交易。曹七巧的婚姻在她的眼里就是一桩交易,在她生命中,天平理所应当倾向于金钱,而不是家庭,不是亲情。阿德勒说过“对于一个有自卑情结的人来说,发展一种优越情结是逃避困难的办法之一”[8]124。金钱让七巧暂时忘记在姜家受到的屈辱,为七巧带来了优越感。七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金钱,就如小说最后所说“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6]93不管亲疏远近,谁对她有丝毫威胁,她就要破坏到底,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也不例外。不知道七巧有没有想过,她一生的付出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女么?也许此时的七巧心中已没有一点爱的存在,剩下的只有肉体的躯壳中充斥满满的怨恨与诅咒。

曹七巧一生都被金钱、情欲所支配。在金钱与情欲的双重压力之下,心理极度扭曲、变态。作品写出了她心灵扭曲的整个过程。她原来是一个麻油店主的女儿,是一个小家碧玉。但是,家里攀权附贵,把她嫁给了高公馆患骨痨的二少爷,把她的青春像麻油一样出卖了。她具有粗野刁钻的性格,颇有王熙凤泼辣,但是另一方面却没有王熙凤的贵族修养。她尖酸、刻薄,说话总是含沙射影,粗俗不堪,拨弄是非,表现出一种市井泼妇的刁钻、泼辣,甚至偷偷地抽鸦片。她一出场,就抱怨在家里被人欺负,分给她阴暗的房子,并用黄色语言讽刺别人,发泄自己的不满。别人都躲着她,她却总想和人搭讪。她就是靠着这种泼辣刁钻的性格,在十年以后姜家衰败,分家的时候,连哭带闹,胡搅蛮缠,为自己争了一大笔财产。这种粗野刁钻的个性,是她性格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更重要的是,她具有饱满而旺盛的欲望,就是爱欲与金钱欲。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几乎没有缺乏欲望,都有那种要争取到什么的强烈冲动。曹七巧是其中一个很典型的人物,身体欲望与金钱欲望及其矛盾是她性格的深层结构,决定了她的命运。

(四)选错复仇对象的母亲——司绮纹

“以女性自我意识而言,《玫瑰门》是新时期文学以来的第一部长篇。”[9]3小说司绮纹是一名深受传统文化影响的大家闺秀,她熟读四书五经、二十四史,用蝇头小楷写日记,也积极吸收新文化运动的成果,写新体白话诗,参加学生运动。少女时期的她积极进取,开朗大方,敢于为爱情向封建家长反抗。她把自己的梦想全部寄托在华致远身上,可致远后来音讯全无,家人将她嫁于旧友下属的儿子庄绍俭。“等待便是她的本身,是对那个雨夜的追悔”[10]55。结婚之后,司绮纹把丈夫对自己的冷淡当做应有的惩罚,默默忍受公公的诅咒,丈夫的无情。

新思潮的影响使她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如同浸润着毒汁的罂粟花在庄家盛开着”[10]76。被丈夫传染性病康复后她不再恪守妇道,变得放荡,她一丝不挂的站在公公面前,把公公吓得浑身颤抖时,她得到了报复的快感。新婚姻法颁布后,司绮纹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利益,要与庄绍俭离婚。她不希望看到儿子、儿媳生活美满幸福,她偷听儿子与儿媳的床事,得知儿子性无能时幸灾乐祸,儿子死后又千方百计探听儿媳与别人的奸情,对外孙女苏眉,她也没有放过。面对这个越来越像十八岁时的自己的外孙女,司绮纹费尽心机要她按自己从前的路走,粉碎苏眉的圆润、美好。她反复让这样一个纯洁的孩子见证她对竹西偷情的控诉,从而报复竹西对她儿子的不忠。司绮纹认为庄坦是她与庄绍俭仓促下的产品,她把对丈夫家庭的不满转嫁到儿子儿媳身上,希望他们同自己一样得不到幸福。看到他们恩爱有加就坐立不安,看到他们有矛盾就幸灾乐祸。她自私、邪恶,母性在她这里扭曲变形,由爱的化身彻底变成了丑陋与罪恶的代言人。作品中铁凝是这样表现司猗纹心理扭曲的:18岁的初恋昙花一现,被囚禁在父母之命的无爱婚姻里,受尽浪荡丈夫的肆意践踏和公婆的鄙视;解放后追求妇女解放,没料到刚离了婚,新的结婚对象就暴死了;文革中她主动交出财产,力图重新做人,不遗余力地改变自己,最终仍是受挫,终于导致了她心理的畸变和疯狂的报复,不惜用自己的“恶”去争得生存的权利;她对庄老太爷实施性侵犯,改写了不对等的家庭关系;以偷窥儿媳竹西与大旗的偷情,获得某种心理优势,控制了家庭大权;以陷害妹妹改变在政治斗争中的劣势。

二、“反面母亲”成因分析

首先,母亲自身原因所致。女性天生精神脆弱,面对逆境和打击后不知所措,常常做出一些错误的行为。如繁漪反锁周萍和四凤的窗户,她的本意并不是让三个年轻人失去生命,可就因为缺乏理性的思考,没有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草率行动而引发悲剧发生。再如《金锁记》中的曹七巧,她主动与别人攀谈,以为姜家小姐想早些出嫁就到老太太跟前说早些把小姐嫁出去等,都可以体现出她是想和姜家人搞好关系的,只是她出身卑微,在姜家的言行又不符合封建大家庭的礼教,不能得到尊重,被人瞧不起,丈夫又病重,没有依靠,心爱的季泽又不愿打破叔嫂关系,情感上得不到满足,七巧就用金钱填补感情的空白,认为只有金钱才是真真正正能让她幸福的。可是她高估了金钱的作用,在失去亲情和爱情后,金钱不仅不能让她快乐,反而把她锁得越来越紧,痛苦终生。

这些反面母亲们的心中并不是没有爱,只是内心脆弱,在面对不幸时不能理智的解决问题,常常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用错误的方式表达错误的情绪。这样不但自己得不到解脱,离想要的幸福越来越远,也使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其次,家庭对“反面母亲”形成的影响。家庭在一个人的成长和发展过程中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它是人生的第一所学校,而父母就是孩子的第一任教师。在生活中我们不难发现,孩子往往和父母性格、脾气非常相似,在处理发生在周围身边的人与事的关系和问题时,孩子与家长所持的态度也很容易引起共鸣。如果父母亲缺乏理智,脾气暴躁,就会使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同化。家长在处理一些突发事件时,如果表现出惊恐不安、措手不及,甚至失去理智,孩子也同他们的父母那样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如果家长处惊不变、沉稳坚定,他们的子女遇事就会沉着冷静。

在上述故事发生的年代里,婚姻多由父母包办,丈夫和妻子之间大多没有感情可言,更多的是一种相互的义务:丈夫外出工作或是种地赚钱养家,妻子生儿育女,洗衣做饭。感情深厚的夫妻间有时还有些磕磕绊绊,更何况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个人。如果他们把自己对对方或是对社会的不满发泄到儿女身上,动辄打骂孩子,那就更糟了。他们的儿女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成长,心里会产生不正常的家庭观。父母的言行对一个人的影响很大,儿女往往会模仿或是不经意间得到这样的讯息:夫妻间、母女间应该相互仇视。因此,儿女长大后也成为父母们,他们就像自己的父母对待自己一样对待他们的子女们,使错误的教育方式(打骂和仇视)延续下去。如《羽蛇》中羽的遭遇就验证了这一点,三代母女相互仇视并不是一个偶然,它是在不正常家庭氛围下的畸形产物。

在这些“反面母亲”中,没有一个人的婚姻是幸福的,丈夫不是过早去世就是冷漠无能,她们被公婆、丈夫或是其他家庭成员压制得喘不过气,心理都出现异常。其他人对她们的冷漠和嘲讽让她们像刺猬一样随时准备竖起身上的刺,刺伤那些可能伤害她们的人。比如七巧,在姜家生活的日子里她压抑、无助,没有人可以倾诉痛苦,连丫鬟都瞧不起她,这样的生活铸造了一个自私、多疑、疯狂的曹七巧,她为了守住用青春和爱情换来的金钱不惜伤害哥哥、嫂子、喜欢的季泽,以及自己的亲生儿女。七巧的女儿也同她一样,一辈子只能生活在金钱的枷锁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可见家庭对一个人来说有不可取代的意义。

再次,“反面母亲”受社会的影响。环境对人的发展起决定作用。这些“反面母亲”从根本上说不是恶女人,司绮纹熟读四书五经,又会写诗,是一位大家闺秀;七巧活泼开朗,许多人都喜欢她;辣辣为了养育孩子不惜卖血,不愿再婚减轻自己的负担……她们只想以一个真正女人的身份存在,得到认可,可是婚姻的失败,社会的压抑,本性的脆弱导致她们的畸变。她们想寻找自由,想迈出关闭女性天性的玫瑰门,可终其一生也没有迈过这道门槛让灵魂得到升腾,更没有实现自我救赎,只能在欲望中沉沦。

“‘神话’的母亲、‘天职’化的母爱,不代表社会叙述功能的演进,反可能显示父权意识系统中,我们对母亲角色及行为的想象,物化迟钝的一面。”[10]261父权制家庭中的各项事务由父亲或年长男人决定。父亲是家长,是家庭的统治者,妻子及其子女处于附属地位,女性只能放弃自身的一切思想选择顺从。在长期的压抑和欲望的驱使下,这些原本美好的女性变得疯狂,她们冷酷无情,猜忌多疑,用疯狂的言语、变态的行为去报复父权社会对她们的压制。

“而女性母亲的疯狂与变态,原是对父权社会的报复行为”[11]214这些“反面母亲”不是生成而是变成的,她们对子女的“恶”不是针对子女,而是针对男人,是在对社会进行报复,是父权社会压制下的一种扭曲、变态行为。女性的生存环境导致了她们的苦难,罪恶的社会击穿了母亲的无私禀性,女性自身的局限也为其悲剧命运套上了难解的枷锁。母性和女儿性是以妻性为前提的,婚姻的不幸让她们丧失了妻性,也就同时失去了母性和女儿性。她们以极端疯狂的行为报复这个让她们失去一切的父权社会,以致越走越远,滑入邪恶的深渊。“恶母”是她们畸形反抗的结果。

三、结语

纵观辣辣、繁漪、曹七巧和司绮纹的所作所为,我们从中看不出传统母亲的伟大、高尚、无私奉献的美好品质,在我们心灵深处留下印记的只是“人性之恶”:自私、狭隘、怪异、恶毒。她们不仅不去祝福她们子女们的幸福,反而将自己的不幸转嫁给他们,甚至还不遗余力地破坏他们的幸福,酿成家庭的悲剧。其实,她们本身是善良的,造成她们成为恶母的主要动因是,她们骨子里的脆弱、家庭的不幸、社会的压抑等共同催生了恶母的发酵。通过研究我们发现,在男权主宰的世界里,女人只有通过自身的努力,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通才,才能立足于社会,造福于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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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罗建周)

On Images of″Negative M other″in Chinese M odern Literature

YU Qi,LI Xue-mei
(School of Language and Cultural Communication,Shangluo University,Shangluo 726000,Shaanxi)

There are many negative images of mothers in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They have become the″negative mother″because of their disadvantages,such as ignorance,vulgarity,egoistic, expanding of desire and sacrificing their children′s happiness.From the analyses of Lala,Cao Qiqiao,Zhou Fanyi and Si Qiwen—the negative mother images,the author have found that the real causes of these negative mothers changing from good to evil are due to the individuality,family,and society.The purpose of the further analysis of these″negative mothers″is to find the significance of good maternal value.

modern literature;negative mother;image analysis

I206.6

:A

:1674-0033(2014)03-0041-06

10.13440/j.slxy.1674-0033.2014.03.009

2014-04-10

余琪,女,陕西商南人,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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