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过年 年味满满
2014-02-25林凯龙
林凯龙
在潮汕乡村,很多人家门口依旧吊着“天地父母”红字灯笼和一个竹筒香炉。潮地卑湿,唐代韩愈曾称潮“州南近界,毒雾瘴气,日夕发作”,加之毒虫猛兽,出没无时,使先民对自然充满敬畏,相信世间万物的背后都有一只看不到的手——神灵精怪在操控,他们希望通过祭拜,向其背后的主宰表示尊重和敬畏,以祈求其佑护,故潮汕人对如天地日月、山川河海、雷公电母、雨仙风伯、飞禽走兽等无不加以顶礼。这样万物有灵的理念也渗透到潮汕春节的民俗中,每到正月初九“天公生”,潮汕人都要在露天旷埕(Chéng,当地方言中指公共空地)祭拜天地父母。
除天地父母,潮汕大地上还有各种神灵。在潮汕林立的庙宇里,除了供奉儒、道、释等神外,还有玄天上帝、九天玄女、慈悲娘娘、注生娘娘、七圣夫人、花公花妈、双忠公、济公、文昌爷、魁星爷等神祗,这当中既有潮汕人自造的神,也有一些全国的共神,还有一些是在别的地方已失传,但却在潮汕幸存下来的。
这些供奉各路神灵的祠庙每年都要择日举行庙祀和游神赛会,春节期间的游神赛会更是异常热闹。农历十二月廿四是送神上天的日子,到正月初四迎神落天,之后从正月初五开始,一直延续到二月,潮汕各城镇和乡村都会举办游神赛会活动。游神赛会的形式千差万别,一些地方更是别具特色。除了大众的制作美食祭拜,还要以“营标”、“作大戏”、“英歌舞”等形式娱神,以及诸如赛鸡、赛鹅、赛大猪、赛特产、赛大戏、赛锣鼓、赛标旗等各种乡村赛事。
潮汕节俗最特别之处也正是在于此:与本土信仰与祖宗崇拜结合而赋上了“神圣”色彩,常伴有规模不一的祭祀活动;节俗一旦与信仰结合,其仪式和程序便不会因历史变迁而随便改变,而是被整体继承下来成为一个族群的文化符号。
“过日子,勿忘时年八节”是老一辈潮汕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八节指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中元、中秋、重阳、冬至八大节日,它们不但象征着一年四季时序的变化,更是潮汕传统文化及民间艺术的一次集中呈现。有很多古俗,就是因保留在八节之中而留传至今。
“河洛人”是潮汕人的另一称谓,指明潮汕人的祖先大多是徙自晋豫的中原遗族。但因潮汕话难学,而方言中“河洛”和“学佬”音近,故“河洛话”常被讹传为“学佬话”,“河洛人”也被讹称为“学佬人”。西晋末年,中原板荡,士族纷纷南迁。在如今的潮汕,我们还能从人们的生活中找到许多魏晋时期的遗存。仔细研究潮语就能发现,它至今保留古汉语无轻唇音和舌上音的发声特点以及魏晋时的全套人称称谓:父亲为“大人”、公公为“大官”、婆婆为“大家”、媳妇为“新妇”、儿女为“奴”等,再如“入门看人意,出门看阀字”,“门风相对,阀阅相当”的潮汕俗语,则又是魏晋士族门阀的流风余韵。
而这些魏晋的遗韵同样体现在过年的节俗方面。潮俗正月初一以五种斋菜祭祖,藏起扫帚不扫地,正月初七吃“七样羹”等,与南北朝时期记录楚地岁时节令风物故事的笔记体文集《荆楚岁时记》所载风俗如出一辙。
魏晋之后,又经过唐宋动乱时期中原士族的南迁,作为南迁中原士族中走得最远的一支,有“河洛”之称的潮汕人,对自己祖先和源头的文化确乎一往情深。这种现象,正符合文化离开源头愈远则对源头文化愈加珍爱和保留愈完整的规律。因为来到“蛮荒”之地的中原人,只有坚持自己的文化,强化自己的习俗,凸显自己的特性,才能在土著及其他外来文化的包围中,凭借自己的文化优势同化和融合其他文化,从而使本属蛮夷之地的潮汕,变成“其流风遗韵,衣冠气习,熏陶渐染,故习渐变而俗庶几中州”的“海滨邹鲁”。因此,这些热闹质朴的古俗,不仅是一场民间艺术的视觉盛宴,更是潮汕人对古老文化的一种传承和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