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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尔库塞以新感性走向审美生活

2014-02-12李敏静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4期
关键词:马尔库塞工具理性感性

李敏静

(北京师范大学 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875)

论马尔库塞以新感性走向审美生活

李敏静

(北京师范大学 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北京 100875)

马尔库塞认为,肯定文化通过宣传虚假的美,使人们往往感觉不到受到压抑和处于不自由的境遇,反而有一种满足和幸福的感觉。这样,人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丧失总体性、批判性的“单向度的人”,失去了家园归属感和生活意义。因此,为了使人体验到真正的幸福,必须对这种现实进行变革,然而过去的暴力革命已经不可能,只有以“新感性”为基础,以审美、艺术为依托进行革命,才能发扬文化的否定意义,反抗理性的暴戾,建构新社会。

马尔库塞;新感性;审美生活;肯定文化;工具理性

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1898-1979),是法兰克福学派重要的代表人物,从肯定文化出发对资本主义社会幸福感的缺失进行过分析。他认为在发达的工业社会,由于工具理性对生产、生活的统治,文化中的否定因素不复存在,文化失去其积极功能,失去其解放人以使人获得自由的积极作用,异化为一种意识形态,一种统治和奴役的工具,即“肯定文化”对人们生活的统治。为了使人的幸福感得到真实满足需要以新感性为基础,发扬文化的否定意义。

一、工具理性——肯定文化:幸福的虚假满足

马尔库塞认为,由于工具理性对文化的操纵,使文化不再具有否定的意味,成为了一种肯定的文化,这种肯定文化通过宣扬虚假的幸福对人们进行控制。

“工具理性”概念最早由马克斯·韦伯提出。在马克斯·韦伯看来,工业化和资本主义是西方合理性的理性表现,是资本主义精神的产物,理性可分为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或实质理性和形式理性,而工具理性是“一种我们在计算最经济地将手段应用于目的时所凭靠的合理性”[1,p5],即不管目的正确与否,只要求手段有效地服务于目的,合理性成了获利的条件,而获利反过来又被导向系统的、有计划的计谋,被导向“资本的核算”,“经济交往活动有自身的合理性形式、商品、劳动等,一切必须变成可计量、可交换的,最好可以变成数目上抽象的概念,……,资本主义的工具合理性将经济活动原来具有的宗教和伦理的内涵抛到九霄云外,而与单纯的情欲相联系,物质商品获得了对人的生命的无情的权力”[2]。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工具理性逐渐被技术理性所取代,表现为“生产和通过有计划的和科学的机构所实现的物质(物和人)的转化”[3,p81]。虽然工具理性有了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是它的本质并没有改变,仍然受生产逻辑的支配,以获取利益为唯一目的。不但如此,人们的生活领域也被这种原则所侵占,“应该由其他标准来确定的事情,却要按照效益或‘代价—利益’分析来决定;应该规导我们生活的那些独立目的,却要被产出最大化的要求所遮蔽”[1,p6]。人的交往、情感世界失去了丰富性和独特性,寄托着人们真、善、美的艺术失去了土壤,甚至“不断发展的技术现实不仅使某些艺术‘风格’失去其合法性,而且还使艺术的要旨失去其合法性”[4,p51],艺术的生产和创造以实用的商业和单纯的享乐为目的,它的存在方式不再是异在化的方式,“它被合并入厨房、办公室和商店,它对实业和嬉皮士的商业文化让步,在某种意义上,这些都是反升华——以直接的满足去代替间接的满足”[5,p74]。文化也就失去了其积极功能,而具有了政治意向性和意识形态的功能,即肯定文化是现存资本主义制度的反映,在这种秩序中,“物质生活的再生产使得人们没有空间和时间去发展那些古人称为‘美’的生存领域”[5,p38],而是沉浸在所谓的永恒美好的世界中,封闭了人们对社会的不满,维持了现存制度的联系性,泯灭了人们的批判精神,人们乐在其中。

马尔库塞认为,肯定文化的主要社会任务,“是以恶劣生存难以忍耐的变幻莫测,与需要幸福以便使这种生存成为可以忍耐的东西这两者之间的矛盾为基础的。在这种生存中,矛盾的解决只可能是幻象的。解决的可能性正是以作为幻象之艺术美的特点为基础的”[3,p153]。这意味着,被工具理性所统治的文化通过宣传虚假的美,使人们往往有一种满足和幸福的感觉而感觉不到受到压抑和不自由的境遇,实质上,这种幸福是虚假的,“现实中的孤独无援被升华为形而上的超然独立,并进而让内在丰富性之全部光彩和喜悦,与外部贫困协调一致。肯定文化在其人格的观念中,重建和赞颂着个体社会孤独与贫困”[3,p158],幸福成了没有目的的幸福,个体最终丧失了其人格,也丧失了良心。良心依靠物化、事物的普遍必然性而得到解脱,人们心中也不再有负疚感,“良心的丧失有助于产生一种促使人们对社会罪行持肯定态度的幸福意识。它是自主性和理解力正在衰退的标志”[4,p62]。在科学技术的合理性和文化融为一体的控制下,人所具有的“这种内心向度本是否定性的思考的力量也即理性的批判力量的家园,它的丧失是发达工业社会压制和调和对立面的物质过程在思想意识上的反应”[4,p10],人成了“单向度的人”,丧失了总体性、批判性,人类失去了家园归属感和生活的意义。

二、基于新感性的审美生活:幸福的真实满足

新感性、旧感性都是相对于理性而言的。由于旧感性无法逃脱理性的压抑而是一种丧失自由的感性;新感性则突破资本主义技术理性对人性的压抑,是一种“活”的感性,它“包含着对人的感觉经验和接受性的根本变革,让这些感觉经验和接受性从自我强制、唯利是图以及残害性的生产力中解放出来”[5,p142]。新感性用一种新的方式去看、去听、去感受,它“表现着生命本能对攻击性和罪恶的超升,它将在社会的范围内孕育出充满生命的需求,以消除不公正和苦难;它将勾织‘生活的标准’向更高水平进化”[5,p98]。新感性通过与审美、艺术的结合重建感性秩序,否定现有的资本主义制度,使现代人实现非压抑的升华,走向自由之境。

建构新感性需要依靠审美,“审美方面的基本经验是感性的,而不是概念的;审美知觉的本质上是直觉,而不是观念。感性的本性是‘接受’,即通过给予物的影响而产生认识。正是借助这种与感性的内在联系,审美功能才获得了其核心地位”[6,p115-116]。只有在审美活动中,才能加强感性、反抗理性的暴戾,并最终唤起感性摆脱理性的压抑性统治,由此创造出一种快乐的世界。“人凭借美的相助,才使自己置身于幸福之中,……,因为美包含着危及给定的生存形式的充满危险的破坏力。美的直接感性性质,可以提供直接的感性幸福”[3,p147]。康德也曾把审美看作是“无目的的合目的”的活动,不管对象是什么(物体或花朵、动物或人类),它都不是根据它的有用性、它可能服务的目的、它“内在”终极性和完整性来表象和判断的,而是表象它本身,用马尔库塞的话说就是审美具有超功利性,不是现实原则的体现。而且美具有直接性,人们可以直接感受到美。美的超功利性和直接性使人能够摆脱任何“给定生存形式”(社会结构等)的欺骗和束缚,直接触摸到幸福和自由的本真世界。

在马尔库塞看来,艺术具有造就新感性的功能。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指出:艺术的发展与社会的一般发展并不是成比例的,有时艺术的发展超越社会的发展,有时则落后。马尔库塞同意马克思的观点,认为艺术不但以其自身的独特方式发展,而且能够反抗、否定现实,并且寻找新的形式逃离理性的压抑,达到艺术的异在化。新感性是一种“活”的感性,与新感性相对应的是“活的艺术”“艺术的现实”,张扬自主性,关注生命个体生存。“艺术的使命就是在所有主体性和客体性的领域中,去重新解放感性、想象和理性”[5,p197],使艺术作品不仅诉诸人的感官,满足人的感性需求,还总是以高贵的崇高方式从其内在的逻辑结构中,产生出不同于现实的感性,也就是新感性,以此对抗现存制度下的感性、理性,否定它的政治、经济、文化体制,现有的道德,人的异化状态等,即在马尔库塞看来,艺术可以否定一切。除此之外,即使艺术受到现实的趣味、行为价值以及经验的限制,它也保

存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并且把这种憧憬表现为美。“到处都是秩序、美妙、安逸、幽静和美感”[6,p107],这样,人们的情感得到了宣泄、心灵得到了净化,在艺术的美中自由、快乐地生活。

然而,马尔库塞以新感性为基础的审美生活并不仅为感性留有空间,而且同样承认理性的存在,并且认为当知觉和感觉被提高到精神的普遍性后,“理性就其为保护和丰富生命本能而理解和组织必然性而言,也就变得感性化了”[6,p148],理性不仅放弃了与自然的敌对,而且在自然中尽情享乐。这样,感觉、高兴和快乐就得到认可和辩护。

三、马尔库塞以新感性走向审美生活思想评价

马尔库塞虽然承认审美生活的营造有赖于对现存社会进行整体的变革,有赖于一种崭新的生产方式和生产目的,依赖于一种作为生产者的新型的人,依赖于废除人在既定社会劳动分工和劳动与享乐的分工中扮演角色的状态,但他更强调的是社会人际关系中的自由和幸福。“假若在社会人际关系中没有自由和幸福,即便生产的极大发展以及借助生产而达到的私有财产的废除,依旧沾染着陈旧的不公正”[3,p187],而这种人际关系中的自由和幸福则依托于以新感性为基础的审美生活。这种审美生活不仅包括对自然的解放,而且包括人的精神的解放。所谓自然的解放,就是在改造自然的过程中注重自然美,这种自然美是自然中对人生命的促进力量;而精神的解放则意味着个体以审美升华为基础,通过对他们自身的原来所有知觉、情感、判断思维进行瓦解来产生一种反对当前社会的力量。这样,人们就可以清除工具理性的压制,弘扬文化的否定方面,追求自由、完满的生活。

正如阿格尔所说:“他们(法兰克福学派)所进行的批判是对现存制度的抽象否定,对激进的变革只提供了微弱的希望”[7]。马尔库塞以“新感性”为基础的审美生活虽然像柏拉图的“理想国”一样,并没有为人们提供如何获得幸福感的具体现实可行的方案,并且只有与资本主义的社会关系相联系,而不是沉浸在审美的幻象中继而对现存的社会进行想象的批判,才能实现人的解放。然而,人们也不能否定“它敢于承诺‘全体公民的最大幸福’,它启示人们不要放弃这样一种祈想——寻取一个先前不曾有过的人生世界,在那里‘最有可能找到’正义”[8],这种祈想引导人们关切比现实更深层的关切,也就是文化心理对人生活的影响,具体说是艺术和审美对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体验作用,使人们更加重视通过上层建筑的建设来满足人的精神世界的需要。

[1] 查尔斯·泰勒.程炼,译.现代性之隐忧[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

[2] 马克斯·韦伯.于晓,陈维钢,等译.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上海:三联书店,1987:142-143.

[3] 赫伯特·马尔库塞.李小兵,译.现代文明与人的困境[M].上海:三联书店,1989.

[4] 赫伯特·马尔库塞.刘继,译.单向度的人[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5] 赫伯特·马尔库塞.李小兵,译.审美之维[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6] 赫伯特·马尔库塞.黄勇,薛民,译.爱欲与文明[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7] 阿格尔.慎之,等译.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486.

[8] 黄克剑.柏拉图“理念论”辩证[A].黄克剑自选集[C].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28.

(责任编辑、校对:孙尚斌)

On Herbert Marcuse’s Thought of the New Sensibility to Aesthetic Life

LI Min-Jing
(College of Philosophy & Sociology,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China)

It is proposed by Marcuse that affirmative culture, by advocating false beauty, makes people feel satisfied and free from depression and restriction. In this way, people will inevitably lose their generality and become one-dimensional people. At last, they lose their sense of belonging and meaning of life. Therefore, the present condition must be reformed to make people experience real happiness. However, the reform cannot be accomplished by violent revolutions. On the contrary, it should be based on “new sensibility” and rely on aesthetic and art. Only in this way, can negative culture get promoted, rational violence get revolted, and a new society get constructed.

Herbert Marcuse; new sensibility; aesthetic life; affirmative culture;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B151

A

1009-9115(2014)04-0088-03

10.3969/j.issn.1009-9115.2014.04.024

2014-03-01

李敏静(1982-),女,河北秦皇岛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马克思关于人的学说、马克思与当代文化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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