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红旗更红的绿旗
2014-01-17程凯莉
程凯莉
摘 要:《心灵史》是张承志的一部代表性小说,全书用“七门”的独特分章法讲述了哲合忍耶回民的一段历史。与新世纪的新左翼文学思潮“底层文学、底层写作”相契合,是有三个层次的介入式底层写作;但在文体归属、厚古薄今方面,这本深刻的作品不免也有一些缺陷。
关键词:心灵史;张承志;介入式底层写作;文体归属;厚古薄今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05-0-01
底层,在它的语境内,永远弥漫着贫穷,劣势,无权、无奈的氛围。底层写作是中国当代左翼文化的主流,也是反映社会转型期问题的一面明镜。张承志的《心灵史》就是一部深度底层研究的作品,书中,哲合忍耶在穷苦的回民中产生,伴随着血腥的自卫与反抗,在强权压迫的底层曲折发展。作者从写作对象、受众以及本身都进行了一场介入式的底层探寻之旅。
一、三个层次的介入式底层写作——底层文学和底层自身的文学
首先,在《心灵史》中,作者描写的对象是底层的人民。他无时无刻不表达着对强权的反抗,对弱者的关怀——“穷人,这是个在中国永不绝灭的词。朦胧的贫寒回忆,放浪世界的满目疮痍,中国的一切都应该记着穷苦的人民。” 张承志对哲合忍耶的定义使用了一个很关键的词是“衣衫褴褛”,“哲合忍耶是一种穷人宗教。” 作者着力刻画了西北地区社会机会、社会财富少,社会尊严、社会地位低的底层回族民众。无论是古代、六零年、抑或是近代,大西北的风土是荒瘠的,焦黄红褐的裂土秃山焦灼人眼,庄稼是无望的指望,他们在物质生活上匮乏;清政府连年发动征服少数民族的战争,赋税繁重,在这样的天地里,信仰是唯一的出路。然而,“公家”的宗教迫害,使得他们更承受着精神和信仰上的压迫。这在《心灵史》中,体现为教徒“圣战”中的惨烈牺牲。乾隆四十六年,苏四十三圣战起义失败后,清政府对起义军和新教群众采取了“斩绝根株”的政策,并限制一切宗教活动。同治年间西北回民自卫抗清运动,遭到时任湘军总领的左宗棠镇压,宁夏三分之二的回民被屠杀,剩余的老弱病残被发配边疆。书中在圣战的起义、绿旗红了等篇章,作者用史料和文学结合的方式,以无比汹涌的感情洪流,宣泄了被清政府压迫的贫困、谦卑的底层回民的苦难。
另一方面,这部作品的受众,或者作者极力面向的读者群是底层人民,他是在为特定的、真实的读者群写作。“当我觉察到旧的读者轻松地弃我而去,到书摊上寻找消遣以后,我便牢牢地认定了我真正的读者,不会背叛的读者——哲合忍耶。” 作者在读者的离弃或者毋宁说是世俗精神的遗弃后,无奈但又欣喜地确定了其写作的方向——面对哲合忍耶的多斯达尼(朋友)!他绝无意为读者的消遣费心血,而是固定地为了真实的底层,特定的苦难的回族民众。《心灵史》的受众分为两个层次,一是年轻的回民和默默追随作者的人,他们在精神上能够感同身受,灵魂变为底层群众的一分子,融入书籍与书中人物彼此冲撞感情;一是身兼主人公与读者的几百万哲合忍耶们,他们向作者张承志诉说血的历史与真相——一切历史秘密向他展开。同时不顾死活地保护这本书,山区川地里的人们在传送作者的故事。
第三方面。作者本身主动与被动间真正深入底层民间,作一次宗教信仰的实践。他几近抛弃知识分子的身份,真正在地理上、身体上沉入、深入、体味底层,近 二十年间走遍干旱酷烈的大西北,倾听底层回民的苦难,“人们听说了我,络绎不绝地来找我。我每天倾听着这汹涌的苦难,觉得自己的这颗心像腌泡在苦海里。” 就如同张纯如,这个女子站出来为二战在日军暴行下惨死的百姓写《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倾听无数的残忍和血腥,最终被苦难淹没,在风华之年,吞枪自杀。张承志亦是走进大西北,走进哲合忍耶每个受难者的心里去。
其次,作者的精神、心理和信仰上也都进行了一次宗教皈依之旅。他同以往的张承志不同。在《金牧场》里,他骑着黑骏马在辽阔的金牧场上驰骋;在《北方的河》中,他背着破旧的书包在北方的河边独自跋涉。他是漂泊的硬汉,总是在寻找之旅。但现在的张承志不再漂泊,而是渴望皈依,渴望收容,他找到了“穷人的宗教”——哲合忍耶这个精神家园。在宗教意义上,《心灵史》是他作为圣徒的举意,是他作为哲合忍耶一份子对于信奉教旨的歌颂。这就更导致了在知识分子的层面上,他更在意、更归属于底层的农民朋友,在精神身份和世俗身份上更加具有“底层化”。
二、瑕不掩瑜
虽然《心灵史》是一本非常有力量的书,但在问题和古今状况的陈述方面仍是有些瑕疵的。
首先,其文体归属问题,学界就有很多争论,作者在书中亦说,“它背叛了小说也背叛了诗歌,它同时舍弃了容易的编造与放纵。它又背叛了汉籍史料也背叛了阿文钞本。”虽然它暂被定性为一本小说,但是鉴于其真实的、翔实的史料,以及作者章后的抒情,该书文体更类似于《史记》。
其二,涉及到精神和信仰,面对整个苦难和血腥的悲剧历史,作者不免有些激进,这种对象主体的构成与情感主体的投入使得小说的叙事在激情迸发中有失节制。
其三,最大的遗憾即是明显的“薄今厚古”的扭曲现象。虽然作者一再表明,“文学不讲究完整。比如关里爷、毡爷、曼苏尔都没有更多地对现代使用笔墨。也许我的前定仅仅是这半部。” 但是其中的断裂感,如同读一本未完的小说一般,悬而未决。哲合忍耶当下的精神状态,回族现在的信仰状况都是非常有描述价值的,作者的未完,是当下的政治社会观念限制,又或是精力不足?不管是出于无奈还是刻意留下一个在作者看来“完美”的哲合忍耶精神印象,这对读者来说都是一个缺憾。
《心灵史》作为一部从各个角度介入底层宗教的小说,体现了作者对于宗教信仰、真实历史圣徒般的追随,散发的一种姿态、立场、人格、一种正义与良知的自我呈现,一种与庸俗现状永不妥協的战斗品格,不懈的反抗精神比红旗更红。
注释:
[1]《心灵史》第一部 04章 穷人的宗教
[2]《心灵史》前言 走进大西北之前
[3]1984~1990 年间,作者赴回民聚集区宁夏西海固
[4]《心灵史》第一部 01 章
[5]《心灵史》第七门 叩开现代的大门
参考文献:
[1]张承志《心灵史》 1991年 广东花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