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三国说唱文学的保存以及艺术特色

韩霄

清代是三国说唱达到了一个异常繁荣的时期，评话﹑鼓词﹑弹词﹑道情﹑琴书﹑牌子曲类﹑时调小曲北方的大鼓书等等，均有三国题材的作品。清代有数不胜数的短小精悍的短篇说唱作品，常见书目如桃园结义、舌战群儒、星灯、博望坡、长坂坡等等。本文主要以清代以来的三国短篇说唱为主探讨其艺术特色。

一、清代短篇三国说唱文学文本的保存

就三国说唱文学文本而言，短篇三国说唱多如瀚海，不可胜数，然而保存下来的文字资料却比较少，短篇三国说唱文学目前可见文献资料如下：

（一）鼓词

鼓词是流行于北方以鼓伴奏的说唱文艺，“鼓词”的名称起源于明代，清代以后，鼓词演唱兴盛。三国曲目主要保存在《鼓词汇集》中，如第三集保存：《鞭打督邮》、《王允献冠》、《温酒斩华雄》、《战蒲阳》、《白马坡》、《古城会》、《单刀会》、《斩蔡阳》、《空城计》、《箭射盔缨》、《战长沙》、《收黄忠》、《定军山》、《反难杨休》、《祢衡骂曹》、《击鼓骂曹》、《临江会》、《群英会》、《白帝城》等。

（二）子弟书

子弟书属于鼓词的一个分支，只唱不说，演出时用八角鼓击节，佐以弦乐。据《子弟书总目》《三国》有约二十段，连环计一回、凤仪亭二回、血带诏二回、徐母训子一回（韩小窗）、长坂坡二回（韩小窗）、舌战群儒二回、《草船借箭》一回、《借东风》十二回等。《赤壁鏖兵》一回，又别本一回、华容道一回，又挡曹一回（熙园作）、叹武侯一回，东吴记八回等。

（三）民间小调类

清嘉庆年间华广生《白雪遗音》，保留了民间小调的三国曲目。卷一马头调有，张角作乱、单刀赴会、桃园结义、凤仪亭、三国志、火烧赤壁、单刀赴会、挡曹。另外八角鼓《赤壁》一曲。岔曲起源于清初北京，流行于北京城区及郊区，早期岔曲到乾隆时期已兴盛。据《北京旗人艺术——岔曲》岔趣目录汇编，岔曲，如关公一世；徐州失散，汉寿亭侯传；徐庶荐贤儒，玄德公三顾茅庐等。

（四）四川竹琴和清音

四川清音：四川清音早期称“唱小曲”、“唱小调”，在清代乾嘉年间很盛行，清代中期以后，四川清音卖唱的艺人很多，据《清音取词选》载有三国曲目：《小乔哭夫》、《挑袍》等。四川竹琴是清朝初年流行在成都的一种曲艺演唱形式。竹琴在四川各地广为流行，《竹琴三国志选》威斩华雄三战吕布、连环巧计、三气周瑜、临江赴宴、白帝托孤险等。

（五）扬州清曲

扬州清曲：扬州清曲在清代康、乾年间是其鼎盛期，短篇如据韦人编《扬州清曲》载，有《小乔哭周郎》、《孙夫人祭江》、《火烧赤壁》、《华容道》、《武乡侯自叹》、《貂蝉》等。

（六）弹词开篇

弹词开篇：弹词演员演唱故事前先弹唱的短篇唱词，自为起讫，作为正书的引子，也可以单独演唱。马如飞弹词开篇目前版本有：清末同光年间光绪十二年木刻本《马如飞先生南词小引初集》上下两卷，《刘备》两篇《关帝》、《张桓侯》、《诸葛亮》等。《弹词开篇选》保存了刀会、战长沙、马如飞之《诸葛亮》、《赵子龙》、《张飞》等。

二、清代短篇三国说唱文学的艺术特色

清代短篇三国说唱文学字数偏少，不像长篇说唱洋洋数百万字，这些俗曲类说唱三国，字数少则数百字，多则数千字。这些篇幅短小的三国说唱文学，总体上有以下两个特点。

第一，在艺术结构上，这些说唱文学具有轮廓性特点。这些短篇说唱往往选取三国历史上一些著名的历史故事，然后浓缩成篇幅简短却意蕴丰厚的作品。艺人在以往说唱、戏曲、小说、三国历史的基础上，选取一些著名的片段如桃园结义、舌战群儒、截江夺斗孔七星灯、博望坡等，然后将情节进行高度的概括，用民间新鲜活泼的口语出之，从而使三国故事传之众人之耳，使听众耳熟能详，到处传唱。如一些时调小曲，同治光绪年间《新出三国五更》，用五更调来演唱的三国故事。民间艺人在戏曲或小说的基础上用短短的五只小曲的联套，演唱从曹操率领八十三万大军兵逼江南、气焰嚣张，到华容道狼狈求关羽放生结束。小曲把赤壁之战的主要情节概括进去，层次清楚，故事连贯，包含了舌战群儒、群英会、苦肉计、草船借箭、连环计、七星台借凤、火烧赤壁、华容道等主要情节。由此可见，此类短篇小曲情节概括性很强，就像是说书艺人《赤壁之战》的底本大纲，但是概括之中也有细节描写，诸葛亮“见周郎先念《仝（铜）雀付（赋）》先念《仝（铜）雀付（赋）》。周瑜心恼恨，恶气冲肺腑，骂声曹贼甚是欺负”。就使周瑜和诸葛亮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而且对人物的心理描写也有涉及，草船借箭，“鲁子敬他心中害了怕”；华容道，“曹操心胆京（惊），快走不肖停。华容道逢见美髯公：放我走，忘不了你的恩情重，忘不了你的恩情重”。这样简洁的心理描写起画龙点睛和烘托氛围的作用。

第二，在人物塑造上，说唱艺人口中的历史人物性格鲜明，呼之欲出。短篇三国说唱文学不仅塑造了众多的历史人物形象，如诸葛亮等，而且开拓了对女子形象的塑造，如貂蝉等。通过对这些人物的塑造，寄托了民众的理想和观念。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艺人也擅长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对英雄的心理刻画细致入微。

其一，对历史英雄人物的刻画简要传神，寥寥数语，就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具有强烈的立体感，同时这些说唱作品民间的道德色彩鲜明，这样一来就使得人物形象处于两极。正如清初诗人钱澄之《田园杂诗》所言：“邻舍有老叟，念我终岁劳。日中挈壶榼，饷我于南皋。释耒就草坐，斟出尽浊醪。老叟喜自饮，三杯兴亦豪。纵谈三国事，大骂孙与曹。吕蒙尤切齿，恨不挥以刀。惜哉诸葛亮，六出计犹高。身殒功不就，言之气郁陶。嗟此异代愤，叟毋太牢骚。”①可见民间大众对孙曹异常憎恶，而对蜀汉刘备君臣异常同情，他们在饭后闲余表达自己强烈的褒贬爱憎之情，反映出“评忠奸辨善恶”的民间道德理想。在这种情感色彩下，民间艺人塑造了关羽、张飞、赵子龙、诸葛亮等历史人物的英雄形象。

《白雪遗音》卷一马头调，《单刀赴会》：

关老爷单刀来赴会，（周仓紧相随，）独坐船头，挂起帆帏，（江风阵阵吹，）到江东，酒宴早已告齐备，（甚是丰美，）鲁子敬，暗藏刀兵怀奸计，（英雄早已知，）要讨荆州，前席陈辞，（慢慢把话提，）老爷生巧计，（哎哟）起身离了席，对着大夫笑嘻嘻，（哎哟）要荆州，算是你枉费力，右手亮宝剑，（哎哟）抓住子敬衣，你定计谋是害你自己，不杀你，速速送我到江岸地，子敬呆呆呆吓的那埋伏人马闭了气，（个个魂飞，）上了船，多谢大夫见爱意，（英雄万古奇。）②

关羽的“笑嘻嘻”和鲁肃的“呆呆呆”，语言形象分明，一个早已心知肚明，胸有成竹，一个暗藏刀兵怀奸计，二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其二，不仅刻画众多的历史人物，而且开拓了三国女子形象的画廊，如小乔、貂蝉、孙夫人等。

对待貂蝉，艺人演唱的说唱作品中，充满了对貂蝉的无限敬重，因在为貂蝉的身上寄托了民众的忠奸观念。董卓与吕布都是奸臣，而貂蝉利用自己的美色与聪明才智，使得二人反目成仇，最终除掉了奸臣董卓，民间对这位女英雄更多的是敬重。如扬州清曲《貂蝉》生动地刻画貂蝉爱国女英雄形象。艺人借王允之口，强调董卓的奸臣行为，“董卓贼欺凌君主，势压群僚，怀篡逆野心；收义子吕布，仗其英勇，任意横行”，在这种奸臣乱政的背景下，貂蝉地脱颖而出显得形象高大。貂蝉的形象先通过王允之口叙出“我府中有一个歌伎貂蝉女，色技俱佳，非常聪明；她虽属女流，胜似须眉，素怀爱国心”，从侧面烘托貂蝉的与众不同之处。接着貂蝉正面出场，诉说自己的悲惨身世：“可叹我貂蝉命薄已生成，二爹娘将我卖入司徒府。”但是貂蝉是一个有心计的有志向的女子，“自进司徒府。年事渐长成，忙里偷闲，攻读书文。奴虽是女儿家，粗明大义，立志做一个惊天动地人”。而且，貂蝉在月下“望空祝告嫦娥神明——一炷香，不求别的事，求上苍保佑汉室复兴；二炷香，不求别的事，求上苍保佑保佑我主玉体安康；三炷香，不求别的事，求上苍保佑貂蝉舍身成功名”。③140-141在艺人眼中，貂蝉是一个攻读书文，关心国计民生的，忠心忧国的女英雄。为了除奸救国，她不怕破名节，立志救国，“以枕席为疆场，化温柔为刀兵”。

又如《小乔哭周郎》从女性角度刻画小乔的心理。对小乔的心理刻画描写得细致入微。自从周瑜去领兵打仗,小乔对周瑜不写家书进行种种推测，“莫不是，冲锋打仗争天下？莫不是，对垒交兵把敌伤？莫不是，遣兵调将防守好？莫不是，运筹帷幄用心忙？莫不是，用兵失计输了阵？莫不是出师未捷心惆怅？莫不是，各守边境不出战？莫不是，坐镇辕门在武昌？你若是无事在战场上，就该修封书信慰我肠。又不是海角天涯路程绝，真叫我鱼沉雁杳心渺茫”。③72

这些短篇说唱文学在史书和小说所没有深入叙述的空隙，充分发挥了它的灵活性，塑造了一个个与史书和小说不一样的人物形象，这是民间大众对三国故事的进一步想象和发挥。

注释

①朱一玄.三国演义资料汇编[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3:529.

②(清)华广生.《白雪遗音》一:卷一 马头调[M].北京:中华书局,1959:69.

③韦人,韦明铧.扬州清曲·貂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5.

[1]韦人,韦明铧.扬州清曲[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5.

[2]胡度.清音曲词选[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7.

[3]赵景深.鼓词选[M].北京: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

[4]胡度.竹琴三国志选[M].北京:中国曲艺出版社,1986.

[5]苏州评弹研究室.弹词开篇选[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