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新武侠”的理想图景及其现实困境
2013-12-12邱佳佳
邱佳佳
一、盛世江湖的理想图景
2001年《今古传奇·武侠版》的创刊,不仅提供了武侠创作的前沿阵地,更开启了大陆武侠的新纪元。回顾“大陆新武侠”走过来的十年,无论是理论界、媒体(介)界,还是创作者群体,都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关于武侠小说的性质、地位问题,长期以来一直是争论的焦点,热闹非凡。以民间娱乐性为主,还是要承载社会责任?改良与改革道路究竟该如何选择?这些带有根本性的问题关乎“大陆新武侠”发展的未来,也是盛世江湖理想图景的前提性预设。
然而,众多年轻创作者的努力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在时代变幻的浪潮下,在对武侠小说雅俗的问题、传统侠义精神的内涵方面做出了全新的诠释,尝试着在传统和时代精神之间寻求社会价值方面的转型,这种理念下的认识是实践的前提和基础。在实践层面,文体的多种实验并举,存在量变和质变的极具可能;题材主题视域宽广,宏大叙事及其视角也极为阔野和变化,故事内容丰富多彩,情节曲折婉转,结构各异而又特色分明,语言风格千姿百态,几尽成为个人作品之标志。在这些发展之中,一个显著的不同就是女子武侠的崛起,它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为“大陆新武侠”的创作队伍带来了耀眼的光辉,同时,也为这个江湖的男女“合作”带来了活力,使其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几乎是同步的,大陆新武侠在报纸、杂志、图书、影视、网络、游戏、手机等全方位平台上吸引了人们的关注,尤以刊物和网络的影响为大。以《今古传奇·武侠版》为例,它的“今古传奇体”办刊宗旨、市场营销宣传、各种赛事的举办以及愈发完善的审阅机制都为武侠作品渐趋成熟做出了贡献,围绕着刊物,形成一批有实力的年轻化创作者群体,如小椴、凤歌、沧月、步非烟、方白羽、时未寒、王晴川等等。虽然目前来讲,创作者群体尚处在沉寂期,但依然可以发现驹驹等后起之秀,他们以自己的方式述说着“武侠梦”。同时,合理的市场运作也使得受众群范围在逐步扩大,社会各阶层都受到其影响,“青年武侠”的取向也是在得失之间。而网络媒体的关键之处在于,整个大陆新武侠在创作理念上的武侠范畴多元化和扩展化,实践中则是小说模式的中篇化和故事演进技术的“直观感”。
在理论研究方面,“大陆新武侠”也集聚了一批来自海峡两岸的专家、学者和教授。他们进行了广泛而持续的探讨和关注,在刊物杂志的评论专栏、在中国侠文化研究专栏、在中国武侠小说史研讨会等等上面,都有他们的身影。这些工作使得“大陆新武侠”的概念愈加明确。并且他们还利用各种赛事活动,对创作者群体进行点评和指导,以鼓励他们取得更大的进步。总之,他们在期刊杂志上大声疾呼,在论文研究上一丝不苟,更是出版了相关内容的理论专著,再通过现代发达的传媒体系,将其理论带入到现实生活之中,去扩大大陆新武侠的影响,去推动武侠创作者的激情和热情,这些都是难能可贵的。
可以说是“大陆新武侠”的理想图景,是各方面发展的盛世江湖,彰显着武侠的精神和魅力。正因如此,才催生了2004-2006年武侠小说的大繁荣,其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高,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处境明显有所改观,其标志是官方正式将金王小说节选选入高中教材。所谓“雅俗文学”,其实在当下的语境之下,有必要重新探讨。自金庸提出“人文武侠”以来,武侠不仅仅是种娱乐消遣的 “商品”,作品本身所包含的武侠精神,承载的传统文化和社会责任,也与以纯文学为代表的“雅文化”所具备的终极理想和人文关怀如出一辙。我们无法否认武侠小说的出身,也无法回避武侠小说中各种主题的塑造,也不能想象作为众多小说样式之一的武侠小说,将来是否能够承担得起如此重大的责任,然而,你想要争取文学发展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你就必须经典,你就必须负载广阔的社会文化,承担厚重的历史责任。历史是发展着的,全新的文化语境,会有另外一种风味。文学无法消亡,武侠也不会灭绝,即便目前被后现代主义萦绕,被市场经济激荡不止,那也得发展,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坚持,更是一种希望。
二、危机前夜的现实困境
在经历了十余年的发展之后,“大陆新武侠”疲软之状开始显现,瓶颈无法被打破,因而也进入了如今的沉寂期。
首先是创作者群体。在经历了2004-2006年的辉煌之后,这批年轻的创作者们几乎群体性失语,这多少与他们当时的创作动机有些许关系,在沈璎璎的观念之中似乎本就没有武侠的概念,沧月的武侠也是“披着爱情外衣的武侠小说”,步非烟在提出“侠即逍遥”的理念之后,反而离她的“革命”渐行渐远。最初的兴趣与原始的冲动是她们写作武侠小说的一大主因。尤为可悲的是有些作家的功利性欲望,标题的低俗性和内容的媚俗性只为吸引读者,而更为严重的是直接抄袭他人的作品,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创作力的不济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挖坑”之作甚多,即便像沧月这样少数高质优产的作家,也不能幸免。沧月在她的微博中就坦露《忘川》是个大坑,不知道何时能够填平。还有凤歌“山海经”系列的“经”,在写与不写之间纠结,其实也是一种后力不足的表现。同时,2006年也是大陆新武侠的急剧转折期,武侠小说作品几近停滞,自我重复现象严重,也以此年为界,“大陆新武侠”创作者群体大致可以分为二代,朦胧暧昧的侠义观、青春欲望的自恋观、游离的女权主义观等等,迷失着第一代。而第二代虽然人数众多,但笔法尚显稚嫩,更由于受到图书策划等商业模式和网路媒体的冲击,创作者的心态大都很浮躁,文风华丽空洞、故事结构模式化严重,缺乏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体认和对汉语言文字的灵魂体验。
其次是媒体(介)。尽管有全方位的媒体(介)投入,可也只是个别专业期刊的一枝独秀而已,作为主流的网络平台则被产业界的游戏、电玩、动漫等所占据,武侠发展的空间狭小,网络影响极为有限。回顾金古这些大师,他们创作之初,报纸是当时的主流平台,发行量大、流传广,他们的作品也因此得到广泛的传播。正视当下,作品的传播与读者的交流基本上都是在网上,有社区、论坛BBS、网站、博客、贴吧,还有现在的微博、微信。时未寒、沧月、燕垒生等曾表示过,如果没有网上读者的支持,自己是不会创作武侠小说的。作为传媒的纸质媒介,现在的影响力显得不够,即便在2005年有出版社的推波助澜,但也不足以与现代网络平台相抗衡。同时,作为国内武侠小说的引领者,《今古传奇·武侠版》也是一波三折,似乎对“大陆新武侠”失去了信心。2006年年底提出的“武侠小说代表民族文学”论和2007年提出的“青春的童话”的口号企图将传统、时尚纳入其创作的指导之中,然而,这不免片面,并没有能很好地开创武侠创作的新局面。
再次是受众群体。社会的发展使得阅读群体的素质在不断地提高,相应的对于武侠小说的要求也在攀升。梁羽生在于“正义”、金庸在于雅俗共赏、古龙在于洞悉人性,广大的受众也对大陆新武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然而,经典不可复制,生活阅历和经验不可能相同,究其原因,这一方面与作者个人的人生遭际有关,大陆新武侠创作者群体,尤其是第二代年龄尚小,人生阅历缺乏应有的积淀;另一方面与复杂多变的社会背景有系,高节奏的生活压力,使得很多创作者只是“玩票”而已,并不愿真正投入其中。
最后是理论研究。“大陆新武侠”是在系统总结之后提出的概念,基本得到学界的认同和肯定,然而它本身也存在一定的缺陷。理论架构的具体指向不够清晰,“革命要有理念来支持,必须有具体的方法来完成,更要有明确清晰的目标以供人遵循”。在实践中提出的“新武侠、新江湖、新体验”也因缺乏具体的路径而成为一种修饰。“盛世武侠”的提出进一步指明了“大陆新武侠”发展的三个方面,即盛世的包容性与盛世的宏大气魄、盛世的发达性与盛世的灿烂文明、盛世的昂扬性与盛世的中国英雄。理论研究的深入有利于开启创作者群体的心智和智慧,更好地完善自己的作品。然而目前这还是很困难的,因为单单的武侠理论的研究并不足以替代经典作品的出现,武侠小说的方方面面都需要合理的机制,这就是为什么至今还未见到有分量的作品的原因。
当然,除了武侠小说的理论体系和实践系统之外,其自身也发生了异化。首先是奇幻、魔幻和科幻的影响,其次是极具代表性的都市武侠小说的出现。温瑞安的“诗化武侠”求高求雅,李凉的“童话武侠”追求简单快乐,而这只是武侠小说内部量的变化,外部质的变化则是另外一种通俗文学类型的出现,即“武幻小说”,而这正与奇幻的影响分不开,而随着奇幻潮流的减弱,武侠能否重兴,还未曾可知。都市小说则以都市和现代人为视角,企图成为武侠小说的新旗帜,在黑道小说、修真小说和穿越小说的微类型中不适当地放大了侠义的负面影响,并且与当下的法治精神相悖,这使得都市武侠小说处于一种相对尴尬的境地。
三、涅槃重生的未来等待
武侠小说作为一种类型小说,它出现之时,承载的是通俗小说的使命,具有民间性的最大特征。然而,它同时也追求一种雅俗共赏的境界,如何在两者之间寻求平衡,正是我们努力做的。而这也只是“大陆新武侠”的内部“革命”,武侠小说发展到现在,市场经济的影响是我们无法回避的命题,如何在与利益的角逐中,保持自身的稳定性和高质性,不至于被异化或者化而成为一种庸俗的牟利工具,这又是我们所不得不察的外部“危机”。无论是盛世江湖的理想图景还是危机前夜的现实困境,这都有待涅槃重生。
[1]韩云波.盛世江湖:大陆新武侠发展转型的第二阶段[J].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4):36-40.
[2]郑保纯.大陆新武侠的轨迹[J].苏州教育学院学报,2011(1):17-21.
[3]肖显惠.传媒视阈下的“大陆新武侠”——以《今古传奇·武侠版》和《武侠故事》为例[D].兰州大学博士论文,2011.